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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漂流在中国》的写作说明(代创作谈)

2016-12-07邹波

大家 2016年1期
关键词:口吻梦呓理想主义者

∥邹波



《漂流在中国》的写作说明(代创作谈)

∥邹波

2005年至2012年,我的职业是记者,几乎每月有半个月不知在中国哪个角落采访,回来大约需要一周至10天闭关完成一篇一两万字的非虚构报道。我在第一本非虚构文集《现实即弯路》自序中写道:“旅行得越多,对中国天马行空的想象就越少。记忆之宫完全和中国地图重合,和村落街道的结构一样,当我闭上眼睛,一切都是确凿的,我不再能凭空思考……”

工作帮我我经验了很多现实,我的现实感已帮我摆脱了文科生式的对现实的臆想(中国公共知识分子最为人诟病的软肋),但另一面我开始感到“表象”在心里重复出现,这简直是一种巨大的认知障碍,一种逆境——我觉得我过于了解现实了,了解到油滑、犬儒的程度——这种记者本应梦寐以求的祛魅能力让我痛苦。

尤其在因高度资源化而从外表单调化、被破坏殆尽的中国,逐渐,我去一个地方,不想写出任何东西,我的潜意识里只有厌倦,旅行和采访仅仅是徘徊在那里,退缩一般地,权衡着,是真要从此“投身现象的世界”,还是回到自我,继续写读书笔记,回到内心的挖掘现场,担忧现实仅仅使人年轻而愚蠢,只想有一个早老的灵魂。

这时我开始看重火车上铺的阅读,或如去上海这样的城市,会住在机场边上的旅馆,从不进城,在旅馆房间里,将自己压迫进写诗的幽闭状态;有时即使是采访完成,也久久不愿再听那些令人窒息的采访录音。

为了抵抗,我每月所剩不多的毫无压力的“业余时间”,有很多是在国家图书馆里度过,“阅读”的确帮我不断重新摆脱当记者的世故——“阅读”行为比“记者的写作”更接近于虚构,因为文字的世界是抽象的,一上来就迫使你将自己精神化,那种久违的理想主义口吻就出现了——这属于诗歌与虚构的范畴。

于是,在写下一百多万字非虚构调查报告的同时,我同时零星写下了介乎于历史研究与虚构之间的一些文字,比如《漂流在中国》《测天》《时间机器》《搜神》《仙台的中国留学生》等。这些文字是历史的片言之句繁衍出来的,是思维繁衍出来的,甚至是语言繁衍出来的。同时,我还写了几百首诗,这一切都很像一个记者的边角料,但我同样珍惜它们。

从对崔溥的《漂海录》原文的阅读,我找到了一种并不酸腐的书卷气,一种文学评论的方式,来描述生活,来叙述历史。我想起马尔罗的《反回忆录》或者列维-施特劳斯的《忧郁的热带》的叙述口吻,《漂流在中国》就是这种口吻发展出来的虚构,它很难说是现实夹杂了梦呓,还是夹梦呓之间夹杂了“渴求现实的瞬间”。

陀思妥耶夫斯基在《一个谎言去拯救另一个谎言》中提到过这样的“瞬间”:当堂·吉诃德听别的伪骑士吹嘘一场战役杀了十万巫师,立刻说不可能,“时间不够杀这么多”,陀思妥耶夫斯基认为,这是理想主义者罕见渴望了一下“现实主义”。更深去想,这显示理想主义者也有常识,不同的理想主义者对社会有基本共识。越野蛮的时代,各派别的理想主义者共识越少,“现实感”越冲突,越缺公信的史学和新闻。同时,各自的倾向、世界观、历史观越浅薄,讲述历史的口吻也越来越变成段子。

责任编辑:陈鹏马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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