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录梦境的作家——香港“红楼梦奖”得主骆以军专访
2016-12-07骆以军河西
骆以军河西
记录梦境的作家——香港“红楼梦奖”得主骆以军专访
骆以军河西
穿着红色T恤,下巴上依旧留着标志性的胡子,香港“红楼梦”文学奖首奖得主骆以军出现在我的面前。
1967年出生的骆以军今年四十八岁,言谈举止,看上去还像个大男孩,时不时露出纯真的笑容。也许,正因一份赤子之心,他才能在穷困潦倒乃至精神抑郁之时,没有放弃纯文学写作,乃有之后“红楼梦”文学奖夺魁后的扬眉吐气。
自中国文化大学森林系转入中文系文艺创作组之后,受张大春之影响,骆以军研读西方后现代小说,丝毫不敢懈怠,常常不抄不痛快。
“我是班级里最认真的一个。”他说。
只是这最认真的一个,却命运多舛。要知道,在台湾,靠纯文学作品的版税养活自己简直就是天方夜谭。他没有固定的工作,结婚,生子,父亲生病之后,巨大的经济压力压得他喘不过气来。严重的抑郁,是一个必然要出现的结果。在他面前,世界突然变得狭小逼仄,那样的空间,仿佛不是让人展翅高飞,而是要把他打入地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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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夏旅馆》创作了一半,抑郁症就发作了,停顿,吃药,稍好一些,他就躲到台北的小旅馆埋头著述。稍微翻一翻这两卷书,你就会感到头晕目眩,连绵的梦境与现实的交织,外省情结,家国情怀,在如此密集、繁复的文字中一泻而下,让人喘不过气来。是不是也是抑郁之中,那些多梦的日子,他要一抒胸臆,才这样无所顾忌?
这本厚厚的大书,为他赢得了2008年《中国时报》开卷好书奖、台湾小说奖小说金典奖、第三十三届“金鼎奖”图书类最佳著作人奖以及“红楼梦”文学奖等。现在,在香港浸会大学国际作家工作坊驻校的他,已经不必为生计忙忧,只是文学的道路,对于四十八岁的他还很漫长,也有太多写出优秀作品的可能性。
也曾是个小混混
河西:看过你之前的访谈,你说自己的童年是很贫乏、很无趣的年代。你的童年是怎样的?在写作方面给你造成了哪些影响?
骆以军:不能说我的童年无趣,其实我还挺怀念弄堂里的童年生活。回忆自己小时候,我住的小镇就在台北旁边,隔了一座桥就是台北了。只是那时候没有捷运(地铁),交通还不是很方便。1949年后,很多大陆来的外省人就住在这里。
那里很有趣,不像上海的弄堂路是直的,小区很乱,很多日式的建筑,像迷宫一样。八十年代,台湾退出联合国,冷战继续,大批外省人移民美国,很多日本人盖的那种黑瓦老房子——很像宫崎骏动画片《龙猫》里的老房子——整片整片拆掉,盖成很丑陋的公寓,像峡谷。
骆以军:张大春之前我比较喜欢张爱玲:我二十岁时认识张大春完全不知道小说是什么,只是高四的时候想写小说,去我父亲床头翻一些小说来读,看了一些禁书而已。第一次读到张爱玲则是我在一家百货公司里看到她的《半生缘》,张爱玲那个时候在台湾是神嘛,王德威等人都在谈论张爱玲,看《半生缘》就觉得太了。我瞎想:如果我能把它背下来肯定也能写小说了。
那时候台湾还没解严,电视台只有三台,巷子里只有杂货店,没有大的变化,很稳定。没有像现在变化的速度那么快,可能十五年前的上海人会有类似的感觉。只是,给我的感觉是很沉闷,城里的时光仿佛停顿了。
重要的是,我住的小区永和不像台北或者上海那样有历史感,像朱天心描绘台北的小说《古都》。如果你去台北漫游,你会看到很多具有时间感和历史感的房子,但是我住的小区永和就像是时光的浮桥,那是在时光中、在一座空的河流上架起来的桥。
我那时候没有什么本省外省的概念,可能很多人是外省,直到我高中的时候去台北,才意识到外省意味着什么。
那时候我认识了一些小混混,有点像侯孝贤电影里的混混,也许没有那么严重,可能更像贾樟柯电影里那些无聊的人。我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很浮躁,经常打架,只是没有加入帮派。那时候我也遇到一些本省人,他们的身世跟我完全不一样,甚至骂脏话,跟我爸那一辈的人也不一样。他们骂得更凶,用台语骂,我听不懂,受到了羞辱就不明白什么意思,这样的感觉你可以体会。
这样的童年逝去之后,你会发现,这个时代集体在身体上的感受被割裂了。大家开始住公寓,没有一群小孩一起玩耍,没有爷爷、奶奶,到你们这一辈人更是被隔开了,在大楼里都不需要跟人打招呼,就像那种畏光的植物。可能你在网络上非常活跃,可是在网络之外身体的真实空间却很孤单,其实这样的生活乏味,是我对整个时代的感受。
河西:我知道你父亲就是中文系的教师,他对你的影响是不是也特别大?
骆以军:我看过我父亲写的日记,他年轻的时候是文艺青年,他写的东西很像“五四”时代作家的文字。就是大陆那种很爱加惊叹号的白话诗。从小我家的书就非常多,我就生活在书海之中。在永和的老房子还没有扩建的时候,我跟我哥哥、姐姐的床都是被书柜隔开的,空间就真的很像图书馆。
我爸很爱买书,大都是什么笔记小说大观、《二十五史》,都是大部头。这些书我现在也没去看过,但是至少我从小就习惯了这种有书的生活。我爱读的是《封神演义》,那时候我家还订了一些杂志,比如《读者文摘》《皇冠》,张爱玲、琼瑶、司马中原的小说这里都有。台湾那个时候受重视的作家大都是外省作家,通常写的也都是怀乡主题,故事的背景会放在上海或者大陆的东北,不大看到真正写台湾的小说。
而我自己则在鬼混,上了高中之后我就没怎么看书,常跟我的哥们儿在一起,抽烟打架、晃荡,耗时间。
河西:你父亲不管你吗?
骆以军:管,他很愤怒,我还离家出走跟我父亲断绝父子关系。
我还被教官记过,我父亲很爱面子,通常觉得家长被教官叫到学校去是很没面子的事,都是我妈妈去。我觉得我的青春期对于我父亲来说是很痛的,因为他是一个很正直的人,他自己本身就是老师,他帮助了很多学坏的孩子改邪归正,没想到他儿子却是这样。他不是作家,他只是从大陆到了台湾,因为他老师是国民党的国代,被老师带到台湾,可是自己没有办法在政界发展,所以后来选择了教育。他升到教授已经六十岁了,升得很慢,但是都靠他自己的本事。他很正派,所以他觉得很心痛,为什么生了我这样一个孽种?
张大春影响下的文学青年
河西:那时候考中国文化大学森林系,也没想过以后要做小说家,随随便便考了一个大学,是这样的吗?
骆以军:是的,当时我没想过我以后要写小说,懵懵懂懂。高三毕业时,我想要离开我的那些哥们儿,年轻的时候都这样,就像《麦田里的守望者》里的霍尔顿,离开现实去西部闯荡。我们在台湾的,就想到花莲台东的森林中隐居,或者是去当神父。那个时候台湾很流行三毛,想要去撒哈拉,就是到处去流浪,离开这个沉闷的世界。我高一、高二成绩都很糟,联考的话,英文只能考七分,物理、化学又不好,那个时候大学有分组,最冷门的一组就是农科,考生物。
碰巧,我在外面补习,遇到一个很好的老师,结果联考我的生物考了九十分,在当时也算是很好的了,所以我现在读生物有关的书籍都毫无问题。那时我就是要考森林系,觉得太爽了,我幻想一辈子就当一名山林巡山员,也可以写作——当时我还不晓得写好的作品要与人打交道。
施工现场电熔焊接PE管道系统的检验与试验可分为水压试验和电熔连接件破坏性试验。中国和新西兰对PE管道系统的检验主要为水压试验;电熔连接件破坏性检验主要用于焊接工艺评定及对焊接质量有争议焊口的试验,一般采用拉伸剥离试验,其破坏形式可分为脆性破坏和柔性破坏。通过实践证明,能通过水压试验,并不代表一定能通过拉伸剥离试验。在管道虚焊的情况下,剥离试验会出现脆性破坏,但在水压试验中并不会出现渗漏。如果在通过水压试验的管道系统中有虚焊的接头,则会影响管道的使用寿命,因为管道在使用过程中的不同时间段压力不一致、每个季节的温度也不同,使管道长时间的膨胀、收缩,会导致焊缝拉裂(见图1)。
你要知道,中国文化大学是一个很烂的学校,像台大的森林系有一片很大的实验林场,台湾中兴大学也有一座山作为实验林场,只有我读的中国文化大学森林系根本就没有实验林场,文化大学的森林系是让学生在后面阳明山的一个小山坡上种香菇,然后去卖。这个系现在已经没有了,这个烂系。
河西:就读中国文化大学期间,从原先就读的森林系转到中文系文艺创作组,而此时正好是小说家张大春、罗智成、杨泽、翁文娴等人在中文系任教之际,张大春是不是对你影响最大的作家?大学时期对张大春的印象是怎样的?
河西:怎么写第一本小说《红字团》的?
骆以军:我进去之后发现不是我想象的那样,要读《普通植物学》,还有什么什么概论,完全不是我想的那回事。很郁闷,结果我读书都是在作弊。唯一的好处是我住的宿舍是在阳明山上,你要知道,在台湾,如果没有住在阳明山是不会那么明显地感受到四季变化的。在山上,冬天非常美,和山下四季如春相比,住在山上有另一番感受。
我大一的时候狂读陀思妥耶夫斯基和一些日本小说,比如芥川龙之介、三岛由纪夫和太宰治。读的时候是觉得整个灵魂如狂魔在涌动,可是外面可能就是狂风暴雨。那里有硫磺温泉,还有落叶腐烂的味道,感受与山下完全不同。我怀疑那时是不是就有抑郁症,到了冬天万木萧索,我的心情就会忧郁,不知道该做些什么。不过到了春天,山上种满的樱花就艳艳地盛开,花和植物的味道让你的心情非常舒畅。
我一直想混日子,但是我发觉在文化大学的森林系是很难混的,我翘课读小说还作弊,真是不想读下去。
我大二转系是因为张大春。当时他在中文系任教,张大春三十出头,正是如日中天,还有一个当时很好的诗人叫罗智成,还有一个很好的老师叫翁文娴,是个画家,不是很出名,但是很爱我们这群学生,会叫我们去他们家里面创作,那时候就有一种幻觉,觉得自己是个青年艺术家。
其次,即使有部分空调会根据回水温度与设置的回水温度做比对,从而去调节出水温度,但大型中央空调水系统循环的周期是比较长的。周期较常可能环境所需温度已经发生了多次改变,主机接收到的是滞后调节需求信息,而且水温在运行过程中的损耗更是无从计量的,因此主机无法高效工作,存在大量浪费。即使有管理人员进行管理,根据环境温度需求的改变去调节主机工作状态,但也多凭主观判断去调节。另外,外部环境是动态的,要靠主观了解各个环节的温度动态变化,难以做到及时性和准确性,而主观的调节更缺乏合理性。因此,中央空调主机能耗节能存在较大的节能潜力。
我是那班学生里最用功的,可是我也很自闭,所以我就抄书,抄经典。我上张大春的课很认真,记得那个时候他给我们上课很严厉,谁不认真做功课直接给赶出去。
后来我写过一本《降生十二星座》,大家就判断说我已经离开张大春。其实,我不止是张大春的学生,比如台湾一个戏剧研究所的老师,一个很迷昆曲的孤僻的严厉的老师,他是台静农的学生,对于华丽非常痴迷。她就逼我读很多西方理论,给我很大压力,当然我也很用功地学,现在看来受益匪浅。
张大春是双子座的,有些时候就会唬人。他讲的我都会去做,比如日本有一个很低成本的通俗小说剧场——火曜剧场,不像后来美国的《犯罪现场调查》(CSI)这么厉害,但对我来说仍是很好的训练。日本有很大的推理小说市场,写出了大量本格派推理的密室谋杀案,我每看完一集都会写大纲,像背棋谱一样。后来,有那么几年,我的抑郁症发作的时候什么严肃小说也看不了,我就看CSI。那个剧本就厉害了,我还是用哪种方法,写下大纲,然后背棋谱,还有看《怪医豪斯》,也是这样的训练方法。当然我现在也忘记了。
河西:遇到张大春之前,你喜欢的是沈从文和张爱玲?
那段时光,正是我从小学升中学的那个阶段,那些老房子被拆了后,剩下一堆钢筋、水泥,像十二指肠一样,我在放学后会进去探险,像进入时光机,有一种穿越时空的感觉。我们在探寻什么?好像是上一辈人有什么藏在那边,但是无法找到。
沈从文、鲁迅、老舍的书在我爸的书橱里看到,虽然都是禁书但是也不会因为你读禁书而被捕,在台大的一些摊贩也会卖禁书。我看了,只是觉得比较旧,刚开始看也糊糊涂涂,不知道什么好什么不好。
后来上张大春的课,才打开了西方小说的一扇窗,它们和中国三十年代的小说不一样。不止张大春一个人,那些老师在那几年里给了我画出了一个世界小说的框架。他们列的书单都是非常好的书,我运气真好,我们那个年代文学气氛还很浓,有一个出版社出版了一套世界小说名家的精装本(虽然也没买版权),选了福克纳《神与愤怒》的第一、第二章。选得非常好。我就是在这套书里读到太宰治的《人间失格》,还有台湾后来一直都没有翻译进来的美国后现代小说家约翰·巴斯的作品,这套书里都有。
那套系列对于学生的我来说还是蛮贵的,我当时得了一个小的文学奖就去买了那套书。在台湾,芥川龙之介、三岛由纪夫和川端康成是显学,可是夏目漱石和大江健三郎就很少有人介绍了。在那套书里,选了大江健三郎的《个人的体验》,还有很多西方现代派的小说。
河西:这些西方现代派的小说是不是特别契合你当时的趣味?
骆以军:非常契合,甚至影响了我的小说世界时光隧道的维度。大陆小说有一个历史的文脉,可是台湾小说就像是混搭,三江四海聚集于此,有西方的、日本的、大陆的文学影响。
1.2.1 农村老年人收入低制约居家养老服务发展农村老人普遍经济困难,从全国来看,2014年中国农村老年人年人均收入达到7 621元,月收入为618元,而城镇老年人年人均收入为23 930元,月收入为1 994元,是农村老年人收入的3.2倍,城乡老年人收入水平差距大。第四次中国城乡老年人生活状况抽样调查数据显示,以南京市为例(图1),在政府购买居家养老服务方面,农村与城镇也存在较大差距,对一些生活极为困难的农村留守老人的政府购买服务也低于城镇,不利于提高农村老年人的消费能力。因此,农村老年人收入渠道单一、储蓄少、养老意识弱,再加上较为保守的消费观念,限制了老人有效需求的发挥。
我还是想象着有一天我的小说结构可以向着昆德拉、卡尔维诺的方向发展,玩复调,台湾的顶级小说没有大陆的顶级小说那么庞大的故事构想,语言没有那么生动,但是在结构上还是尽量想与世界同步。
河西:我知道你在大学里读书时喜欢抄经典,现在还在抄经典吗?
骆以军:这几年没有了,那时候不是抄经典,就是细读。
有些复杂的书,看的时候会糊涂,你抄的速度比较趋近于写的速度,会比纯粹的眼睛看慢很多,就会逼迫自己看得仔细。
像陀思妥耶夫斯基我就没有抄过,因为太激烈了,太好看了,太像武侠小说。可是有些小说像《百年孤独》,抄写能让我和作者同步,他每一个句子都像是诗嘛,每一个句子打开都是一个新的空间场景,这个场景不是实的,总是充满着奇怪的意象。
对于水平潜流人工湿地进行研究,总结该种方案具备如下优点:(1)该种方案是在充分利用湿地空间的基础上,对于植物、微生物及基质之间尽可能发挥协同作用,在此种技术背景下,其处理能力显著强于表面流人工湿地系统;(2)该种方案下的污水流动区间基本上是地面以下,保证了污水的保温效果,尤其适合于寒冷区域污水处理;(3)该种方案具备较好的卫生条件,因此可以被广泛推广应用。
我那个时候也抄卡夫卡,如果不抄的话就会变成一个学术性的结构分析,或者是讨论他的哲学性,如果是一个小说性的阅读,抄写就可以调整速度。
河西:有没有特别喜欢的大陆作家?
其中,f1(DF)为耗损费用最小,耗损费用和稀释因子DF有关[8]; f2(x1, x2)为目标出浆量差值最小化; f3(x3)为清水加入量最少。
骆以军:很多。除了莫言,比如说韩少功,他的《女女女》《爸爸爸》,我也抄写过。
这些老师很多都是刚留学回来,特爱炫耀国外刚出的一些小说,像昆德拉、艾柯和卡尔维诺的小说,我都是在这时候接触到,刚刚翻译出来在台湾出版。张大春不大读张爱玲这种感性的女性小说,他都在谈知识性、历史性的小说,我记得他开的书单都是乔治·奥威尔这一类的作家。
中间层位于表示层和数据层之间,由Web服务器和ArcGIS Server服务器支撑,为系统提供GIS服务调用、业务逻辑运算和数据访问响应三大功能。通过Web Service服务的方式响应表示层的请求和操作,实现客户端服务调用的统一控制。中间层的设计降低了系统的耦合度,提高了系统的扩展性,并通过Web Service服务代理的方式提高了系统开发的灵活性。
我看到莫言的《天堂蒜薹之歌》《四十一炮》《檀香刑》,觉得他超厉害,王安忆的《小城之恋》,李锐、余华、苏童、阿城,都是我很喜欢的大陆作家。
“暴力是我最核心的驱动力”
当前跨境电商企业最希望招聘的是跨境电商专业对口的人才,但是由于目前鲜有院校专门开设该专业,因此,企业选择毕业生最多的专业主要是国际贸易74%,电子商务61%,和商务英语45%。
实施翻转课堂教学模式,活跃了课堂气氛,加强了学生的参与度,带来了课堂的高效性;大幅度增加了课上课下的互动时间,带来了师生和生生的深度互动性;激发了学生的学习兴趣,带来了学生学习的主动性;学生可自定学习步调,实现了学生学习的个性化;有充裕的时间培养合作学习、探究学习等,提高了学生协作沟通、创新等能力的培养;网络教学平台记录了所有学生学习的全部信息,实现了课程考核的过程化。
骆以军:写《红字团》的时候,我还是张大春的学生。
我看董启章的作品,我发现他受到大江健三郎后期作品的影响,比如说《空翻》和《时间繁史》,很多东西受到大江健三郎更晚期作品的影响,《再见吧,我的书!》或是《忧容童子》,讨论的是社会性的密教组织其内部的暴力和权力控制关系。
我后来才看大江健三郎后期的作品,他的短篇小说集《倾听雨树的女人们》由短篇小说组成,非常漂亮。和《忧容童子》一样,叙述的主人公“我”和小说中另一个人物会形成双人物的关系,比如傻瓜和主人的关系,那就有点像《堂·吉诃德》的,当然《堂·吉诃德》更为复杂,需要更多的学问,只是我那时候并不懂。
采用复合蛋白酶深度酶解牡蛎、鸡肉、南极磷虾,获得高水解度的酶解产物。通过80%乙醇分别萃取3种酶解产物,再通过异丁醇萃取乙醇相,萃取上清液可获得丰富的苦味肽。异丁醇萃取牡蛎、鸡肉和南极磷虾乙醇相上清液感官评定都具有苦味,苦味评分值分别为6.8,4.4,5.0分。3种酶解产物异丁醇萃取乙醇相上清液均含有>94%的小于5 ku和>57%小于1 ku的多肽片段。本研究为快速萃取牡蛎、鸡肉和南极磷虾酶解产物中的苦味肽提供了新的方法,为后续苦味肽的质谱鉴定奠定了基础。
其实我在《红字团》中玩这样的花招,回旋、互文。台湾在九十年代因为张大春的关系很流行后设小说,我写完《红字团》后被人贴标签,称我为“张大春的学生”,我的确是张大春的学生,而这样说的人意思则是我跟在张大春老师后面模仿他的意思,其实我一直想要撕掉这样的标签。当然后来张大春本人也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河西:1995年你自费出版了唯一的诗集《弃的故事》,一直也喜欢诗?
从6月中旬召开编写启动会开始,历时半年,编制组召开了3次编制组全体会议,1次行业高峰论坛,4次组长单位讨论会,多次研讨会、封闭会,经过多次修改、讨论和征求意见,形成了送审稿接受专家审查。
骆以军:对,当时我也写过很多诗。张大春一直影响我到二十七八岁,后来就没有什么直接的互动,也没有再给我知识或者人格上的支持。我跟他其实是完全不同的人。
给我影响的老师还有诗人罗智成。大陆对台湾诗人的了解就到商禽、洛夫、余光中,可能对罗智成不太熟悉,其实他也是台湾非常优秀的诗人。还有夏宇等等,他们当时写的诗真的超厉害。我很喜欢诗歌,我说过,我的大儿子是小说,小女儿是诗歌,我会把我最主要的火力放在小说上,但有时候也会把我的诗歌融入到我的小说中。我觉得小说是一个魔鬼战士,但是女儿是我宠爱的孩子,她是我最柔软、最细腻的部分。
1986年1月7日,在710所正式开始了“系统学讨论班”学术活动(研究会是重要组织者和参与者)。在这次讨论班上,钱学森亲自作了关于建立系统学的学术报告。从1986年到1992年的7年时间里,每次讨论班钱学森都亲自参加,和大家一起进行深入研讨,最后钱学森还进行总结。每次钱学森的总结,都能使研讨结果得到升华,与会专家学者及青年学子都能感到钱学森的渊博学识和超人智慧。
读者也会发现,写《遣悲怀》的我和写《红字团》的我并不太一样,很多人也觉得我写的诗歌和我的小说不是一个人,我的小说很冰冷,但是我的诗歌很柔软、很感性。
河西:1998年如何写作调性极近私小说的《妻梦狗》?这本书见证你创作的抒情转折,自此你的作品使用了私小说的策略,以第一人称为叙事角度结合了自身的感性经验,奠定了你小说书写最主要的特征。
骆以军:我那个时候太年轻,没有足够的文字来释放自己,就写了一本《红字团》。我现在回头看,不觉得《红字团》和张大春有什么关系,我没有很大的社会性诉求,只是将故事的背景放在一个密室里写作。
读艾柯的《玫瑰之名》——那是一个发生在修道院的凶杀案——我还把修道院的建筑物根据书里的讲述一点点画出来,以此来厘清他推理的线索,并且标明第几个死者死在哪里。后来我才发现,原来书后面就有整个图书馆的插图。
我毕业后,结婚、当编辑,很长一段时间都不知道自己要写什么,也没有很确定的方向。我一直住在阳明山,有一位前辈作家教我,我开始记录一些梦境。做法就是在床旁边放一个笔记本、一支笔、一盏台灯,如果做了梦,你一醒来就开始记录梦境,你会发现,你写的过程中,梦就离你越来越远。记梦的过程其实是在训练建构一个个剧场、一条条街道、一个个模糊的人。我没有看到真实的人与事,只有模糊的光线,过去与现在并不是线性的关系,可以轮回、交叉、穿越,什么都有可能,《妻梦狗》就是这样一篇小说,完全没有结构。
河西:2001年出版争议作品《遣悲怀》,书中以自死的同志女作家邱妙津为沟通对象,结合“遗书体”与“情书体”的模式,大力书写“死亡议题”。邱妙津的自杀是不是也对你触动很大,才想到以这样的方式写一部这样的长篇?
where tl is the normalized frequency locked time, σt is the RMS jitter and P is power consumption.
骆以军:当然有很大的触动,可是也不止于此。
我的小说里很多回旋、赋格、飞行的意象都是在调度我那个时代的故事,就好像我要写一部我那个时代的《追忆似水年华》。对我来讲,我想跟邱妙津进行一个小说上的哲学对阵,我相信,小说应该在它自己的维度。就像库切小说中的那种极限的光。那光是为了建造暗黑里历历如绘的最极限的美而存在的,烛焰瞬间爆亮,然后瞬间熄灭,就在那一瞬间的闪影,你可以看见时光里的回忆,让你感慨时光的剪影,像这些浪漫主义的诗性作家,他们启动的是一个最极限的爱的展延,充满了大的悲悯。当然了,我们不是要亡灵复活。你看大江健三郎,他召唤亡灵,把亡灵从死神那里拉回来,不是要把真的灵魂救回来,而是要拓宽小说的时空维度,让活人与死者可以对话,可以见面。
如何用小说把时间最严肃、最黑暗的封印撕去,如何用小说去冒渎死神,把时光的盖子撬开?打开你心灵的眼睛,就不会局限在现实的世界里。这样的人,不是一个正常的人。所以,大江健三郎在哲学上必须要变成《堂·吉诃德》那样痴傻的程度,变成一个“愚人”,让自己超越理性。像昆德拉的《玩笑》,则是要回到过去,重构一个剧场,最后构成一个荒谬悲惨的结局,其中穿插的一个段落是众王纪,则构成滑稽的效果。就像尼日利亚诺贝尔文学奖得主索因卡所写的《死亡与国王的侍从》,让活人进入地府的那一个瞬间,队伍一进去就会变得古怪和滑稽,那是生者与死者时间的交融,呈现出的一个文学意义上的奇妙世界。
河西:之前认识邱妙津吗?
骆以军:是的,她生前我常和她争辩,当时我很幼稚。我认识她的时候二十五六岁,她二十三四岁。
她去法国前的一个月我遇到她,还在和她谈小说,她去世之后我看她的小说,很惊讶,原来她的内在是这么的凶暴,这么的悲痛,这么的绝望!可是我见到她的几次,她都表现得很阳光,像小男孩,跟我说她想去法国拍电影,她对我来讲就像是我的少年同伴。
河西:你曾说“暴力是我最核心的驱动力”,你觉得自己内心是个很暴力的人吗?
骆以军:不写不觉得,一路写下来就发现了自己内心的暴力情结了。
其实现实生活中我是一个蛮随和的人,也挺快乐的。有一个比较无聊的事是,曾经有一个会算西洋占星的长辈说,如果我不是写我现在这种小说的话,我应该会去写凶杀案的,他说什么我的第八宫里着迷的都是死亡、性和权力。在我文学启蒙的时候,我一开始确实着迷于陀思妥耶夫斯基、莫言、福克纳、太宰治,其实都有暴力的因素。我不大可能写一篇温情款款的小说,什么风花雪月的小说,很多人跟我说《追忆似水年华》很重要,我也去看,我觉得它可以调整一些我的时间观念,但是我年轻的时候看也会觉得这不是我的菜,我还是喜欢那种暴力的迅速的小说。
河西:那位占星术的前辈似乎没说准,那你会去写侦探推理小说吗?也可以很暴力。
骆以军:不会。我后来受唐诺这个传教士的影响,去看布洛克的侦探推理小说。比很多纯文学的还要深邃。布洛克的小说我只是看,不会去抄,不会想去学那个结构,我也觉得人的一生很短暂,不可能做那么多事,到了三十岁,我的灵魂结构已经搭好了,我的世界观、文学观基本已经定型,我未来的人生只是为了把它变得更立体化、更复杂化就好了。
写《西夏旅馆》时患上严重抑郁症
河西:《西夏旅馆》让你获得了香港“红楼梦”文学奖首奖。1996年,你和太太去宁夏西夏创国者李元昊的墓,看到李元昊的墓时是什么感受?
骆以军:我当时刚刚结婚,糊里糊涂就跟老婆报了旅行团,和她那些学姐、学妹(她那个时候在读博士)一起。
我们的旅行很奇怪,先去宁夏再去呼和浩特,最后到中俄边界的鄂伦春,感觉好累。内蒙古那段,我真是很痛苦,我觉得那些学姐不太会玩,大部分时间我们都在坐车,到一个景点大家拉着去看,然后就走了。天哪,我好想在这个小镇多待一会儿。她们都回旅馆吃饭,吃完第二天又坐小巴去另外的景点。走马观花而已,意思不大,又很累。
在宁夏,我看到了西夏的文物。原来就是荒郊野外有一个大坟头,旁边有一个临时筹备的展览厅,陈列着出土的西夏时期的金刚力士,也没有采取保温、保湿措施。
后来过了几年再去,那里就变成了景点收门票,还成立了博物馆,陈列西夏的文物、飞天的雕塑。我看到这些西夏的文物,突然有一种很强烈的欲望和冲动,想写一写西夏,我觉得西夏和我们台湾很相似。
河西:就是在写作《西夏旅馆》的过程中,如何看待自己的外省省份,怎么用文字去理解由大陆离乡背井移民到台湾小岛的父辈的情感记忆的?
骆以军:我对我外省人身份有一种模糊的认识,只是一直找不到合适的表述方式,直到一个台湾很棒的女作家黄锦树——我也认为她是王德威之后台湾最了不起的评论家——对离散异乡写出了自己的感觉,她是马来西亚华人后裔,对于离散有着非常深切的体会,对我有新的启发。
在台湾,1949年后执政的国民党外省人居多,他们对于大陆的感伤,其实还有他对于台湾当地居民的伤害在里面。就像库切对于南非白人的感伤一样,其实有复杂的感情在里面。
她介绍我看奈保尔,我在写完《遣悲怀》之后比较系统地阅读了奈保尔,也看鲁迅,我觉得这是开了另外一个视窗来省视外省人的问题,重新在摸索一个描述的方式,来看看这些所谓殖民后裔的国度。
奈保尔的小说看起来是一个故事,其实后面是一个民族的失败史,这个会让我找到台湾过去几十年作为族群的命运变迁。
河西:是不是特别看重这部小说,也承载太多,所以在书中运用了太多稠密的文字和繁复的意象?
骆以军:当然,这部小说是我最看重的。我投入的力气等同于三四本小说的力度,后来结束也是因为出版社的压力,不能太拖了。如果没有时间限制,我可能会一直写下去,写到一百万字都不一定。
这部小说我差不多写了四年,也不是一直在写,中间因抑郁症停掉九个多月。好了后,也不能像《遣悲怀》那样持续写完,大概又停了一年左右才开始决定写。
那时候也没有接专栏,老婆刚生了第一个小孩,在这种状况下写,没有办法专注。我写小说需要全身心地投入,《西夏旅馆》算是一个打断的特例。后来,我父亲中风出事之后,我又停了几年,我想过吸一口气然后潜伏下去直到完成,但是不可能,中间会挂掉,然后又要重新开始认识自己。
河西:我听说那时候你患上了严重的抑郁症?患抑郁症与父亲的中风,与自己长期处在一个封闭的环境中写作有没有关系?
骆以军:都有。主要还是婚姻状态和经济压力。那时候我的小孩出生,可是没有多少家产和积蓄,生活压力很大。我觉得我没有准备好。你如果决定结婚就要做好准备,至少,也应该是一种小布尔乔亚式的生活,问题是我一点都没有准备好,突然结婚以后小孩子一个接一个地来,然后父亲的身体垮了。我当时写小说越来越觉得进入了一个能自如掌控的阶段,接踵而来的生活压力却让我措手不及。
当然还有台湾那个时代长辈的压力,我觉得那十年很多长辈不是很喜欢我,我也觉得怀才不遇。这些年好了,在台湾很多人觉得我翅膀硬了,过去有很多难以言说的故事,也就是所谓文坛江湖,这些事情真是接受不了。
河西:在台湾,光靠版税能生活吗?
骆以军:光靠版税不可能生活下来。在台湾,一本书要卖到十万、二十万那你就必须去写亲子书,连龙应台都写了亲子书。你在台湾市场看一下,就会看到很多作家都在瞄准亲子书,或者说今年流行什么就会有人去跟风,他们都是瞄准大市场的作家,基本上很多的小说家都知道大市场是什么。要形成大市场不可能在纯文学上,那个纯文学唱主角的时代已经结束了。
河西:抑郁症是怎么克服的?
骆以军:我得抑郁症之前,我太太已经有过两年的抑郁症,所以我知道抑郁症是怎么样的,一有抑郁症症状的时候我就立马去看医生了。在台湾,好一点的医生门诊要排到两个星期后。我很着急,挂了一个差一点儿的门诊,第二天就可以去看。他根本没问我任何问题,让我填了一个表就开药。服用的方法是前两个星期每天吃半粒,然后变成一粒,之后又变了两粒吃了大概两个月,我感觉好了,医生却跟我说变成吃四粒,四粒吃了两个月又降回两粒,然后又慢慢变成半粒。我后来每年抑郁症都会犯一次,我已经学会自己吃药了,就当是感冒。
河西:抑郁症的症状是怎么样的?
骆以军:很明显感受到脸颊到下巴的皮肤会变得非常紧,很想流眼泪。有抑郁症的时候,你看到的世界似乎都变得狭窄,空间里无比自由的空气也变得很紧张。整个人很沮丧,很像深海下面的潜艇,压力是深海的压力,就如同潜艇的舷窗随时要被海水压迫一样的感觉。本来,潜艇的材质都是很严密的,经过打磨,很紧致的,抑郁症的时候你就会觉得结构松掉了。
有抑郁症的话,上班的人突然不想去上班,研究生不想去上学,最亲近的那个人最懂,会觉得这个人怎么变得不爱你了,承受力也变得很弱。
我本来状况非常好,可是病来的时候就立马停下来,铆钉都松掉,我专栏的写作速度就变得很慢。
河西:《哈扎尔词典》是不是也是一个你试图模仿或者说超越的对象?
骆以军:我非常崇拜它的作者。我本来没有想写旅馆的时候,就是想写成一个《哈扎尔词典》似的,去伪造了一个国度。
我本来想写李元昊造字,一个章节。然后写他们怎么虚构时间,西夏本来没有神话,但是我也可以伪造。就像卡尔维诺写《看不见的城市》那样,来伪造一个我想象中的西夏。
我也考据了一些资料,我花了很大的力气来写,希望能写成西夏的《东京梦华录》。只是后来,我在旅馆方面花费了更多的笔墨,西夏那一块反而没有那么多。
河西:《西夏旅馆》的大半部就是在各种奇怪的、阴暗的小旅馆内完成的?
骆以军:我刚搬到台北时就开始写《西夏旅馆》,但是后来我的抑郁症犯了,碰到很多让人心情抑郁的状况。
在我到台北小旅馆写《西夏旅馆》之前,2007年我参加的爱荷华大学的写作计划是对我很重要的。我去了两个多月,但因为我英文很差,所以我几乎都没有参加那里的国际活动。我就像一只土拨鼠很怕遇到人,一个人在角落里面,也没有跟各国作家交流。我是8月底去的,天气很好,因为宾馆禁烟,大学城里面全部禁烟,要抽烟只能到旅馆外面。我就去爱尔华河边买一个画板,然后每天带书去河边看在河边写小说。一跑到外面抽烟,就会遇到一些阿拉伯、叙利亚的人,他们很喜欢我,因为我很喜欢抽烟,他们就拉我一起去喝酒。我就很怕在下面遇到他们,因为我英文很差,他们说英文我就一直假装我听得懂,一直说“Yeah!Yeah!”。
大学城里设施很齐全,有银行,有酒吧,其实酒吧晚上很吵,不能写作,可是我发现有一家雪茄店可以抽烟,只是在那里印度人、黑人、伤残人士会比较多,就像一个废弃的收留站。然后我每天都去那边写作,我本来预计每天写一千字,两个月我就可以带六万字回台湾,没想到我带回十几万字,状况不错。回到台湾后,到那年十一月底我一个字都没写,我就跟我老婆说这样不行。我尝试过到台北的旅馆去写作,可是在台北的旅馆一到黄昏我就想回家。后来是我一个星期有三天跑到离台北不远不近的新竹火车站附近的小旅馆里写,那时候运气不好,写到3月,抑郁症又复发了,可是又跟出版社说好的是3月底交稿,最后我只好将这部长篇结束。
河西:《西夏旅馆》有没有隐喻国民党败退台湾?
骆以军:当然有,我花了很多的篇幅写梦中的骑兵队。我父亲那一辈的外省人,非常深的记忆都是1949年某月某日他们逃亡去台湾。这个画面在他们的脑海中反复重播,这可能是他们这辈子中最重要的记忆,也是他们后半辈子最重要的一天。又比如说唐山大地震、“9·11”事件、汶川大地震,那一天对于经历过灾难的人来说,那是他们的生命中刻骨铭心的一天,所有的光影一定历历在目。
我写西夏的骑兵队往南逃,当然有这方面的隐喻。这也不是我第一次这样写,我之前有一本《月球姓氏》,也写过我们的父辈逃亡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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