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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酒(1915-2015)

2016-12-07王青伟

艺海(剧本创作) 2016年3期
关键词:曹家程子镜湖

■ 王青伟

國酒(1915-2015)

■ 王青伟

人物表

曹怀仁—— 男,生于1907年,茅台镇酿酒师,后为“大把酒”。年幼时流落赤水河边,被曹镜湖收养。生性木讷,不善言辞,唯独对酿酒技艺痴迷不已。然而,曹镜湖却以怀仁天生不能喝酒为由,拒绝将技术传给他,选择小儿子怀远为继承人。后因种种波折,曹镜湖终于将茅台烧春的酿酒绝技传授给了曹怀仁。曹怀仁也在人生的历练中终成一代酿酒大师。

曹怀远—— 男,生于1912年,曹怀仁的弟弟。热情、奔放,浪漫、激情。为成就哥哥的梦想,去参加红军。临行前,却意外让没过门的对象程玉瓶怀上身孕。抗战胜利后,当怀远带着满身伤痕回到茅台的时候,昔日恋人早已在父亲的安排下,成了自己的“大嫂”。1949年建国前,在送酒途中壮烈牺牲。

程玉峰—— 男,生于1906年,程子敬的长子。冲动、敢作敢为。虽酒量惊人,却不肯学习酿酒技艺。崇尚武力的他,拉起私人武装,保护酒窖的同时,也结下了不少仇家。1949年建国前,在送酒途中壮烈牺牲。

程玉瓶—— 女,生于1912年,程子敬的女儿、曹怀仁的妻子、女酿酒师。美丽、坚韧,明是非,敢爱敢恨。知道未婚夫怀远决定参军,在一别生死难料时,主动把身子交给怀远。不想怀上身孕,只得顺从父亲安排,嫁给怀仁为妻。

曹镜湖—— 男,生于1875年,曹怀仁的养父,聚义烧坊老板、酿酒师。仁义、忠厚,把全部精力和心血都投入到了茅台酒的酿造中。唯独在酿酒技艺的传承问题上纠结,如何对待养子和亲子,成为他心中永远的痛。

程子敬—— 男,生于1877年,恒诚烧坊老板、酿酒师。出身盐商之家,精明、能干。却锱铢必较,一心要与曹镜 湖争出高下。

时 英——女,红军女干部。

大傩戏师—— 男,生于1869年,傩戏师,人与神明沟通的灵媒。

华老板—— 男,生于1875年,上海实业家,文通书局老板、茅台酒经销商,聚义烧坊主要投资人。

曹 妻——女,生于1880年。

程 妻——女,生于1883年。

允 儿—— 男,生于1936年,曹怀远的儿子、曹怀仁的养子。

其他人物若干。

1、上海街道 日 外

字幕:1915年,上海。

有轨电车“叮叮当当”驶过。

骑着自行车的邮差在街道上穿行。

2、上海贵州公馆豪华舞厅 日 内

华尔兹舞曲声中,一对对绅士淑女翩翩起舞。其中不乏一些金发碧眼的洋人。

3、上海贵州公馆宴会厅 日 内

带着金丝边眼镜的华老板端着红酒杯,和几个西装革履的宾客谈兴正浓。

华老板:“文通书局又添新号,承蒙各位前来捧场,荣幸之至。没有诸位的悉心关照,就没有华某人的今天。”

商人甲:“搞印刷,办书局,前程无量啊!”

政要乙:“教育兴邦、实业救国,华兄真是胸怀远大啊!”

商人丙:“是啊,华老板必将财贯三江、融通四海!”

众人纷纷应合。

华老板:“哪里,哪里,还望诸位多多关照!”

众人举杯。

4、上海贵州公馆门外 日 外

邮差停好自行车,走到门前,把一封信交给门卫。

门卫接过一看,急忙拿上跑进府里。

5、上海贵州公馆大厅 日 内

门卫把信交给华府管家,管家急匆匆走上楼梯。

6、上海贵州公馆豪华舞厅 日 内

人们还在翩翩起舞,管家从人群中穿过。

7、上海贵州公馆宴会厅 日 内

华府管家走进来,把信递给华老板。

管家:“老爷,国外来的信。”

众人听了,停住手中的酒杯。

华老板拆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一张写着法文的信纸。

华老板看了,兴奋地:“诸位,大喜呀!我们送去参加美国巴拿马万国博览会的茅台烧春酒得了金牌奖,金牌啊!”

众人纷纷举杯庆贺。

华老板吩咐管家:“马上派人去贵州,告诉曹镜湖。”

8、出片名《国酒》

9、赤水河 日 外 (航拍)

赤水河从崇山峻岭间蜿蜒而来。

河谷两侧,青山绵延峙立。

山岗上,红高粱成熟了,被沉甸甸的籽粒压弯了腰。

麦子也成熟了,风儿吹过,掀起一片金黄的麦浪。

山、峡谷、河流。

镜头缓缓推向一个小镇。

老年曹怀仁的旁白:“我是一个酿酒师,却生来不沾酒,这辈子,我只喝过三回。 头一回是我九岁的时候……”

10、曹家酒坊外/内 日 外/内

曹家酒坊外的石阶,摄影机拾阶而上,进入酒坊。

传来带头酒工富有野性的喊声:“上甑啰……”

众人齐声:“上甑啰……”

随着声音,看见酒坊里忙碌着的酿酒汉子。他们赤裸着上身,被酒窖的热气蒸得汗如雨下……

程家酒坊的老板程子敬来到门口,朝酒坊里看着。

曹家酒坊的老板、酿酒师曹镜湖,正把拇指伸进酒缸试酒温。

一个伙计端着一碗酒走过来递给曹镜湖。

曹镜湖抿了一口,砸吧了几下。

程子敬走上前来:“老哥,我家这今年酿出来的酒有点不对味,劳您过去看看。”

曹镜湖看看程子敬,点了点头。

程子敬:“顺便也把俩孩子的事,定个日子。”

曹镜湖:“好,子敬老弟,这可是大事。”

11、曹家主屋 夜 内

曹镜湖端坐在八仙桌旁,品茶,想着心事。

曹妻:“当家的,没给老大定亲,却先定了老二。你说这事传出去,这乡里乡亲会怎么想呢?”

曹镜湖:“那是老程家提的,当年曹程两家指腹为婚,定的就是老二。”

曹妻:“老大怎么办呢?”

曹镜湖犹豫一下:“等等再说吧。”

12、戏园 日 外

台上正在上演腰鼓和连枪表演。

这是黔北一带独具风味的民间艺术。

一个男子手舞扇子,一个矮胖女人头插鲜花,身穿戏服,两人围台转圈,又唱又跳。

台下摆着两张八仙桌。

左边桌旁坐着曹镜湖和程子敬,曹妻和程妻坐在右边的桌子旁,3岁的曹怀远和程玉瓶分别坐在各自母亲的身边。

镇上有头有脸的人都来了,大家都被台上精彩的表演深深吸引了。

尤其是坐在程子敬身后的程家大儿子程玉峰(9岁),顽皮地不停大声叫好。一个长者伸出手按了按程玉峰,程玉峰转头,瞪了长者一眼,甩开长者的手,又大叫一声“好”。

长者无奈地摇了摇头。

13、戏园门口 日 外

8岁的曹怀仁走进来。

站在门口的曹家伙计问:“少爷,您怎么来了?”

曹怀仁没反应,径直往里走。

曹家伙计忙跟上:“掌柜的说,您今天不用来了……”

曹怀仁理都没理,闷头闷脑继续往里走。

14、戏园 日 外

表演进入尾声。

曹怀仁不声不响地走到曹镜湖身后,在程玉峰身边坐下。

曹镜湖回头看了一眼。

曹怀仁也看了父亲一眼。

曹妻也发现了曹怀仁,侧头看着父子俩。

曹怀仁正专注看着表演。

表演结束,全场叫好,程玉峰叫得更为起劲,不时得意地望一眼按他头的那位长者。

留着山羊胡子的老族长,脑后还拖着一条辫子,走上台来。

老族长:“各位乡邻,今天是曹家公子曹怀远和程家千金程玉瓶定亲的日子,曹镜湖、程子敬两位大酿酒师结为秦晋之好,这可是茅台镇的大喜事啊!”

曹镜湖:“我们把大伙请来喝酒听戏,做个见证。等孩子们长大成人,再请大家,喝他们大婚的喜酒!”

大家齐声回应:“好!”

曹镜湖和程子敬端着酒杯站起。

程子敬:“老哥,曹程两家要永世交好,共谋大业!”

曹镜湖:“子敬老弟,从今天起,你我就是一家人了。”

两人干杯,一饮而尽。

众人也随着干杯。

曹妻和程妻相视而笑。

曹怀远和程玉瓶低头吃着东西。

曹怀仁的眼睛直勾勾盯着戏台。

这时,一阵锣鼓声热烈响起。

程玉峰突然站起身兴奋的大叫:“看!大傩戏师出场了!大傩戏师出场了!”

众人瞩目下,一个戴着傩面的大傩戏师隆重出场,以傩戏独特的表演方式为两个孩子祈福。

曹怀仁被台上神秘的大傩戏师迷住了。

程玉峰学着长者按他头的模样,按了按曹怀仁:“傻子,知不知道,什么叫大戏神?”

曹怀仁没有搭理程玉峰,偏了偏头,只顾入神地盯着台上的大傩戏师。

15、戏园门口 日 外

一个信使从远处急匆匆地走来,走到门口。

曹家伙计迎上去。

信使把信交给伙计。

程家管家路过,正好看到这一幕。

16、戏园 日 外

大傩戏师的祈福仪式还在继续。

曹家伙计走近,把信交给曹镜湖。

曹镜湖看了一眼:“这是什么?怎么都是些洋文?”

曹家伙计看了看曹镜湖,没有说话。

曹镜湖站起身,向一旁挪了两步:有什么话,说吧。

曹家伙计兴奋地:“掌柜的,前几个月前,我们茅台烧春在美国那个什么马……什么马来的?”

曹镜湖:“说了多次,酿酒人,不兴这样心浮气躁。美国巴拿马,怎么了?”

曹家伙计压低声音:“巴拿马的金奖证书来了!”

曹镜湖眉头一挑:“哦?”

两人的交谈,引起了程子敬的注意,他转头看着。

程家管家走过来,在程子敬低声耳语。

程子敬脸色突变,站起身来往外走去。

程家管家急忙跟上。

17、戏园门口 日 外

两人走到门口。

程子敬沉吟:“去年省府从镇里挑选茅台烧春参加巴拿马万国博览会,我跟曹家都送了酒。前阵子听说是得了金奖,这证书怎么能单给他曹镜湖呢?”

程家管家:“老爷,您看……”

程子敬:“今天是曹程两家结好,现在证书落在他曹家手上,我也不方便讨要……”

程家管家立刻会意:“老爷,我去。”

程子敬没吭声,表示默许。

18、戏园 日 外

台上,大傩戏师的祈福仪式进入高潮。

台下,曹、程两家的伙计为信的事情争执起来。

曹妻和程妻向后看去。

曹镜湖和曹怀仁也向后方望去。

程玉峰冲了过去,被程家管家一把拉住。

程玉峰:“你放开我!”

程家管家拦住他:“少爷不能去!”

程玉峰大叫:“证书是我们程家的,我要把证书拿回来!”

程家管家把程玉峰抱得更紧了。

程玉峰随手从桌上抓起一个写着“曹”字的小酒坛,摔在地上。

众人惊异地望着。

酒坛的碎片,淌了一地的酒。

曹妻和程妻紧张地看着。

曹镜湖喝道:“吵什么吵!证书在我这儿,有什么话跟我说。”

曹家伙计马上跑过来:“程家……”

曹镜湖淡淡地笑了一下,拿出信,轻轻拍在桌子上:“既然程家想要,就拿去吧。”

曹家伙计急了:“掌柜的,使不得!送信的明明说是给您的啊!”

曹镜湖轻描淡写地:“放在谁家不都一样吗,再说,我酿的是酒,要这张纸做什么?”

曹镜湖飘然而去。

曹怀仁注视着远去的父亲。

19、赤水河 日 外

落日的余晖把赤水河染成了金色。

20、曹家主屋 夜 内

曹妻埋怨丈夫:“那就是一块金字招牌,就算你不用,也得传给儿子呀!”

曹镜湖郑重地:“我传的是手艺,不是那张纸。”

曹妻无奈地叹了口气。

曹镜湖:“怀仁呢?”

曹妻:“刚才就没见他回来。对了,当家的,日后你到底想把这手绝活传给谁啊?”

曹镜湖:“怀远。”

曹妻:“可曹家祖上不是有规矩么?传长不传幼。这你怎么能绕得过去呢?”

曹镜湖无语。

21、茅台镇码头 夜 外

傩戏班子从坡路上走下来,朝码头走过去。

码头上,灯火通明,大小船只来来往往。

曹怀仁跟在大傩戏师后面 。

大傩戏师转头看到了曹怀仁。

曹怀仁抬起头:“大戏神,我……我想跟你学戏。”

大傩戏师:“你是曹家长子,好好跟着你爹学酿酒。”

傩戏师说罢,继续往码头上走去。

曹怀仁木讷地站在那,停了停,又紧紧跟了上去。

曹怀仁:“爷爷,您是大戏神,你知不知道我的亲爹亲娘到底是谁?”

大傩戏师惊了一下,停住,转过身,望着怀仁慈祥地笑了,伸出手摸了摸怀仁的头:“在茅台,我们都是酒神的儿子。”

曹怀仁听了,满脸疑惑,望着大傩戏师远去的背影,似懂非懂。

22、程家酒坊门口 日 外

鞭炮齐鸣。

唢呐声声、锣鼓喧天。

两只狮子张狂起舞。

身着盛装的程子敬,从围观的人群中穿过,春风得意地走进酒坊。

跟在父亲身后的程玉峰也趾高气昂,当他看到裹在人群中曹怀仁时,不禁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

曹怀仁木讷地望着程玉峰,正要转身离开,被程玉峰一把抓住:“傻子,晓得不晓得,茅台最好的酒是我爹酿出来的?”

里面传来带头酒工的喊声:“上甑啰……”

众人齐声:“上甑啰……”

23、程家酒坊 日 内

酿酒汉子们赤裸着上身,挥汗如雨地劳作着。

程子敬学着曹镜湖的样子,把拇指伸进酒缸试酒温。

伙计端了一碗酒递给程子敬。

程子敬继续学着曹镜湖的样子抿了一口,砸吧几下,得意地笑了。

程子敬:“伙计们,加把劲,今晚,我摆上几桌,喝酒!庆功!”

众人齐声叫好:“好嘞!”

程子敬:“从今往后,我恒诚烧坊烧出来的酒,那才是正宗的茅台烧春!”

程玉峰:“爹,那我们家的酒,算不算是茅台镇上最好的酒啊?”

程子敬:“岂止茅台镇第一,我们还要独占鳌头,争做天下第一!”

众人齐声叫着:“天下第一!天下第一!”

24、程家酒坊踩曲房 日 内

十几个妙龄少女正在踩曲,光着的脚板伴随着清脆的银铃声,有节奏地落在曲料上。

她们穿着肚兜和短裤,汗水从脊背上流了下来。

少女的脚踩在曲料上。

程玉瓶在一边好奇地看着。

25、贵阳 王家巷 文通书局 日 外

一幢房子上,写着四个颇见功力的颜体:文通书局。

背着简陋行李的曹镜湖望了望这四个大字,被一个门房领了进去。

26、文通书局 日 内

门房引着曹镜湖一边朝里走去。

曹镜湖跟随门房走到里面的一间门厅外,只听里面笑语喧哗,门房正要进去通报,被曹镜湖拦住。

曹镜湖:“先生在谈事,我在外面等着。”

厅里,满脸笑容的华老板一双手往下按了按,示意大家停止喧哗。

华老板:“这套丛书的编撰,仰仗诸位了,除例行的编撰费外,老规矩,华某另外赠送诸位每人两瓶茅台烧春。”

大家齐声鼓掌。

一个道:“华老板,听说那份证书曹镜湖让给了程子敬,对你们酒的销量影响不少?”

站在门厅外的曹镜湖,听见里面议论证书的事,直着耳朵听了起来。

里面传来华老板爽朗的笑声:“曹镜湖有句话,我很欣赏。他说,他酿的是酒,要一张纸有什么用?”

另一个人的声音:“这个曹镜湖不简单,有胸怀。”

华老板的声音:“酿酒嘛,跟我们出书是同一个道理,传承的是一种精神!”

听到华老板的肯定,曹镜湖一时有些激动。

随着一阵说笑声,华老板将十几位编书先生送将出来,看见站在那里的曹镜湖,华老板停住了。

曹镜湖与华老板对面而站。

曹镜湖:“华老板,我是专程向你谢罪来了,听先生那么一说……”

华老板:“你做得对,何罪之有?好酒是靠酿出来的。”

曹镜湖激动地望着华老板。

华老板笑道:“我还没来得及告诉你,茅台烧春的金奖之争,早些天省府已经下了公文,证书由省府保管,金牌的荣誉,曹程两家可以共享。”

曹镜湖眼前一亮:“哦?”

27、茅台镇码头 日 外

曹怀仁跑在前面。

曹怀远吃力地跟在后面,不停地喊着:“哥,等等我!”

曹怀仁停下脚步,等曹怀远跑上来。

兄弟俩拉着手跑向码头。

程玉峰带着几个孩子在码头附近玩耍。

程玉峰看到曹家兄弟过来,霸气十足地问:“你俩干什么去?”

曹怀远:“接我爹。”

程玉峰怪怪地笑道:“接你爹?你哥跟过来干什么?他是野种!”

说罢,一双目光挑衅地瞪着怀仁。

怀仁倔倔地瞪着程玉峰。

其他孩子跟着:“野种!野种!曹怀仁是野种!”

曹怀仁憋得满脸通红,猛地冲上去,把程玉峰顶了个跟头。

程玉峰:“野种,你敢动我?”

程玉峰爬起来,冲上去跟曹怀仁打了起来。

其他孩子也冲上去帮程玉峰。

曹怀远看到哥哥被欺负,像小老虎一样地冲了上去。

这时,曹镜湖提着行李从船上下来。

曹镜湖大喝:“怀仁!怎么回事?”

程玉峰等孩子见曹镜湖来了,急忙逃跑。

曹怀远跑向曹镜湖:“爹、爹!”

曹镜湖一把将小儿子搂在怀里,转头瞪着站在那里的怀仁:“你是哥哥,怎么带着弟弟打架?”

曹怀远:“爹,是他们先打我哥!还骂我哥是野种。”

曹镜湖咯噔了一下,然后,一手拉着怀远,一手拉着怀仁:“走,回家。”

怀仁甩开父亲,用手撸了撸鼻子,倔倔地站在那里不动,

怀远突然发现怀仁鼻孔里流出了鼻血,惊叫:“哥,你鼻子流血了!”

曹镜湖一见,慌忙掏出手绢就要替怀仁擦拭鼻血。

怀仁用手擦了擦鼻血,往前独自走去。

曹镜湖将手绢递给怀远:“快送给你哥。”

怀远接过父亲的手绢向曹怀仁奔跑而去。

曹镜湖站在那里,摇了摇头。

28、曹家烧房 日 外

烧房里热气腾腾,十几个汉子光着上身在那里不停地忙碌。

酒甑边,曹镜湖拿着一根筷子蘸了蘸刚刚流出来的酒,笑眯眯地往旁边的怀远嘴里递过去。

传来曹镜湖的声音:“想学酿酒,从小就得学会尝酒。”

怀仁爬在窗户边,贪婪地望着,他看见了弟弟怀远的一张脸,弟弟的一张嘴正在砸吧着那根蘸了酒的筷子,伙计们全都笑了起来。

窗户边,怀仁的一双目光变得有些怪异。

29、镇上的戏台 日 内

戏台的光线若明若暗。

戏台上的大傩戏师也仿佛是一种虚拟,随着若明若暗的光线,大傩戏师的身影也若明若暗。

怀仁木然地望着戏台。

傩戏的敲打声,不时隐隐传来,时而激烈,时而悠远,显得那么神秘。

怀仁望着戏台,那神情仿佛是在与神灵对话。

画外音——

曹怀仁:“爷爷,你是大戏神,你知不知道我的亲爹亲娘到底是谁?”

大傩戏师:“在茅台,我们都是酒神的儿子。”

曹怀仁的眼中,慢慢涌满了泪水……

30、曹家酒窖 日 内

曹怀远站在一人多高的大酒坛下喊着:“哥,我上不去!”

曹怀仁走过去,把弟弟举了上去。

透过许多酒坛的前景,看到曹怀远的小脑袋露出来了。紧接着,曹怀仁的头也露了出来。

二人爬上大酒坛。

连着酒坛与酒坛之间的木板上,曹怀远调皮地走来走去,一边叫道:“哥,真好玩!”

曹怀仁不吭声。

曹怀远伏下身子,掀开一个大酒坛的盖子,把头伸进酒坛,少顷,转过头,冲着曹怀仁喊:“哥,好深啊!”

曹怀远兴奋地站起身,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掉进了酒缸。

正在打酒的曹怀仁,看到弟弟掉进酒坛,惊诧大叫:“怀远!”

曹怀仁手中的酒壶掉在地上,摔得粉碎。

曹怀远从酒坛里伸出一双小手,大声叫:“哥,我爬不出来!”

傩戏的音乐声穿过来。

曹怀仁木讷地站在那里,呆呆地看着酒缸里弟弟怀远那双挣扎着的手。

猛然,曹怀仁看见外面走进来一个人,是父亲曹镜湖。

曹怀仁愣住了,不知所措地看着父亲。

曹镜湖严厉地审视着曹怀仁。

这时,画外传来曹怀远的喊声:“哥,救我!”

掉进酒坛里的曹怀远,全身都泡在酒里,只有一个小脑袋还露在外面。

曹镜湖闪进画面,一把将小儿子拎了出来。(渐隐)

31、曹家主屋 夜 内

曹镜湖目无表情地坐在桌边,喝闷酒。

曹怀仁站在一边,吓得大气都不敢出。

曹怀远跑进来,拉住父亲撒娇:“爹,我饿了!”

曹镜湖指着哥俩儿:“你俩,坐下。”

曹怀远高高兴兴地挨着父亲坐下。

曹怀仁战战兢兢地坐到了父亲的对面。

曹镜湖把两个酒碗分别放在两个儿子跟前。

曹镜湖问曹怀远:“怀远,告诉爹,是不是,你哥把推你下去的?”

曹怀远稍带骄傲地:“爹,是我自己跳下去的!”

曹镜湖听了略有舒展,亲自夹起一块肉放到大儿子的碗里。

曹镜湖释然:“曹家祖辈都是酿酒的,你们该尝尝酒的滋味了!”

曹镜湖说完,端起酒碗一饮而尽。

曹怀远学着父亲的样子,端起酒碗,一股脑地喝了下去。

曹怀仁犹豫了一下,也端起碗,望了望父亲,也一股脑喝了下去。

一阵风进来,油灯上的火苗飘忽摇曳。

32、曹家兄弟卧室 夜 内

一双手从盆里捞出一条毛巾,拧干。

躺在床上的曹怀仁,光着身子,只穿了一条短裤。

曹妻拿着毛巾,仔仔细细、来来回回地给大儿子擦身。

曹妻:“哎呀,没见过谁喝酒能醉成这样,赶快找人看看吧!”

曹镜湖出画。

曹怀远站在床边,担心地看着哥哥和母亲。

毛巾在曹怀仁身上擦着。

曹怀仁依旧沉睡着。

33、曹家院里 夜 外

伙计引着大傩戏师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带着面具的女傩师。

曹镜湖站在一边迎接。

一筐筐酒曲倒在地上。

曹镜湖抱着曹怀仁从卧室里出来,小心翼翼地把他放在曲料上。

众人用曲料把曹怀仁的身子埋了起来。

几个伙计举着火把,把曹怀仁围住。

铃声响起,大傩戏师的招魂仪式开始了。

带着面具的女傩师,赤着一双大脚,在曲料上有地节奏地踩着。

踩在曲料上的大脚。

曹怀仁好像有了一点反应。

女傩师带着面具的脸。

踩在曲料上的大脚。

大傩戏师低声唱着招魂曲。

曹怀仁缓缓睁开眼睛。

锣鼓声中,火把的光影摇曳着。

老年曹怀仁的旁白:“头一回喝酒,我喝了三大碗,也醉了三天三晚。我晓得爹让我喝酒的意思,我自己也晓得为啥子要喝三大碗,是因为我没有出手搭救弟弟怀远……”

34、曹家酒坊调酒室 日 内

曹镜湖正在勾兑酒。

他左手张开,五指间夹着四个小酒盅。

曹镜湖用右手拿起一个小酒盅,抿了一口,仔细回味。

片刻,把剩下的酒倒进腰上别着的小酒篓里。

曹怀仁走进来。

曹镜湖一惊,威严地:“这地方,谁叫你进来的?”

曹怀仁望了望父亲,跪在地上。

曹镜湖:“你……给我出去!”

曹怀仁:“我想学酿酒。”

曹镜湖:“不行!”

曹怀仁:“我想学酿酒!”

曹镜湖放缓了语气:“你连酒都喝不了,哪学得了酿酒啊?爹想好了,过些天送你上学堂念书。”

曹怀仁:“我不去!”

曹镜湖提高嗓门:“想酿酒也要读书识字!”

曹怀仁突然大叫:“我是曹家的老大,祖上的规矩,酿酒传长不传幼!除非你不是我爹!”

曹镜湖一听,气急,愤怒地:“你……你给老子滚!”

曹怀仁倔倔地跪在那里,再不言语。

曹镜湖气得大吼:“来人哪,把他给我拖出去!”

35、曹家院里 日 外

曹怀仁趴在条凳上,裤子已经被扒了下来。

曹镜湖提着藤条走过来。

曹镜湖:“你小子给我听着,臣子要听皇上的,儿子要听老子的!”

曹镜湖用藤条抽打曹怀仁的屁股,发出“啪啪”的响声。

曹镜湖边打边说:“这也是祖上的规矩!”

曹镜湖停下手:“你记住没有?”

曹怀仁不语。

曹镜湖继续打:“你给我说,记住没有?”

曹怀仁还是不说话。

曹镜湖气得加了力气。

曹怀仁屁股留下红红的血印。

众人跪了一地。

曹妻求情:“老爷,别打了!把孩子打坏了!”

伙计边磕头边求情:“大少爷还小,不懂事,老爷您可别跟他生气啦!”

曹镜湖还不停手:“这个犟种!”

曹怀远从里屋跑出来,一下子扑到哥哥身上。

曹怀远大叫:“爹,他是我哥!”

正在气头上的曹镜湖厉声喝道:“你……你快给我滚!”

曹怀远坚决地:“爹,要打,您就打我吧!”

曹镜湖看着小儿子,举起的藤条落不下去了。

曹怀仁泪流满面。

36、赤水河 日 外

崇山峻岭间,青色的赤水河蜿蜒北去。

老年曹怀仁的旁白:“爹心里只有弟弟怀远,认准他才是酿酒的料,可弟弟怀远的心,却不在酿酒上。我只得上了学堂。可我的心,却不在学堂里……”

37、赤水河岸 日 外

河岸上,喊着号子的纤夫们,拉着一条满载酒坛的货船。

背着书包的曹怀仁、怀远和玉瓶路过河岸。怀远和玉瓶往河岸边欢快地奔跑,怀仁却站在那里没动,久久地望着货船上满载的酒坛。

38、茅台镇街道 日 外(冬天雪景)

青石板路上,曹怀仁、曹怀远和程玉瓶背着书包跑过去。

三人跑过酒坊,怀仁又站在那里不动了,呆呆地望着酒坊。

39、程家院里 日 外(冬天雪景)

程家院里,十几岁的程玉峰在舞枪弄棒。

40、酒神牌位前 日 外(冬天雪景)

曹镜湖带着两兄弟在酒神牌位前,虔诚地祭拜。

(36场旁白延续至此)

41、茅台镇 日 外

字幕:1928年

随着一阵马帮铃声响过,已经长到十八九岁的怀仁赶着一辆马车从镇上走过,马车上驮满了整车的酒坛。

马车路过程家酒坊,怀仁瞥过去,只见酒坊里程子敬拿着那封“证书”正在跟几个买家吹嘘:“中国的好酒出在哪里?出在贵州。贵州的好酒出在哪里?当然是茅台!茅台的好酒在哪里呢?我就不说了,你们看看这个。”

几个买家一边看着那封写满密密麻麻外文字的“证书”,一边小声议论。

程子敬:“这个宝贝我是不轻易拿出来的,你们是外省来的客户,只知道有个茅台烧春,不晓得真正的茅台烧春在哪一家。”

听见马蹄响声的程子敬突然回过头,正好碰见曹怀仁盯着他的一双目光。

怀仁挥着鞭子狠狠地连声朝马屁股抽去。

42、曹家院里 日 内

马车被怀仁拴在院内的一棵树上。

曹镜湖走了出来,望望怀仁,又望着马车上原封不动的那一坛坛酒。

怀仁:“遵义的胡老板说,他们只要程家的酒。”

跟过来的曹妻数落:“那证书本来是我们曹家的,你偏要拱手让给人家,现在可好了,曹家的酒卖不出,程家的酒都销到外地去了。”

曹镜湖:“什么曹家程家!只要酒好,今年卖不出,明年再卖。”说罢,冲怀仁道:“搭把手,把酒卸下来吧。”

怀仁没吭声,闷声闷气走了。

曹镜湖正想叫怀仁,被曹妻拦住:“孩子送了几天酒了,够累的,我来吧。”

43、程家踩曲房 晨 内 外

怀仁看看四周没人,闪出身,用力将窗户推开。

那是一扇活动窗户。

怀仁从推开半边的窗户将身子爬了进去,跳进踩曲房。

怀仁俯下身子,用鼻子仔细闻着还没有踩出形状的酒曲。

突然,他从怀里掏出一包什么东西,撒在酒曲上混合、搅拌……

玉瓶和怀远说说笑笑朝踩曲房这边走来。

怀仁从里窗爬出,突然看见远远朝这边走来的怀远和玉瓶。慌忙跳了下去。

怀远突然看见前面怀仁的身影,轻轻叫了声:“哥?”

玉瓶也朝前面那个背影望过去。

那边的怀仁没有搭理,身子一闪,不见了。

44、茅台镇 日 内/外

又是一年一度酿酒的繁忙时节,整个镇上仿佛都笼罩在一片神秘的酒雾和酒香之中。

画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上甑啰!”

随着这种带有一点野性的吼叫声,我们看见烧房里酿酒的汉子们赤膊着上身不停地忙碌着,被酒窖的热气蒸得背上全都滴着汗水……

45、程家烧房 日 内

伙计接了一碗酒,递给程子敬。

程子敬抿了一口,觉得不对,愣了愣,又抿了一口,脸色突然大变。

46、曹家大厅 日 内

一个带有象征意义,镌刻着“崇本守道”的大酒缸被两个伙计抬到大厅中。

曹镜湖坐在那里,望了一眼站在面前的怀仁,怒火中烧,突然猛地一拍桌:“跪下!”

怀仁傻傻地瞥了一眼父亲,埋下头去,不动。

曹镜湖站起身,急速趋前几步,猛地飞起一脚,朝怀仁膝后弯踢去。

怀仁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厅堂外站着怀远,他张了张嘴,想叫父亲,却没敢叫。

曹镜湖:“来人!”

两个伙计应声而到。

曹镜湖:“将这个畜生给我扔进酒坛!”

扔进酒坛里的怀仁被几个伙计将双手用绳索紧紧扎牢,另几个伙计将一坛又一坛酒倒进酒缸。

那根绳索被悬牢在屋檐上,酒坛里的酒渐渐灌满,一直没到怀仁的脖子……

曹妻惊慌地走进来:“当家的,使不得,使不得!”

曹镜湖没有搭理曹妻,冲几个伙计吼一声:“把中堂的门给老子锁上!”

随着中堂的门慢慢合上,里面传来怀仁歇斯底里的吼声:“证书是我们曹家的,他程家凭什么拿着!凭什么!”

闻讯赶来的怀远,站在那里惊呆了。

47、 曹家 日 内/外

程玉峰走到曹家大门,飞起一脚把门踢开。

被响声惊动的曹妻慌忙奔出来,望着满脸怒气的程玉峰。

程玉峰见东西就砸,把一屋的东西砸得乱七八糟。

闻讯赶来的几个伙计和曹妻上去拉扯程玉峰,被横蛮的程玉峰挥拳踢腿打倒在地。曹妻也被撞了一个趔趄。

曹镜湖站在门边,沉声道:“他要发气,就由他发吧!”

程玉峰走到中厅,中厅的门上了锁。

程玉峰猛踢几脚,将中门踢开,一边大声吼道:“曹怀仁,给老子出来!”

里面,泡在酒缸里的怀仁用一双木讷的眼睛盯着闯进来的程玉峰。

程玉峰一下惊呆了,他看见被浸泡在酒坛里的曹怀仁,还有那根悬在屋梁上捆住曹怀仁双手的绳索。

曹怀仁突然歇斯底里吼道:“金牌就是我们曹家的,你们程家不仁!不仁!不仁!”

程玉峰冷笑一声:“傻子,你去死吧!”

48、程家 夜 内

程子敬:“这回曹程两家冤仇结大了,玉瓶还年轻,我想把曹家这门亲退掉。”

程妻:“这亲都结了十几年,哪能说退就能退的?再说玉瓶这孩子跟怀远……”

程子敬气呼呼地:“曹镜湖家养了一个劣子!”

程妻:“玉瓶又不是跟怀仁结亲,听说曹镜湖都把怀仁泡在酒缸里了。”

程子敬:“那是做给别人看的。”

49、曹家 日 内

曹镜湖喝着闷酒。

旁边的曹妻:“仁儿他……”

曹镜湖只是喝酒,不搭话。

曹妻没好气地:“你不要仁儿,我要!”说罢,急匆匆地转身往外走去。

曹镜湖:“回来!”

曹妻猛地站住,双眼一下就红了。

曹镜湖:“他的命,就在酒缸里。”

曹妻更加上火了:“当家的,有一句话,我从来不说,但我今天要说!就算怀仁是你从外面捡回来的,他也是我们一口饭,一把尿带大的!”

曹镜湖愣了一下,将碗中的酒一口喝下。

曹镜湖:“要是怀远,我会把他泡死在酒缸里!”

50、曹家 日 内

两个伙计将奄奄一息的曹怀仁从酒缸里拖了出来。

曹镜湖站在那里。

一个伙计:“师傅……”

曹镜湖:“给我扔进酒窖里去!”

站在旁边的怀远听父亲这么一说,急忙扑向酒缸。

51、曹家酒窖 日 外

吱呀一声,酒窖的木门被推开。

怀远背着全身湿淋淋,奄奄一息的怀仁走进酒窖。

怀远不停地:“哥,你忍着点,不会死的,你不会死的。”

酒窖里全是黑色的酒坛,一排一排规整地摆放着。

怀远正要将怀仁放在一个酒坛边,跟在旁边的伙计慌忙道:“师傅说了,要放在靠窗户的那排酒坛边。”

怀远慌忙朝窗户的那排酒坛奔去……

52、赤水河 日 外

大傩戏师的唱腔苍凉又悠远地传来。

53、曹家酒窖 日 内

大傩戏师的唱腔传进酒窖……

若明若暗的光影中,怀仁躺在酒窖里……

伴着傩戏师的苍凉唱腔,锣鼓声不停地敲打,时而激烈,时而悠远。

怀仁的眼前渐渐出现幻觉——

怀仁呆呆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地望着戏台。

那戏台却仿佛是个虚拟的。

大傩戏师也像一个虚幻的影子,时而露出一张脸谱,时而又什么也没有,只有傩戏师咿咿呀呀的歌唱声,伴着时而激越时而悠远的响器,亦真亦幻地在舞台上出没。

大傩戏师仿佛捧过一坛酒,递过来给怀仁。

怀仁摇摇头。

大傩戏师又捧过来一坛酒。

怀仁还是摇摇头……

怀仁慢慢睁开眼,酒窖里什么也没有,只有他躺在那里。

54、赤水河河面 日 外

程家运酒的货船溯江而上。

程玉峰意气风发地站在船头。

伙计上前,提醒程玉峰:“大少爷,听说最近这一带不太平。”

程玉峰毫不在意:“有我在,到哪儿都太平!”

伙计:这是您头一回带着船去送酒,可得多加小心啊!

程玉峰:“没事!”

55、曹家酒坊 日 内

曹镜湖正在教曹怀远试酒温。

曹怀远学着父亲的样子,把拇指伸进酒坛。

曹怀仁看在眼里,他弯下腰,从坛子里打出一碗酒,仔细闻了闻,再端过去递给父亲。

曹镜湖抿了一口,砸吧了几下,又把酒碗递给曹怀远。

曹怀远学着抿了一口,砸吧了几下。

曹怀远把酒碗递给曹怀仁:“哥,你尝尝!”

曹怀仁闻了闻,不吭声。

曹镜湖没理曹怀仁,转身叮嘱小儿子:“有点涩,就是火候不够。”

曹怀远点了点头。

曹怀仁把父亲的话,默默记在心里。

56、程家主屋 日 内

程子敬正端坐在八仙桌边,悠闲地品茶。

伙计气喘吁吁地跑进来报告:“老爷,不好了!”

程子敬:“怎么了?”

伙计:“大少爷让民团给扣下啦!”

57、民团团部 日 外

院子正中的长案上,摆满了下酒菜,两边还放着十个大酒碗。

团长和程玉峰分坐两侧。

五个程家的大酒坛摆在了长案对面。

团丁们分立两侧,身后还架立着刀枪剑戟、斧钺钩叉。

团长:“本座对茅台镇程大掌柜慕名已久,能请到程大少爷来,真是荣幸之至呀!你出身酿酒世家,必然是海量。”

程玉峰头一偏,硬着脖子:“有什么事你就说吧。”

团长:“今天,鄙人以酒会友,一分高下!十碗为限,我先倒了,你带着酒和钱走人;你要倒了,哼哼,对不起,酒和钱,都留下!”

一侧的五个大酒碗被倒满了白酒,另一侧的五个大酒碗也被倒满了白酒。

团长望了一眼程玉峰,端过一碗酒,一口喝了下去。然后,挑衅地瞪着程玉峰。

程玉峰露出一丝不屑一顾的冷笑,端过碗,也一口喝了下去。

两人你一碗、我一碗地对饮起来。

旁边的团丁不时大声叫好。

五碗过后。

团长已经醉得趴在了桌上:“好酒……好酒……”

程玉峰面不改色,望了一眼团长,手一挥,冲站在身后的几个伙计道:“我们走!”

团长:“慢!”

程玉峰转过头。

团长:“拿……拿下!这小子什么时候……给老子酿出这么好的酒……再……再放人!”

程玉峰一下惊住。

58、曹家 夜 外

焦急的敲门声。

程玉瓶站在那里,见没人应声,一边敲一边焦急地叫:“曹伯伯!曹伯伯!”

门“吱”一声开了,披着衣服的曹镜湖见是玉瓶,惊讶地:“玉瓶?”

程玉瓶带着哭腔:“曹伯伯,我哥去运酒,被民团扣下了,爹一着急,倒在地上,还吐了好多血……”

曹镜湖:“走,看看去。”

59、程家主屋 夜 内

一个伙计将茶水倒进茶碗里,退下。

程子敬和曹镜湖两人分别坐在主桌的左右两侧。

桌上摆着曹镜湖带来两盒老山参。

程子敬:“老哥,谢谢你来看我。唉,真是天有不测风云哪!”

曹镜湖:“没有过不去的坎。你千万别着急上火,伤了身子啊!”

程子敬:“钱财两失不说,可这不是要断了我的后么!”

旁边的程妻:“曹大哥呀,你……你帮帮我们想想办法吧!”

曹镜湖想了想:“只能求他了。”

程子敬眼前一亮:“你是说……”

曹镜湖:“华老板。”

60、贵阳街道 日 外

曹镜湖和曹怀仁父子分别坐在两辆人力车上。

曹怀仁抱着一个酒篓,第一次来贵阳的他,一切都觉得新鲜。

61、贵阳 文通书局 日 外

两辆人力车在门前停下。

华府管家热情地迎上来:“曹大掌柜一路辛苦,我家老爷正等着您呢。”

华府两个门房上前,接过曹镜湖手中的手提箱和曹怀仁抱着的酒篓,引着曹家父子往大厅走。

62、贵阳 文通书局 日 内

酒篓的盖子被打开,顿时酒香四溢。

华老板闻了好一会儿:“曹掌柜,你这酒,酿得是越来越好了。”

曹镜湖面露歉意:“可是这么好的酒,我没给你卖好……”

华老板用手示意曹镜湖,意思是先别说此事,然后用目光望了一眼站在旁边的管家,管家手中早已拿着一个酒杯,恭恭敬敬走到华老板跟前,华老板小心翼翼地捧过酒坛,将管家手中的酒杯斟满。

华老板:“让老太太先品尝品尝。”

管家又恭恭敬敬地端着那杯酒,朝内室走去。

华老板这才冲曹镜湖笑道:“你知道,我们华家在茅台设酒庄,始于孝道,每出新酒,必先让老人家品尝,老规矩了。”

曹镜湖点点头:“老太太身体还好吧?”

华老板:“托茅台酒的福,老太太每餐都要喝一点,身体还好。你刚才说什么来着?”

曹镜湖:“你出了那么多资,我没有把酒……”

华老板没有回答曹镜湖的话,望了站在曹镜湖身后一直没啃声的曹怀仁。

华老板:“是老大怀仁吧?长这么大了。”

曹镜湖正要说话,管家过来冲华老板道:“老爷,饭菜已经备好了。”

华老板:“曹掌柜,你父子俩远道而来,略备了几道菜肴,算是给你父子俩接风洗尘吧。”

旁边的怀仁被华老板儒雅的风度和气质深深着迷。

63、贵阳 文通书局 餐厅 日 内

华老板给曹家父子接风。

华老板举杯:“这么多年,你们曹家替我华某在茅台酿酒出力不少,这杯酒我敬你们父子。”

曹镜湖激动地举杯。

曹怀仁望着华老板,有些犹豫。

曹镜湖:“这孩子,滴酒不沾,一喝就醉 。”说罢,看了一眼怀仁,“华伯伯这杯酒,就是醉了,也得喝。”

华老板笑道:“怀仁既然不喝酒,就随意吧。”

怀仁还是把酒杯举了起来。

华老板端着酒杯不动,笑眯眯地望着曹镜湖:“镜湖,我们酿了这么多年酒,你说说,这个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曹镜湖端着酒杯,突然不动了。

华老板也没等曹镜湖回答,笑道:“依我看,酒就是个测心的东西。心有多宽,这酒就会助你更宽。你心有多正,酒就能助你更正。我看中你的,正是这种宽和正。来,我们干。”

华老板与曹镜湖碰碰杯,两人一干而尽。

曹镜湖:“华老板,镜湖这次来贵阳,有一事相求。”

华老板:“哦?”

64、文通书局 走廊 日 外

管家捧着几本书,往餐厅走去。

65、 贵阳 文通书局 餐厅 日 内

华老板:“程家的事,我已有耳闻。”

曹镜湖焦急地:“请华老板一定帮忙,镜湖在茅台尽心尽力酿酒,以表报答。”

华老板:“你能不计两家恩怨,此次专程前来贵阳,这是真正酿酒人的风范,我十分钦佩,只是……”

正在这时,管家捧着几本书走了进来,“老爷,你要的书我给你找来了。”

华老板接过管家递来的书,管家悄悄退下。

华老板看了看几本书的封面,将书递给曹怀仁。

华老板:“刚才听令尊说,你读过几年书,华伯伯没什么东西相送,这十几年,我一心兴办书局,就送你几本书吧。”

曹镜湖:“还不快快谢过华伯伯。”

曹怀仁还是没说话,慌忙站起身,就要向华老板鞠躬,被华老板按住了。

华老板:“先不用谢,你读了这几本书,下回我来茅台,考你几个问题,可以不可以啊?”

怀仁这才激动地“哎”了一声。

华老板点点头,转向曹镜湖:“你刚才所说,程家大少爷程玉峰的事,我早已托人打听过了……”

66、程家酒坊调酒室 日 内

程子敬在教程玉瓶调酒:“玉瓶啊,爹想好了,打今儿起,你就跟爹学酿酒吧。你哥怕是一时回不来了。”

程玉瓶:“那曹家伯伯回来是怎么说的呀?”

程子敬:“华老板说,只要出了茅台镇就酿不出来茅台酒,一年以后准能把你哥放回来。”

程玉瓶欣喜地:“真的?”

程子敬:“闺女呀,你怎么就不明白呢,他不过是想讨好我,谁知他究竟去没去过贵阳呢?”

程玉瓶惊讶地望着程子敬:“爹,你怎么这样看曹家伯伯啊?”

程子敬叹了口气:“这么多年,曹程两家一直在暗中较劲,说不准他心里,巴不得我程家烧房早点垮台了。”

67、曹家酒坊 日 内

字幕:1935年春

曹镜湖正在考曹怀远。

曹镜湖:“微苦、有糟味,应该怎么办?”

曹怀远:“再……再蒸一遍?”

曹镜湖:“嗯?”

曹怀远支吾地:“要不……要不……”

曹镜湖有些不高兴地:“酒温!酒温!”

曹怀远顺着父亲:“对对,酒温、酒温!”

曹镜湖严厉地:“怀远,酿酒不是儿戏,这可祖祖辈辈传下来的饭碗!”

这时,曹怀仁进来:“爹,土城月福堂的李掌柜,让把去年定的酒送过去。”

曹镜湖:“你去吧,这附近总打仗,路上多加小心!”

还没等曹怀仁回答,曹怀远就抢着:“哥,我跟你去!”

68、茅台镇街道 日 外

兄弟俩背着酒篓走在青石板路上。

曹怀远:“哥,这调酒可真难!好坏全凭感觉,哥什么是感觉呀?”

怀仁正要说什么,曹怀远突然看到程玉瓶正在路边买胭脂。

曹怀远高喊:“玉瓶!”

程玉瓶忙转过身:“怀远哥!”

曹怀远转头兴奋地冲怀仁道:“哥,我跟玉瓶说几句话。”说罢,匆匆朝玉瓶奔去。

怀仁站在那里,望着远处怀远和玉瓶头挨着头亲热地说着什么……

69、程家院外内 日 外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人,肩上还背了个破旧的小包袱。

一步步走向程家门口,敲门。

门打开,来开门的是程妻。

程妻问来人:“你找谁?

眼前是一个头发蓬乱、满脸胡茬、疲惫不堪的男人。

男人:“娘!”

程妻听着声音觉得耳熟:“你是……”

男人:“娘,我是玉峰!”

程妻惊讶地:“儿,你回来了……你回来了?”

程玉峰:“娘,我回来了。”

程妻转过身去,大叫:“老爷,儿子回来啦!”

程子敬跑出来:“玉峰回来了?”

程玉峰跑进去,一下子跪倒在父亲跟前:“爹,儿子回来啦!”

程妻抱着儿子的头,放声大哭。

程子敬走过来:“玉峰儿。”

程玉峰流着眼泪给父亲磕头:“爹,儿子不孝了。”

程子敬:“哎,回来就好。”

70、程家主屋 日 内

桌子上摆满了丰盛的酒菜。

已梳洗完毕、焕然一新的程玉峰,狼吞虎咽地吃着。

程子敬:“儿子,你是怎么回来的?”

程玉峰:“红军打跑了军阀,民团被打散了,我就趁乱跑回来了。”

程子敬看着程玉峰,端起酒杯:“你娘想你都快想疯了。不管怎么说,回来就好。咱们喝一杯!”

父子俩碰杯,程玉峰一饮而尽。

程子敬放下酒杯:“玉峰啊,以后你就好好在家跟着爹酿酒吧。”

程玉峰:“爹,我想好了,我要拉起一帮人,保护咱家的酒!”

程妻:“那怎么能行呢?程家祖祖辈辈都没有动刀动枪的!”

程玉峰:“我在外面结识了不少民团的兄弟。只要一个招呼,马上就能聚起一帮人来!爹,今后您和玉瓶在家酿酒,我程玉峰就要手握枪杆子啦!”

程子敬:“峰儿,你可千万别乱来!”

程妻焦急地:“儿啊,娘不让你走这条路,那可是要掉脑袋的!”

程玉峰咬咬牙,眼露一丝凶光:“掉脑袋?儿子已经掉过一回了,为了我们程家的酒,我什么也不怕!”

程子敬把杯中酒喝尽,甩手而去。

71、茅台镇 黄昏 外

远处,随着飞机的轰鸣,随即枪炮声大作,火光冲天。

一个人影从街上一边狂奔一边大声叫道:“土城那边打仗了!听说就要打到茅台来了!”

72、 茅台镇 夜 外

夜雨敲打着茅台镇,雨水顺着屋檐不停地滴落。

73、 程家 夜 内

楼上的窗户边,程玉峰贴着窗户坐在那里,手里紧紧捏着那把枪。

地上,坐着十几个护酒队的家丁,手里也一律紧紧地抓着长枪。

一家丁:“少当家,那些当兵的不会来了吧?”

程玉峰挥挥手示意他们不要说话。

74、 通往茅台镇的路上 夜 外

一群黑压压的军队趁着夜色往茅台镇悄无声息地走来,他们身上穿着的衣服破破烂烂,好多还光着脚板。

脚步踏在泥泞中发出吧唧吧唧的响声。

一些受了伤的战士有些被同伴搀扶,有些拄着木棍,一瘸一跛;更重一点的,则躺在担架上,被同伴抬着。

红军女队长时英在伤病员中奔前奔后,不时小声叫道“小心,小心。”“坚持一会儿,到了茅台就好了。”

看样子,这支部队已是疲惫不堪。

75、 程家 夜 内

程玉峰依然紧靠窗户,紧握手中的枪,因为握的时间过长,加上紧张,枪把上汗淋淋的。

76、 曹家 夜 内

曹镜湖执香叩拜酒神,嘴里喃喃有词。

旁边的曹妻早已跪伏在地。

曹妻:“大酒神保护我家老大怀仁,老二怀远……”

屋外,突然传来噼噼啪啪的脚步声。

曹妻抬起头望着曹镜湖,一脸的惊慌。

门被推开了,曹镜湖和曹妻同时一惊,只见怀远打头,怀仁跟在身后,背着酒走了进来。

怀远:“爹、娘,我和哥回来了。”

望着平安返回的怀仁和怀远,曹镜湖和曹妻出了口长气。

77、 程家 夜 内

雨水顺着屋檐滴答滴答响着。

把枪握得更紧的程玉峰朝外望去。

一阵脚步声响过后,小镇又寂然无声了。

突然,程玉峰听见了呻吟声,那呻吟声不是一个,而是好多好多,呻吟声尽管十分痛苦,但听得出他们都在尽力将声音压到最低。

时英的声音传过来:“大家让一让,让伤病员先躺下。”

紧紧贴在窗户边的程玉峰看见时英提着一盏马灯,在雨中一边不停地来回奔走,一边小声叫着。后来,他又看见好些马灯在镇上划动,全是安顿伤病员的身影。

透过雨中暗暗淡淡的马灯,程玉峰看见所有的士兵全都有条不紊地靠坐在小镇街道的两边,除了偶尔传来伤病员的呻吟声外,又什么响声也没有了……

78、 小镇 晨 外

天亮了,雨也停了。

小镇的两边街道坐靠着一群黑压压的红军战士,家家户户的大门全都紧闭。

79、 程家 晨 内

程子敬匆匆走下楼梯。

窗户边的程玉峰收回手枪,叫了声:“爹。”

程子敬:“我去开门。”

程玉峰:“爹,再等等。”

程子敬转过头:“看了一晚还没看出来吗?这正是哪家先开门,哪家先得利。”说罢,不等程玉峰答话,匆匆下楼。

程玉峰见父亲匆匆下了楼,一把将旁边一个大木箱打开。

程玉峰从里面拿出枪来,分给几个团丁。

程玉峰:“兄弟们听好了,有人敢进我程家的门,就给老子打!”

楼下。

哗地一声,大门被程子敬打开了。

只见前面不远,曹怀远的身影飞快地往街上跑去……

程子敬惊住了,程玉瓶突然从屋里往门外奔去,一边焦急地叫道:“怀远哥!”

程子敬一把拽住程玉瓶:“兵荒马乱的,你瞎跑什么?”

程玉瓶甩开父亲的手,不要命地往怀远奔过去,一边叫道:“怀远哥!怀远哥!”

80、 茅台镇码头 日 外

一面墙壁上,时英领着两个红军战士将一张布告贴在上面。

布告上隐约可见:红军关于保护茅台烧春的通令,通令下面落款是中国工农红军总政治部……

怀远新奇地望着贴布告的时英和另两个红军战士。

玉瓶气喘嘘嘘地跑了过来。

怀远:“玉瓶,你怎么跑出来了?”

玉瓶喘着气,“我……我从窗户边看到你,就跑出来了。”

怀远还要说什么,只见时英正朝他和玉瓶亲切地笑着。

时英伸出手:“认识一下,我叫时英,我们红军的先头部队到达茅台,请多多关照。”

望着时英递过来的手,怀远有点不适应,局促了一下,把手递了过去。

时英握了握怀远的手,又握了握玉瓶的手:“我们回头再聊,啊?”

时英说罢,领着另两个红军战士又往前面去贴布告去了。

怀远和玉瓶同时望着时英和另两个红军战士的背影。

这时,稀稀拉拉围过来几个人。

一位老大爷问身边的曹怀远:“怀远,那上面写的什么啊?”

曹怀远:“这上面说要保护茅台,酒灶、酒窖、酒坛、酒瓶都要保护,他们只在酒房公买公卖。”

老大爷:“真的啊?”

曹怀远:“白纸黑字,应该错不了!”

怀远说话时,玉瓶一双深情的目光一刻也没离开过怀远。

81、茅台镇码头 晨 外

晨雾缭绕在码头上。

码头苏醒了。

82、赤水河岸 晨 外

红军的后续队伍源源不断地向茅台镇的方向开进。

83、曹家主屋 晨 内

曹怀远跑进屋:“爹,你快去看看,红军来了。”

曹镜湖从屋里走出来:“爹看了一晚了。这些孩子怪可怜的。你娘在做饭,待会你和怀仁跟上爹,去给他们送点吃的。”

84A、茅台镇街上 日 外

曹镜湖带着怀仁、怀远,背上背着大大的竹篓,竹篓里盛满了米饭和自家酿的茅台烧春。

街上全是衣衫褴褛、满身血迹的伤兵。曹家父子走在拥挤着伤兵的街道上。

突然,天空上传来飞机的轰鸣声。

曹镜湖有些惊慌地抬头往天空望去,只见一架飞机从天边飞来,随即,扔下几颗炸弹。

炸弹落下,不停地响起爆炸声。

场面一时混乱不堪。

曹镜湖领着怀仁、怀远背着饭和酒飞快地在拥挤的街道上往前跑去。

远处不停地传来猛烈的枪声和爆炸声。

随着“哒哒哒”一串机枪的火舌飞上天际,只见远远的山坡上,几个红军战士将一挺机枪架在一棵树杈上,朝天上的飞机猛烈扫射,随着一串串火舌飞上天际,天上的那架飞机被击中,拖着黑烟,直扎下来。

“嘭”一声巨响,飞机落了下去。火焰冲天而起。

人群一边惊叫着一边四处奔跑。曹家父子被人群裹挟着往前跑去。

84B、红军临时医院 日 内

到处挂满了染着血迹的绷带,院子里躺满了重伤员,医生和护士忙碌着给受伤的战士们处理伤口。

时英和一名护士从简易的篷子里走出来,面容焦虑。

时英:“大部分伤员的伤口已经发炎了,有些出现发烧症状。情况很紧急。”

护士:“可是我们已经没有麻药和酒精了。”

时英:“没有麻药可以忍,没有酒精会有生命危险。”

曹镜湖领着怀仁、怀远背着做好的饭和自家酿的酒,走进临时医院门口。

里面的情景让曹氏父子惊呆了,只见里面躺满了伤员,不时传来呻吟声。

到处是鲜红的血迹,伤病员的身上、脸上是血,挂在竹竿上的纱布也是血,有些纱布上的血还在往下滴着。

护士们在不停地穿梭忙碌……

怀仁、怀远看见满院的惨状有些手足无措。

远处的时英看见了曹氏父子的身影,曹氏父子也看见了时英。

曹镜湖与时英默默地对视。

一个护士焦急地走向时英:“队长,赵团长伤口感染,高烧不止,昏迷了。”

时英将视线从曹镜湖身上移开,匆忙跟着护士走进帐篷。

曹镜湖示意怀仁、怀远将背上的饭和酒静静地放在地上,缓缓地退了出去。

时英跑到门口,看见几坛酒和做好的饭。抬头再去找寻三人的身影,三个人已经淹没在伤员如潮的人流中了。

曹家父子逆着伤员的人流朝家的方向走去。

伤员们相互搀扶艰难地行走,和曹家父子擦肩而过。

怀仁和怀远的目光一动不动地从那些伤兵身上望过去,怀仁的眼光充满悲悯,怀远的眼光却满是悲壮之情。

一个伤兵拄着拐棍,拖着血淋淋的断腿,往临时医院艰难地一瘸一瘸地走去。

一个红军战士慌忙上前去搀扶。

伤兵:“不用。”

伤兵甩开那位帮扶的战士,拖着血淋淋的断腿,继续往前走去。没走几步,扑通一声重重地摔在地上,几个战士慌忙奔上去。

摔在地上的伤兵大声喊道:“滚开!”

伤兵咬着牙,拖着断腿往前一步一步爬去。

曹镜湖被这一幕惊呆了。

怀仁和怀远也惊惊地望着那一幕。

85、山坡上 黄昏 外

黄昏,晚霞斑斓。

残酷战斗生活中的一场浪漫,十几个年轻战士围坐,一个拉手风琴的在拉着一把又破又旧的手风琴。

随着琴声,十几个战士唱着歌,他们的脸上充满了朝气,目光充满了憧憬和坚定。

旁边,时英坐在那里,膝盖上搁着一本日记,弯着腰聚精会神地在本子上写着什么。

战士们唱完歌,拉手风琴的冲时英叫道:“时队长,日记写完没有,又该你每天给我们读日记的时候了。”

时英笑了笑,搁下笔,充满深情地读了起来:“今天,是1935年的3月20号……”

怀远和玉瓶跑上山坡。

怀远:“玉瓶,时英姐她们在那儿呢!”

两人朝时英她们奔去。

听到时英的朗读声,怀远和玉瓶猛地站住了。

时英:“我们红军到达了闻名中外盛产茅台酒的茅台镇。坐在这远离家乡几千里的茅台山坡上,我心潮澎湃,万分激动。我想,革命胜利的一天一定会到来!”

手风琴手:“时英姐,写得太好了。革命胜利的一天一定会到来!”

十几个战士也跟着轻声道:“革命胜利的一天一定会到来。”

晚霞照在时英的身上,她的身姿完全是怀远从来没有见过的美丽。

怀远看呆了,目光中流露出无限的向往。

86、曹家酒坊外 日 外

曹家父子三人沿着台阶往上走。

曹镜湖:“走,看看火候去。”

曹怀远犹豫地:“爹,我想跟你说个事。”

曹镜湖望了一下怀远,对怀仁道:“你先去酒坊吧。”说罢,朝酒坊外的小凉亭走去。

曹怀远跟上。

87、曹家酒坊外小凉亭 日 外

曹镜湖走到石桌边,坐下。

曹镜湖:“什么事,说。”

曹怀远:“爹,我,我想去吃粮。”

曹镜湖:“什么吃粮?”

曹怀远:“我想去当红军。”

曹镜湖惊惊地望着怀远,一时说不出话。

88、曹家酒坊 日 内

正在下沙室里忙碌的曹怀仁,听到外面传来父亲的吼声,忙回过头去。

89、曹家酒坊外小凉亭 日 外

曹镜湖:“就算你不怕死,我跟你娘都这个岁数了,曹家的酒谁来酿?”

曹怀远:“我哥。”

曹镜湖吼道:“你哥?他连酒都不沾,怎么酿酒?再说……”

曹怀远:“他本来就是长子。”

曹镜湖:“老子不管那么多,曹家的酒得靠你来传。”

曹怀远小声嘀咕:“我都报完名了,军装、军帽都领回来了。

曹镜湖拍案而起:“混账!这么大的事儿,你都不跟我说一声。”

曹镜湖一个耳光打过去:“你把东西给我退回去!”

曹怀远捂着被打肿的脸颊,愣愣地看着父亲。

90、曹家酒窖 夜 内

地上满是酒坛,中间的空地上有一块很大的木板。

曹怀远和程玉瓶在木板上相对而坐。

一个开了盖的小酒坛和六只盛满酒的酒杯,摆在二人中间。

程玉瓶注视着曹怀远:“你……真的要走吗?”

曹怀远望着程玉瓶,很坚定地点点头。

程玉瓶:“那我……”

曹怀远:“你在家等着我。”

程玉瓶:“我不想要你走。”

曹怀远望着程玉瓶,犹豫了一下,他有点不敢面对程玉瓶的那双目光。

曹怀远:“玉瓶,你知道,我不想酿酒,我一直想去闯一个更宽更大的天下……”

程玉瓶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过曹怀远,听怀远这样一说,知道已经无法再改变怀远的决定。她慢慢把目光收回,缓缓站起身。

突然,怀远听到有节奏的脚步响声,那响声先是缓慢的,后来变得越来越快,怀远愣了愣,慢慢转过头来,怀远一下惊呆了。

透过窗外投射过来的月色,他看见程玉瓶模仿踩曲的动作,在那里跳舞。

玉瓶一边跳着,一边朝怀远投过来一双火辣辣的目光。

怀远一下明白了,玉瓶在以这种方式,为他送行。

玉瓶跳得似乎全身有点发热,将衣扣解开。

怀远一动不动地望着玉瓶漏出若隐若现的乳沟。

怀远有点按耐不住,缓缓站起身,向玉瓶走去。

玉瓶跳着,含情的目光直勾勾地望着朝她走过来的怀远。

怀远紧走几步,一把将玉瓶拖过来,玉瓶猛地停住舞步,有些惊慌地望着曹怀远。曹怀远喘着粗气,就要去吻玉瓶,被玉瓶挡住。

程玉瓶:“怀远哥,你要答应我……”

怀远:“什么?”

玉瓶双眼闪着泪花:“我不要你死,要活着回来。”

怀远一阵激动,扑向玉瓶,就要去吻她,被玉瓶挡开。

怀远惊在那里,玉瓶将置放在木板上的盛满酒的酒杯端过来,递到怀远面前:“这是我爹酒窖里最好的酒,你把它喝了。所有的枪子、炮弹就会绕开你飞。你就会活着回来。”

怀远眼睛一下红了,激动地接过玉瓶递过的酒,连喝三杯,随即将酒杯甩在地上, 势不可挡地将玉瓶抱住。

这一回,玉瓶没再挡开。

两人的情感终于像烈火一样燃烧起来。

在玉瓶一边喘着气,一边叫着怀远的声音中,怀远压在玉瓶身上的一只脚将旁边刚刚开封的一坛酒蹬翻了。

酒从坛口里流了出来……

91、赤水河 夜 外

夜色中的赤水河在静静地流着。

92、竹林 夜 外

竹子随风摇曳,发出“沙沙”声响。

大片大片的竹海,涛声回环。

93、曹家兄弟卧室 夜 内

桌上放着叠得整齐的军装和军帽。

曹怀仁出神地望着,继而拿过军装,正要穿在身上,曹怀远撞进来,他一手抱着小酒坛,一手拿着两个酒碗:“哥,你陪我喝次酒行么?”

曹怀远把酒坛和酒碗放在桌子上,坐下。

曹怀仁看着弟弟,摇了摇头。

曹怀远把两个酒碗倒满:“哥,我下了死决心,不管爹同不同意,我明天也要跟红军走。”

曹怀仁望着弟弟突然道:“怀远,你留在家里,哥跟红军走。”

曹怀远一下惊住,望着哥哥:“你跟红军走?不行不行,你是长子,得留下跟爹学酿酒。”

曹怀仁:“哥走了,爹就会一门心思把酿酒技艺传给你。”

曹怀远:“酿酒是你的事,我一点兴趣也没有。”

怀仁没吭声,将军装往身上穿,被怀远拉住:“哥,这是我的。”

兄弟俩按着争夺军装。

门外传来曹镜湖的声音:“都这么晚了,还不睡觉,明天一大早还要干活呢!”

兄弟俩立即停了下来。

怀远答道:“爹,睡了睡了,就睡了。”

兄弟俩呆呆地站在那里,听见父亲的脚步声走远。

怀远这才小声说:“哥,你就在家好好跟爹学酿酒吧。”说罢,端起酒碗一饮而尽,然后把碗放在桌上。

曹怀远又倒满一碗酒,突然噗通一声,跪在怀仁的面前,眼中含着泪花:“哥,爹和娘,就靠你尽孝了。”

两兄弟捧着酒碗,相互望着。

怀远恳切地:“哥,你就成全弟弟吧。”说罢,将酒碗与怀仁一碰,仰脖一口喝下。

怀仁闭上眼睛,将酒缓缓地喝了下去。一行泪水,从怀仁的眼中流了下来。

94、茅台镇码头 夜 外

明月当空。

静静的码头。

“天理良心”的石碑。

码头上的牌楼。

95、赤水河岸 晨 外

程玉瓶迎着队伍一路走来,向队伍里急切地张望着。

程玉瓶在队伍中寻找着曹怀远的脸。

战士们一张张年轻的、充满朝气的面孔,许多伤兵有些被担架抬着,有些拄着拐棍,参杂在行进的队伍中。

程玉瓶继续向前寻找。

路边还有不少乡亲,自发地为红军送行。他们拿着鸡蛋和干粮,塞给战士们。

红军先头队伍正在走过浮桥。

桥下的赤水河还在不倦地奔流着。

另一边,曹镜湖也在焦急地寻找怀远。一边不停地问身边的人,“看见我家怀远没有?看见我家怀远没有?”

一个人道:“你家怀远已经跟红军过了浮桥。”

曹镜湖焦急往码头奔去。

曹镜湖用眼睛四处搜寻,身边那位拖着伤腿爬在地上的伤员拄着拐棍一瘸一瘸地走着。那伤员冲曹镜湖笑着点了点头,又瘸着腿,坚定地往前走去。

曹镜湖站在码头边,望着身边不停走过的红军队伍。

曹镜湖的一双眼神似乎在问:这是一支什么队伍啊,就这样把儿子的魂给勾走了。

曹镜湖就那样站在那里,老泪慢慢模糊了他的双眼。

老年曹怀仁的旁白:“弟弟走的那天早上,我没有赶去送行,头天晚上,我跟弟弟连喝了三碗。醉倒了。这一醉又是三天,弟弟走了,爹大病了一场,好像丢了魂似的,一夜之间,头发都白了。”

96、曹家酒坊 日 内

升腾的雾气中,赤裸着上身的曹怀仁正和酒工们一起忙碌着。

曹镜湖步履蹒跚地走过来,他的头发变得花白。

曹镜湖看了看满身大汗淋漓的儿子:“怀仁,你过来。”

曹镜湖说完,径直朝调酒室走过去。

曹怀仁连忙跟上。

97、曹家酒坊调酒室 日 内

曹镜湖:“我们茅台烧春,讲究的是功夫。一年一个酿造周期,端午踩曲,重阳投料,九次蒸煮,八次发酵,七次取酒……”

曹怀仁愣住了。

曹镜湖也停了一下,然后继续:“酿好之后,要贮放五年,才能拿出来。你可给我记住了,不下六年的功夫,就没有真正的茅台。”

在曹镜湖传意的话语中,画面出现踩曲、投料、蒸煮、出酒……

曹怀仁连忙点头,把父亲的话牢记在心。

98、程家程玉瓶卧室 夜 内

程妻端着一盆热水进来,走到程玉瓶身边。

程玉瓶正坐在大木桶中洗澡。

程妻把热水倒进大木桶里,顺手拿起一条毛巾:“玉瓶,娘帮你擦擦后背。”

程玉瓶忙掩饰地:“娘,不用,不用!”

程妻:“玉瓶啊,娘问你,你这身子怎么有点不对劲呢?”

程玉瓶慌张地:“没有啊,我挺好的!”

程妻:“娘是过来人,你有多长时间没来身上了?”

程玉瓶:“娘!”

程妻:“玉瓶,你告诉娘,这个孩子是谁的?”

程玉瓶被逼问不过,答道:“怀远的。”

99、高粱地 日 外

又到高粱熟了的季节。

微风吹过,沉甸甸的高粱显得有些笨拙地摇晃。

微微露出肚子的玉瓶从高粱地里走来。

玉瓶朝赤水河远处眺望,那正是不久前怀远跟随红军部队离开的方向。

100、河边码头 日 外

一根绳索甩下去。

一捆捆高粱被绳索扎紧,然后拖上岸。

河上停满了木船,装货和运货的苦力在那里忙碌着。

拉绳索的是怀仁,他远远地看见挺着肚子的玉瓶从河岸边走过来。

下面一个苦力笑着冲怀仁道:“喂,大少爷,你看哪里呢?”

怀仁愣了愣,没答话,用力将绳子拖了上去。

101、 戏园 夜 内

锣鼓声和傩戏的唱腔仿佛从远处若有若无地传过来。

戏台下坐着一个人,在那里埋头吧嗒吧嗒抽着烟。

曹镜湖走了进来,站在那人身边,没说话。

好一会,吧烟的那人道:“你曹家这是唱的哪一出啊?”

原来是程子敬。

曹镜湖:“我跟老婆商量了,让玉瓶去我家吧,等怀远回来。”

程子敬猛地转过头,盯着曹镜湖,咬着牙小声道:“你想要玉瓶守活寡?她等得到怀远回来吗?”

曹镜湖:“怀远总会回来的。”

程子敬:“总会回来的?当兵吃粮,子弹会长眼吗?”

曹镜湖:“这件事,我曹家对不起你。”

程子敬咬牙切齿:“你曹家对不起我的事还少吗?罪孽!”

曹镜湖:“我不是来跟你吵架的。”

程子敬:“吵架?要不是我拦住峰儿,他是要杀人的!”

曹镜湖:“既然这样,那你说怎么办吧。”

程子敬瞪了一眼曹镜湖,起身气呼呼地往外走去,走了几步,停下,蹦出一句话来:“怀远跑了,让怀仁顶着!程家结上你这门亲,算是倒了八辈子霉!”说罢,拂袖而去。

102、 曹家烧房 日 外

刚刚蒸好的酒似乎已经出完,余下的酒还在一滴一滴地滴进酒坛。

烧房里只剩下曹镜湖和怀仁父子俩。

曹镜湖:“得让玉瓶有个活法。”

怀仁不吭声。

曹镜湖抬起头,扬起一张沧桑的老脸叹了口气:“人这一辈子啊,也就是一坛酒。做人要记人之好,帮人之难,得讲天理良心……”

怀仁望了望父亲,起身默默离开。

103、 镇上 日 外

街道两边又重现曹程两家结娃娃亲的场景,一场热热闹闹的婚庆即将举行。

戏台上,老傩戏师唱几句,喝一杯酒。喝一杯酒,又唱几句,身上,宽大的戏袍随风摇摆。

打扮一新,挺着个肚子的玉瓶一脸惆怅地站在那里,身边没有新郎官。

旁边凑热闹的人议论纷纷:

“新郎官怎么还不来呢?”

“玉瓶肚里是怀远的种,怀仁肯定不想背这个黑锅。”

“怀仁能娶上玉瓶,蛮不错了。”

玉瓶听着傩戏激越的敲打声,玉瓶呆呆地望着傩戏师不知所措。

104、曹家酒窖 日 内

傩戏音乐的敲打声传进酒窖。

怀仁躺在酒坊里,他仰躺的目光望着酒坊外。

酒坊外依然可以看见那青的山,绿的水,慢慢地,怀仁双眼迷茫了泪水。

105、镇上 日 外

程玉峰领着几十个家丁,朝挺着肚子的玉瓶走去。

程玉峰:“妹子,哥给你贺喜啦!”

玉瓶推开程玉峰就要往前跑去,被程玉峰一把攥住。

程玉峰对着众人喝道:“我妹妹怀的是酒种,不是嫁给曹家的,她是嫁给酒的!”说罢,一只手抓过旁边的一坛酒,咕噜咕噜一气喝了下去,然后手一松,酒坛被打碎在地。

程玉峰猛地一把将玉瓶背在背上,直奔曹家酒窖……

106、曹家酒窖 日 外

程玉峰飞起一脚踢开酒窖木门。

躺在地上的怀仁仿佛没听见门响,依然一动不动麻木地躺在地上。

程玉峰用枪指着曹怀仁:“曹怀仁!老子今天要你一句话,到底娶,还是不娶?”

匆匆赶进来的曹镜湖一把拉住程玉峰:“贤侄,有话好说!有话好说!”

程玉峰:“说什么说!你曹家不要脸,我程家要!今天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怀仁突然站起身,捧起一个酒坛,往头上砸去,酒坛摔碎在地,怀仁一头全是酒水。

怀仁谁也没看,一边走出酒坊,一边道:“怀远做下的事,我担!”

107、曹家兄弟卧室 夜 内

卧室已布置成大红的新房。

一对红烛在燃烧。

程玉瓶坐在床边,头上的红盖头没有揭开。

曹怀仁坐在桌子边,身上还是新郎的装扮。

两人静静地坐着。

屋里一点儿声音都没有。

红烛摇曳。

红烛燃尽。(迭化)

108、曹家院里 日 外

天上飘着雪花。

卧室的门紧闭着。

曹怀仁陪着父亲等在门外。

卧室传来婴儿清脆的啼哭声。

门开了,产婆跑出来报喜:“恭喜老爷,是个男孩儿,您有孙子啦!”

曹镜湖喜笑颜开,大喝一声:“赏!”

109、戏园 日 外

天上飘着雪花。

戏台上,正在上演花灯生儿的祈福段落。

几个表演花灯的民间艺人唱得喜气洋洋,旁边一个男的更是手舞足蹈,十分投入。

戏台下,没有一个观众,那几个表演花灯的艺人却在积满雪花的戏台上唱得忘乎所以。

这场戏只有天和地在看着,还有流淌着的赤水河在看着。

老年曹怀仁的旁白:“那年冬天,玉瓶生了,是个男孩,爹给他取名叫允儿。玉瓶生了孩子后,也不知从哪天开始,我突然能用鼻子闻出酒的各种味道来了,比爹用嘴巴去尝酒还管用。这个得天独厚的鼻子,让我远近闻名……”

110、程家酒坊踩曲房 日 内

一双女人的脚,有节奏地落在曲料上,沉稳而熟练。

一双小孩的跑进画,学着妈妈,有模有样地踩着。

镜头摇起。

程玉瓶已然是少妇模样。

九岁的允儿抬起头:“娘,真好玩!”

程玉瓶笑了:“允儿,踩曲是女孩子的事,你长大了,跟爷爷和外公学酿酒,那才叫好玩。”

允儿:“刚才我又见到外公了。我叫外公,老公怎么老不答应我啊?”

程玉瓶一下停住了笑安慰允儿:“外公耳背,耳朵不好使。”

允儿:“那我下次大声一点。”

程玉瓶:“好孩子。”

111、曹家酒坊外内 日 外/内

字幕:1945年(夏天)

曹家酒坊外的石阶,摄影机拾阶而上,进入酒坊。

大汗淋漓的酒工们正在翻着窖泥。

伙计端着一碗酒走过来递给曹怀仁。

曹怀仁端起来,仔细闻了闻,点点头。

(109场旁白延续至此)

112、曹家酒坊外小凉亭 日 外

曹镜湖在石桌边坐着。

桌上摆着茶壶和茶碗。

曹镜湖朝着码头的方向,目不转睛地看着。

曹怀仁端着一碗酒走过来:“爹,您尝尝。”

曹镜湖:“你放下吧。”

说话中,曹镜湖的目光仍注视着码头的方向。

远处,忙碌的码头。

曹镜湖雕塑一般的脸。

曹怀仁:“爹……”

曹镜湖仍不为所动,喃喃地道:“怀远这一走,都快十年了。爹还能等几个十年?”

曹怀仁劝父亲:“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

曹镜湖还是没有反应。

113、 贵阳 街上 日 外

人声鼎沸。街上到处是人群。

一个青年站在一辆美式吉普车上,举着双手激动地大声叫喊:“日本投降了!抗战胜利了!”

人群中是一张张激动和兴奋的脸。

大家互相道贺,有的还紧紧地拥抱在一起。

噼噼啪啪的鞭炮声响了起来。

一辆轿车驶过来,被拥挤的人群堵住了。

车窗拉开,已是老年的华老板探头往外望去,一脸的激动。

坐在前面的管家伸出头大声叫道:“让一下!请让一下!”声音一下就被人群的欢呼声淹没了。

华老板一脸的喜气:“走,我们步行回家。”

114、 贵阳 文通书局 日 内

里面一片忙碌,一片喜气,十几个学者模样的人,在忙着收拾书籍,打点行装。

华老板大步走了进来,一见这场面,愣住了。

几个学者围上华老板。

一个:“华先生,这几年,多亏文通书局收留了我们,让我们在战乱时期得以有一方净土。”

另一个:“我们在这里读书、编书、做学问,一转眼就是三四个年头。华老板,谢谢你!”

华老板有些激动,眼中闪着泪花:“应该是我华某谢谢你们,这几年,全仗诸位先生编了那么多好书,鼓舞了全国人民的抗战热情。你们为抗战出了大力。我给你们鞠一躬。”

华老板鞠完躬,又道:“今天晚上,我给诸位饯行,茅台烧春,管够!”

大家纷纷叫好。

华老板走到一位中年学者身边。

华老板:“严先生,你得留下,还记得我们之间的约定吗?”

严先生一时想不起来。

华老板:“你不是说,等抗战胜利了……”

严先生恍然大悟:“啊!想起来了,想起来了。你我当时的约定,等抗战胜利,让我去一趟茅台?”

华老板笑着点点头。

严先生:“这个约定,我是一定要履行的!”

华老板:“严先生,那我代表茅台先谢谢你了。”

115、赤水河 日 外

华老板和严先生迎风站在轮船上,远处,茅台镇映入眼帘。

管家走过来:“老爷,前面就是茅台。”

华老板点点头:“更衣!”一边解开西装纽扣。

另一个跟班捧着一件长跑马褂:“老爷,请更衣吧。”

116、曹家主屋 日 外

曹怀仁引着身穿长跑马褂的华老板,往屋里走去。

华老板:“两个月前,我接到一封来信,说令尊身体欠安,怎么,还没好吗?”

曹怀仁:“我爹的病,是想我弟弟想出来的。”

华老板哦了一声。

117、曹家 日 内

华老板已经坐到曹镜湖的病床边,一只手紧紧攥着曹镜湖的手。

曹镜湖:“华老板,去年年成不好。你投放的银子,我没有花完。”

华老板:“你先别想这事,茅台烧春以品质取胜,靠质不靠量。抗战已经胜利了,会有好收成的。”

曹镜湖喘着气:“我们赤水河真是个怪地方,我一直弄不明白,单说那河水吧,每年过了重阳节,这河水就全红了。过了端午节呢,河水又变成青幽幽的了。还有,这茅台烧春离了茅台镇,不管你到哪里去酿,就是酿不出这个味。华老板,你学问高,你说这是个什么理啊?”

旁边的曹妻:“当家的,华老板刚到,你让先生先歇一会吧。”

曹镜湖冲华老板歉意地笑了笑:“你看,好久不见,我这话就有点多。”

华老板也笑道:“这一回啊,我叫来了几位专家,就是来解你刚才说的这个谜团的……”

118、重庆 八路军办事处 日 内

来来往往的人全是一脸喜气。

一间办公室里,时英将一封电报交给一个发报员:“周副主席刚刚起草发往延安的电报,加急。”

时英说罢,起身要走,突然想起了一件事,冲旁边的一个工作人员道:“待会有一位叫曹怀远的同志如果来找我,你让他在这里稍等。”

那位工作人员:“明白。”

办事处门边。

戴着墨镜的曹怀远匆匆走进来,他一眼就看见正从一间办公室走出来的时英。站在那里不动了。

时英急匆匆地往外走,显然没有认出戴着墨镜的曹怀远,与怀远擦身而过。

曹怀远:“时英大姐!”

时英猛地停住,转过头。

曹怀远将墨镜慢慢摘下,露出脸上的伤疤,时英惊了一下,一时悲喜交加:“怀远?”

119A、重庆街上 日 外

街上到处是喜庆的人群。锣声、鼓声响成一片。

时英和怀远在人群中边走边说。

时英:“八路军办事处特意叫你过来,有一件重要的任务……”

怀远笑道:“我明白了,茅台烧春?”

时英点点头:“国共两党在重庆谈判已经接近尾声。不久将会签订一个协定,协定签订后,两党会在重庆有一个庆祝仪式,我们也拿不出什么好的东西,周副主席建议到你们茅台去买点茅台烧春,以示庆贺。”

曹怀远:“一定完成任务!”

时英也笑了:“你离开茅台也十多年了,正好趁这个机会回家看看。要是时间允许,和玉瓶把亲成了吧。”

怀远听时英突然说到玉瓶,表情一下变得凝重起来。

119B、茅台镇码头 日 外

曹怀仁送别华老板。

华老板:“好好照顾你爹。”

怀仁:“哎!”

华老板:“记住,不管时局怎样变化,茅台酒的味道永远不能变。”

怀仁:“哎!”

华老板望了望怀仁,期许地点了点头,然后转身沿着码头拾阶而下。

怀仁望着华老板有些苍老的背影伸出手,挥了挥。

120、赤水河岸 日 外

岸边的高粱成熟了,农民们正在忙着收割。

一捆捆扎好的高粱。

农民们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纷纷转过身去。

程玉峰带着十几个背着枪的团丁,飞奔而至。

程玉峰勒住缰绳,挥起马鞭往高粱地一指:“统统给我收了!”

团丁得令,从马上跳下来。

农民们忙上前护住高粱。

程玉峰:“又不是不给你们钱,我程玉峰从来不欺负老百姓!”

农民甲陪着笑脸:“老总,今年的收成不好,就这么点儿,还不够我们自己吃的呢……”

程玉峰听都不听,把一口袋银元扔在地上,骑马而去。

团丁们蛮横地推开农民,把高粱统统抢走。

121、程家酒坊 日 内

程子敬看着冰冷的酒灶,一脸愁容。

程家管家:“老爷,天旱雨少,好不容易得了些粮食,都不够吃,谁还能拿出来卖啊?”

程子敬叹了口气:“你去账房支些钱,给伙计们拿上,先让他们回家歇着吧。”

程家管家点头。

程玉峰进来,边走边喊:“爹,我把高粱给您收来啦!”

程子敬惊讶地:“玉峰,你从哪儿弄的?”

程玉峰:“爹,您就别管了,赶快让伙计们出来帮忙!”

程子敬正色地:“玉峰,你跟爹说实话,是不是你抢回来的?”

程玉峰:“爹,您放心,我一分钱都没少给!”

122、曹家主屋 日 内

曹镜湖边喝茶,边看着允儿在桌子上练习毛笔字。

允儿在宣纸上写下四个大字:“仁义为怀。”

曹镜湖看了,轻声赞叹:“不错,不错。”

允儿:“真的么,爷爷?”

曹镜湖笑着点点头。

允儿高兴地:“一会儿我跟娘去外公家,我要拿给外公看!”

曹镜湖:“好,好。”

曹怀仁进来:“爹,高粱收不上来,我让伙计们先回家了。”

曹镜湖叹了口气:“唉,那咱家的茅台烧春到这个年份上,可就断了。”

曹怀仁:“断就断吧,这可能就是天意。”

123、茅台镇街道 日 外

程玉瓶拽着允儿,走在青石板路上。

允儿手里拿着刚才写的毛笔字。

程子敬迎面走过来。

允儿:“娘,外公。”说罢,朝程子敬跑过去。大叫一声:“外公!你看我写的字!”

程子敬没有答应,看了看允儿的字:“好!好!”边说边往前走去。

允儿望着程子敬的背影,有点弄不明白的样子。

124、程家酒坊 日 内

程子敬给酒工们下命令:“点火,上甑!”

酒工们纷纷碌起来。

程玉瓶匆匆进来:“爹,我都听说了,这些高粱都是我哥抢来的。这酒,我们不能酿。”

程子敬:“你哥说都给人家钱了。”

程玉瓶:“强买跟抢劫有什么区别?爹,我们酿酒人不能干昧良心的事儿!”

程子敬不语。

程玉瓶见父亲没吭声,急忙奔上去,叫酒工们把灶火给熄了。

酒工们望着程子敬,程子敬还是没吭声。

酒工们将灶火里已经燃烧的柴火拖了出来。

程子敬:“给老子放进去,茅台烧春一年也不能断!我要酿出这个年份的绝版酒!”

酒工们望了一眼玉瓶,将取出的柴火重新扔进火灶。

程玉瓶冲程子敬大叫一声:“爹!”

程子敬没有搭理程玉瓶,大叫一声:“上甑!”

酒工们得令,各自抬着酒甑,搬上蒸笼。

程玉瓶上前拉扯,一边叫道:“程家要酿这种酒,先把我酿了!”

程玉瓶说完,攀上灶台,跳进蒸笼里。

允儿看在眼里,站在一边急切地叫着:“娘!娘!”

允儿边喊边要冲上去,被酒工们拦住,写着毛笔字的宣纸掉在了地上。

程子敬:“你……你……快把她给我拖出来!”

允儿哭喊着大叫:“外公!”

程子敬没有搭理。

酒工们一拥而上,将坐进蒸笼里的程玉瓶拖了出来。

酒工们的脚踩在写着毛笔字的宣纸上。

允儿大喊着:“娘!”

125、曹家兄弟卧室 夜 内

曹怀仁和程玉瓶躺在床上。

曹怀仁:“玉瓶,不能跟你爹那么厉害。”

程玉瓶:“我不能让全镇子的人,都戳我们家脊梁骨。”

曹怀仁:“老人家都要面子。”

程玉瓶:“睡吧。”

程玉瓶说完,翻过身去。

126、程家酒坊 日 内

酒甑边正在出酒。

程子敬接上一碗尝了尝,眼睛一下瞪直了。

一个伙计:“掌柜的,这酒怎么是苦的呢? ”

程子敬没吭声,将碗递给伙计。

伙计接过尝了尝:“怎么还是苦的,这都第六锅了!”

程子敬:“熄火,封甑!”

程子敬说完,匆匆走出酒坊。

酒工们围过来,小声议论。

酒工甲:“真是怪了,我都干了二十年了,这样的事儿还是头一回遇上。”

127、程家主屋 日 内

程妻:“老爷,该吃饭了。”

程子敬:“不吃。”

程妻:“劝你不听,这回老天报应了吧?”

程子敬叹了一口气:“唉,本来我是想做一份儿绝版酒,到头来,却成了苦酒。”

程妻:“你这是自作自受。俗话说得好,人在做,天在看哪!”

128、茅台镇街道 黄昏 外

棒槌敲在铜锣上。

敲锣人大喊:“大家注意了啊!抗战胜利了,国共两党在重庆会谈,共商大计。重庆八路军办事处派员专程赶到我们茅台镇买酒,各家烧酒坊把最好的酒都准备好了啊……”

129、曹家院里 黄昏 外

允儿在院子里玩八音盒。

正在来回端菜的程玉瓶招呼儿子:“别玩了,洗手吃饭!”

允儿:“知道了,娘。”

程玉瓶朝厨房走去。

一个戴墨镜的男人走过来,站在院门口。

允儿看到,忙跑上前:“你是谁啊?”

男人正要说话间,程玉瓶端着菜出来。

程玉瓶:“允儿,你在跟谁说话呢?”

允儿:“我也不认识他。”

眼前这个陌生人让程玉瓶觉得熟悉:“你是?”

男人缓缓摘下墨镜。

程玉瓶一下子愣住了。

原来,来人竟是曹怀远。

曹怀远成熟的面孔上,一道触目惊心的伤疤从额头划过眼睛,一直延续到颧骨上。

程玉瓶失手,盘子掉了在地上摔得粉碎,菜撒了一地。

曹怀远轻声地:“玉瓶,是我。”

程玉瓶仍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愣愣地注视着曹怀远。

曹怀仁听到声音,从里屋出来:“怎么了?”

曹怀远叫了一声:“哥!”

曹怀仁看着弟弟:“怀远?”

曹怀远:“哥!是我,我回来了!”

曹怀仁飞奔上前,一把搂住弟弟:“怀远!”

兄弟俩紧紧拥抱在一起。

程玉瓶表情复杂地看着这对兄弟,一股泪水涌上眼眶。

曹镜湖夫妻听到声音,从里屋出来。

曹镜湖颤颤巍巍地:“怀远,真的是怀远?”

曹怀远上前几步,跪倒在地:“爹、娘,儿子回来了!”

曹妻捧起小儿子的脸,抚摸着他的伤疤,心疼地:“让娘看看……这是怎么了?”

曹怀远不在意地:“娘,当兵打仗,这不算什么!”

曹妻忍不住哭了。

曹镜湖略有抱怨地:“这多年,你怎么不给家里来个信呢?”

曹怀远:“爹,我这不是回来了么。”

曹镜湖:“快起来吧。”

曹怀远起身,转向程玉瓶:“玉瓶,这么多年苦了你了……”

曹镜湖:“怀远,叫嫂子。”

曹怀远一听,转头看了看父亲,又看了看哥哥,愣住了。

曹镜湖招呼孙子:“允儿,这是你叔叔,叫叔叔。”

允儿过来:“叔叔。”

曹怀远看着允儿,一时语塞。

曹怀仁上前拉住弟弟:“怀远,进屋吧。玉瓶,去加几个菜。”

众人进屋。

130、程家主屋 黄昏 内

程子敬和程妻正在吃饭。

程家管家进来:“老爷呀,重庆来买酒的那个人,是曹家的老二。”

程妻惊讶地:“啊,老二回来了?你亲眼看着了么?”

管家点点头。

程子敬:“回来又能怎么样?他已经是允儿的叔叔了。”

程妻叹了口气:“唉,都是命啊!”

程子敬吩咐管家:“重庆的事是件大事,你去,把我们家窖藏的好酒拿出来。”

管家应声而去。

131、酒神牌位前 夜 外

曹怀仁和曹怀远在虔诚地敬香叩拜。

老年曹怀仁的旁白:“弟弟回来了,我们之间的关系变得有点难堪。什么都变了,唯独我们曹家的茅台烧春没变,这也是连在我和弟弟身上怎么扯也扯不断的一根纽带……”

132、曹家酒坊外内 夜 外/内

兄弟俩沿酒坊外石阶缓步而上。

酒坊里,曹怀远把拇指伸进酒缸试酒温。

曹怀仁倒出一碗酒,仔细闻了闻,然后递给弟弟。

曹怀远接过酒碗,抿了一口,落出满意的笑容。

曹怀仁也笑了。

133、曹家酒窖 夜 内

曹怀远站在酒坛中间空地的木板上,出神地看着四周的大酒坛。

曹怀仁把一碗陈酿端到弟弟面前。

曹怀远一饮而下。

134、竹林 夜 外

随风摇曳的竹林。

从林间升起的月亮。

135、赤水河岸 夜 外

夜色中,泛着点点波光的赤水河静静地流淌。

河岸上,曹怀仁和曹怀远并肩走过来。

兄弟俩逐渐远去的背影。

(131 场旁白延续至此)

136、 茅台镇码头 日 外

伙计们把一个个大酒坛往船上搬。

怀仁和几个伙计在船上忙碌着,将酒坛用绳索一一套紧、扎牢。

怀仁将手里的绳索扎了一个结,正要将绳索往另一个酒坛套,一只手伸过来,将绳索拿了过去。

怀仁呆呆地站在那里,望着不知什么时候走过来的怀远。

怀远将绳索用力拉紧,转过身望着怀仁。

两人都没说话。

这时,一个帮工走过来:“少东家,都扎好了。”

怀仁站在那里没坑声。

怀远笑道:“哥,下船去吧。”

怀仁望了望怀远,想说什么,却没有说。

怀远:“下去吧,哥。”

怀仁顿了顿,看了看身边的几个帮工:“下船。”说罢,埋头领着几个伙计跳上码头。

怀远大叫一声:“开船!”

随着汽笛一声呜咽,船老大大声吆喝:“开船啰!”

已经走上码头的曹怀仁猛地站住。

站在船上的怀远突然大叫一声:“哥!”

怀远大步从船上跳下,奔向怀仁,张开双臂一把将哥哥紧紧搂住。

玉瓶站在远远的地方,朝码头望过去。

允儿抬头望着玉瓶:“娘,你怎么不去送叔叔?”

玉瓶:“娘在这里送,一样的。”

允儿:“娘,我想去码头送叔叔。”说罢,撒腿往码头奔去。

码头边。

怀远用手重重地捏了捏怀仁的肩:“爹娘就拜托你了,还有,照顾好我嫂子,允儿。”说罢,松开手,转身大步朝船上走去。

怀仁站在那里,目送货船远去。

允儿跑了过来。

船已开动,站在船上的怀远一见跑过来的允儿,大声叫道:“允儿!好好听你爹和娘的话。”

怀仁赶紧冲允儿道:“快跟叔叔说再见!”

允儿张开嗓门大声向船上叫道:“叔叔!再见!”

站在船上的怀远再也抑制不住,泪水夺眶而出。

137、曹家酒坊小凉亭 日 外

远处的曹家酒坊。(大全)

酒坊的小凉亭上,站着一个孤独的身影。

曹镜湖站在石桌边,目不转睛地看着码头的方向。

一声长长的汽笛声,从码头那边传来。

听着允儿喊“叔叔再见”的声音,曹静湖突然“哇”的一声,口里喷出一口鲜血来。

138、曹家酒坊 夜 内

酒坊里,一片神秘,十几根蜡烛飘飘浮浮亮着。

曹镜湖一边取酒一边勾兑,双亮泛着亮光,神采奕奕,他的动作是那样的麻利,那样的熟练。

曹镜湖:“不同年份的酒,有不同的味道,有不同的感情。有些酒是苦的,有些酒是咸的,有些酒是涩的。就看你怎么勾,怎么兑。”

曹镜湖勾出一杯酒递给怀仁。

怀仁望了望父亲,不接。

曹镜湖:“品……”

怀仁:“爹,我知道,你勾出来的这杯酒,是甜的。”

曹镜湖愣了愣,盯着怀仁,又道:“品……”

怀仁望着父亲,不说话。

曹镜湖:“爹知道,你靠鼻子已经闻了酒的所有味道,爹今天要告诉你的是,要酿出真正的好酒,不但要靠嘴巴尝,靠鼻子闻,最重要的是靠……”曹镜湖用手指指曹怀仁的心窝:“心最重要。”

139、曹家酒坊 夜 内

酒坊的十几支蜡烛已经燃去大半。

曹镜湖拿过两个杯子,将酒倒满,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曹镜湖望了望旁边的怀仁:“今晚,爹将曹家的酒艺都传授给了你”

怀仁:“爹……”

曹镜湖:“这么多年,爹对不起你,爹总想把酒艺传给怀远。”

怀仁:“爹,我会等怀远回来……”

曹镜湖摇摇头:“爹等不到了。”

怀仁:“我等。”

曹镜湖定定地望着怀仁,半晌说不出话。少顷,曹镜湖端过旁边的一碗酒,双手递给怀仁。

怀仁愣了一下,不接。

曹镜湖:“今晚,爹要敬你一碗。”

怀仁还是不接。

曹镜湖喝道:“小子,接住!”

怀仁愣了一下,将父亲递过来的那碗酒接住了。

曹镜湖又捧过旁边的另一碗酒,望着怀仁,慈祥地笑了,朝怀仁手中的碗碰了碰。

父子俩各自捧着酒,就那样望着。

那一刻,双方似乎彼此有了某种默契,同时将碗举到嘴边……

突然,啪的一声,曹镜湖的酒碗落在地上。

怀仁猛地一惊,从酒碗边瞪着一双眼睛望着父亲,只见父亲笔挺着身子坐在那里,眼睛闭着,嘴角边似乎还露着一丝微笑,而一双手还僵硬地做着碰碗的动作。

140、曹家院里 日 外

曹镜湖的黑白照片。

曹家的主屋变成了灵堂,摆满酒、鲜花、果品、挽联等。

曹妻坐在一边默默流泪。

曹怀仁带着妻儿在父亲灵前叩拜。

程子敬在灵堂外走来走去,少顷,停住,往灵堂里望了一眼,他看见了灵堂上曹镜湖的遗照,程子敬抬起头,两行老泪滴落下来。

老年曹怀仁的旁白:“弟弟离开不久,就在爹把酿酒的绝技传授给我的那个晚上,爹走了,我知道,他是带着对怀远的不舍走的,也是带着一辈子对酿酒的痴迷和苦修走的……”

141、曹家烧房 日 内

怀仁走进一片热气腾腾的烧房,顺手将脱下来的衣裳甩在一边。

怀仁看着烧房里光着膀子正在忙碌的十几个伙计,突然仰着头,呲牙咧嘴高声大叫:“上甑啰!”

允儿不知什么时候站在怀仁身后,学着怀仁呲牙咧嘴的样子,也高叫一声:“上甑啰!”

门边,站着玉瓶,望着父子俩那模样,玉瓶的眼睛有点潮湿。

142、竹林 日 外

机关枪、匣子枪、汉阳造、手榴弹、土质地雷等声音,响成一片。

程玉峰正带着团丁们,与打劫运酒马帮的土匪们激烈交火。

驮酒的马被惊得四蹄乱蹬,马帮的伙计们拼命拉住缰绳。

马背上的酒篓贴着“恒诚”、“聚义”、“通和”等多家酒坊的名号。

右手拿着匣子枪的程玉峰:“敢打我们茅台的主意,弟兄们,给我往死里打!”

团丁们在程玉峰的指挥下,向对方猛烈射击。

另一边,土匪头目恶狠狠地:“妈的,又是这个程玉峰坏老子的好事!兄弟们,打!谁打死程玉峰,重赏!”

土匪叫着,向前冲。

一颗子弹击中了程玉峰的右肩。

程玉峰忍着剧痛,用左手举枪瞄准土匪头目,勾动扳机。

子弹射中土匪头目的左眼。

土匪头目捂住眼睛哇哇大叫:“撤!”跑出几步,又转过头冲程玉峰那边高声喊道:“程玉峰你记住,老子早晚弄死你!”

土匪头目边叫边带人撤退。

团丁们欢庆胜利。

马帮领队上前:“程大当家的,多次舍命相助,大恩不言谢!”

程玉峰捂着伤口,挥了挥手:“抓紧上路了。”

143、曹家酒窖 夜 内

酒坛中间空地的大木板上,程玉峰躺在曹怀仁的怀里。

曹怀仁紧紧抓住程玉峰的手臂。

程玉瓶小心翼翼地从哥哥的伤口中夹出一个弹头。

沾着血的弹头,落在空碗里。

程玉峰咬紧牙关,一声不吭。

程玉瓶放下夹子,端起一边的酒碗,用手绢沾着酒,给哥哥擦伤口。

程玉峰疼得满头大汗。

程玉瓶用白布给程玉峰裹伤口。

曹怀仁拿过一碗酒,放到程玉峰眼前。

程玉峰抬头看了曹怀仁一眼,接过酒碗,一饮而尽。

程玉瓶:“哥,这次伤好了,就回家吧,别干了。”

程玉峰放下酒碗,坚定地:“只要外面还有一天不太平,哥就不能扔下手里的枪。”

程玉瓶:“可这酒也不能拿命换哪!”

程玉峰:“玉瓶,哥是喝着茅台酒长大的,哥就是一坛酒!一坛祖祖辈辈酿了几百年的老酒!”

144、程家酒坊踩曲房 日 内

字幕:1949年

银铃声中,一双成熟、白净的脚,有节奏地落在曲料上。

年近四十的程玉瓶,正在踩曲。

145、赤水河岸 日 外(秋天)

高粱成熟了,籽粒饱满的谷穗随风轻摆。

曹家伙计把一个高粱穗递给曹怀仁:“掌柜的,你看这高粱籽粒饱满,全是上好的酒料啊!”

曹怀仁摘下几粒高粱,放在嘴里尝了尝,露出憨厚的笑容。

15岁的允儿跑了过来,他边跑边喊:“爹!爹!”

曹怀仁看着允儿,允儿已经是个壮实的小伙子了。

允儿喘着粗气:“爹,镇上来了几个当兵的,说是要找你。”

146、曹家酒坊小凉亭 日 外

曹怀仁坐在石桌边静静地品茶。

三个穿着黑皮靴和黄色军装的国军军官沿着石阶上来。

军官甲:“久闻茅台聚义烧坊的大名,鄙人奉上峰命令,特来拜会曹大掌柜。”

曹怀仁抱了抱拳。

军官甲:“想必曹大掌柜也知道,前方将士正在为党国浴血奋战。上峰有令,要拿最好的酒犒赏三军。”

曹怀仁不紧不慢地:“我们窖里的酒,都已经订出去了。”

军官甲掏出枪拍在石桌上:“这个我不管。还望曹大掌柜带头响应,把酒送到码头的船上。”

147、曹家院里 日 外

院子里的花开了,曹怀仁和允儿在陪曹妻赏花。

允儿:“奶奶,这花开得真好看。”

曹怀仁:“你奶奶养花,和你爷爷酿酒,都是用心在做。允儿,你读书写字也要用心才是。”

曹家伙计急匆匆跑进来:“大掌柜的,不好啦……”

148、茅台镇码头 日 外

国军士兵把一个个大酒坛都搬到了船上。

曹怀仁父子匆匆赶到码头。

曹怀仁边跑边喊:“你们不能把酒带走!”

军官甲吩咐手下:“把钱给曹大掌柜!”

两个国军士兵把两个麻袋丢下船去。

军官甲:“钱就这么多,要是不够,还望曹大掌柜担待!”

曹怀仁指着船上的酒坛,焦急的道:“那酒不是茅台!你给多少钱我也不卖!”

军官甲疑惑地:“不是茅台?”

曹怀仁:“那酒还差1个月,还不是茅台酒。”

军官甲笑道:“差1个月就不是茅台酒?谁定的臭规矩?”

曹怀仁气愤地:“差1天都不是茅台!这是我们茅台祖祖辈辈的规矩。”

军官甲哈哈大笑:“曹大掌柜,这是拿老子当三岁的孩子耍呀!”

曹怀仁坚决地:“酒酿一年,窖藏五年,不下六年的功夫,就没有真正的茅台!”

军官甲不耐烦地:“什么五年、六年?谁有功夫等着你呀!开船!”

汽笛响起,货船准备起航。

曹怀仁:“不能走!我的酒不卖!”

曹怀仁说着就要往船上跳。

船上,几条乌黑的枪口同时对准了曹怀仁。

允儿冲过来拉住父亲:“爹,他们有枪!”

曹怀仁倔强地大吼:“这不是茅台!这不是茅台!”

货船缓缓离开码头,渐渐远去。

曹怀仁无奈地站在那里。

允儿俯身打开麻袋,里面都是纸币:“爹,你看,钱!”

曹怀仁转过身来,拎起麻袋,从里面抓起一把纸币,猛地甩了出去。

码头上所有的人都惊讶地看着曹怀仁。

曹怀仁一把把抓起纸币,疯狂地往外甩。

纸币飞扬,如雪片般纷纷飘落在赤水河上。

允儿注视地看着父亲,纷飞的纸币中,他的身影是那样伟岸。

允儿默默上前,打开另一个麻袋,学着父亲的样子,抓起纸币,一把把地甩了出去。

众人敬佩的目光。

河面上,纸币顺水而去。

149、曹家兄弟卧室 夜 内

躺在床上的曹怀仁闭着眼睛,气息微弱。

程玉瓶用沾湿了的手绢,轻轻擦拭着丈夫干裂的嘴唇。

程玉瓶满脸的焦急和疲倦。

允儿搀扶着大傩戏师进来。

程玉瓶忙迎上去,轻声地:“爷爷,您可来了!怀仁从码头回来就不吃不喝,这都三天了……”

大傩戏师走到床前,上下打量了一番后,坐定。

大傩戏师低声吩咐:“你们先出去。”

程玉瓶和允儿不放心地离开。

油灯微弱的火苗。

大傩戏师微合双眼,口中念念有词。

曹怀仁仍闭着眼睛。

150、程家主屋 夜 内

程妻:“老爷,怀仁这回病得可不轻呀!你好歹过去看看。”

程子敬:“你不是去过了么?”

程妻:“怎么说他也是程家的女婿。”

程子敬:“生死有命,富贵在天,就看他自己能不能挺过去了!”

151、赤水河 日 外

河面上,一轮红色的朝阳。

152、曹家兄弟卧室 日 内

程玉瓶和允儿焦急地守在卧室门口。

大傩戏师坐在床边,口中轻轻念道:“要改朝换代了……要改朝换代了……”

曹怀仁神奇地睁开眼睛。

大傩戏师:“星移斗转,日升月恒……”

曹怀仁注视着大傩戏师。

允儿从门缝里往里望去,惊喜地叫道:“娘,爹醒了!我爹醒了!”

程玉瓶慌忙起身,什么也不顾了,往卧室里扑去。

153、茅台镇码头 日 外

傩戏班的船停在码头上。

曹怀仁抱着一个小酒坛走上船。

小傩戏师:“曹掌柜,您是来找师傅的么?”

曹怀仁点点头。

小傩戏师:“师傅那天从你家回来,就睡下了,他这一觉再也没有醒过来……”

曹怀仁愣住了,他什么都明白了。

154、赤水河边祭祀场地 日 外

曹怀仁打开小酒坛,缓缓把酒倒入赤水河。

酒与河水一起远去。

曹怀仁眼含热泪。突然,他看见河水里一个倒影朝他走过来。

那倒影越走越近,曹怀仁微微一惊,转过身。

朝他走过来的是怀远。

怀远:“哥。”

怀仁颤抖着嘴唇:“怀远……”

怀远扑上来,将怀仁一把搂住:“哥,我又回来了!”

155、曹家酒坊外 日 外

兄弟俩沿酒坊外的石阶,拾阶而上。

曹怀远:“国民党的统治马上就要结束了。不久,我们将在北平天安门广场举行新中国的开国大典。”

曹怀仁:“开国大典?”

曹怀远:“我这次回来就是要赶在开国大典前,把我们的茅台烧春送到开国大典的宴会上去。”

156、程家主屋 日 内

程子敬坐在那里打着盹,淡淡的阳光照在他发白的头上,他是真的老了。

程玉峰匆匆走进来:“爹,爹!”

正在打盹的程子敬迷迷糊糊道:“我们程家的事,你看着办吧。爹早两年前就说过,爹老了,管不了事了。”

程玉峰:“爹,这可是件大事。”说罢,将头俯在程子敬的耳边,小声说着什么。

程子敬的眼睛慢慢睁大了,放出了光彩。

157、程家酒窖 日 内

十几个伙计在那里搬酒。

程玉峰:“这些年,别家的酒抢的抢了,卖的卖了,只有我们程家的酒,还充裕得很。”

程子敬:“都献出去!”

程玉峰:“这……”

程子敬嘴角边浮起一丝固有的精明:“这坐天下的开宴酒,如果由我们程家来献,将来这整个茅台烧春,就全是我程家的天下了。”

158、曹家酒窖 日 外

怀仁和几个伙计也在从酒窖里一坛一坛的往外搬着酒。

程玉峰走了过来,望了望怀仁。

程玉峰:“开国大典所要的酒,我们程家代表整个茅台镇全给备好了。”

正在搬酒坛的怀仁一惊,抬起头有些痴傻地望着程玉峰。

程玉峰冷笑道:“真正的好酒,永远出在程家!”说罢,转身趾高气昂地走了。

怀仁痴痴地站在那里望着程玉峰远去的背影。

159、曹家酒窖 夜 内

怀仁坐在酒坛边。

玉瓶悄悄走了进来。

玉瓶:“送到北平的酒,凭什么由程家全给包揽了?”玉瓶说罢,转身往后望了望,只见身后跟进来十几个伙计。

玉瓶:“还愣着干什么?”

十几个伙计望了望怀仁,见怀仁没吭声,一齐涌进酒窖,搬起那些酒坛来。

怀仁望着玉瓶:“爹说过,酒道,是不争之道。”

正好走过来的怀远听见怀仁那句话,赞赏地点点头。

曹怀远:“哥,你说得对。”

曹怀仁:“怀远,你不是探水路去了吗?”

曹怀远:“探了,水路走不了,只能走陆路。这走陆路得靠玉峰相助。”

160、程家主屋 黄昏 内

程子敬在吧嗒着烟。

程玉峰:“爹,陆路我最熟,那些土匪我也交过多次手,知道他们有几斤几两。”

程子敬吧嗒着烟,没吭声。

程玉峰:“爹,你就放心吧。有我和怀远,不会有事的。”

程子敬还是不吭声。

程玉峰:“爹,要是我不帮怀远一把……”

程子敬:“峰儿,你说,这个酒到底是个啥子嘛?”

程玉峰听父亲这么一说,一时愣住了。

程子敬仿佛自问自答:“爹啊,酿了一辈子的酒,这酒咧,就是把没有味道的水,变得有味道,人呐,不也就是一壶酒嘛!经事多了,味道也就浓了,爹这一辈子,精!”说罢,摇摇头:“但不明。人要精,重要的,还要明啊!”

程玉峰惊惊地望着父亲。

程子敬将烟斗往桌上猛地磕了磕:“爹盘算过了,这是笔天大的生意,不能只由程家独做,曹家还有镇上的各大烧房都要送酒。这才算是明!”

161、曹家主屋 日 内

曹怀仁用力紧了紧腰带,将一把刀插进腰间,大步朝外走去。

程玉瓶急急追上,一边叫道:“怀仁,怀仁,你去哪?”

162、酒神牌位前 日 外

腰上插着刀的怀仁举起三根香火,朝酒窖里的酒坛叩头,然后将三炷香插进香案,朝香案上的酒神鞠了三躬。

程玉瓶领着允儿匆匆走过来,望着怀仁向酒神牌位鞠躬的背影,站住了。

程玉瓶喃喃的道:“怀仁,你一定要活着,家里还等着你回来酿酒呢。”

怀仁慢慢转过头,望着程玉瓶。

曹怀仁:“酒坊的钥匙,放在娘那里,别忘了给灶台加火,要是酒不对味,就请教你爹。”

程玉瓶压抑已久的情感突然迸发出来,一边叫道:“我不要听这话!我不要听这话!”一边用拳头敲打曹怀仁。

程玉瓶:“怀仁,我告诉你,要是你没有回来,那些烤着的酒我就永远不开甑。就让他在里面蒸着、熬着、煮着,你信不信?”

曹怀仁什么也没说,一把将程玉瓶紧紧地抱住。

163、曹家主屋 黄昏 内

程子敬在玉峰的陪伴下走进屋厅。

曹妻携怀仁、玉瓶、允儿在门厅口相迎,相互问候。

允儿亲切地叫:“外公!”

程子敬抚摸着外孙的头,走进来。

怀仁:“爹,我们都准备好了。”

程子敬点点头,冲旁边的玉瓶道:“玉瓶,倒上好酒,为他们壮行。”

玉瓶:“爹,我都备好了!”

程子敬:“好,上酒!”

酒依次倒满三个酒碗。

允儿拉着怀远:“叔叔,我也要跟你们去!”

怀远:“允儿,你已经是大小伙子了。你得在家守着酒坊,好好听你娘的话。”

怀仁:“爹,我们子夜出发!”

程子敬端起酒碗:“我们曹、程两家本来就该是一家人,可这些年总有些别别扭扭,现在马上就天下太平,九九归一了。咱们曹程两家也九九归一!”

众人碰杯:“九九归一!”

允儿接过父亲的酒碗,替父一饮而尽。

164、酒神牌位前 夜 外

一个火把闪进画面。

几个火把闪进画面。

程子敬和曹怀仁携众人上香。

大家虔诚地叩拜。

他们身后,是已经整装待发的运酒马队。

每个人手里都举着火把。

程子敬:“酒神在上,保佑我茅台儿女一路平安!”

曹怀仁带头高喊:“一路平安!”

众人高喊:“一路平安!一路平安!”

曹怀远下令:“出发!”

165、赤水河岸 夜 外

举着火把的马队。

火光倒映在河面上。

马队走过吊桥。

166、赤水河附近山岗 夜 外

队伍犹如一条蜿蜒的火龙。

马背上的酒篓。

熊熊燃烧的火把。

167、赤水河附近河谷 晨 外

初升的太阳,送酒的马队。马队行进在红红的朝阳中。

送酒马队正在休整,用餐。

168、赤水河附近山岗 日 外

山岗上,土匪头目已经带着土匪们埋伏好了。

山岗下,曹怀远和程玉峰带队走了过来。

土匪们子弹上膛。

马队走近。

土匪头目发令:“给老子打!”

土匪们枪炮齐发。

几颗手榴弹在马队前爆炸。

马匹受惊乱蹬乱跳。

程玉峰大喊:“有埋伏!”

曹怀远迅速带领着战士们卧倒反击。

双方激烈交火。

匪兵甲跑来报告土匪头目:“司令,刚才炸翻了几个酒篓,那里面根本就没有酒!”

土匪头目:“好,好啊,他程玉峰跟老子耍心眼儿!今儿这酒我也不要了,给老子往死里打!”

枪炮声更加激烈了。

曹怀远和程玉峰奋起反击。

土匪头目举枪瞄准程玉峰,勾动扳机。

危急时刻,曹怀远扑过来挡在程玉峰前面。

子弹正中曹怀远的胸膛,曹怀远倒下。

程玉峰扑上前大叫着:“怀远!怀远!”

曹怀远捂着伤口,痛苦地摆了摆手。

程玉峰火冒三丈,抓起曹怀远的枪,冲出掩体,朝土匪们疯狂射击。

几个土匪中枪倒下。

土匪头目也愤怒了,他抓起一把卡宾枪,对准程玉峰一顿扫射。

子弹接连打在程玉峰的胸口,顿时血雾飞溅。

程玉峰靠在一块大石头上,虽死不倒。

时英和曹怀仁带人冲了过来。

曹怀仁从地上捡一把冲锋枪。

枪口喷出愤怒的火焰。

土匪头目和土匪们接连中枪倒下。

曹怀仁依然疯狂地扫射,直到子弹打完。

曹怀仁丢下机枪,冲到弟弟身边,大叫着:“怀远,怀远!怀远,醒醒!”

曹怀远奄奄一息地睁开眼睛,费力地叫了一声:“哥……”

曹怀仁:“怀远!”

曹怀远紧紧抓住哥哥的手:“哥……一定要把酒……送到……”

曹怀远的手突然垂了下去。

曹怀仁大喊着:“怀远!怀远!”

曹怀仁失声恸哭。

靠在大石头上的程玉峰。

时英走上前,轻轻合上程玉峰那双始终睁着的眼。

时英摘下自己的军帽,给程玉峰戴上。

众人默哀。

青山。白云。

时英和曹怀仁带领着运酒马队重整出发。

远去的马队。

老年曹怀仁:“弟弟死了,玉峰也死了,我带着十几个茅台人又踏上了千辛万苦的送酒之路。茅台烧春也在我们的护送下,从贵州赤水河边那个偏远的小镇摆上了1949年10月1日的开国宴席上……”

169、北京饭店宴会厅 日 内

服务员们正在摆台。

一坛茅台酒被稳稳地抱起来,分到一个个酒壶里。

参加晚宴的贵宾,三三两两地陆续入场。

接待人员笑脸相迎。

170、茅台镇街上 日 外

长长的街上,花灯、腰鼓、竹竿舞分列两边,在喜气洋洋地表演。镇上的人们以这种充满地方风情的民间表演艺术,欢庆一个崭新时代的到来。

程子敬带着允儿也在欢呼的人群中。

怀仁和程玉瓶也是满脸笑容站在人群中观看。

老年曹怀仁的旁白:“就在这一天,我喝了我这一生的第三回酒。我自己也弄不明白,那天晚上,我喝了三大碗也没有醉……我一辈子都在想,酒到底是个什么东西呢?我想了一辈子也没想明白,是啊,酒,哪有那么容易说得清哦,要是讲得清,可就不是酒了……”

171、北京饭店宴会厅 夜 内

餐桌上,酒壶和餐具已经摆放整齐。

花厅廊里传来脚步声,隔着玻璃窗能看到人影。

周总理的声音:“主席,今晚开国第一宴,我们喝的是茅台酒。”

毛主席爽朗有力的声音:“开国大典,当然是茅台!”

172、天安门广场 夜 外

夜空中绽放的礼花。

礼花。礼花。

173、茅台镇街上 夜 外

欢庆表演进入了高潮。

毛主席爽朗有力的声音回荡在赤水河上:“茅台!当然是茅台!”

174、曹家酿酒房 日 内

怀仁扯开嗓门大叫一声:“出酒咯!”

站在怀仁身后的允儿也跟着父亲张开嗓门大叫:“出酒咯!”

画外传来此起彼伏的叫喊声:“出酒咯!”

随着这种带有一点野性的吼叫声,我们看见烧房里一片忙碌,酿酒房里热气腾腾,酿酒汉子们赤膊着上身,被酒窖的热气蒸得汗流浃背……

赤水河从丛山峻岭间蜿蜒而去,河谷两侧青山绵延。

2015年茅台庆典的热烈场面。

(出片尾字幕)

——剧终

【责任编辑:尹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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