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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汝纶与《天演论》的出版

2016-12-07卢坡

现代出版 2016年4期
关键词:严复

摘要:吴汝纶对严复所译《天演论》稿本提出了批评和修改建议,随后应邀作序,并在该书出版后尽力推销与宣扬,这已成为《天演论》出版史上的重要关节。在吴汝纶等人士的推扬下,《天演论》对近代中国思想界产生了巨大影响。吴汝纶与严复亦师亦友的交谊,也成就了出版史上的一段佳话。

关键词:吴汝纶;严复;《天演论》;出版史

吴汝纶(1840-1903)为晚清桐城派的末代宗师,生前有“海内大师”和“古文宗匠”之誉,为“曾(国藩)门四学士”之一。他以文章名世,“中外大疑大计,一决于国藩、鸿章二人,其奏疏多出汝纶手”。吴汝纶虽属传统士大夫,但并非抱残守缺者,他开办桐城学堂,传播新学,并亲赴日本考察学制,以图强国保民,曾协助其办学的日本人早川新次为此称赞他为“瓜中国儒林中最有开化之思想者”。与此同时,吴汝纶积极参与西学翻译出版活动,他与严复的交往及对《天演论》的推扬,可谓其中的典型。

一、“此其资益于自强之治者,诚深诚邃”

吴汝纶比严复年长14岁,又为当时文坛执牛耳的人物,两人相交,严复视吴汝纶为师长。严复早年留学英国,对西方社会学、政治经济学较为关注,同时颇具旧学功底。严复作为后起之秀,职卑言轻,需要吴汝纶这样的前辈扶植鼓吹;同时,吴汝纶深知中国积弊所在,希冀借助西学提振民心,也需要学贯中西者的支持。有资料显示,严译《天演论》尚未成书前即送至吴汝纶处,请后者批阅。吴汝纶在清光绪丙申(1896)七月_卜八日《答严幼陵》的信中对此给予肯定和赞赏:“尊译《天演论》,计已脱稿。所示外国格致家谓:顺乎天演,则郅治终成。赫胥黎又谓:不讲治功,则人道不立。此其资益于自强之治者,诚深诚邃。”

严复有感于甲午中日战争之败,从事《天演论》的翻译,旨在通过西方的“天演”“人治”之说,促使中国的“郅治终成”。在吴汝纶看来,《天演论》“名理绎络,笔势足穿九曲,而妙有抽刀断水之致,此海内奇作也。脱稿在迩,先睹为快”。他既对严复贯通中西的学问感佩不已,又对后者试图借助译书以唤起中国的自强精神尤为推重。

另据清光绪丁酉(1897)二月七日吴汝纶《答严幼陵》信可知,严复于丙申年底或丁酉年初将脱稿的《天演论》再次呈给吴汝纶,请其审看批阅。吴汝纶在此信中除了表达出“虽刘先主之得荆州,不足为喻”的喜悦心情,“自来译手,无似此高文雄笔”的钦佩之隋外,另对严氏的翻译之作,提出了一些建议和批评,主要涉及译稿应忠实于原书、注意引注规范等,“法宜如晋宋名流所译佛书,与中儒著述,显分体制,似为入式”。

严复《天演论》初稿《译例》中称:“原书引喻多取西洋古书,事理相当,则以中国古书故事代之,为用本同,凡以求达而已。”这样一来,严复译文中经常杂引中国古书故事,“孔子曰”“孟子所谓”“庄周所云”等。从忠实于原著的角度而言,这些杂引之事,显然不够严谨;从取信于读者的角度,这些中国古人故事出现在西译著作,也难以令人信服。为此,吴汝纶建议,严复此书可以参照晋宋名流翻译佛书之例,这样可使得译著与自著“显分体制”,以为精当。

吴汝纶的这一建议,得到了严复的重视并被采纳。从现在通行的《天演论》版本可以看出,严复将“孔子日”“班固日”之类的话归入案语或小注,较为忠实地反映出译著的原貌。

二、“其书乃驳驳与晚周诸子相上下”

严复译出《天演论》后,托吕增祥转呈吴汝纶,并请吴汝纶赐序。大约在光绪戊戌(1898)正月间,吴汝纶着手为《天演论》作序。吴汝纶在序言中对严复所译《天演论》大为击赏,有“其书乃骏骏与晚周诸子相上下”的至高评价。严复翻译文章推尚“信、达、雅”,这与桐城派提倡的文章讲求“考据”“辞章”及“雅洁”之说息息相通,而吴汝纶“与其伤洁,毋宁失真”的告诫,更是对严复产生直接而深远的影响。“信、达、雅”作为翻译语言标准的确立,对中国的翻译出版工作产生了十分重要的影响,这当溯源到严复、吴汝纶那里。

当然,有论者指出严复翻译文章一味讲求雅洁,非多读古书之人难以理解,不利于学童受益,但从争取那些熟习古文的传统知识分子而言,这种雅洁是最符合他们阅读习惯的,这从不少保守的士大夫为《天演论》倾倒而争相阅读就可见一斑。

严复虽认识到翻译之学有补于世,但“自思职微言轻,且不由科举出身,故所言每不见听”。吴汝纶作为清际桐城派宗师,出仕科甲正途,由其为严复所译《天演论》鼓吹,自然能起到非常之效果。甚至有学者认为:“20世纪初的‘清末新政可以说是源于清廷自身的一场思想革新运动,进化论思想之所以在晚清统治阶层得到回应,应该说与吴汝纶为《天演论》作序所产生的影响有着直接的关联。”

三、“仿香帅主持《时务报》之例,乃望畅行”

吴汝纶不仅为《天演论》作序,还将《天演论》《原富》《西国哲学史》《万国史要》等翻译出版的新作列入其设定的《学堂书目》。《学堂书目》为吴汝纶《与陆伯奎学使》书信的附录,其中详细罗列自小学堂至大学堂所学之中西科目。开列学堂参考书目,事关教育大计,吴汝纶想必经过深思熟虑。《天演论》被列入大学堂书目,足见他对该书的重视和推广。

吴汝纶除了通过学堂推介西学翻译出版之作,还在《答吕秋樵》的尺牍中显露出有意请他人帮助《天演论》销售之意,“似宜凭藉威力,请夔帅札饬各属购阅,仿香帅主持《时务报》之例,乃望畅行,乞转达几道(即严复)与王观察(即王文韶)裁幸”!

吕秋樵即为吕增祥,曾任开州知州,与吴汝纶及严复皆为儿女亲家。严复《天演论》初稿完成后,曾请吕增祥修改,1901年南京富文书局版《天演论》书名即由吕增祥题字,序言则由吴汝纶撰写。吴汝纶想仿照“香帅”张之洞主持《时务报》的前例,请军机大臣王文韶以行政的力量来帮助严复《天演论》做发行销售,从而在更大的范围内对中国社会产生影响。

吴汝纶在批读《天演论》时,摘录其主要内容,记入日记之中,并于每节前加上标题,如“察变”“广义”“人为”等,由此形成了删节版《天演论》。1903年,吴汝纶去世,上海文明书局将吴汝纶日记所载删节版《天演论》排印,即为《吴京卿节本天演论》。《吴京卿节本天演论》不仅仅是对严复《天演论》的删减,其中也包含着吴氏的某些思考,正如吴汝纶之子吴闿生所言:“此编较之原本,删节过半,亦颇有更定,非仅录副也。”在20世纪初的十多年里,《天演论》在中国有三十多个版本,在中国的知识界广为传播,在思想界产生很大的影响,其中尤以吴汝纶删节所作的《吴京卿节本天演论》流传最广。

吴汝纶对《天演论》稿本倾注了诸多心血。“平生风义兼师友,天下英雄惟使君”,从严复的这副挽联中,足以看出他对吴汝纶的敬重。《天演论》的出版史,就是严复与吴汝纶的商讨史、合作史和交谊史。在国难当头、国力孱弱、国民不醒的国情下,《天演论》成了当时新旧知识分子的一剂救国良方。

(卢坡,华东师范大学中国语言文学流动站博士后,安徽大学出版社人文社科分社副社长、副编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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