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假高手”曹钊工作室
2016-12-06胡爱华慈曲刘常山
文/特约记者 胡爱华 特约通讯员 慈曲 刘常山
“打假高手”曹钊工作室
文/特约记者 胡爱华 特约通讯员 慈曲 刘常山
曹钊,58岁,缉毒警出身,现为北京市公安局海淀分局中关村大街派出所民警;2004年,用40天的时间破获了北京市首起盗版盘大案;2013年,起获翻新压缩机100多台,案值达数十万元;2015年,破获了全国最大“假微软盗版案”
58岁,对于大多数在职者来说,都已经到了退居二线、准备赋闲的年纪。但是,曹钊却完全没有这样的想法。他说:“我从不认识英文,到现在看一眼就能识别电子产品的真假,我可没少下功夫!哪能轻易不干了?”
2015年2月17日,海淀分局成立了“曹钊工作室”。这个工作室共有五人,是名副其实的高龄探组,曹钊岁数最大,相对年轻的民警也已40多岁。哥儿几个有一个与众不同的共同爱好——把正品和假货混在一起“玩”,还经常比赛,看谁能最先分辨出正品!
“盗版软件是最好的教材。我可能不懂上面的英文意思,但仔细观察字母大小、包装颜色,就能判断其真假。”自称没文化的老曹道出“常胜秘诀”。
就是这个高龄探组,每年每人抓获犯罪嫌疑人的比率都在1∶17以上,即一个人至少能抓获17名嫌疑人,案值累计数额达数千万元。
成名战
2004年年底,由于年龄关系,曹钊从缉毒警“退”到了中关村大街派出所。
“老曹,最近中关村地区压缩盘卖得挺凶,你觉得该怎么管管?”所长的这番问话让连电脑都不太会用的曹钊一头雾水:什么是压缩盘?寻思半天才恍然大悟,就是街头孕妇或抱小孩的妇女兜售的盗版光盘吧?
调查了几天后,曹钊发现因为卖盘妇女都处在孕期或哺乳期,即使被警方抓了也处理不了,而且,这些妇女一般随身只带四五张光盘,涉案数量也不达起刑点。不过,细心的曹钊了解到她们都是从同一个地方取的货——北京大学附近的一个拆迁工地。
曹钊先从外围观察了一下工地。那里零星有几家住户,工地正中有一个二层工人简易宿舍——这是比较不错的观察点,但是离嫌疑人太近,容易被发现。一抬头,曹钊看到北京大学的一座水塔。经沟通,校方同意曹钊带领专案组在此监视。但很快,曹钊又发现了问题,人一走到外面就会暴露,只能用摄像机透过水塔窗户监视。这样一来,自己的吃喝拉撒就只能被“囚”在水塔里。大冬天的,啃着干面包,水塔里又冷又臭,但必须从早晨7点干到晚上7点。这种日子,曹钊忍了40天。其间,他发现,每天8点,都有一男子骑着摩托车在工地里转悠,途中不乏有人会塞给他一些条子。半小时之后,男子离去。再过十分钟,一辆汽车开进工地,“哐哐”扔下两个大包装箱后立即调头开走。曹钊由此判断,骑摩托车的男子负责收集“下线”所需的光盘种类和数量,汽车则按需送货。
经过一番缜密的调查与跟踪,曹钊发现摩托车男收完纸条后就到银行向广东汇款订货,货物以服装的名义通过物流送到北沙滩,男子取货后,先送回自己在朝阳的暂住地,然后雇黑车向附近的工地等“网点”投放。
“这是警方首次从无照游商查起,摸清了盗版盘的产供销模式。”曹钊说,当时抓获摩托车男李某后,起获了七万多张盗版光盘。
代表作
提到盗版软件,“微软”可能是最大的苦主。但由于商户都是零散经营,很难查到总供货商。
2015年,曹钊跟假微软较上了劲。
他先到微软公司了解正版软件的价格、防伪标识等信息,然后就开始整天在中关村各大电子商城转。看似漫不经心的闲逛,其实,老曹的眼睛和耳朵一刻也没闲——紧盯柜台标价,竖耳监听商户向顾客的报价。
“有货,4 0 0元一套。你要多少?”某商户的这句话,吸引住了老曹的脚步。他盘算着:400元的价格跟正版一千多元的标价可差远了。肯定是盗版!还问要多少,看来他手里还有不少货啊。就此,老曹就盯上了这个商户。终于有一次,商户带着顾客到仓库取货,老曹紧随其后,远远观瞧。只见商户抱出一箱盗版微软系统软件,数量绝对够立案了。但老曹没有动手,他分析这个商户顶多算是分销商,其背后应该还有供货商。
“和其他犯罪不同,售假是个小圈子,如果警方贸然抓人,就可能‘惊’了整个链条,必须要像钓鱼一样有耐心。”老曹说道。他跟踪这个商户将近半年后,终于查到最高层供货商是一个叫商某的中年男子。2015年7月,商某到丰台大红门取货时被老曹抓了个正着,当场起获盗版微软4000多套,假微软标识36万枚及货款五万多元。
遗憾
2013年7月5日,有人报案称在网上购物买到了假的压缩机。经过追踪,确定嫌疑人位于兰各庄。经实地走访发现嫌疑人在一个大院子里,还养着狗,令侦查人员无法靠近观察。
此难题最终落到了曹钊这儿。接案第二天,他就驾车带上年轻民警进了村。令民警不解的是,老曹把车停在了离大院50米外的地方。
距离这么远,什么也看不见啊!
“不用看,仔细听就行。”曹钊指着院落的方向,告诉民警,那“沙沙”声是喷砂机工作的声音!干过勘探工作的曹钊非常了解压缩机的结构。他认为,这伙嫌疑人收来破旧压缩机后肯定是要进行翻新的,所以必然要用喷砂机打出金刚砂,打掉缸体上的锈斑。
“你们听,这个机器基本上就没停过,肯定有大量货要出手!”就在曹钊找到案件突破口时,姐姐发来了一条短信:“爸病重,已经住院。爸嘱咐你踏实工作,别惦记!”
曹钊一手攥紧了手机,攥到指头关节都变白了;一手紧握方向盘,却迟迟没有踩下油门。
老革命出身的父亲最讨厌因私废公。对曹钊兄弟俩,近些年,老人常说:“你俩都是警察,办案子时就得专心。要是因为我耽误了事,我走也走不踏实。”
想到这里,曹钊立即和年轻民警换了位置。他害怕自己控制不了情绪,一冲动就开车驶向医院。
盯了一天,22点多,总算能暂时收工了。曹钊马上赶到医院。此时,父亲已经进了重症监护室。
“父亲念叨你来着,说你忙,别让你来。还说……你是长子,跟着他吃了不少苦……”姐姐有些哽咽。
隔着玻璃望向病床上的父亲,曹钊的眼泪在眼圈里打转,右手抵在玻璃上,仿佛要穿透玻璃拉起父亲的手。
“不会有事的,过两天就好了。”曹钊喃喃自语。
这时,电话响了:“已经确认嫌疑人这两天要在青龙桥附近交易。速归,拟定抓捕方案!”
曹钊看着紧闭双眼的父亲,身上穿的还是自己在上世纪70年代淘汰下来的灰色衬衫。老人一生朴素,舍不得扔,就一直穿着。
“爸,我先走了。结了案再来看您。”曹钊隔着玻璃对父亲说道,然后踱步走出了医院。
根据案件情况,曹钊拟定了抓捕方案,兵分两路,在兰各庄和青龙桥附近同时动手。7月9日,抓捕行动展开。8时,曹钊刚上警车,又收到了姐姐的短信:“爸已经昏迷,心脏骤停。你赶紧来见爸最后一面吧!”
“稍晚点儿我就过去!”回了短信,曹钊带人来到青龙桥蹲守。行动很顺利,七人落网,起获翻新压缩机100多台,案值达数十万元。据嫌疑人杨某交代,整个工艺流程和曹钊推测得完全一致。
抓捕、讯问、送案工作全部完成后,已经是次日凌晨5点。此时,曹钊才向领导说明情况,请假后赶到医院。但父亲已经走了。姐姐说,父亲走得很安详。
“父亲对我特别严格,不像父子关系,倒像工作关系。”曹钊说,当初国家要开采石油,父亲建议他当石油工人,于是,他就干了勘探工作。大漠、戈壁,什么苦地方都待过。后来,社会上出现毒品犯罪,父亲非常焦急,曹钊就转行当了缉毒警。再后来,科技发展,假的电子产品泛滥,曹钊又开始钻研打假。
“父亲没有文化,但有着强烈的责任感,社会上有什么问题,都想出份力。所以他就当了‘领导’,指派我完成他的理想。”曹钊笑言,如果不能让父亲满意,会成为自己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