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为什么不看书了
2016-12-05林云志
林云志
我与书共处的时间也越来越少了,有时候看着家里的书柜,感觉那一本本东西简直像孤零零漂在深夜海面的帆船,它们与我隔着的,就是时间一天天积累下的拖延出来的距离。
不知道为什么,我发现身边的人越来越不喜欢看书了。
随便问一个人:“你最近看书吗?”得到的大多都是莫名的眼神加大同小异的回答:“工作后就变得浮躁了,实在静不下心来看书。”——我们没心思读书,读书这件事对我们生活的影响也越来越小。当然,这里的我们也包括我自己。
我突然会想到以前大家还喜欢看书的年纪。那个时候除了教科书是必修之外,许多小说和故事也像是与哈利·波特的魔法手册一般,伴随着我们青春的生长。金庸,村上春树,余华,苏童,韩寒……那时候我们似乎还都在阅读的年纪,尽管看人生还很单纯。但心思却安定得下来,也能把书里面的世界好好游玩一遍。那时候我们眼神里的意味不多,甚是清澈。
而到了一定岁数,阅读似乎与我们的生活分离了。我们会认识更多的人,也会遇到更多的机会,有新的生活扑面而来,然后我们都变得越来越“忙”,生活简直如过山车般,起伏不定,也难以抽身。
现实有它自身的重量,成年后,大多数人都会感到——阅读书中所叙述的内义往往很难与现实挂钩,一旦现实与阅读产生冲撞,书里面的东西就往往变得失效、贫乏,令人彷徨。我们如果试图通过阅读得到慰藉和内心的平静,结果却容易让人失望。我们无法责怪现实,也无法责怪阅读,只因这两者之间确实存在许多大相径庭的地方,多数时候不可能将两者嫁接到一处,尽管文字都来源于现实,但每个人的现实却尽数不同,语言存在的局限性也容易让文字与现实对比起来,显得失真。
那么,真的不需要读书了吗?想必更要读才对。虽说遗憾的是,即便重新开始习惯阅读,外在的生活还是不至于会有什么变化;不见得会因为阅读就能丰富物质生活,也不见得因为阅读人际关系便能比之前愉快。如果在什么书里作者拍胸脯说,读过他的书之后,马上能致富,人际也顺畅无阻,那这本书还是别买了,百分百扯谎。
但读书可以提供给我们一些健康的生活方式。就像那些持续运动者和完全不运动的人,表面看上去是一样在生活,但质感却不同。每个人都想看到百分百的自己,也想看到一些可能寄托于我们生活之外的什么,让我们不至于每天敏感于老板的脸色,繁琐于拥堵无比的交通,和那些同样停滞或逆行到死胡同的人际关系。尽管多数情况下,我想我们都不清楚自己的理想是什么,我们想要的是什么,但却也并不意味着我们就会随波逐流。毕竟,我们拥有知觉,感性思维,和身体长久酝酿出来的对外界事物的判断法则。
其实某种情况下,我们不妨退而求其次,做一些排除法,剔除那些我们不想要的,生活的轮廓便能被擦拭得清晰一些。而这些,都可以借助阅读的力量。有一位作家曾说过,我们读到的东西其实就是我们内心的投射;文字是一面镜子,往里面窥见的,都是我们自己的想法。好的作者可以用语言表达出我们挤压在内心却无法表达出来的东西,也可以将一些感知方面的东西归类得更为简明、透彻。
我们可以通过阅读,看到别人生活中的一些事例,大多数也一样发生过或正发生在我们身上,而借此诱发一些共鸣,得到新的暗示。而不是永远把眼睛搁在目前的生活,把身体定格在现实沉厚的重力上,举步艰难。
人们为什么不阅读了呢?可能是到了一定岁数,身上与文字联系着的那根韧带,慢慢松开了。而那些与阅读相关的心境似乎也随之脱节,一点点从身上漏了出去。语言失去了它的敏感性和活力,一些本该饱满灵活的知觉,也随之慢慢钝化。
张爱玲把人生比作“一件旗袍,上面爬满了虱子”,而冯唐却自信要用“文字打败时间”,两个概念似乎都略有夸张,本质上却是对生命的不同指向。文字到底有多少可能?是需要怎样的向往,才能让文字扯断在有限的时间里一定会爬满许多虱子的那件旗袍呢?想必还是因人而异。
不管如何,还是要往好的方向看,也许,有一天我们又会在一个明朗或者糟糕的午后,拾起那些已经冬眠了很长时间的书本,那些文字带来的幻想也会从某个遥远的地方回归脑际。而人与书的缘分,或许也会在某个意外的瞬间,重新联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