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俄的“权力游戏”

湘溪

“没有永久的朋友或敌人，只有永恒的利益！”这句国际政治名言最近在土俄关系的“大逆转”中再次得到了生动的印证。8月9日下午，在圣彼得堡康斯坦丁宫希腊大厅，两双手紧紧相握所引起的世界关注堪比里约奥运赛场，竟然吸引到300多名全球媒体记者前往采访。土耳其总统埃尔多安在未遂政变之后到访俄罗斯，会晤半年多前还“隔空对骂”的“老冤家”俄罗斯总统普京。

2015年11月24日，土耳其以“侵入领空”为由，击落在叙土边界空袭叙利亚反对派的俄罗斯战机。普京直斥埃尔多安是“从背后捅刀子”的“恐怖分子帮凶”，而埃尔多安也不甘示弱，不仅一口回绝普京的道歉要求，而且语气强硬地表示：“土耳其保卫领土安全的权利必须得到尊重。”此后俄土关系断崖般下滑，双方互扣商船、俄对土实施经济制裁、赴土游客数量狂跌。难以想象的是，两国总统时隔半年就会微笑着握手，而且一谈就是三个小时。在共同会见记者时，埃尔多安感谢“我亲爱的朋友弗拉基米尔·普京先生”的热情接待，称这次会谈是“那个众所周知的事件后的第一次”，是双方关系“新的开始”。

《全球事务中的俄罗斯》杂志主编感慨万千：“如果需要的话，最刺耳的话也可以忘记。”其实，土俄关系再度走近早有征兆：6月27日埃尔多安就致信普京，对击落俄战机一事表达歉意，并使用了俄语“对不起”一词，而普京顺势接过了埃尔多安抛过来的“橄榄枝”，这次访问可以说是“水到渠成”。

政治这个“权力游戏”围绕利益展开，只有那些头脑清醒、运筹帷幄者才能成为赢家。而埃尔多安与普京就是这样的头脑清醒者：尽管强硬，但也灵活、善于变通。埃尔多安与普京的走近，在中东这个全世界最大的“权力游戏场”中，可以说是走出了关键性的一步棋。埃尔多安最终道歉“服软”是土俄修复关系的第一步，这背后确有“被逼无奈”的因素。俄罗斯的经济制裁让土耳其付出了惨重代价：今年上半年，土对俄出口额降至7.37亿美元，较去年同期下滑60.5%；俄罗斯曾是土耳其第二大游客来源地，制裁后，作为土耳其支柱产业的旅游业陷入萧条，随之而来受到重创的还有农业、建筑业等。更重要的是，土耳其将近一半的天然气供应依赖于俄罗斯，土俄能源管道项目中断是其无法承受的。埃尔多安深知在土耳其自己最大的政治吸引力是促进经济发展，尽快让土俄关系转寰减轻对经济影响才是正道。更何况，土耳其在经济形势不佳的同时还面临难民涌入、加入欧盟进程受挫、恐怖袭击不断等一系列难题。

当然，在俄罗斯方面，经济制裁属于“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在利用击落飞机事件“敲打”埃尔多安的目的已经达到后，自然应该“见好就收”；而且因乌克兰问题遭美欧孤立制裁的俄罗斯其实和土耳其“在同一条船上”，目前，北约与乌克兰、土耳其在黑海周边形成一个强硬的“反俄联盟”，形成巨大的地缘政治压力，而俄利用土耳其与西方关系紧张的机会拉拢土，也可以在北约这个“链条”上找到薄弱一环，改善俄战略处境。

巧合的是，土俄双方各自的“小算盘”让土耳其的未遂政变狠狠地推了一把。埃尔多安指责在美国的居伦策划了这次政变并要求美方“交人”，同时也发泄了一把对欧盟迟迟不接纳土入盟的怨气；而另一方面媒体又传言，对于这次未遂政变，普京事先知情并向埃尔多安做了通报。这种“敌友易位”似乎也体现在叙利亚问题上：此前俄土在支持还是反对阿萨德政权问题上立场对立，而近期土在叙利亚问题上有所收敛，不再帮助叙反对派，而且加强了对叙土边境的封锁；埃尔多安访俄时甚至与普京讨论了就叙问题合作的可能性。8月10日，土耳其外长恰武什奥卢宣称，土“或许将考虑退出北约”，同天埃尔多安也喊话要求美国在土耳其与居伦之间“做出选择”。这样的“配合”似乎来得太快了一些，以至于德国《图片报》惊问：“普京和埃尔多安现在是朋友了吗？”不过，该报随即引用北约退役将军、德国国防军前总监哈拉尔德·库雅特的话说：“虽然土耳其因为与美欧关系变得困难而寻找新的朋友，但说他们是朋友就想得太简单了。”敌人的敌人未必是朋友，朋友的敌人也不一定是敌人，而最终决定一切的，依然还是利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