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篮”后人民币国际化的战略思考
2016-12-01中国工商银行城市金融研究所
中国工商银行城市金融研究所 熊 园
“入篮”后人民币国际化的战略思考
中国工商银行城市金融研究所熊园
2015年11月30日,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宣布人民币成为特别提款权(SDR)篮子货币,份额超日元、英镑,居美元、欧元之后。作为当今世界第二大经济体的法定货币,人民币加入SDR意味着国际社会对过去几十年来中国经济发展、对外开放、金融改革与人民币国际化等方面所取得成效的高度认同,也注定将对中国和世界产生积极而深远的影响。鉴于此,本文试图解析人民币“入篮”的深层意义,并探寻未来人民币国际化的战略选择。
人民币“入篮”的三大积极意义
一是人民币“入篮”开启了人民币国际化新征程,实现了人民币国际职能的跨越式发展。2008年以来,我国相继出台了一系列相关政策措施,人民币国际化进程有着明显提升。截至2015年11月,人民币跨境业务业务范围覆盖全球98%的国家和地区,人民币已是第二大贸易融资货币、第四大常用支付货币、第六大外汇交易货币和第七大储备货币,并与美元、欧元、日元、英镑、瑞郎等主要国际货币可直接交易。“入篮”将有力地提振人民币的国际接受度,实质性地提升人民币国际化程度。特别是虽然全球已有30多个国家将人民币选为本国储备货币之一,并且中国已和30多个国家达成了超过3万亿元规模的货币互换协议,但相比美元、欧元等主要国际货币,人民币远未起到国际储备货币的作用。此次“入篮”则为人民币成为国际储备货币奠定了坚实基础,并一举实现人民币由贸易货币、投资货币到储备货币的跨越式发展。
二是人民币“入篮”将推进中国实现更大程度的对外开放,“倒逼”中国深化金融改革。近年来我国一直致力于提高对外开放水平和积极融入全球市场,“十三五”规划也指出,“开放是国家繁荣发展的必由之路,必须发展更高层次的开放型经济,扩大金融业双向开放。”人民币“入篮”无疑将会进一步推动深化对外开放,有利于中国加强对外贸易的深度和广度,也有利于中国企业“走出去”。此外,IMF认为人民币符合了“可自由使用”标准,即在国际交易中“广泛使用”以及在主要外汇市场上“广泛交易”。“入篮”表明国际社会对我国资本项目开放程度和汇率制度弹性水平的认可,也就意味着我国金融改革不能倒退和停滞不前,我国必须在人民币可自由兑换、汇率市场化改革、资本市场开放等方面的金融改革达到更高水平和更高标准。
三是人民币“入篮”标志着国际货币格局进入新版图,有利于中国深度参与全球经济治理。2008年美国金融危机,欧洲主权债务危机,以及美国的量化宽松(QE)政策导致全球经济的持续动荡,一再表明当前以美元作为单一主权货币充当国际储备货币已经不再适应全球经济发展的现状,多元化国际储备货币已是大势所趋。与此同时,随着以中国为代表的发展中国家政治和经济地位的日益上升,在经济金融全球化不断加深的背景下,在全球经济格局日益变化的形势下,国际金融秩序理应得到发展中国家更为深入的参与。我国经济持续了30年来的快速增长,2010年起已经连续5年成为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人民币此次“入篮”可谓“水到渠成”,既实现了国际货币格局的再平衡,为国际金融秩序注入了“新血液”,也将有利于“一带一路”战略更好地实施,并促进中国参与主导的区域性乃至全球性的金融体系更好地发挥作用,包括“一带一路”自贸区、金砖国家开发银行、上合组织开发银行、亚洲基础设施投资银行等,助力我国走向全球经济治理的舞台中央。
人民币“入篮”后需认清的三个关系
凡是过去,皆为序曲。加入SDR固然是中国的绝对利好,也为人民币最终走向世界提供了巨大契机。但也要看到,我国资本项目开放、汇率制度改革、利率市场化、资本市场建设等还存在诸多问题,美元充当“霸主”地位的国际货币格局短期内仍难以改变,由西方发达国家所主导的国际金融秩序短期内仍将延续,因此,人民币“入篮”真正发挥实质性成效尚待时日。鉴于此,后SDR时代我国推进人民币国际化,需认清以下三个关系:
一是认清SDR与美元、人民币与美元的关系。一方面,SDR实际作用有限,本质上仍是取决于美元。SDR是IMF于1969年创设的一种国际储备资产,旨在缓解主权货币作为储备货币的内在风险。遗憾的是由于分配机制和使用范围上的限制,SDR的作用至今没有能够得到充分发挥,近50年来全球储备资产中SDR的占比越来越低便是一个印证。而从此次SDR篮子货币的权重分布来看,美元由41.9%变为41.73%,仅微降0.17%,人民币10.92%的份额主要来自欧元、日元和英镑的“让渡”,这在很大程度上说明SDR仍然是“美元的SDR”。
另一方面,人民币取代美元成为世界第一货币仍是长路漫漫。回顾国际货币格局的演变历程可知,一国货币地位与其经济实力休戚相关,强大的经济实力是一国货币国际化的先决条件,国际货币格局变化过程背后是长时期经济实力的此消彼长,但两者也并非严格的对应关系。美国经济早在19世纪80年代开始就已经开始反超英国,并在20世纪初全面超越英国,而美元直到1944年布雷顿森林体系成立之后才最终取代英镑奠定其霸主地位。
二是认清人民币国际化与经济发展、国家安全的关系。“入篮”意味着国内外金融市场将进一步打通、资金跨境流动的限制将逐步取消和人民币汇率将更加市场化,也意味着我国日后在国际事务中需承担更多责任。当前,中国正处于经济发展承上启下的关键期,高储蓄率不仅是过去30年中国经济崛起的物质基础,也是未来30年中国经济可持续崛起的有力保障。因此,必须认识到,人民币国际化是一个打开国门的过程,只要内部条件不成熟,就要稳字当头,做到蹄疾而步稳。推进人民币国际化应具备底线思维,要以有利于中国经济长远发展为根本考虑,不能以牺牲经济发展为代价;要以维护国家金融安全为根本立足点,牢牢守住不发生系统性和区域性风险的底线。
三是认清人民币国际化与资本项目开放、汇率制度改革的关系。一方面,一国货币欲实现国际化,资本项目开放是必然的要求,但对于资本项目开放的程度一直分歧较大,国际经济学界迄今为止未能从理论上和经验上证明,资本项目的完全开放对发展中国家利大于弊。英镑、美元、日元和欧元的历程亦表明,货币国际化虽然伴随着资本项目的逐步开放,但并不意味着资本项目必须完全自由化。针对当前日益复杂的国际环境和政治、经济及金融形势,针对当前我国不断显现的地方债、房地产泡沫、企业债、影子银行、股市动荡等一系列金融风险事件,针对汇率和利率形成机制短期内尚难有效形成的事实,资本项目开放作为中国金融体制改革中最为敏感、风险最大的改革,如何稳妥推进资本项目开放变得十分关键。我国决策层应提高认识保持警惕,当前形势和未来一段时期内都不应追求过快的资本项目开放,应在保障经济金融安全的基础上,谨慎对待资本项目开放。
另一方面,汇率是一个国家对外经济贸易联系的纽带,汇率制度是国家经济制度的重要组成部分,恰当的汇率制度是一国经济增长的重要保障之一。人民币汇率改革是一项极其复杂的系统工程,它不仅涉及到国内外相关群体的利益格局调整,而且面临着汇率制度改革后难以预见的诸多不确定性。因此,汇率制度的设计者和决策者难以在改革之前就精准预见改革目标的实现情况,从而需要在改革过程中不断适时地调整策略。特别是汇率制度改革必须充分考虑政治因素的影响。由于汇率只能反映本国货币的国际购买力,随着各国经济实力的涨落,就可能使各国货币之间的汇率产生浮动。各国政府可借此将汇率作为一种政策工具,根据本国利益在经常账户或资本账户上获取更大的好处,从而使汇率的调整成为各国政府之间的博弈行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