速度与激情

徐敏　李嵱　杨鑫

一家是大型传统企业，一家是新兴互联网企业，吸引他们来到阿拉山口的，除了“一带一路”战略的政策机遇和前景，还有这座口岸新城自身所蕴藏的速度与激情。

毋庸置疑，阿拉山口是速度创造出来的奇迹。

阿拉山口口岸综合保税区自2014年6月正式封关运营以来，其发展速度更是快得惊人，短短两年间，筑巢引凤吸引了80余家国内外企业来此落户安家。

本刊记者在综保区走访期间，随机采访了两家企业，来自江苏绍兴的振德医药纺织有限公司和当地企业阿拉山口丝路宝网络技术服务公司。在与两家公司负责人的交谈中，我们切实感受到了阿拉山口的速度与激情。

振德的山口速度

对许多人而言，“一带一路”似乎尚停留在规划、研讨、倡议等理论层面，但对于阿拉山口口岸及陆续进驻口岸综保区的企业来说，却早已不是概念，而是一曲集结号。

从江苏来到祖国西大门投资建厂的振德医药纺织有限公司就是进驻保税区的企业之一。“这完全是突破性的一次抉择，对于我们企业而言，‘一带一路完全超越了字面意义，给我们企业找到了一条直通未来的通衢大道。”振德医药纺织有限公司副总经理秦松祥说。

秦松祥在阿拉山口已经常驻近半年，他每天在综保区和办公区两地跑。车间有事，他开着车前往位于综保区内的新建厂房协调，没事的时候，就回到企业服务中心的办公室里，处理与外界的诸多联系事务。

从秦总办公室的窗子望出去，辽阔美丽的艾比湖尽收眼底，湖边成片地矗立着几十层楼高的大风车，蔚为壮观。“天气好的时候，还能从湖水中看到天山的倒影，非常漂亮，就像海市蜃楼一样。”秦松祥对当地政府提供给他们这么好的办公环境颇感满意。在另一侧窗外不远处，则是正在扩建的阿拉山口蓝领公寓和专家公寓楼群。

2015年11月1日，秦松祥从江苏第一次来到新疆，在阿拉山口待了15天。“由于冬季无法施工就回去了，今年3月9日返回，协调建筑施工方面遗留的问题，安装生产设备。眼下我们正在抢进度，8月1日试生产，9月20日全面完成安装，准备10月1日正式投产。”

到底是什么样的优势，能把这样一个企业从那么远的江苏吸引过来？秦松祥不假思索地回答说：“我们振德医疗集团原本是想去霍尔果斯投资的，那边是苏州对口援建的城市，我们董事长的同学在那里搞投资，邀请他去考察。但去了发现霍尔果斯综保区当时还没有封关运营，但说很快就会封关。然而，很快是什么概念？对企业来说，这是个不确定因素，所以有些犹豫不决。”

秦松祥说，“正当进退两难之际，这边阿拉山口综合保税区经济发展局王新春局长和我们对接上了，邀请董事长到这里来考察。结果没想到中国出口的大宗物资都是从阿拉山口往欧洲发运的，欧洲的设备到这里的时间最快。事实证明落户在这里的选择是对的，我们有16台R60（600头全自动无痕接头纺纱机）都是从德国进口的，运到阿拉山口只用了11天时间。当时综合考虑在这边更方便，加上综保区的优惠政策，以及自治区政策法规很具吸引力，也给了我们很大的信心。我们董事长去年7月来考察，8月份就拍板了。”

2015年8月，振德医疗集团在阿拉山口投资的阿拉山口振德医用纺织有限公司开始备案登记，9月17日正式注册，10月9日注册成功。

据秦松祥介绍，从宏观上讲，国家“一带一路”战略对他们的企业起到了助推作用，前景基本可以预期；从微观上讲，新疆这边具备棉纺的优势，加之综保区的各项优惠政策，“尤其是电的优惠政策优势明显，我们江苏那边企业用电是每度0.78元，而这里只有0.35元，相差一倍多，仅此一项一年就能节省一千多万元。这里的厂房是当地政府帮我们代建的，三到五年后回购”。

R60全自动无痕接头纺纱机，是目前全球自动化程度最高的生产线，完全打破了以往传统纺织企业的人海战术。“R60就像傻瓜机一样，很好操作，接头也是全自动的，不需要人工去接。车间里将来只需工人骑着车巡回，哪个红灯亮了，说明接头不成功，及时把这个红灯处理掉就可以了。”据秦松祥透露，振德医药纺织有限公司初步计划在当地招收50名工人，聘请3位工程师和两位管理人员就足以正常运转。

对于振德医疗集团而言，在阿拉山口综保区创企建厂优势明显。其中原材料可以进口中亚乌兹别克斯坦和哈萨克斯坦的棉花，非常具有价格优势；销售出口可在阿拉山口通过中欧班列直接发往欧洲，费用便宜，交货迅速，11天就能抵达欧洲。

短短半年时间，秦松祥已经从一个对阿拉山口一无所知的外来者，变成了以博州人自居的企业家。“我是搞技术的，不会说假话。州领导、市领导经常到我们车间来视察，了解和协调工程进度，看看还有什么困难需要解决，对我们这块儿非常重视。”

从企业服务中心驱车进入综保区内的厂房，只需几分钟。就连秦松祥都说他不敢相信，占地两万多平方米的厂房，一年前还是一块戈壁滩，一年后就将成为瑞士立达公司在全球最大的厂房。记者在厂房内看到，数十米长一台共16台全自动纺纱机一字排开，瑞士厂方所派的两名捷克工程师和三名中国工程师正在做最后的调试工作。

今年54岁的秦松祥学的是工业自动化设备和纺织。到阿拉山口来之前，他对新疆颇感陌生，但其父却在上世纪90年代被南疆喀什的一家棉花加工企业聘请为技术专家，搞摘花工艺。“我说我要到新疆去的时候，父亲说新疆是个好地方。原来我觉得新疆太远太荒凉，到这边以后完全不是这种感觉，这边空气没有污染，风景壮阔秀丽，是江苏无论如何也找不到的，综保区这边的道路绿化非常漂亮，我每天都有不一样的感觉。”

车子行驶在综保区宽敞的马路上，道路两边分散排布着数十家在建企业，有进口整车的公司，有木材加工、粮油加工企业等。有意思的是，坐进秦松祥的车内，就能闻见一股淡淡的羊肉味，秦松祥打趣说，到新疆没有羊肉味就不正常了。

秦松祥说，他已经熟悉了山口的一切，也非常感谢当地政府的大力支持，当地政府为入住综保区的企业无偿提供土地使用权。“这间办公室也是政府免费提供使用的，晚上住在条件不错的免费白领公寓里，吃饭有集体食堂，饭菜质量也不错，特别是手抓饭越吃越香，已经不会再为饮食不习惯发愁了。”

在秦松祥的眼里，山口的节奏不算慢，工作人员都很敬业，海关365天都上班，各个部门都有人在值班，有事找他们都能及时得到解决，不像在内地周末是不上班的。“政府部门如此敬业，我们就更没理由拖沓，这半年抢安装进度，感觉好像在被一种速度推着走，所有难题都能迎刃而解。”

振德集团在阿拉山口综保区投资2.2亿元兴建的这个车间，未来将年产9000吨医用棉纱。据秦松祥介绍，该集团计划在这部分投资形成产能以后，在阿拉山口综保区配套工业园，还将投资一个二期工程，明年4月正式投产，届时将引进250台日本津田驹高速喷气织机，和部分配套纺纱设备，生产特种绷带用纱。两个项目全部达产后，可以创造300个就业岗位，年产值约3.6亿元人民币。

“我们集团打算把产业链一步一步向下延伸，最终在阿拉山口实现从原料到医用辅料、成品的全流程加工制造能力。”秦松祥说。

在被问及所生产出来的产品将来是供应国内还是出口海外？秦松祥回答说：综保区即将产出的纱制品先供给集团下属的几个医用辅料厂使用，未来两年内争取大面积转移到阿拉山口来，到那时成品直接从口岸出口到中亚和欧洲，能够减少巨额运输成本。“我们目前销售市场以欧洲为主，中亚是短板，还不能形成销售。”

总部设在江苏绍兴的振德医疗集团是一家大型医用辅料制造企业，拥有5000多名员工，产品销往70多个国家和地区，主要面向欧洲和北美。2015年，该集团产值超13亿元人民币，其中外贸出口达1.6亿美元。

“‘一带一路对很多人来说也许还是个概念，但对我们做企业的来说，已经是性命攸关的抉择了，而这次在阿拉山口建厂时所遇到的转关贸易，我们的感受就更加强烈。”结束采访时，秦松祥不无感慨地说。

丝路宝的口岸激情

也许这帮年轻人就是未来新疆真正意义上的跨境电商。他们看中的是西部这个“首家综保区”未来无限的可能性，也看重这片欣欣向荣的试验田将带给他们的一切。

阿拉山口丝路宝网络技术服务公司成立于2015年，2016年1月1日入驻阿拉山口综保区。这家公司是由新疆润物网络公司与阿拉山口综保区管委会联合注册成立的一家子公司。

在业界，润物网络小有名气，它跻身于中国中小企业创新100强，其总部设在乌鲁木齐；该公司目前是新疆及西北地区惟一一家获得跨境支付牌照的企业。公司核心创始人郭清风（博乐人），在业内昵称“清风朗月”。

2015年，新疆首家正式封关运营的互联网公司润物网络与阿拉山口综保区“情投意合”，联合注册组建了“丝路宝（Cornucop）跨境电商公共服务平台”，并联合新疆邮政共同推动面向中西亚、俄罗斯等国，集资金流、服务流、物流的一站式跨境电商公共服务平台。

令人吃惊的是，出面接受本刊记者采访的是丝路宝90后的项目顾问黄仁冬，或许是他看出记者疑惑的眼神，微笑着单刀直入地剖白说：我们丝路宝团队目前在这里的12个人，平均年龄为24岁。一旁陪同的综保区管委会办公室干事王倩说，“综保区看中的是这个团队的朝气和活力，输入一切，不如输入具备活力的思想，因为惟有思想是无法复制的……”

黄仁冬在团队里昵称叫兜兜，毕业于成都的一所高校，学习的是建筑专业。他坦言，2014年大学毕业，发现建筑行业已达到饱和状态，再想跻身似乎难度很大。“所以我转行跨入了互联网领域，现在跨行业跨专业似乎太正常，尤其现在做跨境电商这块，感觉每天都有学不完的东西。”

其实，黄仁冬来到新疆，起初还是因为女朋友。“我的女朋友是新疆博乐人，她高三那年来成都找我的同学玩，我们认识并爱恋至今，已经七年了。”由于女友大学毕业后，其父母不太愿意她去内地闯荡，便留在了阿拉山口人民银行工作。适逢黄仁冬偶尔发现了润物网络，便独自前往乌鲁木齐总公司应聘，并接受了系统的培训。如今，黄仁冬带着对恋人的爱慕与自我成长的渴求，激情澎湃地来到了阿拉山口。

今年元月，恶劣的气象给第一次来到阿拉山口的黄仁冬一个下马威，“除了风大，什么都没有，连个小商店都找不到，娱乐的地方就更没有了。女朋友工作很忙，我也很忙，大风又让你没地方可去，所以晚上只能拼命看书学习，不断充实自己。留在成都固然生活条件和环境都会比这里好点，但却少了这里的发展机遇。”

对黄仁冬而言，整个新疆能把跨境电商吃透的人，恐怕不会超过三个，郭清风便是其中之一。“跨境电商这个行业模式此前谁也没有概念，都是一步步摸索，找寻一个适合企业生存的道路。我一直坚信以团队的能力，一定会给公司带来实际的突破。这半年来，在共赢金融这块儿，我带领团队将流程设计出来，在法律允许的情况下，在所有风险可控的情况下，设计完成后交由公司编程人员开发上线，这是比较有成就感的一种享受。”

正如黄仁冬所言，目前整个新疆没有第二家真正意义上的跨境电商。跨境电商必须拥有自己的支付牌照，这是其最基本的通行证，像阿里巴巴、易达通均具备这一成熟的模式。

“目前阿里巴巴在哈萨克斯坦建有一个海外仓，这个模式跟我们基本在一个起跑线上。阿里巴巴在新疆提出的战略目标，实际就是一年前我们跟自治区商贸厅合作规划的那种模式。”黄仁冬说。

电商领域是一个相互交融的领域，不存在独立王国的概念，不是你做你的、我做我的，互联网正朝着合作共赢的时代迈进，每个个体和团队都有着各自的优势。对此，黄仁冬深信不疑，“我们丝路宝的优势是离口岸近，随时能掌握口岸的一手资料、一手信息，把我们的平台不断完善，让企业和个人的体验度不断提升，这是我们的最终目的。当然目前的瓶颈在于，国家政策层面的很多东西还没有完全开放。内地和沿海报关、报检、物流等在一个平台上就能实现，但是在新疆来说，这方面还亟待国家和政府方面的支持，我们含辛茹苦地做着1.0，人家已经在做2.0版了，作为西部最大的口岸，这种差距应该引起国家层面的高度重视。”

据黄仁冬介绍，目前整个跨境电商所遇最大的制肘就是资金的问题。“我们跟银行正在沟通，银行提出的监管政策就是还原申报。每个企业通过我们丝路宝平台，通过银行走的所有信息流和物流，都要还原到个人身上。按照国家现有的政策，你购买国外的东西，你得自己去付这个钱。而跨境电商出来以后，实际上是打破了这个壁垒，你购买的东西，我可以替你向国外支付，但正是跨国界支付的‘不匹配，成为目前做跨境电商最大的障碍，这实际上是国与国之间政策层面的问题，而不是互联网技术层面的问题。”黄仁冬说，“就好比你能收到订货，却没有往外付钱这个路径；我往外付钱有路径，却拿不到货。这就牵涉到银行监管。现在我们跟银行交流以后，按它的步骤，小商品这块已经走通了，从国外进口回来，通过网络付费，这个已经没问题了。但大宗货物还走不通，还在有步骤地实践探索。”

不久前，丝路宝在一单跨境业务上就险些犯了政策性错误。他们从丝路宝平台上向国外付款，虽然当地的外管局已经同意，并签发了书面同意函，但是网上申报时却被卡在了自治区农行，险些酿成大错。

毫不夸张地说，今天的互联网金融已经成为企业的第二银行，所有互联网行业都是以互联网金融为基础，来辐射周边或者更大的区域。企业向银行贷不来款，通过变相的方式实现订单融资、平台担保，以此解决企业生产周期的一些问题。综保区管委会负责宣传的年轻干事王倩告诉记者，“政府成立这个平台，也是为了解决企业实质性的资金困难问题，在中小企业基于风险可控范围之内，实现互惠共赢，解决企业一时资金周转难的问题。”

黄仁冬坦陈，目前的丝路宝团队还处在创业阶段，几乎没有什么收入，招商这块也存在诸多困难和盲区，“但我们都很年轻，都愿意在这儿吃苦。”综保区为这个年轻的团队解决了一部分后顾之忧，为他们提供办公条件、宿舍，以及综保区入驻企业所能享受的所有优惠政策。

按计划，今年8月底，丝路宝跨国B2B通关业务必须上线，目前跨国小商品B2C已经开通。“到时大宗货物如木材、粮油、钢铁等进来，会涉及到很多问题，称重啊，计税啊，合同啊，资金支付啊等等，都需要在平台上完成，所以协调通关业务必须尽快完成，这是上个月总公司给我们下达的首要任务。目前的困难是，还存在信息跟货物不匹配，一些问题不属于技术层面，而完全属于政策层面。”黄仁冬对此颇感压力重重。

记者在综保区了解到，一个跨境电商产业园正在运筹之中，本地电商孵化园项目8月中旬可望落成竣工，培训随之展开。这两个产业园的落成，将给未来的跨境交易企业提供必要的互联网金融知识，以便孵化诸多企业，最终目的是让各个企业能够自如地使用丝路宝这个平台（截至记者发稿前，综保区已有100家企业入驻综保区）。

“当然，整个综保区不可能只有丝路宝一家跨境平台来帮着企业做跨境服务，而是以丝路宝作为支撑点，来辐射整个综保区，让所有企业通过利用互联网功能，解决更多的实际问题。”王倩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