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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座城市与一个女人
——论《长恨歌》中上海城市形象

2016-11-26杜克洁

小品文选刊 2016年24期
关键词:王琦瑶长恨歌弄堂

杜克洁

(广西民族大学文学院 广西 南宁 530006)

一座城市与一个女人
——论《长恨歌》中上海城市形象

杜克洁

(广西民族大学文学院 广西 南宁 530006)

《长恨歌》作为“海派传人”王安忆的上海题材代表作品,不仅获得了我国长篇小说最高奖项——茅盾文学奖,也在读者群中获得了很高的赞誉。王安忆在书中对上海城市形象的描绘是同故事的人物与情节融为一体的,她对这座城市入木而独特的刻画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因此,本文试图立足于文本细读,研究王安忆笔下感性、日常的上海形象,思考上海这一形象在小说中的重要作用,并解析作者塑造独特上海城市形象的动因与意义。

上海;王琦瑶;感性;日常生活;城市形象

上海是王安忆从小成长的地方,也是她一直以来的重要创作主题,而王安忆本人也被称作是张爱玲之后的“新海派作家”。《长恨歌》作为王安忆描写上海的巅峰之作,其中城与人融合一体,人物的性格与城市的文化积淀密不可分,人物一生的故事也是城市几十年来的变迁与轮回。在王安忆独特的女性视域下,上海不再仅仅是繁华的名利场,这座城市的形象变得感性与日常起来,就仿佛是每个弄堂里的王琦瑶那样——优雅浮华的表象下,是芯子里的日常生计。

1

王安忆曾经坦率地表示,《长恨歌》企图写出一个城市的故事:“城市的街道,城市的气氛,城市的思想和精神。”[1]当然,王安忆的心目中,女性是这个城市的代言人[2]。王琦瑶之所以是王琦瑶,是因为上海累积的地域文化对她的塑造,而王琦瑶的“长恨歌”也只可能发生在上海这个城市。王安忆在《长恨歌》中对人物的塑造是从城市出发的,而城市形象的展示与描绘则是以人为载体的。故事从上海开始,讲的也是上海的故事。

小说从托住这个城市繁华的弄堂说起,弄堂油腻的后窗、屋顶的鸽笼都让人觉得感性可触。紧接着作者讲述了流言,它是城市光鲜外表下一颗粗鄙的真心,有着做人的胆子与疼痛,是上海弄堂的精神性的东西。闺阁则是上海弄堂里不息的天真,人在闺阁心却向了四面八方、飞得高高的。细读作者对弄堂的描绘,我们能够察觉王安忆不仅企图绘制城市的弄堂图象,同时还竭力凸显这城市图象背后种种隐而不彰的意义——地域背后的文化与精神个性,比如对上海弄堂的精神——流言的讲述:“流言产生的时刻,其实都是细心做人的时刻。上海弄堂里的做人,是悉心悉意的时刻,全神贯注的做人,眼睛只盯自己,没有旁骛的”。[3]

作者对弄堂、流言、闺阁种种上海的景与事的论述,也让人不由此想到“上海弄堂的女儿”王琦瑶的心性,她的性格与性格成因在开篇对上海弄堂景象与精神的讲述中不露声色的铺垫了下来。王琦瑶在弄堂文化浸染下的形成的性格与其做人准则,决定了她的每一次选择,最终变成了她的命运。甚至在王琦瑶尚未出场的这四小节中,作者已经预言了王琦瑶的故事,甚至是这个故事的结局。王琦瑶闺阁的心是高的,有着实际的算计与抉择的胆量,她做人正如弄堂里的精神,悉心悉意地用尽全力。王琦瑶身上的这些特质,让她奋力争取上海小姐的头衔,让她一无反顾地做了李主任的外室。王安忆在《流言》一节中说,流言是敢把皇帝拉下马的,是痞子的作为,而王安忆最后死于听信流言的长脚这个痞子手中,其实不也是间接的死于流言“手中”的吗?也恰如作者在王不得不说小说的开头与结尾带有强烈地预言意味:这个故事在开始时就预言了王琦瑶因为流言而死去,因为弄堂的精神烙印而消亡。

王琦瑶的出场从1945年上海独有的片场开始。此后,读者跟着她一起走过这个城市华丽的爱丽丝公寓、曲折的平安里弄堂、罗曼蒂克的茂名路、上海八十年代的新区……通过王琦瑶或其他人的眼睛,作者一步歩展现了这个国际化大都市的景象。上海城市的形象在普通人的眼中呈现,是他们日常生活的一部分,因而显得感性与温存。王安忆用她独特的作家话语阐释了上海,重新赋予上海众多景象以提炼过的精魂,弄堂、片厂、平安里、茂名路、淮海路在作家笔下灵动性感。而作者又从这些上海城市象征性典型意象里提炼出了一个完整的魂、上海沧桑的背负者王琦瑶。正如李静的精辟评论,王琦瑶的一生是上海形象与上海性格的化身。她周围的一切人物都象征了上海的一点内容:李主任象征了权力,程先生是上海宁死不屈的一点优雅、绅士、摩登与钟情,而长脚则是这城市这时代的虚假繁荣”的化身,一旦支撑台面的东西失去,就露出贪欲和杀人的本性来。王琦瑶之死宣告了一个城市古典的摩登时代的终结,一种文明的终结。[4]

王安忆将个体生命的成长与消亡过程与历史的发展、上海地域文化的累积嬗变结合在一起,成功的借由一个女人写出了一座城市——上海。在她的小说叙事中,人、事、时、地密切联系,故事的时间、地点、人物三要素一同发展,交织成为一体:故事与故事中的人只可能在上海这个地点存在,对人物性格的塑造也是对上海地域文化与形象的描写,而人与地两者又同时随着时间的浪潮跌宕起伏,合奏演绎出一曲“长恨歌”。

2

王安忆一支妙笔将1945年到解放前旧上海的光华万丈和锦绣华丽描摹的令人向往,让人沉浸在这股艳情中不愿醒来。这一部分对上海的描绘无疑是相当出色的,甚至让人觉得王安忆也是怀恋那个繁华时代的。然而,仔细阅读后你会发现——事实恰恰相反,作者力求言说的真正“主角”是浮华背后的永恒的质朴日常生活。第二部分对平安里的琐碎日常生活的描写,以及三部分对薇薇时代的到来与王琦瑶日渐“枯萎”的描写,这两部分更见真章,更加精彩。

作者在第二部分就借邬桥点明了自己力求言说的东西。邬桥简单的日常生活是带有永恒意味的,任世道变化而自岿然不动的真理,专为抑制这世界的虚荣。邬桥的外婆晓得曾经沧海难为水的道理,知道真正的好处是要用平常心去领会的,而王琦瑶在上海繁花似锦的经历中平常心已经走了样。作者在这两节对第一部分描写的虚无繁华的上海表示否认与批判,对质朴的日常生活的赞赏,都表明了作者对日常感性生活的重视。

1957年到1966年上海这个城市有很多大事可写,但王安忆却只字未提,而是写王琦瑶和严家师母比拼穿衣、写下午茶的点心吃食等琐碎的日常生活。王琦瑶和严家师母等人生活在社会的芯子里,是政治的边缘人,一味过着自己实在的世俗小生活。80年代之后市场繁荣之后,服装、电影、派对都渐渐地回归了上海,王琦瑶似乎觉得自己是旧梦重温。张永红就像当年心高气傲的王琦瑶,而薇薇则像当年的吴佩珍那样“糊涂人有糊涂富”,嫁了如意郎君。上海文化滋养的上海人与上海底子里的日常生活几十年下来竟没有变,那弄堂女儿的命运也如此相似,城市与人仿佛在沉浮与轮回之中。旧梦终会逝去,曾近历经繁华的上海小姐无声无息死去,而城中却仍然上演着像张永红那样的王琦瑶传人对浮华的追逐,仿佛永恒般衣食住行的世俗日常生活仍在继续。恢弘的繁华终究散场,城市背影里弄堂的市民日常生活却已然生生不息。

王安忆在《长恨歌》中对上海城市形象日常与感性化塑造的追求,与90年代初同时期的上海怀旧风形成鲜明对比。90年代初市场经济大潮袭来,在一种新意识形态的笼罩下,上海全力打造自己“国际化大都市”的形象,上海曾经的“辉煌”历史被一再提及,往日的旖旎与华丽被刻意渲染,来激励今时今日的人重现上海往日的繁华。然而,上海真正的面目却消失在这华丽的幕布之下,它的历史被极大的简化,殖民地、沦陷区的悲剧过往都被淡化与遮盖。在新意识形态的渗透下,被撰写的上海形象已经不复真实,呈现出某种概念化的空壳。[5]

王安忆曾表示过对于这个充满虚饰与假象的时代生活的怀疑,包括王琦瑶式的上海小姐的时尚。[6]在《长恨歌》中王安忆通过塑造上海感性与日常的城市形象,回答了自己对经济浪潮下上海“辉煌”城市形象的质疑。王安忆曾感叹道,在物质主义的时代,生活布满了雕饰,观念也在过剩地生产,生活仿佛罩上了一层外壳,触到的都是虚饰。然而,王安忆最终在普通市民的日常生活中发现了她要找的:“在浮泛的声色之下,其实有着一些基本不变的秩序,遵从着最为质朴的道理,平白到简单的地步。在它们内里,潜伏着一种能量,以恒久不移的耐心积蓄起来,不是促成变,而是永动的力。”[7]

至此,王安忆对上海感性日常的城市形象的精心营造的动因与意义也逐步显现出来。《长恨歌》讲诉了官方以外民间自己相对独立的价值系统,上海市民几十年来的生活,实质没有多少改变,它有自己的文化独特性与规律性。在王安忆笔下,上海人活在生活的芯子里,穿衣吃饭这些最琐碎最细小却最为永恒的活动,最能体现本质的人性与真实的生活。王安忆在《长恨歌》中聚精会神地描摹着上海这个城市感性与日常的形象,试图掀开厚厚的观念、名词的覆盖层,直接去触摸感性真实的人生,一种凭感性和诗情去深人“生活”、摆脱“强势文化”的决心与承担,是表达得相当鲜明了。

[1] 南 帆:《城市的肖像—— 读王安忆的<长恨歌>》,《小说评论》,1998年第1期。

[2] 王安忆:《上海女性》,北京:中国盲文出版社,2008年。

[3] 王安忆:《长恨歌》,海南:南海出版社,2003年版。

[4] 李静:《不冒险的旅程——论王安忆的写作困境》,《当代作家评论》,2003年第1期。

[5] 王晓明:《从“淮海路”到“梅家桥”——从王安忆小说创作的转变谈起》,《文学评论》,2002年3期。

[6] 王安忆:《我读 我看》,上海:上海人民出版社,2001年。

[7] 郑国庆:《“生活”,看到的,与没看到的》,《读书》2001年第11期。

杜克洁(1990—),女,汉族,河南安阳人,在读研究生,文学硕士,广西民族大学文学院,研究方向:中国现当代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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A

1672-5832(2016)12-0033-0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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