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胡格诺战争中信仰衰落问题再探——以两大战争思潮为视角

2016-11-26张仕洋

长江丛刊 2016年6期

张仕洋



胡格诺战争中信仰衰落问题再探——以两大战争思潮为视角

张仕洋

【摘 要】胡格诺战争在法国历史乃至整个西欧宗教改革史上都意义重大。这场战争最鲜明的特点是以宗教为名,本质却是世俗的。这集中体现了当时西欧的社会变动。关于这一点学界已有认识。本文则主要以战争中产生的两大政治思潮为新视角,回看了战争的信仰衰落。最后,将视角放大,从更广的角度来揭示宗教改革以来全西欧的基督教信仰衰落问题。

【关键词】胡格诺战争 信仰衰落 政治思潮 宗教改革

从1562年持续到1594年,直到1598年亨利四世颁布《南特敕令》才宣告基本解决的胡格诺战争,是法国历史上一件里程碑式的事件。它是法国资本趋势和专制王权萌芽和发展的分水岭,是基督宗教派别斗争在法国国内的一次阶段清算,深刻影响了法国历史走向。这场战争的最大特点就是以宗教为名,却以世俗为实。这一点学界已有所认识。最早的观点认为其有阶段性:开始是一个宗教改革运动,但很快就封建势力所利用,成为一场宗教改革旗帜掩盖下的封建战争。[1]也有学者采用相对全面的分析方法认为其“既是两大派贵族矛盾的产物,又是资产阶级、人民群众与统治阶级的矛盾产物。这些矛盾又突出地集中在封建天主教会上”。[2]笔者试图在传统的经济利益、政治斗争视角外,另辟蹊径,以战争中两大政治思潮为视角,再回眸胡格诺战争。

一、“国家利益”高于宗教纷争

胡格诺战争时生产力的破坏,带给平民的灾难和对法国政局稳定的冲击令很多人担忧。一些有识之士看到为了维护国家的稳定与统一,必须要把国家利益放在首位。这批人被称为“政治家派”,是一个主调和的中间派,在战争中起了极大的缓冲作用,促成了多次和解,以大法官罗比塔尔和首相洛比特为代表。在战争中,“政治家派”的调和努力一直未放弃,一直“是王室坚持不懈的一项政策”[3]。1576年波丹出版的《国家论六卷集》是这一思潮的集中体现。波丹“发展了马基雅维利关于‘国家利益’的思想,而且第一次把这种思想付诸实践。……国家利益的思想有助于巩固当时的封建专制制度,促进近代民族形成”。随“国家利益”思想而来的是对宗教宽容的主张。从胡格诺战争之前的德国宗教战争到之后的三十年战争,我们不难看出,在国家大局面前永远都是牺牲品,不管是“教会的长女”还是“教皇的奶牛”,没有一个国家愿意以国家分裂的代价换来“宗教纯洁”。纳瓦尔的亨利在写给三级会议的信中写道:宗教和解是“把人民重新团结起来为上帝服务的唯一真正有效的方法”[4]。把这句话中的“上帝”改成“国家”或“君主”或许更能表达亨利的本意。

二、反暴君理论思潮

反暴君理论早已有路德及加尔文门徒提出了,但是胡格诺派所做出的努力是在质上突破前者的,“跨过了概念上关键性的分界线”[5]。原因在于以前提出的反暴君理论认为反抗的依据在于维护真正的信仰,以此来为反抗行径做辩护。但胡格诺教徒放弃了宗教外衣,出现了完全革命理论。他们的理论根源在于人民主权,在于自然状态。这种思潮的代表作有贝扎《官员的权利》,莫奈《为反抗暴君的自由辩护》。当人民的反抗已经可以不再以宗教为名,那宗教的政治力量将大大减弱,这意味着国王的宗教加冕也不再神圣,因为人民可以以世俗之名反抗国王。这样的话,反抗将不再仅仅意味着义务——维护上帝真正信仰的义务,而更是一种生而有之的权利,这种由被动变为主动的变化是“一个划时代的转变”,是“从纯宗教性的依据……即从神圣契约思想的反抗理论转向真正的政治革命理论”[6]。更有趣的是,当亨利四世即位后,胡格诺派即放弃了反暴君立论,而这一理论即迅速为天主教所承接,“像马里亚纳这种人还对之有所发挥”。当一种理论可以为两个对立的宗教共同持有,足可见连教会自己的考量都开始渐离宗教了。

三、宗教改革以来全西欧视角下的信仰衰落问题

胡格诺运动因于16世纪法国的社会环境,但法国既非资本趋向起源地也非宗教改革起源地,那它一定还因于是时全西欧的大环境。谈到这个问题就要涉及到对“宗教改革”性质的界定。

国内史学界长期以来承袭恩格斯关于这方面的唯物史观观点,即“宗教改革——路德和加尔文的宗教改革——这是包括农民战争这一危急事件在内的第一号资产阶级革命”[7]。这种评价范式在80年代尤其兴盛,最集中的表达就是“宗教改革是新兴资产阶级发动的,以农民和城市平民为主力的,向封建制度的主要支柱——罗马天主教会发动的一次大规模的社会政治活动”[8]。我们应当看到唯物史观有其合理性,即以唯物史观观点看问题摆脱了很多过去的唯心错误同时运用了阶级斗争观点,得出了似乎普遍适用的结论,但这种范式评价有很大问题。我们应当承认每一个社会文化运动甚至个人心理活动背后都有着经济根源和现实推动力——唯物史观往往将现实推动力归结为政治方面的因素,比如统治者剥削,民族压迫等。唯物史观派的问题就在于把经济根源和现实推动力的作用夸大了,令二者的地位远超文化心理因素,把文化因素看做是“外衣”,是“表象”。详细说来就是把经济根源解释为领导者的阶级属性,把现实推动力解释为民众反抗的最主要原因,而把文化因素解释为号召的旗帜。从21世纪以来,这种观点逐渐得到反思,在史学界产生了两股潮流:一是梳理介绍非唯物派的宗教改革观点,二是对“反宗教改革”的再审视。

20世纪初,德国学者特勒尔奇认为宗教改革实质上是对中世纪神学传统的重新组合,对中世纪关注的问题给出新的答案,并使中世纪文化和精神得以延续。此说笔者颇为赞同。宗教改革是基督教内部对当时席卷西欧社会的资

本趋向做出的反应、对抗和妥协,以此最大程度地抵挡了世俗对宗教的冲击,最大程度地挽留了有摆脱宗教束缚意愿的信徒。同时促进了天主教的改革,也使天主教得以保全。整个宗教改革过程就是西欧信仰衰落的过程,换句话说就是从国王到平民的世俗社会整体要求基督教退出他们生活领域的过程。如果基督教不这样做,那么很有可能被民众抛弃。在这种浪潮下,宗教改革者选择了妥协,促使天主教也妥协了,妥协的最终结果有三:资本自由、政教分离和信仰自由,而世俗做出的妥协是继续保留了基督教信仰,但仅仅作为一种寄托或仪式束之高阁。这一过程以德国宗教改革为起始,以加尔文教的形成与传播、英国宗教改革为中间阶段,最终以三十年战争为基本结束。从始至终表现出范围越来越扩大、参与越来越广泛、程度越来越深化的特点。这一过程可以说持续至今,上述的三个原则已经成为每一个民主国家的共识和国策。当然,这一进程也许还没有结束,它将继续扩展至全球,尤其是那些尚未实现政教分离和信仰自由的伊斯兰国家和部分非洲国家。

参考文献:

[1]杨宗遂.法国的胡格诺战争[J].历史教学,1956(05).

[2]王加丰.胡格诺战争是封建战争吗[J].浙江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1987(04):107.

[3]M.特切蒂.《协调还是容忍?从1562到1598年》(Turchetti,“Concorde ou tol-rance? de 1562-1598)[J].历史评论,1985(556):342.

[4]亨利四世:《亨利四世最优秀的书信集》(HenryⅣ,Les plus belles lettres de HenryⅣ))[M].巴黎,1962.

[5,6]斯金纳,段胜武译.现代政治思想基础(第二卷) (Q.Skinner,The Foundations of Modern Political Thought))[M].北京:求实出版社,1989.

[7]马克思恩格斯全集(第21卷)[M].北京:人民出版社,1965.

[8]张尚仁.西欧封建社会哲学史[M].四川:四川人民出版社,1983.

(作者单位:河南大学历史文化学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