儒匪

□李永生

儒匪

□李永生

清朝后期，外夷入侵。世道一乱，盗匪流寇便多。涞阳西部地区山高林密，匪盗更为猖獗。其中梁柯一伙儿，名气最为响亮。

梁柯，字临风，涞阳仙坡人，中过秀才，文武全才，至于为何沦为匪盗已无法考证。

虽然是个匪盗，但梁柯全无凶神恶煞之气。他仪表清秀、风流倜傥，举手投足尽显儒家风范。常穿一青衫，拈一纸扇。扇面绘有梅兰图，香梅幽兰，秀肌丰骨，为他亲手所画。画旁配有一诗：兰有同心语，梅无媚世妆。字体银钩铁画，也是他的手笔。

梁柯是文人，便多少有些文人喜欢风月的癖好。但遇红颜知己，总要作诗称赞这姑娘的美貌。“红楼星月启琼筵，碧玉莲花正妙年”“芙蓉为脸玉为肤，遍体凝脂润若酥”都是他乘兴而作。就因这喜好，梁柯得了个“风流儒匪”的雅号。

这几天，梁柯显得焦躁不安。原因是打劫时，陆六陆七两兄弟被抓，被押入县衙大牢。知县姓马，外号马大帽，一向心狠手辣。

梁柯决定绑票，然后“换票”救回两兄弟。这天深夜，得手，几个小匪用麻袋扛回了知县的小老婆。解开麻袋，一小匪将火把凑近，梁柯望去，见这女人明眸皓齿，由于受到惊吓，浑身瑟缩，双目惶恐，反倒更显得楚楚动人。梁柯亲自给女人松了绑，尔后躬身施礼，说：“夫人受惊了！”接着对众匪说，“快请夫人进房休息。”

梁柯亲自端了饭食送入房中，对女人说：“夫人莫怕，在下全无伤害夫人之意。恕在下眼拙，你一定是七夫人？”女人一惊：“你如何知道？”梁柯说：“早听说马知县娶了位才貌俱佳的七夫人，也只有你七夫人才会有这样的容貌。”梁柯又说：“观玉颜听清音乃人生两大乐事，不知夫人能否屈尊抚琴一曲，让梁某大饱耳福？”七夫人犹豫一下，点点头。梁柯忙取来古筝。七夫人轻舒玉指挑抹拨揉，便有金声四溢，凄凄切切。一曲弹完，梁柯击掌叫好。

这晚，梁柯与七夫人便在房中弹琴赋词，二人彼此倾心。不觉天已黎明，梁柯站起身说：“夫人，我已给知县大人下了帖子，如马大人答应换人，夫人今日即可回府。”

日上三竿，陆六陆七两兄弟踉踉跄跄跑回山，二人刚见梁柯便一头扑在地上。梁柯大惊，细看，见两人脸色铁青，显然是中毒而亡。一匪搜寻二人尸身，发现一信，梁柯忙拿过来看—

马某身为朝廷命官，岂能为一贱女人放纵恶匪？今日正告梁氏众匪，尽快投案自首，否则陆氏二匪下场即是众匪来日之结局。

众匪大怒，指着七夫人说：“杀了她，为两兄弟报仇。”梁柯说：“她已被马老官抛弃，杀她马老官不会心疼！”众匪茫然。

梁柯散了众匪进屋。七夫人说：“小女子今生已无所依。公子何不带小女子一起逃走？公子满腹才学，就甘愿一生为匪？”见梁柯犹豫，七夫人双手端过一杯酒，“我们今夜就走，小女子以此酒为公子壮行。”梁柯接过，手腕一翻酒杯便见了底。

梁柯携着七夫人一路狂奔十余里，七夫人说：“歇歇吧！”梁柯却一头栽倒。这时，四周一片火光，马知县带人围了上来。

知县说：“不入虎穴，焉得虎子。老七，你立了大功。咱这‘百步倒’真灵验！”他又一指梁柯，“这情种到底死在‘情’字上。”

七夫人说：“老爷，您可许了我五千两银子！”

马大帽说：“老七，你也是个贱种，恐怕早和这风流种盖一条被子了吧？我马某怎么能自己给自己戴绿帽子？你倒不如与这风流种一道去阴间快活！”

七夫人趴在梁柯身上哭了。

这时，梁柯忽然睁开了眼，一翻身站起来，猛地握住七夫人双手说：“夫人，你只不过是他的一颗棋子。”

七夫人大惊：“你……没死？”

梁柯说：“我若死了，谁来照顾夫人？”

他又对惊呆了的马大帽说：“我早知此事有蹊跷，马大人一向防范严密，我等怎能轻易就绑了七夫人？”又扭头朝七夫人道，“夫人给我递酒杯时，双手颤抖，目光游移，可见夫人内心矛盾，舍不得让梁某赴死……梁某今日只听你一言，可愿与我长相厮守？”

七夫人使劲点点头。

知县嘿嘿一阵冷笑：“果真是‘风流儒匪’，死到临头，还有心情风花雪月！”

梁柯也一声冷笑，然后猛喝一声：“来人—”

话音刚落，身后忽地呼啦啦涌出众匪。梁柯一抱拳：“两位兄弟的大仇留给弟兄们报了！”

说罢，抱起七夫人，身形一晃，消失在茫茫夜色之中。

（原载《文化潮》 河南李金锋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