浅析芥川龙之介的《杜子春》与唐代传奇小说《杜子春传》的差异

2016-11-26李彤

唐山文学 2016年10期

李彤

李彤

芥川龙之介是日本大正时期著名的小说家，他的一生虽短暂却给我们留下了许多瑰丽奇幻的文学作品。他从小饱读诗书，对中国的古典文学作品尤为喜爱。在他的文学创作中，以中国古典小说为原型加以创新改编的“翻案小说”是一大亮点。《杜子春》就是一篇经典的翻案小说，它由唐代传奇小说《杜子春传》改编而成，1920年发表在儿童文学杂志上，故事讲述了一个落魄青年杜子春立志成仙，经历了诸多考验却因无法无视父母受难，打破了不能说话的誓言成仙失败的故事。本文通过比较原著《杜子春传》和芥川改编的小说《杜子春》中的三点差异，从儿童文学作品这一性质出发，结合作者的成长经历，对芥川作品中表现出的对母爱、对人性之爱进行论证。

一、老人赠与上的差异

在唐代传奇小说《杜子春传》中，老人分别三次赠黄金与杜子春，第一次给了黄金三百万两，第二次给了一千万两，最后一次给了三千万两。杜子春与老人初次见面的时候，老人就对他说：“明日午時，候子于西市波斯邸，慎后无期。”杜子春如期赴约，老人“与銭三百万，不告姓名而去”，第二次、第三次也是如此，而且老人赠与的金钱也逐次增多。自此，老人和杜子春之间形成了直接的金钱赠与关系，杜子春也因为多次接受老人的赠予而产生了向老人报恩的念头。这与中国传统观念里的“知恩图报”思想一致。

在芥川的小说《杜子春》中，杜子春并不是直接从老人那里接受黄金，而是听从老人的指示，夜里在洛阳城的西门下自己挖黄金。这种不直接接受赠予，而是靠自己的力量去获得的写作安排可能与本篇小说的儿童文学作品性质存在一定关联。芥川的《杜子春》原是发表在儿童文学杂志上的，既是面向儿童，在故事情节安排上从教育角度考虑也就合乎情理。人物形象身上表现出的自立自主的精神成分会在阅读过程中对儿童产生潜移默化的影响。

二、母子之爱描写的差异

虽然两部小说在结尾处，都描写了杜子春为了母子间的爱而发声的情节，但是原作侧重于刻画转世为人母的杜子春对孩子的爱，芥川的小说则重在描写杜子春看到母亲在地狱受苦，内心翻涌的痛苦疼惜。

具体来说，在原作中，杜子春经历了层层考验。他先是被天兵神将、猛虎、毒蛇等恐吓威胁，接着阎罗王又让他转世重生成为一名聋哑女子，虽然他也结婚并生育了一个可爱的男婴，但因为杜子春始终沉默不语，他的丈夫误认为杜子春是瞧不起自己，这份怨怼之情在孩子出生之后爆发，丈夫狠心杀死了尚在襁褓的男婴。在那一瞬间，杜子春惊恐万分叫出了声。与此相对，在芥川的小说中，杜子春的魂魄来到地狱，看到了父母沦落到畜生道受到厉鬼不停鞭笞的惨状，他痛哭流涕不假思索地叫出“母亲”。

芥川的这种创新的情节安排，笔者认为这与他自身的成长经历不无关系。芥川龙之介本姓新原，母亲在生下他八个月后就疯了，于是他被送到外婆芥川家，被他母亲的兄长收养。他的成长过程中缺少母爱的呵护，对于母爱的渴望通过他的笔尖抒发出来。对于主人公杜子春来说，世间最能撼动他的只有双亲受苦的惨象，也可以说，对于作者来说，世间最重的情就是母子间的感情。

三、成仙失败后杜子春态度的差异

原作中，杜子春没能经受住孩子被杀的打击叫出了声，他没能做到断绝人世间一切情爱因而成仙失败。作品结尾处写到：“子春既归、愧其忘誓、复自效以谢其过。行至云台峰。绝无人迹、叹退而归”，杜子春对自己在那一瞬忘记永不发声的誓言而感到羞愧，他是恨自己的，恨自己无用，恨自己为什么没能坚持住不说话。从他的羞愧懊恼中我们也能读出杜子春对升仙仍抱有憧憬，他对失败不能释怀，不能释怀却也满心无奈。

芥川的《杜子春》的结局却做了不一样的处理。杜子春说：“虽然没能成仙，但对于这样的结局我反而有点欣慰。管它能不能成仙，我总不能眼睁睁地看着地狱里父母受苦受罪却一言不发。无论怎样，我还是想成为正直的人，活出个样子来。”他没能成仙，但他却不后悔自己在看到双亲痛苦的模样时做出的反应，相反，他还为自己终于意识到人性中的温情而欣喜，为生而为人感到满足，完全放弃了要成仙的念头。芥川在此通过主人公的豁达态度赞美了人性的光辉和爱的伟大，相比原作读起来更有人情味，更具有正面教育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