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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劝惩”到“醒世”:晚清民初报人对“游戏文章”的两种认知

2016-11-26汪娜娜

唐山文学 2016年8期
关键词:报人文人文字

汪娜娜

从“劝惩”到“醒世”:晚清民初报人对“游戏文章”的两种认知

汪娜娜

晚清民初是中国传统文人逐渐向现代知识分子过渡的特殊时期。这期间,出现了一批编撰“游戏文章”的报界文人,李伯元与王钝根便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从李伯元的“游戏劝惩”到王钝根的“游戏醒世”,“游戏文章”中蕴含的政治诉求及其整体内涵都呈现出一定的深浅变化。

晚清民初时期,国家时局跌宕起伏,中国传统文人骨子里“以天下为己任”的精神被最大程度地激发出来。“百年以降,中国报刊的主要角色是救亡图存”,这些角色结合传统士大夫与现代知识分子精神,形成了旗帜鲜明的“文人论政”风格。然而正襟危坐、奔走疾呼并非文人接触政治的唯一形态。有一批文人,他们“假游戏之文字”,在嬉笑谑骂中倾吐忧患意识。李伯元和王钝根便是其中具有代表性的两位报人。

1913年,王钝根在《自由杂志》的序言中写下这样几句话,“自由谈者,救世文字而非游戏文字也。虽或游戏其文字,而救世其精神也”。但“游戏文章”这一说法并非王钝根首创。早在1897年,被誉为“小报鼻祖”的李伯元就在《论<游戏报>之本意》一文中感慨道,“当今之世国力渐贫、世风日下,“不得不假游戏之说,以隐寓劝惩,亦觉世之一道也”。

从李伯元开创《游戏报》,“为我国报界辟一别裁,踵起而效颦者,无虑十数家,均望尘不及也”,再到王钝根主编《游戏杂志》、《礼拜六》,既谈风月也谈风云,一时追捧者甚众。两人的办报生涯虽相差十余年,在编撰“游戏之文”方面却有着一脉相承的关系,体现出近代报人对“游戏文章”的两种认知形态。

一、李伯元:“假游戏之说,以隐寓劝惩”

生于晚清的李伯元“以痛哭流涕之笔,写嬉笑怒骂之文”,创办了《游戏报》、《世界繁华报》、《绣像小说》等报刊,皆独树一帜且风靡一时,引领了晚清文艺报刊的风潮。清末文人邱菽园提到李伯元时感叹道,“(总主笔李伯元明经)锦绣肝肠、珠玉咳唾,此才正非易易”,所著之文“得游戏之三味”。

李伯元以“玩世”心态开创了晚清的小报时代,将“游戏文章”的风尚带向了当时的报界。小报上的文字“意取其浅,言取其俚,使农工商贾妇人庶子皆得而观之”,在形式上也非常活泼。除了常见的消息、言论、诗词歌赋、杂谈小品之外,李伯元善用寓言这一喜闻乐见的形式来抒发郁结,言他人不便明言的现象或者道理。“游戏文章”不直言论政,常用文人雅兴、市井俗像来建构一个不同于现实的世界,因此受到市民社会的青睐。

虽说蒙上了一层“市井”的皮囊,但还是难掩“游戏文章”的本意。李伯元直言,“《游戏报》之命名,仿自泰西。岂真好为游戏哉?盖有不得已之深意存焉者也”。在《论本报之不合时宜》一文中李伯元更是指出,“本馆命名游戏,不混淆黑白,不议论是非,语涉诙谐,意存惩劝”。由此可见,“游戏之文”的本意在于劝惩,“或托诸寓言,或涉诸讽咏,无非欲唤醒痴愚,破除烦恼”。这种劝惩大多停留在道德批判的层次,如用辛酸锋利的语句描述清政府官员昏庸无能的丑态,或用短小精悍的寓言来嘲讽社会上的“烟鬼”、“赌鬼”、“酒鬼”之流。

处于晚清政局动荡的年代里,诸如李伯元此类传统与现代意识交融的文人,空有救国宏愿却缺少现实的途径,唯有借“游戏”之笔来侧面发泄愁绪,将文人之“雅”化作戏谑的“俗”文。这个时期“游戏文章”的劝惩极少上升到政治批判的高度,似乎与政局刻意保持似远非远的距离。偶尔,李伯元会借助诗歌这一载体来一吐爱国之情,比如《庚子国变弹词》、《爱国歌》等作品,字字皆是血泪之叹。然而对于维新思潮,李伯元采取了回避、远离的姿态,只剩下文人骚客的感怀,以及“每欲下笔,辄俯仰唏嘘而不知所云,吾又何心而高谈傥论耶!”的惆怅思绪。

可以看出,李伯元的“游戏文章”虽含有一定的政治诉求,但主要还是为生存服务。在当时市民社会发轫时期,李伯元看出了“游戏文章”的生存空间,将劝惩之意蕴于游戏文字之中,是李伯元办报活动中使用的一种手段,标志着其向职业文人方向的转型。

二、王钝根:“游戏其文字,救世其精神”

王钝根的报刊活动主要集中在编辑方面。从初期的《自治旬刊》、《自由谈》,到后来的《自由杂志》、《社会之花》,王钝根基本上传承了李伯元“游戏文章”的要义,“欲假文字之力挽颓靡之世局”。随着时代格局的不断变迁,王钝根也需在报刊实践活动中,探索并延伸“游戏文章”的内涵。

在王钝根主持《自由谈》时期,曾刊发过一篇《游戏文章论》。文中称“游戏文章”承载着极大的社会使命,“大则救国,次足移风,而使奸人得借以为资而耻,至悟其罪过,痛改以成良善之民而后已”。王钝根对“游戏文章”的期待,已经上升到“救世”、“报国”的高度,其中蕴含的政治诉求已经十分浓烈,并体现出知识分子强烈的社会责任感。再如《社会之花》的发刊词中写道,“吾国之社会,沉闷极矣,宜有以愉快之,黯淡极矣,宜有以鲜美之。本旬刊自比于花,将使社会得此而愉快而鲜美也”。刊物的生存意识已经直接与社会环境关联在一起,杂志是否赏心悦目,与社会面貌息息相关。

作为一名深受维新思想与西方思潮影响的知识分子,王钝根对“游戏文章”的理解显然更具现实化意味。在他看来,“以游戏通达庄严,但当庄严的目的本身已经破败,游戏也就成了目的,成了生活的全部”。游戏只是一种态度,滑稽之词也只是一种表象,这些都是夺取话语权的一种途径。虽然不一定会投入到政治斗争中去,但王钝根借助游戏文字来表达反封建、反侵略的意图,已经十分明显。之所以做游戏之文,旨在“救世”,这是一条能轻便地到达市民社会的路径。

但旧式文人的习性也常令王钝根陷入矛盾之中。他与“鸳鸯蝴蝶派”、“礼拜六派”等文学流派接触甚密,精神上也受这些流派的影响。在他编辑的《礼拜六》、《社会之花》刊物中,“游戏文章”也会成为“省俭而安乐、轻便而忘忧”的工具。

三、从“劝惩”到“救世”

清末民初是一段起伏不定的历史时期,“知识分子身处末世的浮华,试图醉生梦死,却又难以心安理得”。李伯元早年致力于博取功名,却“累试不第”,一度对“为官”抱以消极抵触态度;王钝根年少时便因才情出众而远播乡里,而他十七岁时恰逢科举制度废除,从此需踏上有异于传统的人生道路。现状迫使两人放弃对仕途的幻想。

步入报界之后,两人的办报理念皆体现出新旧交融、矛盾徘徊的特点。一方面,他们试图用文章来“立德、立功、立言”,欲揽报国大任于一身;另一方面,他们又难改文人“玩世”的心性,愈是风雨飘摇的年代,愈想沉迷于风花雪月中消极遁世。这种复杂对立的心理反映在现实中,便是“游戏”二字。

从李伯元到王钝根,从“劝惩”到“救世”,晚清民初报人对“游戏文章”的认知呈现出一种递进的变化。如果说“劝惩”主要表现为对市民社会的忧患意识,那么“救世”思想已升格为对国家命运的思辨。比较说来,李伯元仍旧是一位以士大夫精神为主导的文人,而王钝根虽然也受传统士大夫精神的影响,但已经向近代知识分子更近了一步。

从李伯元的“游戏劝惩”到王钝根的“游戏醒世”,“游戏文章”的内涵得以继承并延伸。且不论“游戏”是文人习性的表现,还是达成政治诉求的某种途径,终归而言,“游戏文章”都是清末民初报人的一种可喜的探索与尝试,值得被继续研究与借鉴。作者简介:汪娜娜,安徽新闻出版职业技术学院讲师,研究方向:新闻史、媒介文化。

作者单位:安徽新闻出版职业技术学院 2300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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