网络化时代人口老龄化问题的若干思考

王 永 梅



【社会现象与社会问题研究】

网络化时代人口老龄化问题的若干思考

王 永 梅

网络化时代人际交往呈现缺场特性，经验传递摆脱了年龄和在场空间的束缚，权利彰显渐趋网络化，这些都给老年人的身心发展带来了巨大的挑战。科技恐惧症、对生活掌控能力下降、反向社会化压力不断增大等成为现实中老年人必须面对的突出问题。同时，社会生活网络化的快速发展也不断挑战传统的养老模式，推动着人们的养老观念和养老行为向“智能化”转变。为此，在人口老龄化加速发展的当今社会，应重视老龄问题的网络化时代背景，以先进的网络技术成果为应对人口老龄化开辟广阔空间，营造有利于老年人入“网”的社会氛围，提高老年人的入“网”能力，发挥老年人在网络社会建构中的作用，最终推动老年人福祉的实现。

网络化时代；人口老龄化；缺场空间；养老模式；积极老龄化

伴随着信息技术革命的不断深入，人类社会正在工业社会的基础上形成一种新的社会形态，即网络社会(Network Society)①。在这种社会形态下，人们的交往方式、经验传递乃至社会认同等都与传统社会截然不同，由此引发社会心理结构的剧烈变化。这预示着人类社会将发生一场工业社会以来空前深刻的社会结构转型。②人口老龄化正是在这种社会结构转型的大背景下发生并发展的，两者将在很长一段时间内相互伴生、相互影响。因此，在人类社会已经进入并将长期处于网络社会的大环境中，从网络化时代背景思考人口老龄化的相关问题，无论是对老年学理论发展还是对现实实践，都是非常有意义的。本文拟以网络化时代与人口老龄化相关的议题为基础，探讨网络化时代对老年人的身心发展及养老模式带来的影响，进而分析网络化时代与“积极老龄化”的耦合与背离，并提出若干对策建议。

一、网络化时代与人口老龄化相关的议题

人类社会已经进入网络化时代。到目前为止，人们可以通过网络进行工作、交往、娱乐、法律维权、购物和金融交易，甚至可以在网络上组建“家庭”、豢养“宠物”等，这极大丰富了人类的体验域，并重构了人们的时空观念。提出“网络社会”的社会学先驱卡斯特在其《网络社会崛起》中提出了网络化时代的众多议题，与人口老龄化密切相关的议题主要体现在缺场空间形成、经验传递方式转变、权利彰显模式网络化三个方面。其中，缺场空间形成是后两者的基础。

1.以中青年人群为主体参与的缺场空间已经从在场空间中跃然升起

缺场空间是针对在场空间提出来的。在场空间是指社会活动以在场事物存在或展开而呈现，比如人际交往、物质生产、群体活动、服务提供等，都是在特定场所中发生和运行的。随着互联网的普及，人们可以在面部表情、身体动作、特定场所、具体环境等都不呈现的情况下开展以信息流动、语言交流、符号展示和意义追求为主要内容的活动，这就是缺场空间。据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于2015年7月发布的《第36次中国互联网络发展状况统计报告》显示，截至2015年6月底，中国网民规模达6.68亿，互联网普及率达48.8%。可见，我国有近一半的人口已经生活在缺场空间中，或者至少有缺场空间的生活经验。从年龄结构来看，网民中60岁以上人群仅占2.4%，与当前老龄人口占总人口的15.5%③相比相差数倍。面对一个真实的“虚拟社会”，一个信息充足、刺激多样、视野开阔、功能强大的新社会形态，老年人群显然处于被“边缘化”的状态，这对老年人的生存和发展乃至社会的发展极为不利。就老年人而言，参与社会发展是其基本权利，也是“积极老龄化”的重要议题④，网络社会作为一种新的社会发展成果，理应使老年人参与其中。但是，目前“助老上网”的大环境尚没有形成⑤，加上老年人的身心特点(感知、记忆及行为能力不断衰退)，使得他们在掌握网络社会生存技能时困难重重⑥。这在客观上导致老年人在网络社会“被边缘化”的现实状况。从社会发展角度来看，社会生活网络化已经成为一种不可逆转的趋势，全社会成员在缺场空间的参与互动对社会的良性发展无疑是至关重要的。在老年人占比越来越高的老龄化社会中，大多数老年人在网络社会缺场空间的缺席，也无疑对社会发展产生消极影响。

2.超越时空且年龄倒置的经验传递方式已经形成

经验是人类实践活动的展开和记忆，不同环境中的不同实践会形成不同的经验累积，这种累积的经验为具有明显条件差异中的人类生活提供了相互区别甚至分隔的基础。在网络化时代，传递经验主要是通过信息沟通形成的超越身体经历和在场事物的缺场经验，是人们通过信息沟通而相互影响和持续传导的动态经验。在工业社会之前，个体经验主要是随着年龄的增长而日渐丰富，老年人通常是掌握最丰富生存经验(如知识、技能、资源等)的群体，以老年人为主体的经验传递方式维持着老年人的核心地位。到了工业化社会，经验传递主要来自教育、培训和媒介等渠道，老年人的地位开始下降⑦。进入网络社会之后，经验传递可以非常便捷、快速甚至是廉价地来自于网络，老年人成为经验传递的接受者。例如生活中经常出现子女或者孙子女在教老年人如何使用手机和网络的场景。这种不依赖于年龄甚至是年龄倒置的经验传递方式加剧了老年人地位的下降。同时，基于缺场空间的经验传递超越了时空边界，通过影响个体的认知结构而深刻影响个体的思维观念和在场行为。比如青年子女已习惯了网络化的生活方式，在对老年人照顾方面，相比于“床榻侍奉”，他们更加青睐“远程照护”。市场为了迎合青年子女的“远程照护”意愿开发出许多智能产品(如防走失老年GPS鞋、老年智能医药箱等)，进一步强化了“远程照护”的观念和行为。如此，社会生活中的一些行为标准、道德经验、制度规则等都会发生新的变化。可以想见，在网络化时代，经验传递方式呈现缺场性、选择性和动态性，老年人被动地置身其中。

3.以网络为渠道的权利彰显新模式已经显现

网络突破了传统媒体由于时空间隔而造成的信息传输的种种障碍，为民众进行利益表达、参与政治决策提供了更加便捷的渠道⑧。随着互联网新媒体(如微博、微信、易信、Facebook、Twitter等)的普及，网络公共领域的话语权也逐渐从精英手中分散到普通民众手中，当大规模的平民意见可以方便快捷地传递到决策层而决策层又不得不考虑甚至是“听从”来自社会底层的呼声时，平民的权利就得到彰显。近年来出现的一系列网络反腐事例都说明来自网络平民的政治参与不可小觑。但是，彰显权利的主体首先必须是进入缺场空间的个人或群体，即使用互联网络(如微博、微信等)的主体，这样一来，不擅长缺场空间活动的老年人自然就被排除在外。当今社会，我国老年人群无疑是信息贫穷者的典型代表，他们难以适应日新月异的新媒体发展，在通过网络彰显权利时很容易处于弱势地位。老年人通过网络彰显权利的缺位明显体现在政策制定过程中。比如一些关乎老年人切身利益的政策(“延迟退休”“以房养老”“法定假日安排”“养老服务规划”等)通常采取网上征求意见的形式，这种形式征求到的意见大多是那些可以上网的中青年网民的看法，而老年人往往因不会上网在这些最具有发言权的问题上无法参与意见，从而出现集体“失声”。

二、网络化时代对老年人身心发展的挑战

1.老年人普遍存在科技恐惧症

随着网络化时代的到来，许多老年人在面对看似平常的科技产品时显得非常尴尬，他们拿着手机不会发短信，守着电脑不敢开，放着ATM机不用却要排长队。这种对新科技排斥和恐惧的心态即为“科技恐惧症”⑨。在网络化时代，日常生活已经被以信息技术为核心的互联网所环绕，但老年人来不及反应。对于认知图式已经非常固定的老年人来说，他们的认知图式(Cognitive Schema)主要是基于加工在场空间的信息而形成的，在网络化时代他们要对网络缺场空间的信息进行加工(信息选择、整合和理解)，显然困难重重。另外，随着信息技术影响的不断深入，智慧养老观念逐渐被政府和企业所接纳，物联网、远程照护、智能家居等渐渐进入老年人生活，这也在客观上加大了老年人对科技恐惧的程度。

2.老年人的生活掌控感下降

3.老年人的反向社会化压力增大

三、网络化时代对养老模式的影响

1.养老观念随社会生活网络化而发生变化

2.养老行为随社会生活网络化日趋智能化

养老观念和养老行为的变化体现了时代的发展与进步，社会学及老年学需要关注的是这种转变可能带来的矛盾、冲突和伦理问题，例如老年人是否适应在远程遥控、摄像头、监控器之下的生活状态，代际关系是否会因养老观念差异而产生伦理冲突，不同阶层的老年人是否会因使用网络资源的能力不同而导致生活质量迥异，等等。尽管随着时代的发展老年人适应网络社会的能力会不断提高，但老年人在面对快速到来的网络化时代所表现出的适应不良，需要政府在制定养老政策时予以考量。

四、网络化时代与“积极老龄化”的耦合与背离

1.老年参与社会未能与时俱进

2.老年人地位不断下降

如前文所述，网络化时代的经验传递不再依赖年龄积累，相反，老年人需要通过不断的反向社会化来接受子女、孙子女的经验，这就是老年人在网络化时代“被边缘化”的无奈现实。可以说，这种老年人的“被边缘化”比现代化理论所提及的老年人地位下降有过之而无不及。

3.老年公平问题凸显

五、对策建议

1.重视老龄问题的网络化背景，立体地思考老龄问题

对于人口老龄化而言，脱离了社会发展大背景的研究往往难以切中要害。例如针对老年人焦虑和抑郁情绪的研究，如果仅停留在经济得不到保障、子女不孝顺或者社会支持不够等方面，有可能忽略老年人在网络化时代适应不良这样一个重要的维度。网络化时代应该而且必须成为我们研究老龄问题的一种社会背景或者理论框架，只有这样，才能更好地认识网络化时代的老年人以及老龄社会的规律性，也才能更好地去应对人口老龄化的挑战。

2.为老年人营造良好的社会氛围，提高他们的入“网”能力

一方面，要营造有利于老年人入“网”的社会氛围，不断优化老年人的上网环境，鼓励企业开发更适合老年人的手机、电脑和网站等，倡导子女、孙子女和志愿者教会老年人使用手机、学上网甚至网上购物等技能；另一方面，要推进互联网的公平发展，对老年群体、农村群体和文化程度较低的群体等信息弱势群体采取倾斜和扶助政策，通过普及电脑和网络知识，消除数字鸿沟，提高他们吸收和利用信息资源的能力。

3.关注老年人心声，发挥其在网络社会建构中的作用

注释

责任编辑：海 玉

Some Thoughts on the Aging of Population in the Network Era

WangYongmei

In the network era, the interpersonal communication presents the nature of absence, the transfer of experience has shaken off the yokes of age and presence, and the manifestation of rights has become more web-based. All these have brought about great challenges to the mental and spiritual development of the elderly. Technology phobias, the decrease of control over life, and the continuous increase of reverse socialization pressure have become prominent problems that must be faced with by the elderly in reality. Meanwhile, the rapid development of web-based social life is constantly challenging the traditional pension mode and promoting the "intelligent" transformation of people′s pension viewpoints and behaviors. Therefore, in today′s society in which the development of the aging of population accelerates, we should pay more attention to its background in the network era, take advanced network technologies to open up greater room for the aging of population, create the social atmosphere which is convenient for the elderly to have access to the network, increase their abilities of network entry, let the elderly play their roles in establishing the network society, and finally promote the realization of their wellbeing.

network era; the aging of population; pension mode; active aging

2015-08-11

王永梅，女，中国人民大学社会与人口学院博士生(北京 100872)。

C913.6

A

1003-0751(2016)01-0069-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