嫁 妆
2016-11-25黄文霏
※ 黄文霏
嫁 妆
※ 黄文霏
母亲的木匣箱里有很多说不上珍贵,但至少也算稀奇别致的玩意儿。母亲说,那是姑娘时她为自己准备的嫁妆。
母亲说小时候总是想着早点嫁人,好快点披上她早已用平日里精打细算积攒下的钱买红盖头。那时的女孩子们,从七、八岁光景的模样就开始想着怎样嫁人,并自得其乐地为以后的出嫁准备着心目中的嫁妆嫁衣,好赶在那时做个富足而光鲜的新娘。于是,在母亲珍爱的木匣箱里,摆满了各种精致小巧的玩意。那个木匣子已经有二十多年的光景,母亲对它珍视的程度我是见过的。母亲守护她的木匣箱,如同一个羞涩的少女守护着她内心所幻想过千百遍的水晶童话。
也许是受于母亲的感染,小小的年纪里,我对嫁妆有着一份特殊的情怀。
母亲时不时地对我说起她那个拾稻穗准备嫁妆的童年。那份羞涩而自得其乐的憧憬和满足,至今仍留在我记忆的仓库里,时不时都想翻它们出来在阳光底下晾晒。
我们都要经历拾稻穗准备嫁妆的年龄。无论我们准备的嫁妆或多或少,至少它承载着我们的一个梦:即为人妻,结婚生子的那份期盼及幸福。
母亲说她的稻穗梦一直做到真正出嫁的那天。那是个披上红盖头,涂着红胭脂,脸上挂满羞涩的好日子。期盼着,期盼着,就这样嫁人并成为了人妻人媳人母。母亲说着的时候,带着几份叹息的语气,脸上挂着少女的酡红。母亲说虽然没有找到心目中的白马王子,但还是欢欢喜喜地出嫁了。敲锣打鼓地喧闹了一天,出嫁的眼睛也红了一天,毕竟这是第一次离家。母亲嫁给了父亲,带着所有少女准备的嫁妆。父亲是个顾家的好人,给了母亲一生的依靠,便有了我们,有了我们这个家。
我可以想象那时的母亲和她的小伙伴们经过长辈的允许后,穿着布格翠花衫提着小竹篓扎着两只花辫子拾稻穗脱了粒拿到集市上的情景。拾来的稻穗卖了钱一半归她们支配,于是便有了各种各样细腻的心思:买青花布,绿手帕,红花巾,准备着一个个藏满嫁妆的木匣子。再到后来,便是一朵亭立在风中含苞欲放的蓓蕾,等待着她们心中的人,并在一阵喇叭唢呐声中带着珍爱的嫁妆,到了另一个家去。
我越来越衷情于出嫁前的那一份嫁妆情意。如母亲常说的:女儿大了,是要到别的家去的。要匣子里面装得满满的,打扮得漂漂亮亮地去。于是,我也迷上了收集各种各样的有诗情画意的东西,甚至要多过母亲的才好。因为某一天,我也是个要出嫁的女儿。
母亲教我进行各种各样的收集,并将她的木匣子打开给我看。母亲生怕我没有收集的耐性,于是总想手把手地教我。像珍藏她的木匣子一样,母亲希望我的木匣子也摆得满满的。到了一定数目的时候,像她当年那样在一阵阵喇叭唢呐声中快乐地出嫁,带着那个木匣子里面所有的嫁妆。
我收藏嫁妆的年龄并不比母亲的早,因为处于这一代的我总是会比母亲那代人贪玩和晚熟一点。在还小的时候,总是幻想着各种各样的零食,刚长出的乳牙让虫子蛀得不成模样,却丝毫没有怕坏掉的意思。那时最爱吃的是麻辣公挑来村里卖的软麻糖,一毛钱一串,上面撒些玉米和芝麻糊糊,吃在嘴里甜滋滋的麻辣辣的,好吃得让人难以忘怀。有没有准备好嫁妆又算得上什么呢?我甚至对卖软麻糖的麻辣公崇拜到了极点,还大言不惭地说:我长大了要嫁给麻辣公,我要有吃不完的软麻糖。如今,麻辣公已不在人世了,而我的小辫子也由原来的两个变成了乱乱松松的一个扎在脑壳后,转眼的稚气已不再,我也将踏入恋爱的年龄。但偶然翻开那一箱码得整整齐齐的嫁妆,再又想起当年的大言不惭,心中便又泛起纯真幸福的涟漪。我的木匣子如今也像母亲的那样装满各种各样的嫁妆,或多或少,它们总是溢满了我的热情。也许不久的将来,我将带着它,像当年母亲的远嫁那样,也为我的木匣子找到一个永久的家。
嫁妆,嫁妆,那个时代的,母亲的,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