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细水长流
2016-11-25梅莉
□梅莉
爱,细水长流
□梅莉
他是钱钟书,她是杨绛。他们第一次见面,是在清华园。双方都被朋友私底下告知,他已经和名门闺秀订了婚,她也有青梅竹马的男友。可是,他偏写信给她,约她到清华园工字厅,见面之后第一句话就是:“我没有女朋友。”她也强调:“我也没有男朋友。”两人从此开始开往。
她说:“人世间或许有一见倾心的事,但我无此经历。”倒是他,第一眼便觉得她与众不同。在牛津时,他曾写诗回忆初见她时的第一眼:“缬眼容光忆见初,蔷薇新瓣浸醍醐。不知靧洗儿时面,曾取红花和雪无。”可见当年的她肤色白洁红润、色如春晓、清新脱俗,宛如一朵春花盛开在他心中,他对她真正一见倾心。
于是,他每天写信给她,说自己的理想:“志气不大,只想贡献一生,做做学问。”她觉得这一点倒和她很契合。她是大家闺秀,相貌姣好,在大学里追求的男生据说有“孔门弟子七十二人之多”。她看上他以后,反对者众多,一直视她为初恋女友的青梅竹马也来清华找她吵架,自认为自己才是她的真命天子,怎奈她不喜欢。
他们结婚之后,去国外留学的那几年是两人婚姻当中最具华彩的乐章。她为他“卷袖围裙为口忙,朝朝洗手作羹汤”,学做红烧肉、咸炖鲜,做中式佳肴,他吃得好了,就快活得只想淘气,趁她睡着了,用浓墨给她画上大花脸,偏偏她皮肤娇嫩柔薄如宣纸,吸墨性强,墨汁怎么清洗也洗不掉,差点把小脸洗破。留学的日子里,两人形影不离地对坐读书,汲取知识,痛快淋漓。
回国后,正值抗战后期,生活艰苦,物资匮乏,她放下娇滴滴的大小姐身段,自己劈柴、生火、做饭、洗衣,还和婆婆一起做煤饼,婆婆不慎把煤泥抹在了脸上,她看到一向严肃的婆婆此刻像个大花脸,就痴笑不已。婆婆不笑,但是看到媳妇笑,也不生气。婆婆心疼这个媳妇,有一肚子的学问,在家里还什么事都干,不娇气,做煤饼还能做得这么开心,儿子真是痴人有痴福。为了改善生活,她在忙好家务之余,尝试写剧本。写着写着,就出名了。以至于他们同在台下看她的戏时,别人介绍他,竟然说:他就是杨绛的丈夫。
他伤了自尊,闷闷不乐地回到家,开始发愤图强,终于写了一部旷世之作《围城》,成功扭转了局面。可是,总有一些人有考证癖,考证小说里的孙柔嘉就是她,他就是方鸿渐,恐怕连他获的国外学位也是假的。她则把小说里的人物一一拆解,坦率承认《围城》里的唐晓芙才是他借了她的影子呢!
文革时,两人都被批斗,没少经磨难,她看菜园地,他看守工具,经常来个菜园相会,虽然只有三言两语,时间很短,但是能够见面,相当知足了。多年以后,她回忆那段日子说:“乌云蔽日的岁月是不堪回首的,可是留在我记忆里不可磨灭的,倒是那一道含蕴着光和热的金边。”
两人一路风雨里携手走来,迎来好日子时,老了。她怕自己走在他前面,教会他系表带,把家里重要的事情托付给女儿。他则担心她先走掉,愁得住了医院。他见她时,以虚弱的眼神招呼她,而她则想:他的双眼皮双得还是那么好看。
看到她的这句话,我怦然心动:这就是爱。爱一个人就是你看着他时,怎么看怎么顺眼,老了也一样。
多年前,她读到英国传记作家概括最理想的婚姻:“我见到她之前,从未想到要结婚;我娶了她几十年,从未后悔娶她;也未想过要娶别的女人。”念给他听,他当即回答,“我和他一样”,她也说,“我也一样”。
有人说,爱情易老,保质期只有十八个月,爱着爱着就淡了,走着走着就散了,等等,你别忘了他们,杨绛与钱钟书。
真爱其实很土,只要能守着你过细水长流的小日子就很满足。也许,正是因为“土”,这爱情才接了地气,才能长长久久吧。
就像钱钟书和杨绛,两人相依相伴,一起闯过人生大大小小的磨难,然后牵起彼此的手,共同老去。
编辑家英宏 xjjyh_326@163.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