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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辰龙的诗

2016-11-25王辰龙

扬子江诗刊 2016年2期
关键词:影子

王辰龙



王辰龙的诗

王辰龙

王辰龙,1988年生于辽宁沈阳,现居北京。

影子:马铁虎

你痴迷急速上升的事物。他骑车下班,你

仍追赶竹蜻蜓的落点,直到她推开厨房

第二扇门,去阳台探出声音找你,骂你上楼。

南窗也已系上冰锁,年关近了,另一个下午

绕到化工厂小区的北面,一次次点燃窜天猴

灰色的短尾:最高的那只,误撞药厂宿舍的

屋檐,五层楼,我屏住呼吸……是年的五月,

劳动公园筑好鬼城,在伪地府的出口

我听见你体内的火药肾上腺般地呼啸:

不够……还不够。余下碎银两,我们就奔往

凌霄飞车飞过夏秋与寒假,你却抵达他

某夜的切齿:“永别了,工厂。”继而,他竟

向她和你作四年的暂别。“大北监狱,大北,

监狱。”起哄着挤作一团,他们踢沙土,你

紧跟她,不曾怒目不曾打过来,只是消失于

六单元的暗影之中。他终究回家;你一直在

却没再归来。“下来玩呀,马虎!”我听见我

一跑出五单元便喊,略去你名字里散发

黑硬光泽的部分,它像十余年前的流星,

划过此刻京畿突兀的晴夜:有人正在城北

隔着十一月的狭渊为烟火鼓掌。我想起你。

影子:姐

风发出了响动,我们的耳朵是挂铃般的

眼睛稍稍张开,它们透过温暖的幕纱,

摇向一边,看蹑手蹑脚的流动如何平息。

你总先于我,离开午睡的袒护,如竹蜻蜓,

出入于暑假的下午。小身子已滑过了十个

春天,你以柔软去迷恋糖果,你正爱得发痴

却单把糖衣留下,双目纤美如丽人手,将斑斓

喜看,你抚平塑料彩虹的褶皱。而那些炮弹,

都打给了我,我不归地发胖,并将跃向某一种

未来和八月末:被秋老虎紧盯,流汗。你则会

瘦 如水果硬糖,一裹上花花裙衫,就去小城探望

改 嫁多年的母亲。好时光如今想起都留在夏天了:

呆日头扒着工人村的建筑,五层楼曝露着红砖

从 四面围拢花圃,野草正紧。我们无法掘出深坑

用 以掩埋他对她说出的狠话、她对他施加的咒骂。

就 找一片铁凉亭边的松土,挖妥了小而深的窠臼,

你 落稳本周最爱的糖纸,你覆上汽水瓶底或碎窗的

一 角。俯身赏玩,回土,踩实……可你不曾在冬天

再 找回它们,即便当年的雨季没有过膝。很多次,

你沮丧极了,不甘心,泪水顺雪原的反光飞入

繁 星的行列。而我,陪你一起等待,等冷锋过境。

影子:姥

伏天里的厌食者消瘦依旧,她步入腊月,总是走得太快,却未尝溅动声息,往后也不曾亮起声控灯,久久封冻楼道的昏暗,直到一把明锁弹开门后的微光。紧跟她你踅过公用的长走廊邻人们堆出的旧物又多出几件,它们轮廓上的手温正退向你有关疼痛的记忆:是独自回家的坏时辰,走廊愈发狭长,得小心绕过雕花木箱闪避卸去了后轮的废车,赢取啪叽的那个夏夜它们碰碎过你的欢喜佛。三楼高的苏联式民居这惊觉之前的魔方大厦,你终究还是无法把它扭转为玩具柜台上的六面兽,一个她许诺中的礼物,它忽暗忽明在停电的冬夜;而卡车碾响阴着脏雪的后街,擦亮梦魇的余震,你看她正用点燃波心的手势熄灭磷火,等待他们的晚归

影子:爷

叫卖更近了,如爬山虎,它攀附

工人村新楼的外墙,尖梢漫出

打糕的诱惑,绿得刚刚好,足以

佯狂成一声钟,响彻你的瞌睡。

把左手从往事里探出,你练习醒来

唤我,一边摸索与喜悦对称的零钱。

而我正在模糊的大雪中走不出来:

肇工街,雪,拥挤多时,我五岁

站了起来,惊喜于被棉花接住;妈

扶起摩托,惊讶于我不喊疼,还乐;

往卫工街继续走,走入另一片白色

听你躺卧酒精气味的暖围,笑谈如何

被司命小仙的血栓箭狠狠命中……

跑回三楼卧室,八月的阳光蝉衣

都来不及抖落,就与你咀嚼此刻

我们最大的福。我后悔,我忘了

向那好游商去讨一个回答。星期一

他还会来吗?甜海的潮汐出入南窗……

这是石头流满你右半身的第六年的

某天下午。点了心的你拈起白纸

它缓缓鼓起蛙的姿态,你教我按

它的臀,蛙便跳出半指之远。你

继而依次拈起八张纸,恍若扯动

大小不一的八个扁木偶:前仆后继

它们在瑜伽中折起身子,成为

塔的局部……我真后悔,祖父,我

忘了问你那可以站立的纸塔顶端是否

藏有时光灵骨,能给二十五一剂醍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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