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家齐白石联萃

●左建军

一直以为齐白石只是个擅画虾子、白菜的高手，与我所好全不搭界。五月参观湘潭齐白石纪念馆、易俗河白石文化广场后，搜检相关书籍，发现白石老人不仅书、画、印中华独步，诗歌亦是清醇、雅正，清若谷风，浩如江海。其联虽未著名，却也是极具书卷气息、生活情趣。老人所擅者多，诗联为书画光芒所掩，亦在情理中。如此看来，真正中华大家，必是禀赋极高，用功特勤，故超人也远，建树者多，实乃历数十百年而难得一现之奇才。

挽沁园师

诱我费尽殷勤，衣钵信真传，三绝不愁知己少；

负公尤为期望，功名应无分，一生长笑折腰卑。

注：胡沁园，湘潭县竹冲韶塘人，擅长工笔画、篆刻、诗文，1889年齐白石27岁时，拜胡沁园、陈少蕃为师。

挽妻陈春君

怪赤绳老叟，系人夫妻，何必使人离别；

问黑面阎王，主我生死，胡不管我团圆。

注：陈春君，齐白石原配夫人，长齐白石一岁，十三岁时到齐家做童养媳，生有三男二女，1940年在湘潭老家去世。其时，齐居北京，撰祭文一，挽联一，遥祭亡妻。

挽继室胡宝珠（2）

共扭赤绳来，后死不如卿有福；

独登西土去，再生应补我同归。

注：1919年中元前后，齐白石与胡宝珠在北京成亲。此时，前妻尚在。宝珠共生三男三女。1943年，宝珠因难产去世。

拈珠百零八粒，香细灯昏，佛即心，心即是佛；

举案二十四年，夫衰妻病，卿怜我，我更怜卿。

挽蔬香老人

儿辈冠吾群，效此时权贵殊高，诗篇奇逸一千卷；

人生足自乐，比往日功名尤幸，蔬圃安闲二十年。

挽邻妇

无梦觅封侯，海角天涯，万里早归夫婿愿；

断机为教子，春花秋月，隔帘犹忆孟家邻。

挽少蕃师之父

剩杯酒弦琴于人世，复谁饮？复谁弹？何处石室藏身？明月清风高枕卧；

有宏博骚雅之子孙，是吾师，是吾友，此处竹林闭户，哀蛩落叶万山愁。

注：陈少蕃（1854-1909），湘潭县白石铺人，齐白石塾师。

挽同邑秀才王品丞

谁复令人惭，往日课孙，熟读萍翁诗百首；

我来为公泣，他年忆旧，愁余屋角树千株。

注：王品丞，清秀才，擅长诗文。萍翁，齐白石曾居寄萍堂，自称萍翁。王曾与齐在屋后栽种桃李树。

挽杨颦春之母

世人何必重生男，有女事亲，床上药汤襟上泪；

逆旅最难适此姥，惟余感泣，寒时炉火渴时茶。

注：杨颦春，湘潭人，民国时聚英旅社老板，夫丧早寡。齐白石每次回湘潭均住此店。齐曾有《邑城杨颦春女士来书，代书答之》“客路题诗寄谢家，闲愁笔下乱如麻。如今那有当年句，马上斜阳城下花”诗。1909年《与杨颦春书》信中亦有“十年毛发，对镜全衰。孤夜梦魂，还乡无计。未知何日，可使颦春见而怜之也”等语，可见交情非浅。

自题

诗思夜深无厌苦；

画名年老不嫌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