论国际分工市场失效与重构全球价值链——新兴经济体的企业升级理论构建

文/毛蕴诗 郑奇志

论国际分工市场失效与重构全球价值链
——新兴经济体的企业升级理论构建

文/毛蕴诗 郑奇志

长期以来，由发达国家企业主导的国际分工观点认为，中国等发展中国家企业主要从事附加值低的业务，而欧美等发达国家大企业则承担研发、关键零部件制造、销售、品牌管理、服务等附加值高的业务。其实质在于发达国家跨国公司在全球承担着价值管理的职能。在全球经济格局中，早期的美国耐克公司、阿迪达斯，近期的苹果公司以及其它的许多跨国公司的实践都是如此。它们在其整合全球资源的商业模式下主导国际分工，发展中国家企业只能获得极其微薄的收入。例如，世界某知名品牌包售价3000元，由中国大陆十大代工厂之一东莞慧达手袋厂卖给香港贸易公司的价格仅为120元，扣掉45元的材料费、20元的人工以及35元的水电租金等，每个包只有20元可赚，如成本没控制好可能只赚5块钱（新华网）。

但是，许多新兴经济体的优秀企业充分利用自己的优势，迅速成长，甚至从代工企业成长为世界第一的品牌企业；或者通过收购发达国家企业、品牌、技术等方式，整合全球资源。它们的成功实践，打破了发达国家企业在所谓国际分工中的主导地位，成为在全球范围整合资源的主导企业。

当前研究述评和理论缺口如下：第一，从研究规模来看，目前关注重构全球价值链现象的学者和文献还比较少，且没有明确的定义和内涵；第二，在研究范畴方面，侧重组织结构与人力资源层面，未能与全球价值链的结构性变动联系起来；第三，在研究对象方面，主要是欧美发达国家及其企业，新兴经济体及其企业的作用还比较缺乏。由此可见，在新兴经济体中出现不少转型升级的重大实践与理论建设，但对转型升级的许多研究未能上升到理论层面，缺乏理论框架。许多研究描述升级过程、行为，未能加以深入解释。

理论探讨与构建：重构全球价值链的基本涵义与基本命题

（一）重构全球价值链及其基本涵义

作者通过观察和研究，提出重构全球价值链的概念，即处于价值链低中端的新兴经济体制造性企业基于创新驱动，通过积累能力、寻求能力，打破由发达国家企业主导的国际分工立足全球配置资源，向价值链中高端发展促使全球竞争格局发生结构性变化的过程。

这一概念蕴含了几个方面的含义。首先，重构全球价值链的主体是新兴经济体企业，而且是原本处于全球价值链低中端的制造性企业，界定了问题的边界。其次，重构全球价值链是新兴经济体企业转型升级的结果。再次，该概念强调重构全球价值链是一个过程，体现了新兴经济体企业的打破现状、改变地位、重置资源、扭转格局的过程。最后，这一概念强调了重构全球价值链的效果：一是打破由发达国家企业主导的国际分工，二是立足全球配置资源，向价值链中高端发展，在这两者基础上，实现全球竞争格局发生结构性变化的过程。

（二）由重构全球价值链的定义与基本框架所提出的基本命题

1.全球价值链与发达国家企业所主导的国际分工

发达国家跨国公司的主导作用，具体可以从以下两个方面得以体现。一是从全球价值链的组成部分来看，发达国家企业占据了重要战略环节。二是从全球价值链的驱动方向来看，无论是生产者驱动型和购买者驱动型，发达国家企业均处于主导的地位。因此提出命题1：全球价值链是由发达国家企业所主导的国际分工的表现形式。

2.发达国家企业所主导的国际分工的市场失效问题

具体表现在三个方面：其一，是国际分工市场并非一个完全竞争的市场，新兴经济体企业在代工过程中无法提供完整产品，面临着为发达国家跨国公司随时撤单的风险；其二，是国际分工市场存在严重的市场外部性，发达国家企业影响了其他国家却没有提供相应的补偿；其三，是发达国家企业掌控了全球价值链各个环节的定价权。因此提出命题2：由发达国家企业主导的国际分工存在严重的市场失效。

3.由发达国家企业主导的国际分工的市场失效对新兴经济体及其企业的损害

这种损害利害相关者权益的表现在两个方面。一是对代工企业及其员工利益的损害。有数据显示，东莞贴牌衬衫的出厂价，仅为西方市场最终售价的百分之几。作者调研的广东东菱凯琴集团从事OEM的销售人员反映，95%的利润被跨国大卖场赚走了，几美元的产品，到了跨国公司手上就卖到几十美元。二是对东道国利益的损害，一方面是在生态、环境等方面受到不同程度的破坏，另一方面是以牺牲环境为代价的生产模式难以获取相应的收益回报。因此提出命题3：由发达国家企业主导的国际分工，损害了利害相关者的权益，使全球价值链中所处位置低下的企业、东道国政府具有改变其所处地位的动机。

4.全球价值链高端环节存在巨大的利润空间

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利润分配存在不公平，这是因为领袖企业对全球价值链的治理能力来源于研发与设计、品牌和营销等竞争力资源，而这些环节进入壁垒高，利润丰厚，与之相反，发展中国家基本处于进入壁垒低、利润低、竞争激烈的生产环节。全球第二大电脑代工企业苏州伟创力公司，代工利润率早年是3%，通过很多努力目前才上升到15%，而惠普、柯达、爱立信、飞利浦等跨国公司下单客户却可获得50%至60%的毛利率。因此提出命题4：全球价值链高端巨大的利润空间为新兴经济体企业转型升级提供了机遇与空间。在全球价值链中所处的位置低下的企业，具有改变其所处地位的动机。

5.新兴经济体迅速成长的经济与巨大市场与企业转型升级

中国经济体拥有世界上最大的产业集群，比如广东省的中山灯饰、佛山照明、佛山乐从家具、东莞玩具、台湾的自行车和纺织。尽管一些产业集群及其企业，因无法突破发达国家和跨国公司的钳制而遭遇发展瓶颈，也有一些产业集群在转型升级方面获得了成功。比如，台湾自行车产业集群通过两次重大调整与转型，实现产业整体升级。因此提出命题5：新兴经济体迅速成长的经济与巨大市场也为其企业转型升级提供了机遇与空间。

6.新兴经济体的优秀企业家的创新创业精神

新兴经济体的经济发展与市场成长，离不开优秀企业家的创新创业精神，主要表现为：一是自创品牌意识强，成立不久就自创品牌；二是维护品牌意识强，拒绝了外资收购；三是创新研发投入大，成立研发中心，长期保持高比例研发投入。因此提出命题6：处于全球价值链低中端的新兴经济体的优秀企业基于创新驱动，通过积累能力、寻求能力，实现转型升级，从而打破由发达国家企业主导的国际分工。

7.权变理论、升级路径与重构全球价值链

由于重构全球价值链可能受到多种因素的影响，因此不同企业可能采用不同的升级路径，来改变在全球价值链中的地位。基于权变理论，新兴经济体企业要重构全球价值链，可能受到外部环境变化和内部企业家理念的影响。因此提出命题7：新兴经济体企业在升级过程中，通过多种升级路径，重构全球价值链。

8.重构全球价值链与全球竞争格局结构变化

新兴经济体的一些优秀企业打破了由发达国家企业主导的国际分工，全球竞争格局也随之发生结构性变化，主要体现在三个方面。一是新兴经济体企业立足全球配置资源，由代工走向全球价值链的高端环节，体现为附加值的提升。如台湾捷安特自行车公司，从代工走向当前世界第一自行车品牌，已经实现全球采购。二是新兴经济体企业在国际市场逐渐具有话语权，可与发达国家跨国公司较为平等地对话。如广东东莞台升家具集团以从事代工（OEM）起家，通过并购和开拓海外市场等产业链延伸策略，完成了从OEM到ODM/OBM的转变，目前是亚洲最大的家具企业，产品外销欧美等发达国家市场。三是一些新兴经济体企业替代发达国家跨国公司产品。如位于广东东莞的OEM企业龙昌国际控股有限公司通过两次收购，先后获取了设计研发配套企业，品牌企业的技术、销售网络等战略性资产，从OEM向ODM再向OBM升级，其机器人玩具风靡欧美等主流市场。因此提出命题8：新兴经济体企业重构全球价值链导致全球竞争格局发生结构变化。

结论与展望

本文基于理论探讨与构建，搭建并初步检验了“重构全球价值链”的理论框架，主要结论是：全球价值链的主导者存在角色演变过程；新兴经济体企业重构全球价值链，存在多种内外部驱动因素，通过多种路径来重构全球价值链，并导致全球竞争格局发生结构变化。

本文的理论贡献有：其一，立足新兴经济体企业的实践，对现有全球价值链等理论和观点提出了挑战；其二，首次基于新兴经济体的视角提出了“重构全球价值链”的概念，为企业升级实践搭建了新的理论基础，提供了新的研究视角；其三，综合采用深化、繁衍、竞争和整合四种方法，初步构建了“重构全球价值链”的理论，对转型升级提供了一个全面的理论解释。

通过研究，给予我们的启示是：一是要树立国际分工主导者的意识，通过企业家精神和创新驱动来争取国际市场话语权，实现重构全球价值链；二是选择适合自身情况的路径或路径组合，避免走进盲目追求自有品牌、放弃代工断资金链的误区；三是在改变全球竞争格局的过程中，要处理好与发达国家跨国公司的关系，协调兼顾OEM、ODM、OBM的业务组合。

【作者单位：中山大学管理学院；摘自《中山大学学报》（社会科学版）2016年2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