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仓一中的石刻石碑

凌鼎年

太仓一中的石刻石碑

凌鼎年

太仓州试院碑

太仓市一中的消失，是老太仓人心中永远的痛。这是太仓的一块风水宝地啊。

太仓市一中的前身为太仓县中学，老地名叫樊泾村，在痘祠堂街南面。真正的老太仓对这两个老地名都不陌生，如果在市一中就读过的，特别是上世纪八十年代以前的学生，应该都会走过这村、这街。

市一中建校为清光绪三十三年（1907年2月），叫太仓州属中学堂。民国十八年（1929年7月），更名为江苏省立太仓中学。解放后，更名为太仓县初级中学，1954年再改名为太仓县第一初级中学，至1958年有了高中班后，又改为太仓县中学。在“十年浩劫”中，一度改名太仓县卫东“五七”学校。回想起来，有点黑色幽默的感觉。

如果追溯历史，市一中校址所在地，在明代时，乃江姓私家花园“洞庭分秀”旧址，俗称“江家山”。为什么称江家山呢？因为建造这园林的主人是江侯。江侯何许人也？他是太仓卫卫主。卫主什么身份呢？从词义上分析，卫是指担任卫护、防守之职的人。从历史上看，卫，是一个军事编制的区划名称，如山东的威海卫、宁夏的中卫市。太仓在明代时属沿江沿海的军事要地，故设太仓卫。江侯就是驻守太仓的最高军事长官——太仓卫指挥使。他这样身份、地位的人，有能力有财力建造一座院宅合一的私家园林。

五百年多前，这园林有水面，有假山，有亭台楼阁，有花草树木，乃太仓一景。

“洞庭分秀”主要是指江侯叠的假山，在学校大操场司令台西侧，女生一般不大敢登上去，男生为显示自己胆大，就会爬上去，有时玩捉迷藏也会去。老师是不许学生去的，怕有危险，毕竟好几百年了，倒了、塌了、碎了，都是有可能的。但中学生说懂不懂，说不懂，以为全懂，根本不在乎危险不危险。十年浩劫时，学校的大操场被开垦为农田，假山也就拆了，那位置被实用主义的农民建了大粪池。一个颇有价值的人文景点就这样毁了。

当年，洞庭分秀山房是文人骚客喜欢雅聚的所在，“洞庭分秀”处原来有明代毛澄与桑悦的题诗石刻。这两位都是太仓历史上的人物。

桑悦，字民怿，与毛澄是同时代的人，他老家住长江边的穿山。史书记载他曾在“洞庭分秀”这儿读书，因他在明弘治十年（1497）编纂过太仓建州后第一部州志《太仓州志》，在太仓也就名声赫赫，后来人们把这儿称之为“怿园”。明弘治己未（1499年）中秋日，他曾在此处与友人赏月，他认为：卫主江侯近叠一山，极具幽胜，予名之曰“洞庭分秀”。由此可见，这“洞庭分秀”的名字还是桑悦起的。他还写下了诗：“江侯仙馆真有名，夸娥福来小洞庭，我曾吹笛山上亭，水面泼剌鱼出听。甲乙峰峦高下列，蘸就清流更奇绝，蜃灰贲洞常皎洁，静夜最好通明月，嗟侯忠勇真元戎，轻裘缓带仍儒风，上奉双挽下领客，曰日芳罍花鸟中，玉海分明具当沼，七十二峰杳觉小，淆盘剩雪飞孤岛，携手同侯拾瑶草。”。

毛澄是明弘治六年（1493）进士，太仓历史上最早的状元，曾任礼部尚书。他在明弘治辛酉（1501年），与好友庞恺、刘应祥来游“洞庭分秀”，写过一首七律诗：“洞庭如画许平分，中有仙翁混鹿群。花倚石栏香暗秀，人眠芳草酒初薰。且随逸香成新句，漫刮苔痕忆旧文。最爱彩衣常舞处，几回春雨又生云。”

两位都是本邑的大名人，江侯就把两人的诗刻碑留念，并在诗碑上加刻“洞庭分秀”为额，镶嵌于假山洞内石壁上。

“文革”后，毛澄与桑悦的题诗石刻不知去向。庆幸的是，我的老同学殷继山因为喜欢收藏，在任太仓市公园管理处主任期间，在公园老的游泳池位置挖到了刻有毛澄联句与桑悦题诗的碑刻，大约在1999年时，殷继山把这失而复得的珍贵文物捐赠给了母校，也算是完璧归赵，物归故地。

后，市一中根据碑刻上的“洞庭分秀”四个字，放大后专门请人镌刻了一块石碑，安置在校园内，给人感觉古色古香，很有历史底蕴与文化品位。

六十年代初，太仓政协编的《太仓地方小掌故》，发表了当地文化老人撰写的一篇文史稿，认为“洞庭分秀”是江有源所筑，并误把江有源写成明初人，后参考此文章的人都沿袭此说，如《苏州历代园林录》也未加详考，抄录此说法，以致一误再误。

查江有源为明万历八年进士，曾任南充知县，后官至河北道监察御使。比毛澄、桑悦要晚近百年，故江有源筑“洞庭分秀”应该不成立。唯一的可能，明万历年间，“洞庭分秀”易主到江有源手里，于是亦称为“江家山”。但翻遍《太仓州志》，没有确切记载，只能存疑。

明以来，此园几经转手，一度归张氏，还改为日涉园。清道光二十六年（1846年），里人黄朝霖修复旧时名胜，仍称怿园。晚清著名思想家、散文家，苏州人冯桂芬撰文记之。

市一中校园内还有一宝就是“太仓州试院碑”。

据太仓史料记载：清雍正二年（1724年）设江苏太仓直隶州，辖镇洋、嘉定、宝山、崇明四个县。清同治四年（1865年），建太仓州试院，从那年开始，镇洋、嘉定、宝山、崇明四个县的童生升入州学，县学，就要到太仓来参加考试。考试的场所就是市一中原礼堂，称之为“太仓州试院”。一直持续到光绪三十一年（1905年）科举制度废除。

太仓州试院碑系青石石质，有2米高，算是比较大的石碑。“文革”是个斯文扫地的年代，那些脱了帽子、没有脑子的红卫兵在“极左”思潮的煽动下，只要是解放以前的东西，几乎统统被认为是“四旧”，统统要砸烂、烧毁。试院碑是清代的，自然属于砸烂对象，但教工中毕竟还有有头脑者，不忍心文物毁于一旦，就将试院碑的碑身放倒后，扛到教工宿舍的水井边，做了洗衣石板。这样，就避免了试院碑被砸断。碑额体量小，被扔到女厕所门前，当作踏脚石。还有一对老的石狮子，系试院旧物，被革命小将砸断了腿，丢弃于烂泥地里。

十多年前，在市一中校友殷继山的帮助下，终于在公园集中堆放的石刻石碑中找到了试院碑的碑身，并在市一中校园中找到了碑额。碑身是楷书体，碑额是篆体，额为头，碑为体，身首合一，天衣无缝，真可谓重聚首，庆团圆。于是，重新竖立于清代太仓州试院旧址，为了保护珍贵文物，还在碑身外装了玻璃罩。原试院门前的两只石狮子，也得到了妥善保护，移至学校办公大楼后的花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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