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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还在吹

2016-11-24宁明

海燕 2016年11期
关键词:筑路杯酒绿皮

□宁明

风还在吹

□宁明

宁明

宁明,一级作家,中国作家协会会员,辽宁省作家协会理事,大连市作家协会副主席。辽宁省作家协会第六届、第七届和第八届签约作家。出版诗集《态度》、散文集《飞行者》等。曾被评为首届中国十佳军旅诗人,获第八届辽宁文学奖诗歌奖、首届中国屈原诗歌奖特别奖、第四届和第六届全国冰心散文奖、两次空军蓝天文艺创作奖、两次大连市“金苹果”文艺优秀创作奖、六次“大连市文艺界十位有影响的人物”和“大连市文艺界十件有影响的作品”奖。

不舍丢弃

花一个上午,汗流浃背地收拾书房

像收拾一座残败已久的江山

与杂乱的旧杂志旧书旧记忆告别

它们都曾是被我攻下的城堡

今天,我要把这些攻城的士兵丢弃

把每页目录上的花名册丢弃

把汗水、泪水和当年的亢奋丢弃

从此了无牵挂,做一个身心轻松的人

我还要把一些晦涩的诗句丢弃

不想再听到它们长吁短叹的莫名抒情

“让我们的时间再长一点……”

看看吧,那些长长短短的疯狂句子

有哪一行能写到尽头

但我也不是将它们全部丢弃

有些旧日子还是留了下来

这些发黄的表白甚至发霉的味道

被摞在比我高出许多的墙角里

它们注定还要和我一起,再熬过几个

返潮的夏天

一杯酒

是我小瞧了一杯酒的城府

也让这杯酒,狠狠地蔑视了我一把

昨夜,没有达成微醺的协议

彼此却扮演了一个失信的角色

说好的只是为夜色调节一下气氛

一杯酒,在灯光下清澈透明

却极力掩饰着内心的火焰

我甚至还把这一杯酒,轻蔑成了

有一点辣脾气的水

被一杯酒轻易征服,是很不情愿的

我把所有的钥匙都交给了杯子

但却不承认,心和一只空杯子

是同样的一种空洞

一杯酒恶作剧般把我从三点钟叫醒

酒精早已不翼而飞

只剩下一个更加干渴的我

躺在一边的空杯子可以作证,我虽然醉了

却并不是一个贪杯的人

绿皮火车

一说到火车,它就应该是绿皮的

像绿色的庄稼,祖祖辈辈

都保持着传统的颜色

对这个观点,母亲和我一直坚持

听着咣当咣当的声音

就像听着火车一路奔跑的脚步声

不论火车开出去多远

我和它共同的乡音,一辈子

都不会改变

后来,坐绿皮火车的机会越来越少了

当年站立二十几个小时探家时

感到离家很近。如今,时间越来越短

感觉离家却越来越远

我很想搀扶着老母亲,也搀着她那个

八十四岁的梦,一起登上绿皮火车

让她已驶进黄昏的列车,沿着生命的铁轨

咣当咣当,平安地再前行一段路程

一只鸟

乌云总是让天空显得很脏

雨滴和灰尘,也常把玻璃弄得灰头土脸

一只鸟的翅膀擦不亮整个天空

我也只能擦净自家的几扇窗子

一场雨忽然就下了起来

我和鸟对此都缺乏先见之明

鸟在一场急雨中突围

我一尘不染的窗户,就成了它

惊慌中选择的明亮出口

我赶忙将一张报纸贴在玻璃上

提醒这只理想主义的小鸟

不要在透明的经验主义面前

被撞得头破血流

荷塘边

荷早已习惯了别人的窃窃私语

却依然格外珍惜高洁的名声

荷,回避不了自己的身世

却丝毫不会弯下,挺直的那一根细腰

即使没有一丝赞扬的风吹过

荷也抑制不住,在晨光中绽放的心情

荷,不光是开给别人看

在荷塘的倒影里,也开给自己欣赏

没人能数清,荷叶上有多少露珠

也不会有人知道,荷心里藏下多少心事

荷只有在不再光鲜的时候

才把成熟的思想熬成羹,喂养别人的想象

很多从远方驱车前来赏荷的人

并不是荷的真心知己

甚至,还不如那一只荷尖上的蜻蜓

对荷爱得更深一些

等待一场雨

从这场雨开始,一把伞

再也不相信风雨同行的约定

一场失信的雨,总是能为自己

找到一个爽约的理由

比如,去怪罪一阵不正经的风

对于一场雨的到来

本来无所谓好坏,也无所谓早晚

雨不来,就别总喊着要来

一场下不来的雨,让一把跃跃欲试的伞

多情得很没面子

半途改变了主意的这一场雨

让那些信誓旦旦的人

一惊一乍的人

一本正经的人

危言耸听的人

尴尬得找不到一个下台阶的理由

我在一张白纸上画了几滴雨

像一张空头支票

交给这个满脸虔诚的夏天

劝它想开一点,并好自为之

风还在吹

风会模仿各种预警的口哨

尤其发出尖厉的呼叫时

很容易让人相信

雨滴的大兵团,正急行军赶来

隔着十二楼的玻璃

我看见了风在树梢上奔跑

那些激动不已的小树

对风的崇拜,简直五体投地

从早晨到夜晚

风一直在大街小巷奔走相告

它企图使人都来相信

听风,就是雨

夜深了,风还在吹

一场并不打算兑现的大雨

把一座无雨的城市

吹得满城风雨

筑路人

为每一块铺路石找准位置

让它们平稳地度过一生

且在高低贵贱面前,不争风吃醋

是筑路人掌握的一门高超艺术

不管石头们多有个性

表面上都要保持平和的性格

将多余的棱角埋进泥土里

是筑路人对每一块石头

都必须耐心做好的思想工作

筑路人用木锤轻轻劝告石头

不要讨厌那些踩在自己头顶上的人

石头只有在成全别人的过程中

才能把自己的心态放平

筑路人默默无闻地筑了一辈子的路

自己的脚下却总是坎坎坷坷

他们将蹲下的人生一步步后退

只为让别人,脚下的路越走越宽

电焊工

每一处焊点,都留下了

一条灼疼的记忆

让两块铁了心不相往来的钢铁

写下一份生命的契约

从此,手握紧手,不再谈分离

没有比大局更重要的目标

无论是站着,还是躺着

每一根钢铁都要绷紧自己的筋骨

谁偷不偷赖,焊工的心里一清二楚

焊枪毕竟不是威胁的手枪

即使点在了某些生锈的脑门上

铁石心肠的人依然无动于衷

但焊工从不乱点鸳鸯谱

总是要选出两块最般配的钢铁

缔结成一段美满的婚姻

焊工偶尔会想,把自己

也焊接在某个令人仰望的高度

但命运并不这么安排,他的使命

只是为别人,不断建造起新的辉煌

七夕节

是谁编造了一个神话故事

让寂寥的女子们

从汉朝到今天

一代比一代,更愿意信以为真

做一个讨巧的女人

自己都觉得可爱

即使男人们的心眼再小

也难不住,那双穿针引线的纤手

把一对生死离别的情人

当成忠贞的榜样

一年见一面,或一生见一面

期待,也许才是女人远方的烛光

今晚,我要劝一劝自己

早点睡吧——

把心爱人的名字写在手上

它会比一场爱情,握得更牢

雨刷器

今天,雨刷器像一个胜利者

高举着兴奋的手臂

一场雨,让这个平日被冷落的人

泪流满面地找回了自己

一路上,这双手臂不停地摆动

试图擦亮我迷茫的前方

雨水中的雨刷器,比我心中

某一个念头,左右摇摆得更厉害一些

我仿佛又看见一间宽敞的房子里

到处高举着白胖的手臂

像一群雨刷器,却没能为干旱的庄稼

祈祷来一滴解渴的雨

其实,没有雨的天气里

我偶尔也会拨弄一下雨刷器

为一张蒙尘的脸,找回

一些人前的体面

在东港看海

一片海,闲适、安逸,波澜不惊

阳光踩在海上走路

从不担心,有湿鞋的风险

走近了海,才看清是一个误会

海的每次小小情绪波动

都比我的内心,强烈十倍

一只被海风灌醉的小船

飘摇中,从未摔倒

它摇晃的样子,更像是行为艺术

我眼前分明是一片蓝色的火焰

正在此起彼伏地燃烧

这不免让我担心,水深火热的鱼

我只要不肯走下岸

就和海,划清了界线

但把海悄悄装走的人

心,会更渴

白露

在白露这一天

我想把这个词拆开来念

白,是清白的白

露,是原形毕露的露

白露,不是一个节气

它更像一个隐晦的缩写词

当我意味深长地朗读它的时候

阴谋,已铸起了阴谋者的墓志铭

这些纷纷败落的叶子

在做着最后的抵抗

它们终将招供出

每一根枝丫,被扭曲的真相

中秋夜

待所有的眼睛都睡下之后

月亮

才能代表我的心

我不怪月亮

谁都有把持不住分神的时候

天涯海角

又怎能只照亮一个人

只有今夜

月亮才不再顾忌世俗的说教

它想圆给谁看

就圆给谁看

月亮走,我也走,你也走吧

走出八月,就又回到了

那些忽冷忽热的日子

一条河

又一次梦见这条河,没有上游

也没有下游

它流动的方向

总是顺着我目光投出的方向

很多人站在岸上

过河的人,在担心河的城府深浅

而观景的人,只顾指指点点

河的心胸宽窄

这条河一再对我表白

你走到哪里,我就流到哪里

它无条件的绝对依恋

反倒让我的脚步,经常地迟疑不前

这条河让我想起了另一条河

总是聪明地绕来绕去的样子

可我始终看不清,它究竟隐藏起了

多少颗已被磨光棱角的心

三条鱼

与三条鱼一起赏月

是这个中秋夜

最富禅意的一堂功课

换上一缸清水

鱼的世界顿时不再混浊

但对曾游过的路

没有哪一条鱼会一直放在心上

鱼目不转睛地望着透明的世界

却很难说,已看透了什么

就像我把鱼尾打起的拍子

总是羡慕为,天性中的悠闲与快乐

今夜,我不和鱼比谁更渴望自由

只想与它们,深入交换一下

关于诱饵的一些很现实的看法

诗云·现代诗

主持人:赵亚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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