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悔”而行之
2016-11-22刘倩霖
刘倩霖
【摘要】《离骚》是屈原带有自传性质的长篇抒情诗,其展现了屈原崇高的爱国情怀和卓越的文学才华。较多的研究中均阐述了屈原在《离骚》中体现的美政思想,但是在《离骚》也有这样的表述:“悔相道之不察兮,延伫乎吾将反。回朕车以复路兮,及行迷之未远”“曾歔欷余郁邑兮,哀朕时之不当”。诗人后悔的是什么?生不逢时的时局又是怎么样的呢?诗人选择的道路又是什么?本文将从屈原的家族影响出发,从叙事性和抒情性,探究屈原之“悔”。
【关键词】悔 生不逢时 家族文化 选择
《离骚》中淋漓尽致地体现了屈原在去留之间的矛盾。这种矛盾的心理除了常说的自我理想实现矛盾,也是一种自身和家族的矛盾。所以他的“悔”及其道路的选择,是和家族有密切关系的。
童庆炳先生认为,抒情性作品中也可能有叙事因素,叙事性作品也可能带有抒情的成分,分类总是相对的。因此本文首先将从抒情性和叙述性两方面入手,做一个简单的探究。
一、从抒情性的角度进行分析
(一)抒情的节点 情感的提升
童庆炳先生认为,诗人的沉思时一种诗意的“思”,返回内心的“思”,不同于理论的思考。通过这种沉思,抒情诗人对情感经验进行重新的理解和组织,赋予它一定的组织形式,使之成为一种丰富而有序的情感体验。因此,文学抒情既是情感的释放,又是情感的构造。
在《离骚》汪洋恣肆的情感中,我们可以从中体会到其感情还是发生了变化,从最初近于《橘颂》但是却带着平静沧桑的骄傲自豪,到对怀王改变心意、朋党谄媚的愤怒,到反思自己的起初道路选择,再到出走和坚守的矛盾和犹豫,和最后坚定的留下。反思之“悔”是前后两部分抒情的节点,前部分的抒情以自我的宣泄为主,但“悔”之后进入了虚设的人物,通过对话和互动展现内心矛盾迷茫、无奈伤感。“悔”所蕴含的反思意味,令后面的抒情带有了探讨的气息。如与女嬃之间的对话,“我”借女嬃之口表达离去的正确性,“我”以“哀朕时之不当”作答,既避免了反复宣泄的繁琐,又有了深一层的思考意味。有了“悔”的情感铺垫,在最后情感的反复中确定的“既莫足与为美政兮,吾将从彭咸之所居”更有了孤注一掷的决绝之感。
二、从叙事性的角度进行探究
(一)从《离骚》看家族对屈原的自我认知产生的影响
“帝高阳之苗裔兮,朕皇考曰伯庸。”诗人在开篇的第一句就点明了自己的高贵身世。这样的家族为屈原的仕途发展打下了坚实的才干基础和提供了政治经济保障,同时也让屈原形成了对家国的使命感和来自世家贵族的骄傲。
屈原身上的使命感形成,最早可以追溯至楚国的建立所形成的民族精神。《史记·楚世家》记载,楚人先祖为祝融,祝融乃黄帝之孙,而祝融原为中原一部落,“郑,祝融之墟也。”屈氏家族作为楚王室的同宗,追求意识、英雄意识和悲剧意识,和百折不挠的精神体现在了对后裔的教育当中。同时,在春秋时期,宗法制依然是社会的主流,勤王守边,中兴国家的精神定会体现在世家的教育中。《楚辞章句》:“屈原言我父伯庸,体有美德,以忠辅楚,世有令名,以及于己。”便是这种教育的体现。
屈原身上更体现着一种源自世家子弟才有的骄傲。这种骄傲不是一般士人的清高,亦不是没落贵族子弟的敝叟自珍,而是源自家学深厚的世家大族的熏陶。这种熏陶首先是一种风骨,其次是一种对自身美好品质的绝对认同,这在一定程度上可以说是“纯粹”的体现,展现在他的气度、风貌、行事之中。《离骚》在开篇第一章就写到“纷吾既有此内美兮,有重之以修能。”屈原认为自身所具有之美是内在的更是天生的;其后便有诸多承接此“美”的表述,在看上去是近乎自恋的表述,在承接第一句天生而来的“内美”可以得知,其实是一种源于世家大族的骄傲气性。
(二)从《离骚》中看家族对屈原的朝堂风云的影响
家族对屈原政治生活的影响,除了积极的影响以外,还有一个两面性的因素,即屈原的任何政治活动都不会是仅仅代表着他一个人,而是代表着整个家族。其次,由于屈原出身在一个传统的贵族家庭,“忠君”是他的信念所在,侍奉主君对他来说亦是上文分析的源自世家的“骄傲”。
但有学者却提出了一个不同的观点。余未迟认为,怀王出于巩固其王权统治、建立霸业野心的需要,起用了屈原,这时的屈原应充分认识到,他不过是怀王利用的一个工具,怀王并非是出于爱才或认为他是“帝高阳之苗裔”而重用他,所以他必须很好地、谨慎地利用这种机会,同时也将怀王作为实行“美政”,统一中国理想的一个工具,并充分利用怀王来打击政敌、保护自己。我对这个观点是比较赞同的,因为屈原代表的不是他个人,而是背后的整个屈氏家族,所以怀王绝不可能因为简单的话语就忽视整个家族的影响力。在各方利益的交错之下,怀王选择了他所认为对他有利的一方,然而屈原几乎将全部的希望寄托在了他的主君的身上。
但是,他所寄予希望的他未来的主君也同样让他的理想幻灭了。屈原是有着“内美”的屈原,他不会放低身段去做一个谄媚的臣子。屈原是有着“骄傲”的屈原,他侍奉追随的主君只有楚国的君主,而非参与党争的对立。因此,在双重打击之下,不仅是理想的破灭,更是屈原行事的凭借的破灭。
(三)从叙事性的角度来看屈原的选择
屈原在《离骚》中发出了这样的感叹:“老冉冉其将至兮,恐修名之不立。”首先屈原并不是后悔自己的“美政”思想,其次他也不是后悔选择了退隐、离开的道路。屈原后悔的,是自己的实现道路,这是屈原他对自己一直以来将唯一的希望寄托在主君身上的一个反思。在《离骚》之中,诗人在发出“悔”的感慨之后,是“求女”的叙述和对古代贤王暴君的对比。诗人“求女”的经历崎岖曲折,也是一个侧面的反映了难以找到能够坚守心意的主君。
“忳郁邑余侘傺兮,吾独穷困乎此时也”是他身体和心灵的双重写照。或许换一个时代,在一个朝气蓬勃的时代,他的骄傲和才情会大方异彩,又或是他不是出身在一个世家之中,而是作为一个纵横家,不用背负使命和骄傲,他的才能也许能成为搅动春秋风云的重要因素。故屈原只能感叹“曾歔欷余郁邑兮,哀朕时之不当”。
由此就有了出走和留下的选择。明知不可为而为之,由此解读屈原的留下,更显其心志的高洁,精神之坚守。
【参考文献】
[1]屈原.楚辞.[M].中华书局
[2]司马迁.史记.[M].新世纪出版社
[3]王逸.楚辞章句[M].四库全书列印本
[4]姜金玲.论屈原心路历程的整体性构建.[D].延边大学硕士学位论文,200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