产品空间理论及其对“中等收入陷阱”解释研究新进展*
2016-11-22张美云
张美云
【区域经济研究综述】
产品空间理论及其对“中等收入陷阱”解释研究新进展*
张美云
比较优势理论关注的核心问题是国际贸易起因以及贸易方向,但不能解释世界经济增长分化、“中等收入陷阱”等现实问题。产品空间与比较优势演化理论基于出口产品数据,把反映生产要素禀赋信息的产品看作一国知识和能力的载体,可视化呈现一国结构转型的过程。该理论关注的核心问题是出口结构如何影响结构转型和经济增长,是对比较优势理论的有益补充,且因其考虑产品空间异质、产品空间不连续等因素,对现实问题的解释力和指导性更强。未来研究可在理论基础的拓展、测量指标的增加和测度方法的改进以及比较研究的推进等方向继续开展。
产品空间与比较优势演化理论;结构转型;能力积累;可视化;中等收入陷阱
一、引言
20世纪中期,里昂惕夫之谜挑战了由李嘉图开创并经赫克歇尔和俄林等拓展完善的在当时居于主导地位的外生静态比较优势理论。之后,克鲁格曼等逐渐引入产品差异化、规模经济和制度创新等核心概念,开创并推进了内生动态比较优势理论的新主流(林岗等,2011)。比较优势理论解决的核心问题是国际贸易起因以及贸易方向,但不能解释各国增长分化、“中等收入陷阱”(简称MIT)等现实谜题。对这一领域的研究,2007年由哈佛大学Hausmann研究团队提出的产品空间与比较优势演化理论(简称产品空间理论)是最新动向。该理论基于出口产品数据,把反映生产要素禀赋信息的产品看作一国知识和能力的载体,试图构建解释各国经济增长差异的统一理论框架,即产品空间决定比较优势演化进而决定增长绩效。该理论关注的核心问题是出口结构如何影响结构转型和经济增长,是对比较优势理论的有益补充,但因其考虑产品空间异质等因素,对现实的解释力和指导性更强(伍业君等,2012)。
MIT是指多数中等收入阶段的经济体发展过于依赖外因而内驱动力不足、增长较慢甚至停滞的经济现象,其本质是经济增长及其动力转换问题(权衡等,2013)。产业升级是经济增长的核心驱动力,经济增长就是产业升级的过程。产业升级包括宏观结构升级、中观价值链升级和微观产品升级三个层面,产品升级是产业升级的根源,产业升级体现为产品种类的增加和产品质量与功能的改进(张妍妍,2014)。产品空间理论关注产品种类增加,是研究MIT的一个新视角。中国于2010年跨入中上等收入阶段,面临规避MIT的关键时期。梳理产品空间理论及其对MIT解释的研究进展,以期得出对中国规避MTI的若干政策启示,具有一定的理论价值和较强的现实意义。下面,我们将分别对产品空间理论的主体内容、理论局限性、运用该理论对MIT的研究进行论述,以期清晰地呈现该理论的发展脉络和前沿问题。
二、产品空间理论的主体内容
(一)产品空间与经济增长的前期研究
Chenery et al.(1986)等学者指出经济发展就是结构转型及其所需能力的动态积累过程。对于能力如何积累,已有贸易和增长理论认为一国应专业化生产具有比较优势的产品,通过“看中学”“干中学”等模仿途径或规模经济、交易成本节约等效应实现能力积累和比较优势的内生转换。较具代表性的研究有产品多样化模型(Romer,1990)和产品质量阶梯模型(Aghion et al.,1992;Grossman etal.,1991),二者认为产品多样化或产品质量改进是经济增长的源泉,但初始产品空间对未来经济增长没有影响。也有研究发现并强调产品的异质性,指出不同产品对经济增长绩效的影响存在显著差异(Young,1989;Matsuyama et al.,1998)。而Jovanovic et al.(1996)的干中学模型整合了产品种类增加和产品质量改进的技术升级问题,指出技术相似度是决定企业新旧产品转换是否成功的因素。但以上研究均假定产品空间同质且连续,企业家总能实现从现有产品向新产品的跳跃。
(二)核心概念及其测度
现实中,因目标产品未必存在、跳跃距离和新旧产品价格差等约束因素,新旧产品转换不是总能顺利实现。基于前期相关研究基础和对现实经济现象的考察,Hausmann et al.(2007)首次借鉴社会网络理论并在内生增长理论的框架下,基于产品空间异质、产品空间不连续、国家间生产产品所需能力的不可贸易性、生产每种产品的资产和能力不完全替代等假设前提,开创了解析贸易和增长的统一理论框架,即产品空间理论。该理论具体涉及显示性比较优势、产品空间密度、经济复杂度、国家多样性等核心指标的测算和运用。
2.产品复杂度PRODY和出口复杂度EXPY
PRODYs=∑cRCAcs·Yc,产品复杂度PRODYs是世界各国出口该产品的RCAcs指数与该国人均GDP即Yc乘积之和。EXPYc=∑sxcs/Xc·PRODYs,出口复杂度EXPYc是该国所有出口产品占国内总出口的比例与其产品复杂度PRODYs乘积之和(Hausmannet al.,2005)。
3.产品接近度øi,j和产品空间密度ωjk
øi,j=min{p(RCAi/RCAj),p(RCAj/RCAi)},产品接近度øi,j表示两种产品i和j生产所需能力的相似度,通过测算一国同时出口两种产品(RCA均大于1)的最小值条件概率得出。一国生产某产品所需能力如与已有比较优势的产品较接近,该产品成为优势产品的概率就较大,该国产业升级的可能性就较大;若该产品与优势产品距离较远,该国产业升级的可行性就较小。ωjk=∑iXiøi,j/∑iøi,j且当RCAi>1时Xi=1、RCAi<1时Xi=0。反映某产品与已有优势产品间紧密程度的产品空间密度ωjk是øi,j和RCA的连接,当øi,j较高时ωjk也较大,产品向优势产品方向升级的概率就大,而产业升级会进一步推动RCA发生变化。当RCA变大时,又会对øi,j和ωjk产生积极影响(Hausmann et al.,2006)。
4.经济复杂度ECI及经济绩效LNGDPPER
(三)产品空间理论的主要内容
本部分将从理论的可视化特征、能力及技术进步在产品空间中的作用、比较优势在产品空间优化中的反映及政府角色等角度进行分别阐述。
1.产品空间的可视化特征
Hausmann et al.(2007)以一国出口产品集合为研究对象,测算每对产品之间的接近度,以构建相似性矩阵,通过技术手段描绘一国产品空间结构图。产品空间能够可视化呈现一国结构转型的复杂性:纵向比较一国的产品空间,有的区域稠密、有的区域稀疏,可以探寻一国的发展路径;横向比较不同国家间产品空间,发达国家多位于产品空间稠密的中心区域,发展中国家多位于稀疏的边缘区域,可以解释不同国家间发展绩效的差异。产品空间的可视化特征有助于指导一国采用政策工具来推动结构转型与经济增长(刘青林等,2014)。
2.能力、技术进步在产品空间优化中的作用
Hausmann et al.(2007)将能力定义为生产产品所需的特定政策、制度、物质或人力资本以及基础设施的单要素或多要素组合。产品空间理论中的技术进步对应能力的重新组合(技术引进或模仿)和新能力的积累(技术创新)两个层面。Hausmann et al.(2013)、Vivarelli(2015)及Hausmann(2016)进一步补充到,技术进步依赖于不同类型知识体现的能力。显示性知识对应于具体能力,通过教育、培训及日常信息交流等方式得到清晰表达和有效转移。制约国家增长绩效关键差异的默会知识对应于动态能力,很难得到清晰表达和直接传递,是个人、企业和组织动态积累的生产异质性产品的知识。Hidalgo et al.(2009)指出产品空间结构演化是两种过程的联合:一国重新组合已有的能力去发现并生产新产品和一国积累新能力并与已有能力组合去生产更多产品。前者是指企业家自主发现的过程,就是先行企业发现国际市场上已经存在的某种产品,通过技术修补或改进等本土化适应过程,使得该产品能够以较低的成本结构在本国生产(Hausmann et al.,2005)。后者产品空间理论侧重强调能力的度量和能力积累的结果,并没有过多地关注一国新增能力如何进行积累。如Hidalgo et al.(2010)在一国能生产已有能力组合对应的所有产品、能力积累仅靠新增获得、一国只有具备相应能力才能生产某产品等假设下,指出能力积累的回报基于一国已有能力的数量呈现指数化递增趋势,复杂度高的国家更易实现新增能力的积累,复杂度是不同国家经济增长存在差异的根源。研究结论可以解释世界经济发展中的分化而非收敛现象。
3.比较优势演化及国家定位优化
在产品空间的优化过程中,比较优势如何演化,一国如何进行优化定位?以下代表性研究在一定程度回答了这两个问题。如Hausmann et al.(2006)基于全球1975—2000年出口数据,采用密度、产品复杂度、出口复杂度等指标的实证研究表明,一国结构转型和出口产品升级的速度依赖于潜在产品与就近优势产品之间的距离,一国更倾向于生产与已有比较优势产品接近的产品。Hausmann et al.(2007)指出产品空间是异质的,专业化位置处于产品空间密集区域国家的比较优势演化比较容易。Hausmann et al.(2014)指出一国出口各类具有比较优势的产品间存在关联,目前出口结构可以预测经济增长和比较优势的演化趋势。Hausmann(2016)认为,一国要优化其在产品空间的定位,首先需要评估目前已经具有比较优势的产品集合,测算目标产品与优势产品之间的距离和密度,筛选出未来可能具有比较优势的产品集合。当前密度大的产品未来更可能演化为具有比较优势的产品。新产品的生产将重新组合一国已有的能力,或对新能力的积累产生需求。随着新能力的不断积累,一国能够生产的产品种类越来越多,产品空间变得稠密,经济增长绩效更加显著。
4.政府的角色
政府在推动产品空间演化中需治理信息及协调外部性和应对系统性创新风险。信息外部性是指企业家的自主发现面临较大不确定性风险,一旦成功,其他企业可以模仿先行企业的行为,先行企业的收益社会化;如若失败,先行企业将承担全部成本。所以除非政府提供激励措施,企业家的自主发现并非最优选择(Hausmann et al.,2005)。协调外部性是指企业进行新旧产品转换时,生产新产品所需的各种配套基础设套和制度条件未必全部存在。尤其是新产品生产若具备规模经济,协调失灵更易发生(Hausmann et al.,2006)。此时政府应对生产新产品所需的关联条件进行大规模投资,降低企业的外部成本,解决协调外部性问题,推动企业家的自主发现。系统性创新风险主要指国家创新系统中技术创新失败带来的风险,如企业缺乏预见新技术出现的过渡性失败、企业固守已有技术或创新体系的锁定风险、企业开发新技术的能力缺口等。故在推动多样化创新资源的实现过程中,政府应通过协调改变、鼓励实验等途径,扮演激励者及应对系统性失败的角色(Kanchoochat et al.,2014)。
三、产品空间理论的局限性和争论
我们着重介绍Hausmann研究团队和其他代表性研究对产品空间理论局限性的认识或其他更一般的批评,主要包括理论假设的局限、数据的不足和测算方法的争议等三个方面。
(一)理论假设的局限
廖建辉(2014)指出产品空间理论在方法上有所突破,但在理论和实践层面还有待完善:第一,当今产品内国际分工和贸易是国际贸易的主导形态,好多产品尤其是制成品分散到不同国家进行生产,有的国家只参与某产品的中间生产环节,有的国家虽出口某个最终产品但却没有参与该产品生产的全部环节。故以最终产品的出口来衡量各国能力不完全客观。第二,世界上同一产品被假定同质。这与现实中各国生产同一产品的质量等存在差异不符。第三,产品空间理论仅关注后进国家的模仿,意即后进国家的发展主要是发现国际市场上已经存在而国内没有的产品并以更低的成本结构在本国生产。第四,产品空间理论中企业偏好生产与已有比较优势产品距离近且密度大的新产品,生产能力的重新组合或新能力的积累是技术层面的问题。但现实中生产能力的重新配置还受到各国制度方面不同程度的约束。
(二)使用出口数据的不足
Hausmann et al.(2013)意识到基于产出视角采用出口贸易数据构建产品空间图是基于数据可得性和跨国数据一致性考虑,具有极大优点,但也面临一些不足:第一,不能体现一国生产的全部产品;第二,不包括服务贸易。这是一个重要缺陷,因服务在国际贸易中的比例日益增加。但各国服务贸易数据缺失较严重,且统计标准存在差异;第三,不包括非贸易品和未来出现的新产品。前者如一国国内的基础设施建设和餐饮业等,此类活动的生产消费要求在同地进行,且目前国际上尚无相关统计数据。张其仔等(2013)采用与Hausmann et al.(2007)相同的方法构建中国产品空间,研究发现,产品空间确实存在异质性,农牧产品和矿产挖掘等位于边缘区域,化学、仪器仪表和机电等位于核心区域,并进一步指出采用出口而非生产数据虽然存在局限,但识别出具有潜在比较优势的产业依然可以成为国家和企业重点关注的领域。Hausmann(2016)补充到,一项有关智利347个城市和700多个产品的研究表明,增加服务在内的生产数据后没有改变产品空间的基本结构特征。
(三)测算方法的争议
Hausmann et al.(2005)关于产品复杂度PRODY和出口复杂度EXPY的测度指标,提出后得到广泛应用,但也因两个指标均与国家的收入信息相联系而受到了质疑或批评。为克服以上缺陷,Hausmann et al.(2009)采用反射法测度一国的经济复杂度、国家多样性和产品普遍性等指标,剔除了各个指标包含的收入信息,可以更加准确地衡量国家层面和产品层面的复杂度。但Tacchella et al.(2013)指出Hausmann et al.(2009)的反射法在基本观念、变量的阐述及信息的完整性等层面存在不足,并在认同Hausmann et al.(2009)关于kc,0、kp,0和Mcp计算方法的基础上提出一种改进方法,具体测算公式如下:
其中,c(n)(Fc(n))和p(n)(Qp(n))是测算国家多样性和产品复杂度的中间变量(最终结果),[c(n)]c([p(n)]p)表示迭代第n次所有国家多样性(所有产品复杂度)的均值。当迭代第n和n+1次时,若国家和产品的排序不再改变,Fc(n)(Qp(n))就是最后的国家多样性(产品复杂度)值。李小平等(2015)用Hausmann et al.(2009)和Tacchella et al.(2013)的方法分别计算中国26类制造业的出口复杂度,指出Tacchella et al.(2013)的计算结果能够更直观地考察不同国家和不同产品间复杂度的差异,更能反映能力理论的本质含义,一国如果更具多样性时,其优势地位得到加强,虽多次迭代但意思表达更加明确,国家多样性和产品复杂度的本质内涵在多次迭代中也未发生改变;但同时指出Hausmann et al.(2009)的测算方法略有瑕疵,但如果得到合理利用,依然可以度量一国拥有能力的数量和一个产品需要的能力数量。
四、产品空间理论对“中等收入陷阱”的解释应用
虽然理论基础尚不完善,但产品空间理论是贸易与增长方面的前沿理论。该理论近期较有影响力的应用领域之一是对MIT的研究。本部分将对相关代表性研究加以梳理,以期为国内学者的未来研究提供借鉴。
(一)理论解释
运用产品空间对MIT的理论解释,一般把能力建设作为充分或必要条件,但还需其他条件协同发挥作用。如伍业君等(2011,2012)构建了比较优势演化的产业升级路径选择模型,指出MIT跨越的必要条件是成本上升快于价格,中等收入阶段经济体因人口红利消失、研发成本剧增、研发成功率低等原因,产业升级必要条件很容易满足且使得企业进行升级的临界值变小;MIT跨越的充分条件是存在目标产品以及企业具备生产新产品的能力,如企业向新产品跳跃的能力欠缺,就会使升级跳跃的充分条件得不到满足。两方面因素均会加大产业升级断档的概率,致使经济增长停滞的风险增加,以此揭示MIT的形成机理。Marco(2015)认为,能力是跨越MIT的重要前提和必要条件,但远不是充分条件;能力建设、结构转型、技术创新、全球化进程中的国际技术转移、国内企业家精神等要素关联演化并协同发生作用;政府干预结构转型的政策需统一规划,应具有长期性和针对性,加大对研发、教育、培训等投资,鼓励企业家精神的发挥等,而这一切可以归结为国家创新系统的构建。Paus(2014)指出MIT的本质就是结构转型及其驱动力问题,即能力积累不足导致的转型失败;全球化背景下,中等收入国家的产业升级同时面临发达国家高端产业“挤压”和部分发展中国家低端产业“挤出”的双重困境,必须从要素驱动向创新驱动转型。国家连贯且具有协调性的政策干预重点应针对企业和社会层面的能力建设,这是摆脱MIT的关键所在。
(二)实证研究
运用产品空间理论对MIT的实证研究已有一定数量,主要分为跨越MIT的产品空间的结构转换能力或出口结构、产业升级是否遵循比较优势三个方面。
1.跨越MIT的产品空间结构转换能力
相关研究均一致认同结构转换能力在跨越MIT中的关键作用。如Jankowsks et al.(2012)对拉美和亚洲典型经济体的对比研究发现:成功经济体的结构转型是向相关行业转移,在利用现有生产能力的同时积累更多更高级的生产能力,教育、创新、融资和基础设施等政策条件的支持也必不可少。李月等(2013)的实证研究指出能否跨越MTI,73.85%是由不同产品层次结构转换能力的差异造成,宏观战略可以调节产品转换能力对跨越MIT的影响力。Paus(2014)研究了全球化进程对经济结构转型的影响,认为拉美各国可以借鉴中国等的经验,采用有凝聚力且高效的能力导向发展战略,促进结构转型并跨越MIT。Kanchoochat et al.(2014)的两个观点尤其值得关注:第一,改变产品空间、扩大出口组合是跨越MIT的关键,但结构转型不仅仅是从低复杂度产品转向高复杂度产品,而更应是从低附加值产品转向高附加值产品;第二,成功的结构转型需要积极主动干预的政府,东亚新兴经济体能够跨越MIT在很大程度上得益于政府针对产业升级目标因地制宜的有效干预。政府的干预政策需要明晰、有针对性和动态调整。但各国国情存在差异,政府干预程度及干预方向没有可复制性。
2.跨越MIT的出口结构
运用产品空间方法,不少学者发现中等收入阶段经济体的出口结构与经济增长之间存在显著的正相关关系,且高复杂度产品对经济增长的贡献更大。部分研究侧重经济复杂度视角,如Felipe et al.(2012)针对124个国家和5107种产品的研究表明:高(低)复杂度产品主要由高(低)收入国家出口;出口高(低)复杂度产品可以增加(减少)收入。Felipe et al.(2012)又从出口多样化、显示性比较优势、出口复杂度等八个方面对中、高等收入阶段经济体进行对比分析,研究发现处于MIT的经济体一般生产中低复杂度、中低连通性的产品,陷入了中低或中等产品陷阱,高收入经济体一般生产高复杂度高连通性的产品。Lamin et al.(2016)认为每个国家国情存在差异,规避MIT没有良方和唯一路径,但有必要采取的措施之一就是选择有效的政策组合,推动技术创新,成就一个更复杂的经济体。
部分研究侧重国家多样性视角,如张其仔等(2013)通过对比中国与全球主要经济体1992—2011年的产品空间,指出中国当期和近期具有比较优势产业的种类具有优势,但潜在比较优势演进的可持续能力欠缺,中国产业升级的理想选择就是发挥多样化的组合优势。还有研究综合复杂度和多样性等多个视角,如刘青林等(2013)指出不断扩大优势产业组合能使一国进行能力积累和竞争力提升;中国产业升级应立足“做大、做强和不放弃”的战略:持续做大优势产业组合的规模,做强高技术级别的优势产业,不主动放弃传统低技术的优势产业。张其仔(2014)采用人均GDP、出口多样性和产品复杂度指标对阿根廷1980—2009年的实证研究发现:产品复杂度提高有助于阿根廷的经济发展,但贡献率不高,说明阿根廷基于比较优势演化推动产业升级与经济增长的良性机制并未充分建立;阿根廷要跨越MIT,应从拓展产品多样化、提升产品技术复杂度、提供政策保障等方面入手。
3.产业升级是否遵循比较优势
相关研究未得出一致性结论,各国产业升级的实践未完全遵循也未完全违背比较优势。如张其仔(2008)指出,产业升级路径设计需解决升级方向、升级幅度和规避升级中断风险三个问题,中国改革开放后多年的高速增长与依据比较优势演化调整产业升级路径有很大关联,中国的出口增长谜题与适应比较优势演化路径的分岔有关。张其仔等(2013)利用1968—2011年联合国商品贸易三种不同分类的出口数据,计算了全球主要经济体的潜在比较优势并与各自的实际产业升级过程进行对比,发现各经济体的产业升级处在完全遵循或违背比较优势之间。邓向荣等(2016)构建全球产品空间并可视化中国1962—2014年的产业升级路径,发现全球产业升级偏离比较优势幅度与经济增幅同向变动,生产能力积累引导产业持续升是经济增长的主因;中国的产业升级呈现适度偏离比较优势的特征,需建立合理的产业进退机制,降低传统劳动密集型产业退出障碍和增加技术密集型产业的创新能力积累,这是中国转型升级以及跨越MIT的必经之路。
五、研究结论与未来展望
通过梳理产品空间理论及其对MTT解释的研究成果可以发现,该理论已成为贸易与增长方面的新领域。已有贸易与增长理论对MIT等增长谜题的解释陷入困境,促进了产品空间理论的出现和发展。产品空间理论能够可视化呈现一国优势产品组合的结构特征及演进过程,构建了解释并预测各国经济增长绩效差异的统一理论框架。作为比较优势理论的有益补充,产品空间理论不仅强调一国推动比较优势演化、筛选优势产品集合和产业升级的重要性,更是提供了可视化这种新的研究方法。
本文认为,未来产品空间理论及其对MIT的解释相关研究可以在以下几个方面继续完善:第一,理论基础的拓展。产品空间理论假定产品空间异质及产品空间不连续,挑战了传统比较优势的一些基本假定,是一个重大的理论突破。但立足当今全球生产网络中产品内分工贸易的主导格局,各经济体除出口最终产品外,还参与了较多产品的中间生产工序或环节,而且同一产品在不同经济体之间的非同质以及各经济体制度差异等现实,仍需对产品空间的理论基础进行更为全面的挖掘和拓展。第二,本土化研究的实践。产品空间理论为了实现可比性和通用性的目的,未关注不同经济体的经济发展基础和政治社会等差异,也未考虑经济发展的空间性体现出的异质性和关联性等特征。如各个经济体宏观、中观和微观等层面,彼此过去和现在的经济发展水平、多种正式及非正式制度等都有所差异。本土化研究的推进将丰富产品空间的理论框架和实践内容。第三,度量指标的增加和测度方法的改进。目前产品空间理论主要涉及显示性比较优势、产品多样性及普遍性、产品复杂度等指标。基于客观性和数据的可得性,已有指标测量方法的改进、更多指标或某一指标下次级指标的增加,将是一个值得探索的领域。而且各个指标是一个紧密联系的有机整体,还应通过理论分析和实证检验,来揭示各个指标之间相互影响的机理,以进一步深化并明晰产品空间理论的内涵。第四,比较研究的推进。目前,产品空间理论的跨国比较研究已经涌现出一定数量的研究成果(Jankowska et al.,2012;Hausmann et al.,2014)。但一个经济体内部同等层次区域的横向比较或单个区域的纵向比较还比较缺乏,已有研究一般选定省级层面,县市级层次区域的比较还比较少见。
作为新兴的研究领域,产品空间理论难免存在一些不足。Hausmann研究团队和其他学者仍在努力完善它的理论基础,相应的实证研究也已经开始。运用该理论对MIT的相关研究指出:出口结构确实影响结构转型和经济增长;能力建设、结构转型、技术创新、企业家精神和全球化进程中的国际技术等要素关联演化并协同发生作用;政府干预结构转型的政策需统一规划并动态调整,而这一切可以归结为国家创新系统的构建。成功者的路径不可简单复制,过去、现在和将来影响世界和各国经济增长的条件也存在差异(Rodrik,2014)。但我们依然认为产品空间理论对中国规避MIT具有积极意义和指导价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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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文锐)
New Research Progress about the Theory of Product Space and Its Explanation in the“Middle Income Trap”
Zhang Meiyun
The core problems of the theory of comparative advantage are the cause of international trade and the direction of trade,but it can not explain the differentiation of the reality world’s economic growth and the“middle income trap”. Basesd on the export product data,the theory of product space and comparative advantage evolution regards the products showing factor endowment information as a carrier of knowledge and ability,and visualizes a country's structural transformation process.The core issue of the theory is how the export structure influences the structural transformation and economic growth.It is a useful complement to the theory of comparative advantage with strong explanatory power and the guidance to practical because of its consideration of product spatial heterogeneity and discontinuity.Future research can be carried out in such aspects like the expansion of theoretical foundation,the increase of measurement indexes and the improvement of measurement method,and the advancement of comparative research.
the Theory of Product Space and Comparative Advantage Evolution;Structural Transformation;Capacity Accumulation;Visualization;Middle Income Trap
F062.9
A
2095—5766(2016)06—0133—08
2016—09—04
国家社会科学基金一般项目“马克思主义经济学的创新发展研究”(14BJL009);陕西高校人文社会科学青年英才支持计划项目(HSSTP201426);西北大学研究生创新人才培养项目(YZZ14058)。
张美云,女,西北大学经济管理学院博士生,三门峡职业技术学院副教授(西安710127)。