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街余韵
2016-11-22兰采勇
■兰采勇
老街余韵
■兰采勇
这条街有个耐人寻味的名字,紫荆庙,我曾经走过很多次。
我不止一次自信地认为,眼前这残缺粗粝的容貌终将在我的记忆中轻松地抹去。然而,当我的脚步再次踏上这仿佛被浮华城市淡忘的老街时,那卷发黄的底片又清晰地呈现出了它的前世今生。
历史的剪影剪不断驻扎在心中的任何一缕乡愁,我又怎能例外?站在老街口,深深地望一眼,便有幽深的岁月气息夹杂着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由于地势偏僻、交通不便,再加之街面不大,也就无法与那些具有现代气息的古镇相提并论,涉足到此的人不是很多,算得上是未走出深闺的那种。在儿时的记忆里,这座老街原是一个乡场,也有过熙熙攘攘、接踵摩肩的场景存在,只不过行政区划调整,撤乡改为了村,再加之当下乡村的凋零没落,老街仅能偎依在新建不久的新街下侧,在飘逝的时光中独自梳理那些渐行渐远的往事。
凹凸不平的青石板中间已被磨平,这上面遗留着祖先的印记。顺着青石板铺就的老街信步向前,一条时窄时宽的巷子就在眼里延伸,弯弯曲曲,忽而明亮,忽而阴暗。毫无规则的木质建筑在巷道两侧罗列着,青色的瓦砾上布满了青苔的痕迹,屋檐下摇摇欲坠的蜘蛛网渗出太阳的光芒。门头上方,偶尔还能寻到“共产党万岁”“毛主席万岁”类似的标语,可惜包裹在厚厚的灰尘中,褪掉了曾经鲜红的色泽,纹路与字迹有点模糊难辨,但我们依然能碰触到那个年代宣传阵地的恢弘。在大开的门楣下,我们也不难发现有那么一两个上了年纪的妇女带着老花眼镜,坐在长条板凳上,前面摆着个针线篓,小心翼翼地缝补着那些碎掉的时光;或是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微闭着眼,嘴里衔着一根长烟杆,满脸的皱纹在烟雾缭绕中渐渐舒展。在半开半闭的门缝里,我们也可能邂逅一两只懒散的猫或是狗,也会遭遇从门缝里悄悄挤出来的那一双双怯生生的眼睛,腼腆地打量着门外行走的不速之客。当我们手端着相机有意驻足时,那双眼睛便会急忙闪开,躲到里屋;当我们离开时,他们的目光总会出现在身后,一直循着我们的脚步飘得很远很远。
一路往下,就到了庙坝子,一个五六十平的空旷地带。熟悉老街的老一辈人都知道,很多年前,这街道上就有一个庙,香火鼎盛,香客众多,“紫荆庙”的名字由此而生。庙旁还有戏台子,据说经常演戏,我却无缘观看,这不得不说是一种遗憾。街上定居的人大都不知道老街在这里深情地站了好久,她还会继续深情地站望多少年。前不久,市报社的一名记者朋友偶然涉足这条老街,意外发现了一个至少有上百年历史的下水道:“下水道有两个入口,分别用两块长约1.5米的条石做成,条石厚约10厘米,条石中有一个直径约30厘米的圆孔,圆孔中还有一个正方形的方孔,方孔四角分别有石棱和圆孔连接,犹如古钱币状”。从一名八十多岁高龄的郭姓老人口中得知,“从小就看着这个下水道,他的父亲也不清楚这个下水道的历史。当初建造这个下水道,就是排放雨水以及村民在祭祀和看戏时产生的污水。”
或许,唯有老街下场口的那株黄桷树知晓这座老街的历史。黄桷树到底有多少岁,也是个谜。人们都说黄桷树是老街最忠实的坚守者,是守护神。这话不假,如果顺着下场口的石梯继续往下走,人们就不难发现这老街建造在半山腰,岌岌可危,像要被新街的高楼挤下悬崖,却依然没有倒下,踩着云,驾着风,偎依在黄桷树盘根错节的根上惊心地站立着,从下往上看,就像一只突兀在岩石上的雄鹰正欲飞翔。
其实,老街也有喧闹的地方。每逢赶场天,位于庙坝子一侧的老茶馆是老人聚集的地方。八仙桌、木板凳,一把铜壶在灶膛一角冒着白色的烟雾,茶客们几乎都是清一色的老农民,衣着朴素,憨厚老实。汗味、烟味、咸味,夹杂在盖碗茶的清香里,沸腾了茶馆,也沸腾了老街。人们习惯一边喝茶,一边津津乐道地谈古论今,关心着家事国事天下事。最近,听说茶馆里出了个八十高龄的“说书人”,每逢赶场天都要来茶馆说上半天,孝老爱亲、家庭和睦、好人好事……让众多茶客回味无穷。重复着,重复着,茶客们却是越来越少了,毕竟“岁月不饶人”啊!
老街真的老了,历经无数风霜的磨砺,像一个风烛残年的老人,静卧在两河交汇的地方,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留下一副凄美婉约的容颜。置身老街,古朴情怀油然而生,久违的记忆爬上心头,却带着浅浅的酸楚,忘不掉,抹不去。
又要走了,我的心间总是充满着深深的眷念。不知怎的,脑海里突然闪现出江珊那首《梦里水乡》,尽管老街没有江南那般风姿绰约,但留给我的影子却是那么深,味道那么浓。
“不要惊醒杨柳岸,那些缠绵的往事,化作一缕青烟,已消失在远方……”走了,我还会再回来。等到有雨的时候,再来老街吧!撑一把伞,走在那些略显光滑的青石板上,在茶馆前滞留一会儿,或许,我能遇到一位会唱戏的姑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