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缝隙”里的“声音”
——评郭冰茹的《寻找一种叙述方式》
2016-11-21王侃顾奕俊
○王侃 顾奕俊
“缝隙”里的“声音”
——评郭冰茹的《寻找一种叙述方式》
○王侃顾奕俊
一
在这个理论横行、概念四溢的时代里,“命名”似乎成为了部分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者迫不及待所要完成的一项任务。他们马不停蹄地去“命名”一个作家(一些作家)、一部作品(一些作品),乃至一段文学史(或者是中国近百年整段文学史)。在他们眼里,“命名”意味着模式的确立、范畴的界定,以及内心深处某种暧昧不清的“心安理得”。带有讽刺意味的是,这种“心安理得”的“命名”,恰恰导致了现如今学术界诸种乱象的生成。若干研究者乐此不疲地操弄着晕眩绝倒、火力凶猛的“理论重金属装备”,对中国近百年文学(包括当下)里的千般风景进行着走马观花、指东打西式的“命名”。在某种程度上,这种鲁莽草率的“点兵点将”,将内蕴千丝万缕联系的中国近百年文学“大观”(包括作家作品、思潮流派)切割成了一块又一块老死不相往来的“不兼容体”———中国近百年文学本身具有的整体性与连贯性,在命名的过程中遭到肢解破坏。除此之外,“命名”意味着命名者借助条件设置,对文学维度进行范畴圈定。在确认范畴内的作家作品、思潮流派,或许都可以得到(命名者)很好的阐释说明,但与此同时,那些游离于范畴之外的“少数异质”却被剥夺了“发声”的应有权利。
无疑,当下的文学批评正深陷某种自说自话的泥淖中不能自拔。当不知所云的“自说自话”成为学界的一种“新常态”,当所谓的“理想的文学想象”在魍魉世界屡屡折戟沉沙,势必会有更多人开始质疑中国现当代文学研究的价值意义。颇感庆幸的是,我们在这个时候读到了郭冰茹的学术论文集《寻找一种叙述方式》。《寻找一种叙述方式》收录了郭冰茹近些年来公开发表的部分论文,涉及“传统叙事资源”与现代小说的关系、女性主义理论在产生与接受间的语境差异、文学批评与政治的关系等多个重要论题。在《程文超的文学批评》一文中,郭冰茹如此评价她的导师程文超先生:“基于智性感悟的理论观照使程文超的理论写作不仅能够面对当下的文学批评,也能够深入中国现当代文学史的研究……他(程文超)不仅熟谙西方理论话语的操作,更重视融会贯通地解释中国语境中的‘中国问题’。”①依愚孔见,这段对于程文超先生的评价同样适用于郭冰茹本人。
作为近些年来活跃于学术界前沿的优秀学者,郭冰茹并没有试图去构建一些徒有其表的“命名工程”,恰恰相反,郭冰茹从“命名”背后的“缝隙”出发,将追问的利刃凿进了“缝隙”的深处。在郭冰茹看来,这些被学术界多数人所遗漏、忽视的“缝隙”,或许才是直抵中国现当代文学核心问题的关键所在。我们在阅读《寻找一种叙述方式》的过程中,时常为郭冰茹在行文间所体现出来的敏锐的问题意识、开阔的学术视野、扎实的学理厚度而感到激赏不已。《寻找一种叙述方式》的“第一辑”,郭冰茹着重论述了“传统叙事资源”的问题。长久以来,由于意识到中国现当代文学常常处于他人(尤其是西方文学)的阴影之下,文学创作者与文学研究者急于需要借助挖掘传统文化谱系主脉,来消解某种的“现代性焦虑”。有关“传统叙事资源”的讨论、实践也因此周而复始地循环进行。但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讨论与实践更像是一种临阵磨枪式的仓促之举,换而言之,诸多文学创作者与文学研究者并没有真正触及到“传统叙事资源”的实质。正是在这“山穷水尽”之时,郭冰茹的《寻找一种叙述方式》给我们带来了“柳暗花明”的惊喜。
《“传统叙事资源”的压抑、激活与再造》是《寻找一种叙述方式》整部学术论文集的首篇。在这篇文章中,郭冰茹指出“文化身份”的缺失导致当下的文学创作无法达到“经典”的程度:“尽管近三十年来产生了许多优秀的小说,但确实缺少真正意义上的文学经典。究其原因,恐怕与小说没有鲜明的‘文化身份’有关。”在郭冰茹看来,解决“身份危机”的方案最终必须回归到对于“传统叙事资源”的抉择上。但对于“传统叙事资源”的抉择并不意味着要从一种极端走向另一种极端,而是真正建立起“小说叙事向内/向外的双向关系”。那么如何建立起这种“向内/向外的双向关系”呢?郭冰茹以为,除了“西方”的影响以外,这其实涉及到了“传统叙事资源”与当代小说在形式与内容上的关系问题。
很长一段时间里,“传统叙事资源”被理解为是服务于小说内容的“形式外衣”,而“传统叙事资源”中的美学趣味、语言风格等却遭到了创作者的有意识遮蔽。这种观念自“十七年文学”以来,逐渐发展成为带有合法化色彩的“叙事传统”。我们无奈地发现,现如今许多小说家在这种“叙事传统”的“规训”下,将“传统叙事形式+现代性内容”这组混搭组合以公式化的处理方式,“顺理成章”地嵌进自己的小说中,从而孕育出种种“四不像”的文本怪物。郭冰茹敏锐地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在另一篇文章《中国当代小说中的“叙事传统”》,郭冰茹一针见血地揭示出,上述这种充满矛盾的“叙事传统”实则为一种“片面的传统”:“如果仅仅是突出叙事传统中的民间叙事资源,或者在民间叙事资源中重点突出形式的改造以及语言的大众化,中国当代文学与叙事传统的关系显然是偏颇和片面的。”同时,郭冰茹给处于左右为难、进退失措之境的当代小说家们开出了一帖“药方”:“当叙事传统不仅是作为形式而受到关注和吸收时,叙事传统才在当代文学中再生并激发了当代文学的活力。”这帖“药方”直接击中了当下文学创作的“命门”。兹举一例,从鲁迅的《阿Q正传》、废名的《莫须有先生》,到晚近一些的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这些作品之所以能够成为中国现当代文学史上的经典,原因不只是因为小说对于“传记体”的“形式戏仿”,而是作者在对“史传/传记”形式的“摧毁、解构”的过程中,将“传统形式”提升到了本体意义的高度。格非所言“鲁迅之于神话,沈从文之于唐传奇,废名之于汉赋、六朝散文和唐人绝句,汪曾祺之于明代的小品,张恨水和张爱玲之于章回体小说”②,其实体现出的也是中国现当代作家对于“传统叙事资源”在内容与形式上的合理择取利用。
在这样的一种思考下,郭冰茹对莫言的长篇小说《檀香刑》《丰乳肥臀》《生死疲劳》,苏童的短篇小说《小偷》《星期六》《神女峰》《樱桃》进行了重新解读。郭冰茹在谈到莫言的小说时,认为“对传统叙述方式的创造性吸纳使莫言小说获得了文体革新的动力,也为他的叙述找到了一种个性化的表达方式”。不管是《檀香刑》中“猫腔”“官虎吏狼美女蛇”,还是《生死疲劳》中的“六世轮回”,其实已全然从“形式圈套”中挣脱了出来,继而内化为“有血有肉”的情节内容,淋漓尽致地展现出“这片土地最原初最本真的一面”。而在文章《苏童小说与话本传统》中,郭冰茹则指出,“中国古老的故事”与“话本小说”对苏童的小说产生了重要影响:“《红粉》是一个关于妓女与恩客之间情感纠葛的古老故事……《妇女生活》和《另一种妇女生活》可以视为‘妻妾成群’的另一种表述……《园艺》则是一个包括了夫妻怄气、逆子出走、金屋藏娇、死于非命等混杂主题的故事……”与此同时,郭冰茹也表示苏童尽管选用的古老的中国化的故事素材,但在叙述目的与叙事伦理上都呈现出崭新的内涵,“这部分恰恰是苏童小说‘退一步海阔天空’的价值所在”。
《苏童小说与话本传统》的结尾处,郭冰茹认为苏童在小说艺术上的探索“为中国当代小说确立自己的言说方式寻找了一种可能性”。郭冰茹对于苏童的评价中肯妥贴。但我想说的是,郭冰茹本人在“传统叙事资源”这个问题上的成果贡献,其实同样也为中国当代小说的创作与研究寻找到了一种弥足珍贵的可能性。
二
戴锦华曾在《现代女性面临着花木兰的处境》一文中表达过如此观点:“女性的空间和男性的空间是被分离的,这种困境表现得非常深刻。这里有两个双重标准,一个是要求男人和要求女人不一样;另一个是既要求女人在社会上和男人一样,要努力做一个成功的人,同时还要求女人要是一个女人。”③这种悖论式的现实困境,同样出现在当下的女性文学研究中。
事实上,自上世纪九十年代起,“女性主义”(包括“女性主义文学”“女性主义批评”)作为一套基于性别立场的西方理论及其实践,才真正地在国内学术界落地生根成为一个类型化的话题与课题,并很快地一跃升至“看上去很热闹”的“显学”。尽管“女性主义”相关理论实践局部消解了男性主导下的“内部殖民”结构,对遭到男性视角扭曲的两性关系模式进行强有力“改写”。但我们同时也看到,这种“理论繁荣”无法掩盖亟需解决的致命漏洞,因为迄今为止,在这个研究领域中,游移不定的语义拼贴、错乱不堪的价值平面、不知所云的虚浮文字,俯拾皆是。部分自我标榜为“女性主义者”的文学研究者,也常常在一系列令人深感可疑的言论表述过程中,暴露出自身的理论不足、标准混乱、蛮横无理,甚者更可能是不堪一击的“伪象”。
正是基于目之所及、耳之所闻的种种怪现状,在《寻找一种叙述方式》这本书的“第二辑”,郭冰茹对女性主义理论进行了细致入微的分析考察。郭冰茹首先指出,女性主义理论在西方的产生与当代中国的接受之间存在着一条巨大的“缝隙”,这条“缝隙”就是语境差异:“西方的女性主义理论原本是建立在社会政治运动的基础上,涉及妇女解放和妇女争取选举权的各种斗争。但在中国,妇女解放运动虽然也是社会政治活动,却从来不是纯粹的性别问题,女性主义理论的引入也不是为了指导具体的女权运动。”在很长一段时间里,由于没有清晰认识到这条巨大的“缝隙”,一些学术研究者常常将西方语境下的女性主义“种籽”强行移植进“本土”的“土壤”之中,其最终结果可想而知。
以秋瑾、冰心、丁玲、萧红等中国现代女性为例,郭冰茹深入分析了女性主义与社会历史变革之间的关系。郭冰茹认为,与西方女性的自我觉醒不同,中国在二十世纪初的“妇女解放”运动的“推手”主要是男性。包括胡适、陈独秀、李大钊等新文化运动的代表人物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集中到女性问题上来。他们撰文大力倡导妇女解放,猛烈抨击“烈女殉夫”“女子无才便是德”等封建礼教束缚。毋庸置疑,这些“男性推手”对于“五四”时期以来的妇女解放运动的确产生了极大影响力。但是在郭冰茹的论述中,我们却看到了“被遮蔽”的另一面:“男性推手在倡导和推动女性解放时都将自身超然物外,他们并没有考虑到在女性角色的变动中男性角色也应该具有相应的变化,他们仍是在基于不改变‘女主内’的角色定位的前提下讨论女子解放问题,他们所倡导的平等是男女两性在承担社会责任上的平等,却没有考虑到两性在承担家庭义务上的平等。”换而言之,“男性推手”其实并没有完全站在女性视角之上,对于自身所大力倡导的妇女解放运动进行观照。在这些“女性推手”眼中,妇女解放运动正好与社会局势变革形成了高度契合(“性别”因此顺势而为地得到了呈现)。在这样的大背景下,“妇女解放”的口号便具有了“民族解放”与“女性觉醒”的双重意义。虽然,此时的绝大多数女性并未深入思考何谓“解放”、何谓“觉醒”,但有关“个人”、有关“个性”的思考还是“终于断断续续地呈现在现代女性写作中”。
但当妇女解放话语与元叙事产生抵牾分歧的时候,女性作家们往往需要为“飞蛾扑火、非死不止”的个体选择付出惨痛代价。在《萧红小说与“民族国家”话语》与《丁玲早期小说论》这两篇文章中,郭冰茹其实就是想以具体的个案,来探究时代变革对于女性作家的切身影响。我们阅读文章以后,就会发现郭冰茹着笔处的良苦用心:丁玲人生中的“大起”与“大落”,在很多情况下是被某种吊诡的革命意志所左右。丁玲自有她的大胆、叛逆、高傲,但这种独特的女性气质却又很尴尬地遭到民族国家话语的“间歇性遮蔽”。至于萧红,她的小说之所以长期受到外界简单粗暴的归类概括,是因为文学史的部分评论者依旧是以“左翼作家群代表作家”的角度来看待萧红——很少有人能意识到《生死场》《呼兰河传》《马伯乐》这些作品中所体现的作为“独立女性”的作家萧红。而相类似的“呈现”与“遮蔽”,从丁玲、萧红,到草明、茹志鹃,近至当下的陈染、林白,其实一直都在循环重演。
郭冰茹在对这些问题进行探究的时候,对相关资料内容进行了颠覆性的解读。但这种“颠覆”并不是“漫无边际”的“自说自话”。我们认为,郭冰茹在理论的使用和文本的选择上显然都经过了长时间的精心准备,“始终能够侧重文本而又注意文本与外部的关系”④,这也让郭冰茹在叙述的过程中,巧妙地避开了那些埋伏于幽暗处的“叙述雷区”,便捷有效地深入到“女性文学”的“缝隙”之中,从而也让其的女性文学批评具有了更为丰盈的体态与更为细密的肌理。
三
我们注意到,不管是“传统叙事资源”与中国现代小说,还是女性主义理论与“中国经验”,其实都包含着一组基本的关系:即文学与政治的关系。郭冰茹在论述相关作家作品、文学思潮的时候,其实也是对“文学(包括文学批评)与政治”这组复杂关系进行迂回地阐释。《方法与政治—新时期文学批评研究》一文中,郭冰茹表示:“事实上,文学和批评的演进过程中并不存在一个简洁的,毫无枝蔓的,以时间为序‘政治化’过程。相反,在不同的历史时期,具体的社会语境中,政治化与去政治化,去政治化与再政治化常常是相互缠绕的,相互交织的。”在此基础上,郭冰茹对于“新时期文学三十年”的文学创作与文学批评进行了极为系统化的全面梳理。
郭冰茹认为:“正确处理文学与政治的关系,是结束‘文革’开启‘新时期’的一个基本问题。”之所以做出这样的判断,是因为郭冰茹清晰地观察到新时期以来的文学思潮运动,其实都脱离不了相应的政治语境。政治语境的转换常常左右着“社会关键词的变化和社会的转型”,而“变化”与“转型”又必然会在具体的文学思潮运动、文学创作批评中得到显现。事实上,无论是“文艺为人民服务,为社会主义服务”取代“文艺为政治服务”,还是“现实主义”与“现代主义”之争,终究无法脱离政治语境的导向作用。
但与此同时,郭冰茹也指出:在文学(包括文学批评)与政治之间,其实存有细微的“缝隙”。在分析陈思和所提出的“潜在写作”的时候,郭冰茹就以毕汝协的《九级浪》、张扬的《第二次握手》为例说明:“当‘潜在写作’被纳入文学史研究的整体框架之后,只有揭示出这两种丰富性与复杂性,其意义才能得以呈现。”现如今,很多人将1949—1976年视为“文学空白期”的原因,也在于他们没有看到在那个文学政治化的“主旋律”年代里,依旧有一小部分“叛逆者”(沈从文、张中晓、绿原等人)在发出属于“个人”的“声音”。这种“声音”虽然“游若细丝”,却在某种程度上,促使1949-1976的文学生态场在看似“高度一体化”的同时,又“潜伏”着扑朔迷离的异质。而在《日常的风景——论王安忆的“文革”叙述》中,郭冰茹则认为王安忆的小说将“充满血腥、暴力、荒谬、非理性、悲愤和惨烈的浓重色块”稀释成“忧伤而琐细的日常景致”。在强调“艰苦朴素”的二十世纪五、六十年代,王琦瑶和严师母依旧可以为了穿衣、化妆和发型绞尽脑汁比拼着(《长恨歌》);欧阳端丽仅仅因为想吃顿“红烧肉烧蛋”,一大早就起床去菜场排队(《流逝》);小妹阿姨的人生理想不过是希冀能有一间房子(《鸠雀一战》)。郭冰茹在分析这些小说情节的过程中,想要说明的正是:“虽然现代革命始终对日常生活持有批判和改造的态度,日常生活也不断地在革命的过程中变换着脸面,但日常生活本身也有其恒定性。”在一些持独特视角的作家(例如王安忆)的笔下,这些日常生活的“恒定性”被原貌保留了下来,尽管只是些“局部与细部”,却证明文学(包括文学批评)与政治之间的确存在着不可重合的“缝隙”。郭冰茹在挖掘文学(包括文学批评)与政治的“缝隙”的同时,又详细分析了“缝隙”的产生背景、动机及意义。可以说,她自身的学理素养与精神气质在这个论述过程中得到了充分展示。
值得注意的是,郭冰茹在谈论当下文学批评研究的现状时,不无愤慨地表示:“在今天中国的学院体制中,知识生产也未尝不是一种政治,更毋庸说批评家与现实关系背后的复杂性。此外文学的市场化也派生出一些贴近市场的批评,那些行文草率,只有客套寒暄和夸张恭维的文本的确使当下的批评饱受非议。”诸如此类对当下文学批评的迎头痛击之辞于今绝非寥寥,但郭冰茹的可贵之处在于,她并不止步于言语层面,而是身体力行地实践着自己理想中的文学批评:“好的文学批评应该既能体现出作者的历史眼光,显示出作者的理论素养,同时又不失锐气、才情和锋芒。”
对于郭冰茹的学术前景,我们势必可以有更多的期待。
注释:
①郭冰茹:《程文超的文学批评》,《寻找一种叙述方式》,北京大学出版社2014年版,第282页。本文所引用文字,除特别注明,皆引自郭冰茹的《寻找一种叙述方式》,下文不再另注。
②格非:《中国小说的两个传统》,《小说评论》2008年第6期。
③戴锦华:《现代女性面临着花木兰的处境》,《中国广播影视》2000年第1期。
④王尧:《“缩小”与“放大”的当代文学研究——关于郭冰茹的学术印象》,《南方文坛》2013年第6期。
(作者单位:杭州师范大学人文学院)
本栏目责任编辑 马新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