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人应该在春天离去
2016-11-21本刊编辑部
文-本刊编辑部
没有人应该在春天离去
文-本刊编辑部
实在不忍提起这三个人的名字,落笔的每一撇每一捺都沉重不堪,却又无法回避。他们是这个春天里,我们无法逃避的忧伤的河流。
第一个人,是雷洋。已身故的雷洋绝不会想到,他生命的消逝,会引发这个春天历时最悠久、争辩最激烈的“罗生门”。有人站在警察这一边,也有人为雷洋和他的妻子义愤填膺。有人说,是激烈的反抗引发了一系列的后果;也有人说,即便“嫖猖”便该付出生命的代价么?更何况,你如何界定,道德与人性的边界,放情与纵欲的边界?自我与所谓的“公共空间”的边界?公权力,有没有权力,过多地介入到私域?如何裁量,执法不严与执法过激的界限?
不用急于站队或急于给不同意见的人贴上标签。因为,所有的质疑,最终只是为了还原真相。到底发生了怎样诡异的事情,令一个大好年华的青年殒命?是什么令一个人,凄婉地发出“帮帮忙,帮帮忙”,令听者要掩耳的呼告?质疑得越多,透明化程度越高,也就离真相与公正越近。真相与透明意味着,如果雷洋蒙冤,他会沉冤得雪;也意味着,如果警察无过失,也有自证清白的可能。真相,不屈服权贵,不屈服于这样那样的人情背景,它也不依从于舆论,在众声喧哗中漂流,它忠于的是证据与唯一的真相,然后,给冤屈者一个彻彻底底的交代,还生命以尊严。
“狱事莫重于大辟,大辟莫重于初情,初情莫重于检验。”800余年前,那个叫宋慈的大宋提刑官留下了对刑侦界的忠告。而唯有“听讼清明,决事刚果,抚善良甚恩,临豪猾甚威,”才能得到属部官吏以至穷闾委巷,深山幽谷之民的真心爱戴。
第二个人,是魏则西。此案已广为人知。可回首的是这个21岁青年在临死前的挣扎。苦苦求生的他写道:“就算不测发生,我魏则西也绝不再做小儿女之态……就是死,也要在最后的时光达到之前从未达到的精神之态。怕什么?我自横刀向天笑,肝胆昆仑两相照。不论我还有多少日子,起来,击破我的命运,唱响我的赞歌,看看这是否是我的绝路。”
面对这样的苦苦求生者,第一等人,是有良知的人,为他奔走,募集善款,遍寻良医,倾力救治;第二等,是袖手旁观。最次无底线的下下等,则是把病人的苦难作为牟利工具。
第三个人,是广东被砍名医陈仲伟。恶性伤医事件的一再发生,已引起了医师界的普遍不安。陈仲伟的很多同仁是饱含着眼泪,救治他们的同仁,心力交瘁,又悲愤不安。“结果如何,其实大家在事件发生时已经清楚了。但所有人都在做你们看起来很无谓很疯狂的救治与挣扎。我想,这更多的是不让自己的信念和誓言死亡。如果输了,这不光是生死的问题,而是一种信念的摧毁和理想的失败。”
没有人应该在春天死去。春天多么美好,花儿语笑嫣然,空气中散发着淡淡的面包香。但有些人,在春天死去,在春天被埋葬。那不是一个孤独个体的死亡,而是死于莫比乌斯环。莫比乌斯环是数学上“魔咒”,如果我们把一根纸条扭转180°后,两头再粘接起来做成的纸带圈,会惊讶地发现,纸带只有一个单侧曲面,一只小虫可以爬遍整个曲面而不必跨过它的边缘。它代表了某种惊人的隐喻和扭曲。是什么让公务员雷洋、大学生魏则西和医生陈仲伟,相继离开我们?他们本应是纸带圈的两面。但这“两面”,如今扭转做了一处,难舍难分。
没有赢家。
他们都是陨落者,是倾尽所有却最终归于空茫的“输家”。
只有我们真正地面对这纸带圈的背面,并从根源上解决问题,萤火虫才会重新发出光亮。一只萤火虫的生死,关乎森林的荣枯。2003年孙志刚事件,《城市流浪乞讨人员收容遣送办法》废止。2016年,魏则西事件,使百度的竞价排名,陷入公众山呼海啸般的舆论抨击。
但我们不希望,是以一个人的陨落,才达成反思与反省。
我们失去的,与不能失去的,太多太多。
“三月檐雨寒,杏白桃花红,此乃故乡之春色。顿觉虚度光阴,辜负河山,遂拟月余之后,趁四、五月韶华,从故里一行,活抓一条春光的大尾巴。”在那夜没有突袭之前,青年雷洋兴冲冲地写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