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留不住的温暖
2016-11-21文韦
文-文韦
那些留不住的温暖
文-文韦
如今吃年夜饭,我总会想起爷爷奶奶,想起有他们陪伴的童年。
我的家乡在东北农村。餐桌上的年夜饭,儿时的记忆里多是奶奶和妈妈准备的。炒的,炖的,煮的,蒸的,摆满了一米多长的桌子。
家养的柴鸡、番鸭,要炖成油黄色,配着长长的、滑滑的马铃薯粉条,用筷子一挑,举起老高才可以夹到碗里。长辈总爱往孩子碗里夹肉,儿童却喜欢吃粉条和鸡爪子,享受滑滑的口感和啃骨头的乐趣。
猪肉,肥瘦都有。肘花,肥而不腻。肉皮冻,清凉爽口。水煮的猪心、猪肝,切得清清爽爽,配上加了盐和醋、酸酸咸咸的蒜泥,明明是肉,却不腻。吃粮食、野菜、四处跑着长大的家猪肉有股清香味,到了嘴里有嚼头、有弹性。
鱼,多数是买来的带鱼,如果弄到冰冻的河鲤,那就是美味了。在东北,不用冰柜,河鲤凿冰打捞上来,直接放在屋外埋到冰雪里,吃的时候拿到屋里化掉冰水,去了鳞和内脏便炖或蒸,因为河鲤多是在上游沼泽地里吃甜甜的水草根长大,鱼肉可以吃出淡淡的甜味,无需加糖。如果中途被不懂的人放过冰箱里,肉就会发柴发松。冰天雪地形成的自然冰箱效果,却是人工冰箱不能比的。
年少时,东北农村的冬天,青菜少见。腌制的白菜,当地俗称是酸菜,在年夜饭桌上也是离不开的。一般可以炖猪肉,还有一种吃法是清水洗后直接切成小条,吃一口,便知道什么叫酸爽了。当然,酸菜一定要腌制20天以上才可以开缸,这样不致癌。
在改革开放初期,东北的农村准备这样一次年夜饭,对孩子们来讲,无疑是丰盛的。即使现在以都市人的饮食视角,从绿色、天然的菜品追求来讲,也是难得的。
然而我最难忘的,还不是这些美食。因为即使现在回故乡过年,依然可以吃到这样的年夜饭,找到那久违的味道。可是有些时光,有些温暖,就注定留不住了。
儿时过年的欢乐,是陪在爷爷奶奶身边。在爷爷喝醉酒之后,缠着要他背诵讲解三字经、千字文。他经常有选择地从“子不教,父之过;教不严,师之惰”开始讲起,然后要求我好好学习,每次我都厚颜无耻地辩解自己被教得挺好了,他笑笑后才肯讲起私塾里学到的文章。虽然平时也可以在爷爷酒后缠着他,但过年时,无疑他也会心情大好,多讲几段,少训我几句。
奶奶不识文字,连扑克牌上的数字也不认得。年夜饭前,我和妹妹却爱缠着奶奶打牌。奶奶总爱笑呵呵地边查扑克牌上的点数边问我对不对,我却乐得可以借此机会看到奶奶手里的牌。但小孩子经常算计来算计去反而被老人家先和牌了,然后便哈哈大笑不肯陪我们再玩,最多承诺来年接着打。让我们无奈得只能期待下一次年夜饭。
年夜饭后,奶奶会领着我们到屋外水井前的冰上滚一圈,说是可以滚掉身上的病气,健健康康地茁壮成长。可是我一直难忘的却是奶奶时常背着年幼多病的我去村子东头看医生。
时光,如水般流逝,在我的体验里,最能让我意识到时间留不住的,是我爷爷奶奶的先后故去,虽然他们都算高龄辞世。如今,我和妹妹都已长大成人,可是每次年夜饭时,我总会想起爷爷奶奶,想起有他们陪伴的童年。也才意识到,年夜饭前,选菜祭祖这事蕴含的深情。此前,在我的心里,那更多的是仪式。而今,我祭祖时,常有一股气息在胸口,久久不肯吐出。
责任编辑:刘善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