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评韩国电影《许三观》

2016-11-21林春颖孙胜广

文学教育下半月 2016年11期
关键词:艺术精神电影

林春颖 孙胜广

内容摘要:改编自余华长篇小说《许三观卖血记》的韩国电影《许三观》,从上映之初至今,备受中韩两国学者关注。同时,与原著相较之下电影也广为中韩学者诟病。然而,从艺术精神层面来看,韩国导演河正宇改编的这部《许三观》是发扬了原著精神的。本文将从“淡化时代背景,关注个体生存”和“许三观——英雄式的小人物”两方面探讨电影与原著艺术精神的近似性。

关键词:《许三观卖血记》  电影《许三观》 河正宇  艺术精神

改编自余华长篇小说《许三观卖血记》的韩国电影《许三观》于2015年1月14日在韩国上映。制作费达100亿韩元(约合5700万元人民币)的《许三观》欲达到收支平衡点,观影人数需达到300万人,而据韩国门户网站NAVER检索,该电影的累计观影人数不足100万人。作为商业电影,从票房来看,可以说没有收到预期效果。但不可否认的是票房受到多方面因素的影响,并且仅从票房来判断电影本身的优劣是不当的。故此,本文将试图抛开票房影响,从电影与文学的关联角度,关注《许三观》的细节,探讨电影《许三观》与小说《许三观卖血记》在艺术精神层面的近似性。

一.淡化时代背景,关注个体生存

文学作品改编成电影是从文学到艺术的再生产过程,把文字用图像和声音表现出来需要导演的想象力与创造力。韩国电影《许三观》从中国小说《许三观卖血记》改编而来,中韩两国同属汉文化圈,儒家文化根深蒂固,这使得中韩两国拥有相同的文化基础,但是由于中韩两国近现代史历程不同,社会结构和意识形态相异,导致从小说到电影的改编过程中,出现了很多不好处理的因素。其中最大的问题是小说中有关文革背景下的故事。对这类故事,电影《许三观》导演河正宇选择删去。他表示刚开始时打算努力最大限度地再现原著,但这非常困难,后来看到张艺谋根据《活着》改编的电影《人生》(张艺谋的电影《活着》在韩国译为《人生》)只融入了原作的10%,决定不被原著束缚住手脚。同时,河正宇表示,除了“文化大革命”的故事不符合韩国人的情感需求而被删去之外,电影《许三观》致力于忠实原著。

余华长篇小说《许三观卖血记》1999年在韩国翻译出版,该书共出过三版,到2016年7月第三版已重印36次。《许三观卖血记》在欧洲获得多个奖项,反映了从内战前后到土地改革、大跃进、文化大革命等一系列中国现当代史的内容,这是韩国读者接受《许三观卖血记》的原因之一。但更为重要的原因在于中韩两国国民在生存经验上的相似性。张清华说:“‘经验的最接近’是不同文化背景下的文学能够沟通的一个最重要的条件。”这是有道理的。困难时期靠卖血维持生活不仅仅是中国的经验,在20世纪60年代的韩国,贫困的百姓也曾把卖血看作生存手段,甚至到70年代仍有为生存卖血的人群。导演河正宇抓住了“贫困”、“卖血”这两个关键词,将故事场景置于1953年-1964年的韩国社会,当时抗美援朝战争刚刚结束,韩国正面临战后重建,贫困和饥饿导致部分民众靠卖血维持生计。这一历史背景的设置,紧扣小说的两个主题——贫困和卖血,从而将这个卖血的故事成功地从中国移植到了韩国。

小说《许三观卖血记》用人物对话的形式提示时代背景,鲜有借叙事者之口讲述时代或在小说中直接体现时代背景的事件,采用了淡化时代背景的处理方式。“……在这部小说(指《许三观卖血记》,笔者注)中余华完成的是对世界‘活生生’一面的再现。而为了突显生活的‘活生生’的一面,余华有意避免了生活被时代或历史遮蔽的危险,有意在小说的现实中不对具体的时代语境和时代关系作更多的交代,而是直接让他们融入小说的叙述,与人物的生命存在发生最直接的关系。……而悬搁‘历史’则会极大限度地呈现生活的感性和人生的感性,同时亦能通过对‘历史场景’的‘为什么’的悬置,达到对于‘人类生存’的‘为什么’的思考和呈现”。电影的处理方式与此无异。电影中对时代语境的表现除了两次字幕提示时间是1953年和1964年之外,只有电影画面中写在农村墙上的“坚决反对没有统一的停战”的标语、男人们做建筑工程的场面、街上的美国大兵和美国罐头,以及香水等物件体现出当时是战后重建、美军进驻时期,此外并无直接表现时代环境的具体事件,而是将镜头聚焦在许三观身上,全力展现许三观生活的点滴。从这一点来看,电影《许三观》在淡化时代背景,突显个体生存状态方面与小说《许三观卖血记》表现的艺术精神是相近的。

二.许三观——英雄式的小人物

王安忆曾撰文说:“余华的小说是塑造英雄的,他的英雄不是神,而是世人。但却不是通常的世人,而是违反那么一点人之常情的世人。就是那么一点不寻常情,成了英雄。比如许三观,倒不是说他卖血怎么样,卖血养儿育女是常情,可他卖血喂养的是一个别人的儿子,还不是普通的别人的儿子,这就有些出格了。像他这样一个俗世中人,纲常伦理是他安身立命之本,他却最终背离了这个常理。他又不是为利己,而是向善。这才算是英雄,否则也不算。许三观的英雄事迹且是一些碎事,吃面啦,喊魂什么,上不了神圣殿堂,这就是当代英雄了。他不是悲剧人物,而是喜剧式的。”另一方面,韩国导演河正宇评价许三观是“立体的角色”。在笔者看来,河正宇所谓的“立体的角色”与王安忆说的“违反那么一点人之常情的英雄”殊途同归。所谓“立体”是说许三观这个人物的多面、生动。无论在小说还是电影里,许三观都不是“高大全”的英雄人物,他是地道的市井小民,小说和电影里都有表现他小人物特质的桥段。例如,得知一乐是冤家何小勇的儿子,而受形势所逼又不得不卖血偿还一乐打伤人的医药费时,许三观告诉两个儿子说长大后要欺负何小勇的两个女儿,之后才安心去卖了血。再如,许三观用卖血的钱带二乐、三乐去饭店改善伙食,不带非亲生儿子一乐去。再有,得知何小勇死讯时,许三观万分高兴等。小说和电影运用这些细节表现许三观是个活生生的、有点心胸狭窄、甚至是卑鄙的、真实的市井小人物。

然而,同时许三观又是有那么一点“不寻常情”的小人物。小说和电影都表现了许三观这一“不寻常情”的桥段——他为救非亲生儿子一路沿途卖血,差点送命。王安忆说的“不是普通的别人的儿子”是指,一乐不是许三观的亲生儿子,是他的妻子许玉兰和何小勇的儿子。对许三观这样的小市民来说,纲常伦理是“立命之本”。一乐不是许三观的亲生儿子的消息闹得人尽皆知,许三观悲痛不已,他遭受了奇耻大辱,失去了在小城的立命之本,甚至他去卖血时,连血头都嘲笑他是“乌龟”(电影中是“云雀”,在韩语中与“乌龟”同义)。但就在许三观承受全城人耻笑的时候,为了给一乐看病,他从家里沿途卖血,甚至险些因卖血丧命。这个情节是小说和电影共同的高潮部分,突现了许三观这个小人物的伦理人道主义。许三观卖血救一乐,不图利益,而是“向善”。“向善”是许三观的本性,这从他让一乐为何小勇“喊魂”便可看出,纵使何小勇令他咬牙切齿,但在最后关头,许三观还是劝一乐去救何小勇的命。这样的许三观就不再是普通的市井小民,而是“英雄”,是超越了伦理的民间英雄。电影《许三观》成功地塑造了具有顽强生命力的许三观,他从容面对生活中的苦难,在战后重建的艰苦岁月里,他用卖血的钱结婚,喂养孩子,与贫穷、饥饿及一切灾祸做斗争,他超越寻常伦理关系,宁愿用自己的命换非亲生儿子的命。吴义勤在探讨《许三观卖血记》中的许三观形象时,认为作家对许三观的塑造主要聚集在三个维度上:一是对于许三观顽强、韧性的生命力的表现;一是对于许三观面对苦难的承担能力和从容应对态度的表现;一是对于许三观的伦理情感生存思维的表现。由此可见,改编后的电影完全再现了原著力图阐释的精神维度。

目前,韩国导演河正宇的电影《许三观》在中韩两国学界和电影界的总体评价均不高,主因在于中韩两国学者和电影界人士都在拿《许三观》同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做逐一的比较,认为改编的电影没能全面展现原著广泛的意蕴。而事实上,电影《许三观》虽对余华原著《许三观卖血记》做出了一定程度的改编,但从艺术精神上说,电影在淡化时代背景,突显个体生存状态,以及宣扬英雄式的小人物两方面是对原著的忠实和发扬。余华谈到改编自他的小说《活着》的同名电影时,他表示对电影有一个接受的过程,他说:“……看了二十多遍后奇迹出现了,我就想:为什么小说不像电影?其实老实说我们所有人都是一样的,什么东西最熟悉就是对的,陌生的就是错的,其实不一定,陌生的说不定就是对的。我对《活着》就是这样的感受。”那么,我们可以期待假以时日电影《許三观》终会得到客观的评价。

参考文献

[1] 余华.许三观卖血记(第1版)[M].北京:人民文学出版社,2007.1

[2] 李承芝.余华小说在韩国的接受[D].济南:山东师范大学 硕士学位论文,2010.6

[3] 王达敏.民间中国的苦难叙事——《许三观卖血记》批评之批评[J].文艺理论研究,2005(2)

[4] 薛颖.中国小说的跨媒介域外传播——从余华小说《许三观卖血记》到韩国电影《许三观》[J].雨花,2016(2)

[5] 张闳.《许三观卖血记》的叙事问题[J].当代作家评论,1997(2)

[6] 张引.许三观的银幕“回归”——韩版 《许三观》改编的突破与局限[J].江苏开放大学学报,2015(5)

(作者单位:长春理工大学外国语学院;吉林大学外国语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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