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照片

2016-11-19半夏

滇池 2016年4期
关键词:婚纱照相框老照片

半夏

1

婆婆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右手拿着一块绒布,抱着相框,在揩拭。阳台窗那斜射进的晨光让她的脸一半在阴影里,一顶银发在光里的那一半,白如雪。

夏至已过,并没觉得白昼变短。早晨六点半钟,天已大亮。内急,梦头梦脑地从卧室里出来奔向卫生间。

“妈,你今天不锻炼么?那多睡会儿呀!”

趿着拖鞋往卫生间去时,我问了一句。她没应。

从卫生间出来时,天光又亮了一截,婆婆仍盯着相框看。

“妈!一大早想晓钟弟了?让他哥打电话去,叫他们全家回来过中秋节!”

婆婆没接话。

婆婆抱着的那相框原本是挂在客厅墙上的。

相框上半部有我们一家的合影,公婆年轻时的合影,晓钟一家五口的合影。

相框中间是全家福,尺寸最大,某年春节专门到相馆里拍的。

相框里最打眼的是晓晨他爷爷奶奶拍于民国时期的一张老照片,爷爷戴着圆框眼镜,着西装打领带,表情板正;奶奶身着一件浅底色起碎花过膝旗袍,短发,头发烫过,是外翻翘的筒卷花,表情大体是微笑的,嘴角间有一丝丝紧张,背景像是在一个公园里。晓晨的爷爷读过大学,解放前一年病死了。爷爷是旧政府的人,奶奶怕三怕四,把家里所有旧照片都烧了。

爷爷奶奶的那张合影下是公公的标准照,着中山装,拍于他的盛年,婆婆把公公的这照片放大当了他的遗像。

回到卧室,抬起床头柜上的水杯,喝了一大口隔夜茶,我重又钻进被窝。

晓晨翻身嘟囔了句什么,手搭在了我肩上。扒开他胳臂,迷糊着打了个哈欠,问:“说什么呢?发梦冲吧?我挨你说噶,你妈这会儿在外面沙发上发呆……跟她说话听不见似的,不理人。哎,你妈这状态可别是老年痴呆症的前兆……啊 ……”

一连串哈欠里,没人理我。

2

“嗵嗵嗵!”冲击钻钻墙的声音吵醒了我。

楼道里又有住户在装修房子。摸到枕边的手机,点开看,才九点半。

楼里的住户越来越杂了,原来医院的那些老同事老邻居死的死搬的搬,楼道里上上下下遇见的多是陌生人了。公婆这房子区位好,临近处有城里最好的小学、中学,最好的医院仅隔着一堵墙。虽然房屋户型设计老旧,可是价格一直在往上升。公公才去世那会儿,老有搞房屋中介的人找上门来,问婆婆房子卖不卖。

晓晨想把婆婆接去跟我们住,我们也空巢了,女儿去法国留学后,家里空落落的。婆婆还能做点简单轻松的家务事,七十五岁了,精神头还好。婆婆若跟我们住,便省了一到周末我们就得来城中心呆上两天的麻烦。可婆婆说什么都不愿搬过去,偶尔到我们那住上一夜便像丢了魂似的。她的理由是老窝子里总有些老同事老朋友在着的。

我想不通这事,我们那小区有专供老年人活动的公共空间,老人家可拢在一起搓搓麻将锻炼锻炼。老小区问题多,一会儿卫生间漏水,一会儿下水道堵塞,一会儿化粪池漫溢,生活质量大打折扣。周末开车回来常常找不到停车位,偶尔占便宜隔壁医院找到一个空位停停,运气不好的话常常得出高价到附近的地下停车场去泊车,停上两天两百块钱就打水漂了。

我唠叨这事,叨得贾晓晨耳朵生趼,他也烦,逮着机会就耐心做老妈的工作,她老人家还是犟着不去。或许,婆婆不愿跟我这个儿媳妇生活在一起?

后来有一天,婆婆撂下句话:“我在这里住着,我和你爸的这个家就还在。我搬去跟你们住,他的魂不认识去你家的路!”

婆婆与公公是大学同学,毕业后分到同一家医院,退休时一个是肝胆科专家,一个是儿科专家。

没想到婆婆的内心藏有这么一处皱褶。晓晨挨我说这话时,我心里嗝噔了好几下。

冲击钻的声音忽地变成了尖利的电锯声,像是要锯到我头上来了,我猛地从床上爬起来,却又烦躁地坐着发怔。身边的他头天刚从县上出差回来,瞟一眼他酣睡的样子,想起钱钟书在《围城》里打的一个比仿——睡眠是死亡的样品。

婆婆那样子是脑萎缩患痴呆症的前兆。

3

轻手轻脚出了卧室,一眼瞥见,婆婆依然抱着那个相框。

抬头瞧一眼电视机上方的石英钟,十点只差两三分钟了。

婆婆好像连位置都没挪过,她手里拿着的那块绒布,是她鼻梁上那副老花镜的擦镜布。

日头升高,阳光从阳台窗那照射进来,在地上留下窗影。婆婆那蓬文丝不乱的银发好像筛出了光栅里的彩色光谱,我微眯了眼看着她。

“妈,还没吃早点吧?我这就去蒸两个花卷,昨晚泡了黄豆,一分钟后就可磨出豆浆来……等着噶。”

婆婆还是没应我。

“妈,妈!你老人家今天哪里不舒服么?”

我弯腰探看婆婆的表情,婆婆不看我,眼眶里慢慢雾起两汪浑浊的泪。

要在平时,我和晓晨起床,那油条豆浆、馒头花卷什么的婆婆早就弄好了。

婆婆在思念公公吧?卫生间洗漱时我的心情如牙刷般,机械地上上下下。好像我在她面前晃来晃去这两趟只是空气在屋里飘。

心里发毛,在厨房搅豆浆,蒸花卷、包子时,我一再偏头悄悄打量客厅里的婆婆。只见她用餐巾纸抹了一下眼泪,轻轻地擤了擤鼻子。

没做错什么刺激她老人家的事啊!我们两口子昨晚一起陪她老人家看“中国好声音”的开场大戏,挺开心的。节目中一个中年男人翻唱了刘欢原唱的《离不开你》,那个男人是个单身父亲,他太太一年前不幸去世,他带着五岁的女儿来到参赛现场。痛失爱妻的这个男人把这首歌演绎到了极至。婆婆和我都被他唱哭了。四位导师被他的真情打动,哄抢他做学员。婆婆激动地让他选那英选那英,我和老公说汪锋这个人应该最能理解他的沧桑感。当那位歌手最后真的选择那英时,婆婆竟然高兴得像年轻人一样含着泪花“嘢!”了两声。

婆婆过后说,这个人是个好父亲,因为那英忽悠他时说,他的女儿可以跟她的两个孩子一起玩耍。

4

“妈!——今天我们去湿地公园看荷花噶?

我去叫晓晨起床,中午饭外面吃,去吃石锅鱼,

好久没吃了!”

我支愣着耳朵等她应我,她还是没吭声。

“妈,天天捂在这屋里不行的。前天我妈还打电话来让我和晓晨接你过我哥家去住两天,说她种的豆啊瓜啊吃也吃不完,让你别成天闷在这城里,去他们乡下的别墅呼吸一下新鲜空气。”

我把蒸好的花卷和加了糖的热豆浆递到婆婆手上时又叨咕了一堆话。

婆婆本是个话多的人,这个家是她说了算的。

我今天只想着把婆婆从那莫名的情绪里拽出来。一同事说她爸患老年痴呆症的初始表现就是忽然变得沉默寡言。

忙活了一歇,再进卧室时,那沤了一夜的浊气直扑过来。他还在床上睡得死了一样,哼叽着翻个身想接着再睡的样子。我没好气地关上门三步两步走到窗边,“哗”地拉开窗帘,梭开纱窗,放进外面的新鲜空气,然后拧了他露在被子外面的胳臂一下:“睡睡睡!看你睡搭一个猪样!还不想起?十一点了!睡死掉了?哼,给对面人家瞅瞅你的光腚!”

我压低声音,客厅里的婆婆听不见的。

“啊、啊……啊啊——你这婆娘,掐疼我了!出差十天,回家来不想着好好伺候伺候,还 ……”

我忽地把窗帘拉上,坐到床边用手捂住他的嘴巴:“闭上你的臭嘴!告诉你,你妈在外面沙发上哭了几个小时了!你还这里打着什么歪主意,快起床!开车带你妈带你老婆去湿地公园看荷花!晚上去我哥家吃饭!哼,天天来你家,我爸妈像是没我这个女儿似的!你妈又在想你爸!客厅墙上那相框被她拿下来抱着看了几个小时了!”

贾晓晨伸了个懒腰,一脚蹬开被子坐起来。

“听见没?老太太在外面哭!跟她说话仿没听见一样,不理人!”

“哭?!哭什么?李梅,你没惹她吧?!”

贾晓晨死盯着我。

没好气地拧了他脸一把,咬牙切齿地瞅他一眼,我不再理他。

贾晓晨挠了两下头发,走出卧室。

我“哗”地重新拉开窗帘,提起被褥一通狠抖。

床铺好,我把耳朵贴近门板。

“妈,吃了早点我们带你出去转转,先去看看荷花,下午到李梅哥哥家吃饭,我岳母电话来,喊你去呢。”

没听见老太太吭声。

坐到梳妆台前收拾打整一番,再出去时,婆婆端着碗在咕最后一口豆浆,晓晨嘴里塞了肉包子,大嚼着。

相框已挂回墙上,瞟了一眼,相框玻璃面反光,照片一张都看不清。

5

好天气,车往郊外的湿地公园开时,下了一场小雨,到达时,雨停了。太阳在云层后面躲猫猫玩,湿地公园清景无限。

尽管是周末,来的人没平时多,刚才那仗雨打消了一些人往这里来的想法。

天上飞着七八张形形色色的风筝,晓晨拿出他刚买的单反相机拍起风景来,我也拿着手机走向水畔拍荷叶上的露珠玩。荷花开得还不是很盛,一塘荷叶间点缀着几朵粉红的花苞。

早点吃得晚,午饭时间都不觉饿。东拍西照的,拍累了,回头见晓晨母子俩坐在亭子里纳荫凉。走过去坐下,晓晨正调看照片,边看边删。

婆婆一旁怨怪地开腔:“拍了又删,先前干嘛拍?拍照不就为了留住这一刻光阴?”

我用手指悄悄戳了一下晓晨的背。

婆婆挪到亭子另一头去了,她抱着双手背靠凉亭的一根立柱,眼睛被正在拍婚纱照的一对新人吸引过去。

大导演一般的摄影师在那哇啦哇啦叫,趁太阳钻进云层里他迅速指点那对新人摆姿势拿捏表情,一旁拿道具拎化妆盒的助手很敬业地围着那对新人忙乎,另一个助手忙着打反光板。

正午间,太阳时隐时现,高天流云变幻莫测,远山的轮廓及池塘边的雨久花、水竹、莎草、香蒲都有一种刚刚荡涤了污浊的新鲜劲。这组婚纱照弄出来应该很不错的。

“李梅,你们相馆里拍的婚纱照比起现在这户外拍的可差远了。不过比我和你爸爸那时好,我们结婚那会儿哪有什么婚纱照拍啊,婚照就是贴结婚证的那张合影了。”

婆婆突然间跟我说起这话,我吃了一小惊。

“嘿嘿,妈,你和爸不也有一张婚纱照么?比我和晓晨那张好看!真的!”

我看着婆婆讨好地干笑了一声。婆婆晓得我指的是什么,她浅浅地一笑。

一年前,婆婆卧室里忽然有了一张装框的彩色大婚纱照。

婆婆的老同学朱阿姨把自己和老伴高叔叔年轻时的一张黑白合影交给图片公司,人家用电脑PS技术一 P,朱阿姨便“披”上了婚纱,高叔叔也“脱”去了风纪扣扣得紧紧的中山装,打起领结,穿上了西装,发型也变成符合那个时代特色的潮流款式,朱阿姨还“长”出了一双捧着鲜花的手,高叔叔“生”出的手上潇洒地捏着一双白手套。照片上两张脸倒还是老照片里的那两张年轻的脸,那个表情!只是并排的头脸上下左右作了合理位移。老照片摇身一变,一对新婚伉俪甜蜜蜜的婚纱照诞生了,看起来一点都不失真,还是彩色的!

婆婆也如法炮制了一张。图片公司根据婆婆的需要扩放冷裱了一张 20寸的,附带洗印了两张八寸的小样片,过了塑封。

婆婆给我们看那张令人惊异的婚纱照时,我首先关心的是这一神奇制作花了婆婆多少钱,可别被图片公司忽悠喽!婆婆说不到两百块钱,我一听夸了她老人家:妈,真好,真的很好!

晓晨把这张大婚纱照挂到了老人家卧室大床的上方。

婆婆说,两张小尺寸的,给你弟一张给你一张,只可惜,你爸爸没有看见这照片……

6

“妈,刚才,我给你抓拍了几张好照片的,

这几张不删,拿去洗出来,你瞧!”晓晨拿着相机坐到他妈身边,想打个岔。婆婆心不在焉,歪过头瞟了一眼。忽地,她脸一寡,说了一件事。“晓晨,六楼的毛阿姨半个月前死在西郊的临终关怀医院,我好像给你说过的。”“嗯,说起过,咋了?”“陈伯伯十年前走了后,毛阿姨就慢慢痴呆了。现在毛阿姨脚一翘,这个家算是没了。”晓晨没接这话。“今天,我一大早出门锻炼。刚出门便见毛阿姨的二儿子陈涛抬着什么东西从楼上走下来。嗯,嗯嗯……”婆婆清了好一阵嗓子,我拿起不锈钢保温瓶倒了一纸杯热茶递给她。

“嗯,嗯……太早了,天才麻麻亮。他喊我阿姨时,我吓了一跳。侧身让他走过去时,楼道里的声控灯一层一层地亮起来。陈涛抬着个抽屉,抽屉里尽是些老照片旧信封什么的。”

“最上面那几张老照片,一晃眼我都见过。我与毛阿姨处得像姐妹一样的。其中一张是六十年代初,他们两口子在大观楼长联那拍的,我和你爸在同一地点也有一张合影,因为,拍照那天我们两家人是约着一起去的。”

晓晨小心翼翼地把相机镜头拆下来,开始收拾摄影包。我拿了个苹果削起皮。表情寡兮兮的婆婆陷入回忆。“那天,我们兴致很高,合租了一艘小船,游览滇池,渔民给我们摇着橹,唱着花灯小调。我们四个人比赛着背诵大观楼长联里的句子,不全记得,但你一句我一句的就凑出来了,你爸说‘三春杨柳,你陈伯伯就对‘九夏芙蓉……唉,五十多年前的事了!那时候,滇池水清汪汪的,口渴了,用手捧起来就可以喝,海菜花漂浮在水面上,水草间鱼儿游来游去像是用手都捉得住……那时我们都才结婚不久,还没孩子呢,星期天我们两家兴约着出去玩。”

苹果我用刀剜成三牙,递给婆婆和晓晨各一牙,带核的那牙我自己啃。

婆婆接过苹果,没吃,继续讲:“我问陈涛,老二,你们要搬家了?他说,没有啊,我下楼去烧我爹我妈这些旧东西,人家说,死人的东西得趁太阳升起前烧掉它们。”

我和晓晨对视了一眼。

“这个陈老二!自己爹妈的照片都不愿留一张,生养他的爹妈啊!我为毛阿姨和陈伯伯难过,好难过好难过……唉!”

老太太哽噎着叹了一声,咬了口苹果,慢慢地咀嚼着,眼里泪花在闪。

“当年你爸爸出差到老家重庆,在你姑奶家突然看见你爷爷奶奶拍于三十年代的照片时高兴坏了,跟你姑奶借了便拿去重庆最好的照相馆翻拍,一次就洗了好几张,他自己保存两张,给你的叔叔姑姑们一人寄了一张珍藏。”

“妈,是那张爷爷奶奶的合影么?啊……烫着妈了,对不起!”

拎起保温瓶给婆婆续水时,不知怎的,水倒偏了,热茶水淋了婆婆的手,她一让手里的纸杯掉在地上,她甩了甩手上的水,往下絮叨。

“你爸跟我说,解放后,你奶奶烧光了家里的所有照片,自己的爹长个啥样子竟然都快不记得了。晨儿、李梅呐,说实话,人生没意思,没意思啊!人一死,什么都化成一股烟子,飘着飘着就散了。”

“妈,我不是陈老二!”

晓晨说这话时,嗓子发哽。

我眼睛看向池塘水面,一阵风吹来,荷叶翻动,离我很近的一片荷叶上,亮晶晶的荷露忽地泄进水里,我的泪珠也跟着滚出眼眶。

7

这一周,下班回家来,晓晨只做一件事,把家里所有胶片时代的老照片拿来翻拍,一张一张地翻拍,然后编号,按时间顺序打好包,再按年份加了关键词编好文件名。我们家也存着一些公婆年轻时的老照片,晓晨说那是他到外省上大学时从父母的影集里悄悄抽取的,是当年多洗的几张。

周末,晓晨把女儿屋里那台没人用的台式电脑搬到婆婆那里安装上了,并开通了网络。

晓晨在电脑上点开那些旧照片给婆婆看。

婆婆问,电脑若是坏了,或不小心删除了照片咋个办?晓晨想了想便在新浪上开了个匿名博客,那个博客专用于把一幅幅照片编辑上传到博客的图片库里。有一张晓晨兄弟俩相馆里拍的老照片,哥哥搂着弟弟,两人身上都背着木头枪,胸前挂着饼大的领袖像章。原来的旧照片背面公公用笔轻轻写着:晨儿五岁钟儿三岁留念。晓晨保留这一句,又在描述里添上一句:我们胸怀红太阳,肩挎保卫祖国的钢枪!婆婆有一张梳着两根刷把辫,辫梢上扎两个蝴蝶绸结的单人照,人工着过色的,晓晨描述了一句:每个人都有过花样年华!

“妈,你孙女真真在法国想看这些照片,点这个博客就看得见,真真在法国那边也可上传添加新照片给我们看。几十年后,就连我们都不在世了,你的子孙后代也可以在世界任何有网络的地方点开它,看见我们这些作古的老祖宗!我把博客密码设定为 123456789,忘不掉的。”

婆婆乐了。她把家里的所有老照片都翻了出来,统统交给晓晨。包括客厅墙上相框里晓晨他爷爷唯一存世的照片。

婆婆说:“都弄上去吧,趁我还记得些事情,我说给你听,你写上两句话。你爸不在世了,你爷爷的样貌得靠你来记住了。”

没想到的是,婆婆最后拿出了陈老二他爸妈的三张旧照片来,她让晓晨也一并翻拍下来。

三张旧照片里就有那张半个世纪前拍于大观楼长联前面的。对比着同一时间同一地点公婆的那一张合影看,两对年轻夫妇的照片就像是克隆的一样。一般年纪,一样的审美观,一样的衣服样式,一样的发型,一样的略显拘谨的表情。

“那天,我尾着陈老二下了楼,他把那一抽屉照片信件倒在垃圾房前的空地上后,我走过去说,小老二,让我捡你爸你妈的两张照片,做个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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