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工王”
2016-11-17秋果
秋果
1955年9月,中国人民解放军首次实行军衔制,评出十位元帅,十位将军,五十五位上将。
在五十五位上将中,有这样一位上将,他从来没有领过兵、打过仗,但他在我军中却是一员不可缺少的猛将。逝世后,周恩来总理亲自主祭。美国中央情报局得悉他去世的消息,竟然宣布休假三天,庆贺失去一个强有力的对手,这在不可一世的美国中央情报局,是绝无仅有的先例。他就是被毛泽东主席称为共产党的“大特务”——“特工王”李克农上将。
初绽锋芒
李克农祖籍安徽巢县,1899年生于芜湖。十五岁时,李克农考入芜湖有名的教会学校圣雅阁书院,十八岁娶了当地第一批进学堂的女子赵瑛。婚后,李克农曾经在北京《通俗周报》做发行员,担任安庆《国民日报》编辑、安徽省政府职员、六安县政府任第二科科长。他辗转北京、上海、安庆、六安等地,积累了不少经验和阅历。
1925年3月20日,孙中山逝世,因为安徽芜湖的教会学校阻止学生追悼孙中山,引发了反对教会学校的学潮,五百多名学生退出了教会学校。为了接纳这些爱国青年学生,李克农回到家乡,与友人合办了“民生中学”。李克农初任学校事务主任,后任校长。民生中学聘任行伍人员担任体育教师,全校学生按照军队的训练方法,从操练、劈刺、投掷手榴弹等基本动作做起,学校气象一新,名声大振。
1929年12月,经人介绍,李克农加入中国共产党,民生中学也成为了中共革命据点,广泛传播革命思想。当地军阀陈调元恃强霸道,李克农策动整个芜湖学校的学生高举彩旗涌上街头,张贴、呼喊“打倒陈调元”的口号,民生中学的学生还抬出黑板,在上面写出了陈调元到芜湖抢劫财产的统计数字。
这个举动,让陈调元非常恼火,但他慑于民意,隐忍不动,在蒋介石下令“剿共”时,便以此为借口,大肆逮捕进步青年学生。李克农作为要犯,名列榜首,被迫到江北躲藏起来。
陈调元对李克农恨之入骨,岂能罢休?他派出暗探四处寻找,终于打探到李克农在江北。陈调元咬牙切齿地说:“这次我看你往哪里跑!”
赵瑛有位亲戚在警察局做事,得到这个消息,急忙给她送信。当时,天已经黑了,还下着大雨。身怀有孕的赵瑛冒雨渡江,又走了几里泥泞的路才赶到李克农藏身的地方。就在他们撤离后约一个小时,陈调元带人赶到了……
这一次脱险以后,李克农深感不给陈调元一点颜色看,他会更加嚣张。经过深思熟虑,李克农终于想出一个“借狗咬狗”的妙招。
几天以后,李克农的朋友在芜湖巧遇一位老相识。这位仁兄外号“快嘴刘”,两人聊了几句闲话,那位朋友凑近“快嘴刘”悄声说:“老哥,你知道前段民生中学的事么?”“当然知道!这事儿闹得没几个人不知道。”“快嘴刘”说。“那你知道那个民生校长,为什么到现在还没被抓到么?”“快嘴刘”摇了摇头说:“不知道。”“我跟你说,那校长跟陈司令是朋友,你别看外面吆喝得很紧,其实是外紧内松,不是陈司令故意放他一马,十个李克农也早被抓到了!”“不可能吧?”“怎么不可能,这是他酒后亲自告诉我的,还能有假?他还说非常感激陈司令,永远都不会忘记陈司令对他的好!”“快嘴刘”瞪大眼睛说:“陈司令肯定是得了他的好处,要不这么大的事儿,能替他顶着?”“这是绝对的!无利不起早!老哥,这事儿也就咱俩偷着说说,千万别说出去!”“快嘴刘”拍着胸脯说:“你放心,这事儿,只有你知、我知、天知、地知!”
“快嘴刘”这边话刚落音,转头就告诉了别人。就这样,一传十,十传百,没几天工夫,这事儿就在芜湖传开了。再后来,这消息就传到了蒋介石的耳朵里。蒋介石十分恼火,大骂陈调元混蛋,说:“这事一定要彻查!”
陈调元担心蒋介石查办他,只好重金求人说情。经过多方走动,陈调元的乌纱帽最终保住了,但他敛了多年的财物却破费了一大半。陈调元元气大伤,自此再也不敢嚣张行事。
李克农离开江北后前去上海,也正是上海之行,造就了后来的“特工王”。
没有硝烟的战场
到了上海以后,李克农与党组织取得联系。这时中央在遭受革命失败的惨痛教训中,汲取经验,预备建立地下情报机构。中央指示,由周恩来筹划建立中央“特科”,设法从敌人内部获取情报,铲除奸细、叛徒,筹集革命活动资金,保证秘密交通和革命党人的生命安全。
经过深思熟虑,周恩来指示李克农、钱壮飞和胡底三人,进入无线电培训班学习,趁上海无线电管理局招聘广播新闻编辑之时,公开应试打入管理局。三人成绩优异,全都应试成功,进入无线电管理局。
上海无线电管理局,其实是国民党cc头子陈立夫的特务机构,中央组织部调查科不过是用来掩人耳目的幌子,这个机构由陈立夫的亲信徐恩曾主管。
徐恩曾对李克农、钱壮飞、胡底三人观察一段时间后,庆幸自己得到了三员得力干将,不久便分别提拔重用了他们。
钱壮飞跟徐恩曾是同乡,深得徐的信任,徐恩曾将钱壮飞提为贴身机要秘书,坐镇设在南京的特务首脑机构——“正元实业社”,兼管“长江通讯社”“民智通讯社”,连机要电报也时常交给他翻译、分类整理。李克农升任为上海无线电管理局的特务股长,这个职位官虽不大,却管着全国的无线报务员,这正是获取情报最好的职位。而胡底,则被任命为天津长城通讯社社长。奉周恩来之命,李克农、钱壮飞、胡底组成特别小组,这就是中共特工史上最为出名的“龙潭三杰”。李克农任特别小组组长,由他和“特科”情报科长陈赓单线联系。
徐恩曾做梦也想不到,他的机要情报,在送给蒋介石和陈立夫时,也同时被复制了一份放在共产党要人的面前。他十分得意的三员大将,竟然是他的死对头——共产党特工。
1930年,李克农调中央特科工作,由中央政治局委员顾顺章领导。在工作中,李克农与顾顺章建立了深厚的友谊,两人成了好朋友。可让李克农想不到的是,就是这个自己信得过的好朋友、领导,有一天会背叛共产党,成为叛徒。
1931年4月25日,星期六,深夜,李克农在一个秘密据点里刚睡着,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那敲门声虽然急促,但非常有节奏,正是他们的接头暗号。联络员在这个时间到来,一定是发生了什么紧急情况,他赶紧起床打开房门。
门刚打开,一个年轻的小伙子就闯了进来。他大汗淋漓,累得连话都说不出来了,只喘着粗气掏出一封密信交给李克农。
这小伙子是钱壮飞的女婿刘杞夫,钱壮飞把他安排在正元实业社做杂物,实际上,他是钱壮飞和李克农的联络员。
打开钱壮飞的密信,李克农刚看了几行,脑袋就“嗡”的一声,出了一身冷汗。中共中央政治局委员,中央特科负责人之一,他的领导、好朋友顾顺章,在武汉被国民党武汉行营侦缉队捕获后,叛变了!
顾顺章在武汉被捕后,要求去南京面见蒋介石。当时,他要求审讯他的特务头子蔡孟坚尽快派飞机飞往南京,还要求蔡孟坚不要向南京发报,报告此事。但蔡孟坚没有照顾顺章说的办,他一边向南京发报报告,一边派了一艘轮船,安排一个排的宪兵押送顾顺章去南京。
连续收到从武汉绥靖公署发来的特急电报,并指明让徐恩曾亲自破译,钱壮飞觉得事关重大。
徐恩曾虽然信任钱壮飞,机要电报有时也会让他翻译,但收到特急电报,徐恩曾都是亲自翻译。徐恩曾有一个特殊的密电码本,这份密电码任何人都不知晓,徐恩曾非常小心,总是随身携带。李克农利用徐恩曾好色的弱点,曾在徐去上海进舞厅换衣服时,配合地下工作者窃取其密电码本拍照,偷偷留下一份,以备急用。
看到接二连三的特急电报,钱壮飞预感,一定是出了大事。他偷偷拆开电报译出电文,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他将电报重新封好,送到徐恩曾处后,立即写了一封密信,让女婿连夜去找李克农。
如果顾顺章面见蒋介石,那么他所知晓的中共中央联系人,中共中央首脑机关和中央领导人的安全,将危在旦夕!
“李大哥,今天不是接头的日子,咱们没法找到陈先生!”协助李克农工作的王亭着急地说。此时,李克农也心急如焚,不是规定的接头日,他根本联系不到陈赓。找不到陈赓就无法向中央报告这个十万火急的情报。
李克农焦急地在地上来回踱步,想着对策。突然,他拍了一下头,对王亭说:“只有一个办法,找到江苏省委!”听他这么一说,王亭眼中一亮,他兴奋地说:“对!找到江苏省委,就找到了陈先生!”“小王,咱们分头行动……”
李克农和王亭连夜把知道的每一处秘密联系地点,都跑了一遍,终于在天亮之前找到了陈赓!
听完李克农的汇报,陈赓立即带着他去见周恩来。周恩来立即召集中央有关领导商议,采取果断措施,把顾顺章知道的所有关系和线索统统掐断,同时把他知道的所有联络暗号和接头方法全部作废!中央机关、江苏省委机关、共产国际在上海的机关全部撤出,中央领导和机关工作人员、地下交通全部转移!
李克农担心事情败露,钱壮飞家人会有生命危险,便立即赶到钱壮飞家,让他们赶紧躲藏起来。等把这些处理完毕,他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李大哥,嫂子和孩子他们——”王亭突然想起还没有通知赵瑛和孩子们。李克农一愣,心就像被针刺了一下,他只顾忙碌,竟然忘了通知自己的妻儿!
“我去把嫂子他们带出来!”王亭说。“来不及了!”这个时间,敌人应该已有所行动,若此时赶到家中,无疑是自投罗网!李克农咬了咬牙:“赶紧撤!我相信你嫂子他们,会没事……”这话没说完,李克农眼里已蓄满泪水,他在心里不断地安慰自己:他们会没事的。
就在这天清晨,机智聪慧的赵瑛发现住处周围多了一些可疑的人。因为李克农所做的工作特殊,赵瑛一直非常的谨慎、警惕。她预感到,组织可能出了什么问题。她思虑片刻,镇静地带着两个儿子,悄悄从后门逃走。
母子三人逃出家门,找不到李克农,又无处可去,只得流落街头,夜宿菜市。后来,还是上海的秘密党组织找到了母子仨,将他们安全转移。
与此同时,在南京,蒋介石接见了顾顺章,顾顺章向蒋介石送上了一份大礼。
4月27日一大早,陈立夫、徐恩曾便带着顾顺章飞往上海。他们像饿虎扑食一样,准确无误地扑向目标。但是,令他们失望的是,每一处都是人去楼空。在中央机关里,刚刚烧完的文件还冒着烟,来不及拆除的天线还在那里晃晃悠悠。陈立夫目瞪口呆,顾顺章也愣在那里。
陈立夫问安置在附近的特务,“刚才见到过什么人在附近没有?”“有一个气质庄重的女人在附近走过!”“还有一个老头行色匆匆转过街角!”特务们报告说。“笨蛋!蠢货!那就是化了装的共党!”陈立夫气急败坏地骂道。
陈立夫说的没错,那两人确实是共产党。气质庄重的女人是周恩来装扮的,而那个行色匆匆的老头,则是陈赓。在陈立夫到来之前,他们已经从特务的眼皮子底下离开了。
陈立夫哀叹道:“活捉周恩来,仅仅只差五分钟!”其实,五分钟,那只是一个表面现象,从陈立夫委任徐恩曾建立cc特务组织,徐恩曾得到钱壮飞、李克农、胡底三员得意干将那一刻开始,就注定了此时的结局!
在南京坐等好消息的蒋介石,得知行动失败,暴跳如雷。
转战南北
顾顺章事件后,李克农等人撤离上海,1931年冬到达中央苏区,任江西省苏维埃政府政治保卫分局执行部部长、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临时中央政府政治保卫局执行部部长,还曾被选为中华苏维埃共和国中央候补执行委员。1932年,李克农任中国工农红军一方面军政治保卫局局长、红军工作部部长。
1934年10月,李克农参加长征,负责敌情侦查和保卫中央机关安全的工作。到达陕北后,任中共中央联络局局长。
1935年,李克农受命作为我党代表,深入东北军开展联络工作,与张学良将军秘密会谈,介绍我党团结抗日的政策主张,与东北军达成口头协议,并建立了电台联系。
1937年全面抗战爆发后,李克农随周恩来到国统区工作,先后担任八路军驻南京、武汉和桂林的办事处领导,以中共代表的公开身份从事秘密工作,与昔日的“老朋友”徐恩曾、戴笠等老牌特务斗智斗勇。
有一次,李克农在重庆遇到了担任中统特务头子的徐恩曾,便以多年未见的熟人身份询问他身体可好。徐恩曾看到这个昔日的得力干将后直摇头叹息,指着自己的鬓角,气恼地对他说:“看看!都是让你们闹的,我的头发都累白了!”
李克农长期在国民党区域活动,应对特务的经验十分丰富。他在八路军桂林办事处任处长时,总有国民党特务伪装成人力车夫守候在门口,见他出门便进行跟踪。
这一天,李克农有事出门时,看到门口又有特务佯装成车夫,便决定戏弄那特务一下。他冲那位特务招了招手,那特务赶紧拉着车跑到他面前:“先生要坐车?”“嗯,今天有事,包你车一天!”李克农坐上车,说了一个地址,特务拉着他上了路。
李克农身体胖,他说的地址一路坎坷难行,只把那特务累得气喘吁吁。到地点后,李克农下车看了看,接着又说了个地方,路依然是上坡下坡坎坷难行。不消半天工夫,李克农指挥特务兜了一个圈子,那特务累得筋疲力尽几乎虚脱,却不敢吱声。
来到一家杂货店门口,李克农跟特务说:“麻烦你在这里稍等一下,我去买包烟再走!”说着便走进店铺。那特务这会也明白李克农是故意折腾他,便趁着这个空儿,拉着空车跑了!
等李克农出来,那个特务早跑得没影了。李克农开心地笑了笑,转身向接头地点走去。自此,他的门口,再也没有了扮成人力车夫的特务。
据理力争
抗战胜利以后,李克农领导情报部门,为中央及时揭穿蒋介石提出重庆和谈骗局提供了重要依据。解放战争中,他指导党的隐蔽战线,为配合军事作战,特别是辽沈、淮海、平津三大战役的胜利发挥了重大作用。
李克农的沉稳、机智,得到党中央各级领导的青睐,成了党中央不可缺少的得力猛将。
1946年1月,根据国共双方达成的停火协议,在北平成立了军事协调处执行部,负责监督双方执行停战令。中共代表团开赴北平,李克农担任秘书长,并率电台、机要科和有关人员住在翠明庄。翠明庄风景优美,但在这优美的风景之中,却酝酿着一场斗智斗勇的战斗。
翠明庄对面左右两侧楼房,都驻着国民党的特务机关。中共代表举手投足,无不在特务们的密切监视之中。
有一天,李克农顺手把一张废纸扔进纸篓,翠明庄的服务员立即拿起废纸篓向外走去。自那以后,李克农常写写画画,每一次他刚把碎纸扔进纸篓,服务员就立即将碎纸屑倒掉。
有同志悄悄提醒李克农服务员的奇怪举动,他却笑道:“既然他们对这些废纸感兴趣,那我就成全他们,让他们拿去慢慢研究好了!”大家这才明白,其实他早就注意到了那些人的举动,故意那么做的。想起李克农一本正经写写画画的表情,和那些“服务员”进进出出忙碌的样子,同志们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其实,一进翠明庄,李克农就警觉地注意到,一有动静,那些服务员们便紧紧盯着走廊。多年的地下工作,让李克农立刻意识到,这些“服务员”都是国民党特务。
李克农制定了一系列反监视的方案:将电台和机要科集中在翠明庄的南楼,由专人把守,严密防范,不准闲杂人员进入;所有人员一律自己料理生活,不允许“服务员”擅自入楼。
由于他们防范严密,特务始终没有得到任何信息。一天,代表团正在用电台联络总部,忽然发现有可疑电波出现。“有人在窃听!”李克农等人立即侦察,发现在翠明庄的一个隐蔽地下室里,特务偷偷架设了一部小型电台,专门用来截抄中共代表团的电报。
几天后,代表团在谈判桌上对此事提出严重抗议,指控国民党特务偷抄电报。证据确凿,不容抵赖,国民党和美国代表无言以对,只好连声应付:“对不起,马上查办。”很快,那部小型电台悄然撤走,神秘的电波也随之消失。
又见“硝烟”
李克农经常说:“我是毛驴子,驮惯了东西,不驮不舒服,能驮多少就驮多少。”
朝鲜战争中,美国被迫谈判,但又不甘心,他们一点诚信都没有,一边谈判一边仍然在打仗。朝鲜战争爆发后,李克农曾给朝鲜提供过很多情报。毛泽东主席经过慎重考虑,决定让李克农担任重责,主持谈判工作。
1951年,正在苏联交流情报工作的李克农接到中央命令,令其紧急回国赴朝鲜主持板门店谈判。
当时,李克农正犯哮喘病,平日常用药物控制病情,要想入睡必须打吗啡,毛泽东主席不知道这个情况。李克农再三思虑,担心自己误了大事,便把身体情况向毛泽东主席做了汇报。主席反复权衡考虑,最后还是决定把此项重任交给李克农。
得到命令,李克农坚定地对毛主席说:“主席放心,克农一定完成任务!”
李克农抱病出征,踏上了硝烟弥漫的朝鲜。他原以为不用多久就会回国,哪知这一去就是两年。
毛主席致电金日成,明确说明,中方是此次谈判的主人。中朝两国商定:对外以朝鲜人民军为主,实际上谈判第一线由李克农主持,毛主席又指派柴成文为中国人民志愿军联络官。
谈判桌上,每一句话出口都须慎重,稍一疏忽,就会给对方留下可乘之机。面对世界头号帝国主义,要在谈判中取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中朝联合,首席代表是朝鲜人民军南日大将军,中方跟朝方沟通的同时,还要给对方足够尊重,稍有纰漏,就会引起矛盾。
慎重考虑后,李克农将谈判小组分为三线。一线直接出面谈判,乔冠华、柴成文作为二线。柴成文负责往返联系,李克农隐居三线,直接与毛泽东、周恩来和金日成电文联系。
工作繁重,责任重大,李克农常常边开会边大把大把地吃药。他和彭德怀一个在战场上打得决不手软,一个在谈判桌上针锋相对,毫不相让。
谈判到交换战俘问题时,美国提出无理要求并采取拖延战术,谈判一时陷入僵局。从下午二时半开始,由美方主持。双方一言不发,相互目视。
韩美代表目光开始游离,中朝代表也透出了焦躁和不安。柴成文心急如焚,悄悄离开会场,请示李克农怎么办。
听了柴成文的汇报,李克农沉默了许久。这无声的对抗,是一种高度紧张的精神战,一场斗智斗勇,考验意志、毅力、忍耐力和克制力的实战。只要中朝代表稍微表现出一丝焦灼,就会前功尽弃。李克农默默思考了好久,在纸上写下三个字:坐下去。
看到那三个字,柴成文心中一亮,他长舒了一口气,带着纸条回到谈判现场。纸条在中朝代表中默默传递,大家心中立时有了主心骨,一个个挺直腰板稳坐不动,眼神冷冽逼视着韩美代表。
中朝代表稳坐不动,状如石雕。这样的沉默持续了一百三十二分钟后,美国人终于撑不住,宣布休会。相对无言的这一百三十二分钟,在谈判历史上,恐怕是沉默时间最长的记录,中朝代表在沉默中击败了不可一世的美国鬼子。
即将轮到中朝代表主持会议,谈判小组商议半天,也没找出一个可行的办法。李克农凝眉沉思了半天,突然有力地拍了一下桌子,说:“速战速决,打他个措手不及!”“速战速决?”柴成文疑惑地问。李克农坚定地挥了一下大手说:“对!速战速决!”他悄悄对柴成文耳语了几句,柴成文听了忍不住露出了笑容。
朝鲜首席代表宣布会议开始,双方代表刚刚落座,二十五秒钟,中朝首席代表便宣布休会。美国人没想到,他们会在如此短的时间休会,感到非常惊讶。他们一边耸肩,一边发出“NO!NO”的喊声。拖延和速战速决都是战术,李克农将这两种战术运用得出神入化,整得美国人自叹弗如,对李克农既充满恨意,又充满了敬畏。
谈判到了最后的关键问题,李克农和谈判代表们仔细审视谈判条文的每一个字、每一个细节,生怕有一丝纰漏。正在大家讨论之时,李克农收到了北京发来的电报。他匆匆瞥了一眼,便装进了口袋,继续主持讨论。
这天晚上,夜深人静之时,李克农心情沉重地走出帐篷。白天接到的电报很简单,只有四个字:老父已去。遥望北京方向,李克农深深鞠了三个躬。他流着泪在心里默念:“父亲,原谅儿子不孝!”
谈判会场,一般不许新闻记者进入,但李克农考虑再三,谈判到签字阶段时,提议允许记者进入会场。
预定签字日期时,李承晚曾制造了一起扣留战俘事件,致使签字推迟。这次签字,李承晚集团会不会又耍别的花招?如果他们派遣刺客随记者混入会场制造混乱,或者双方司令员任何一方出现安全问题,后果都将不堪设想。
经过慎重考虑,李克农想出一个绝妙的办法,那就是双方司令官不到签字现场,由双方首席谈判代表签字并立即生效,然后各自向自己的司令官送签后,互换文本。
李克农的方案一经提出,美方便欣然接受,他们觉得这条建议很不寻常,由此,他们对李克农的敬畏又增加了一成。
朝鲜谈判圆满结束,这场看不见硝烟的战争,终于在李克农的运筹帷幄下,取得了最终胜利。
将军的柔情
1951年,接到毛泽东命令,准备赴朝鲜谈判的李克农,从苏联紧急回国。夫人赵瑛对他说:“你到朝鲜主持谈判,润儿(李伦)马上也要上前线组织后勤运输,你这一走,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来,还是给他把婚结了吧。”李克农很高兴,邀请了几位老战友,为李伦完婚。
婚礼上,李克农端起酒杯,思绪万千,止不住流下了眼泪。他愧疚地对儿子说:“我有五个儿女,你的姐姐、哥哥结婚,我都不在身边。你们是靠组织养大的,党和组织就是你们的父母。有了党和组织,才有了你们的今天。我是一个不合格的父亲,但是你们有一个培养你们长大的党和组织!”
回想自己多年一直在外奔波,全家老小都跟着自己吃了不少苦。1931年他去了苏区后,音信全无,全家生活的重担都压在父母和妻子身上。母亲去世时,他正在北平军调部,没能赶回去为母亲送终。想想这么多年父母妻儿的不易,李克农愧疚不已,泪水忍不住夺眶而出。不是将军不爱家人,是大任在肩身不由己。
李克农离家多年,对感情却始终如一。抗战以后,他从家乡把妻子接到延安,一直相敬如宾。妻子去世以后,她住房的陈设一直保持不变,每晚睡前,李克农都要到妻子的床上坐一会,鞠一个躬才离开。
1962年2月9日李克农因病在北京去世,党内军内齐悲。董必武曾赋诗悼念李克农:“三十年前事已赊,知君才调擅中华。能谋颇似房仆射,用间差同李左车。”意指李克农的功绩远胜唐太宗时期的房玄龄和秦汉时期的谋士李左车。
如今,将军已去多年,但将军传奇的一生,却依然留在我们的心中……
〔责任编辑 袁小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