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时性:整理上古史料的一种方法——“吕”“莒”二国存灭考异
2016-11-17王珏
王 珏
(山东理工大学 《管子学刊》编辑部,山东 淄博 255000;军事科学院,北京 100091)
历时性:整理上古史料的一种方法
——“吕”“莒”二国存灭考异
王珏
(山东理工大学 《管子学刊》编辑部,山东 淄博 255000;军事科学院,北京 100091)
姜太公所出的吕国地望何在?先秦时期莒国存灭的轨迹如何?学术界一直争讼不已,甚至夹杂有对《史记》记载的质疑。通过综合考察各类史料间的内在联系,发现导致此类问题发生有共性原因,就是在《史记》等史乘指向的时空关系中迷失了方向,把本来历时态存在的信息理解成了共时态。如果对现有材料进行合理的时间排序,仍可勾勒出较为完整的历史图景。
吕;地望;莒;存灭;考异
《史记》所载 “吕”“莒”二国有关问题均曾引起较多争讼*较为代表性的观点是:“《史记·楚世家》所记楚简王灭莒说,此说不见于先秦资料,是孤证;有《墨子》和《战国策》莒亡于齐说。参考青铜器铭文解读,认为莒亡于齐说,不仅不是孤证,而且还有一些旁证。通过辨疑,作者确定相信莒国亡于齐说。”详见朱文民等《齐灭莒说辨疑》,载《管子学刊》2016年第2期。:1.关于莒国亡于何年以及为何国所灭问题。《史记·楚世家》载:“楚简王元年,北伐灭莒。”《六国年表》亦载:“楚简王仲元年,灭莒。”2.关于姜太公先祖的封国问题。《史记·姜太公世家》载:“太公望吕尚者,东海上人。其先祖尝为四岳,佐禹平水土甚有功。虞夏之际封于吕或封于申,姓姜氏。”因为史料稀缺而难以窥见全貌,还因为时空遥隔而倍感神秘,这或许正是上古历史的最引人入胜之处。初步浏览关于上述两个问题的存世史料,总体而言是分散、驳杂且无序的,甚至有相互抵牾之处。然而,弥足可贵的上古资料本来就是稀缺资源,研习古史应尽量避免让史料“打架”。如果没有铁的证据,尤其不可用一种史料否定另一种史料;更不可削足适履,主观臆断其有无。而是要调动全副的精神,对每一条资料进行多维而细致的思考,全面检视,综合考察,尽量让早期史料“对话”,寻找其中的合理性,发现内在的联系。在勾勒出较为完整的历史图景的同时,终究会发现上古历史记载错落有致共相映衬的美感。
一、姜太公所出“吕国”地望蠡测
姜姓的始祖是谁?同一部《左传》就有两种说法,一为大岳,一为炎帝。
《左传·庄公二十二年》:“姜,大岳之后也。”《左传·哀公九年》也载:“炎帝为火师,姜姓其后也。”
同一部《国语》则有三种说法,一为四岳,一为炎帝,一为伯夷。
《国语·周语下》:“其后伯禹念前之非度……祚四岳国,命以侯伯,赐姓曰姜,氏曰有吕,谓其能为禹股肱心膂,以养物丰民人也。”《国语·晋语》:“昔少典娶于有蟜氏,生黄帝、炎帝。黄帝以姬水成,炎帝以姜水成。成而异德,故黄帝为姬,炎帝为姜,二帝用师以相济也,异德之故也。”《国语·郑语》:“姜、嬴、荆、芈,实与诸姬代相干也。姜,伯夷之后也,嬴,伯翳之后也。伯夷能处于神以佐尧者也,伯翳能议百物以佐舜者也。其后皆不失祀而未有兴者,周衰其将至矣。”
《左传》和《国语》都没有指明姜姓的最初封土所在。《史记》基本接受《国语·周语》的记载,但所言更为详确。《史记·齐太公世家》载:“太公望吕尚者,东海上人。其先祖尝为四岳,佐禹平水土甚有功。虞夏之际封于吕或封于申,姓姜氏。”司马迁见到的吕国史料应该更多,指出姜姓的封地在吕或申,并交待太公望吕尚出自上古的“姜氏”,出生地在“东海上”。
后世之人多接受姜姓的封国为“吕”的观点,而对姜太公所出的“吕”国地望则说法不一
刘宋裴骃注《史记集解》引:“徐广曰:吕在南阳宛县西”。唐司马贞注《史记索隐》引:“《地理志》申在南阳宛县,申伯国也。吕亦在宛县之西也”。南宋郑樵《通志·氏族略》载:“吕氏,姜姓,侯爵,炎帝之后也,虞、夏之际,受封为诸侯,或言伯夷,佐禹有功,封于吕。”南宋罗泌《路史·国名纪》:“《图经》以新蔡为古吕国。”“郙:甫也。汝南上蔡有郙鄉、郙亭。或云:即吕,非也。《孝经》偶引吕为甫。”清顾祖禹《读史方舆纪要·河南六》:“吕城,在府西三十里。虞夏时国,周亦为吕侯国。穆王以吕侯为司寇,作《吕刑》。《国语》,史伯曰:当成周者,南有申、吕,是也。后亦并于楚。汉吕后封昆弟子吕恕为吕城侯,邑于此。今名董吕村。”
综合诸家所言,汉之前的“吕”地望是以历时形态存在着,大致有五处:
第一,山西的“吕”。山西霍县亦有“吕”。 以“吕”名地者。传说时代的古国,或为炎帝之国,或为大禹时代“四岳”的封国。如果允许进行合理推断,其地应与学术界普遍接受的孕育虞夏时代的核心区域“晋南——豫北”相近。清嘉庆、道光间程恩泽《国策地名考》云:“近霍州西三里有吕乡,西南十里有吕城。”“山西境内之姜姓族类,吕氏之外有燕京之戎。《竹书》:‘太丁二年,周人伐燕京之戎,周师大败’;有姜姓之戎,《周语上》:宣王三十九年,‘战于千畝,王师败绩于姜氏之戎’。此两姜戎、并相当强大,故王师伐之亦不免大败。以附近霍太岳之区而有吕氏之遗邑,有与其同姓而强大之姜戎,此殆不可以为偶然,是必太岳之封国本原在此。”[1] 822并且,殷代羌族之活动,也在今豫西晋南,如果这种说法成立,那么四岳之后的封地吕,其地望本在霍太山附近,亦即在晋南境。
第二,新蔡、上蔡之间的“吕”。随着时间的推移,上古的封国徙封、绍封、易(改)封的情形屡屡发生,吕国或许亦不例外。“若河南西境,本与晋南接壤,则羌族扩充势力,自然至此耳。”[1]828与这条线索若合符节的是,东汉许慎《说文》云:“郙,汝南上蔡亭”;南朝宋时期范晔《后汉书·郡国志》云:“新蔡古吕亭”;北魏晚期的郦道元《水经注·汝水注》云:“汝水又东南迳新蔡县故城南。昔管、蔡间王室,放蔡叔而迁之。其子胡能率德改行,周公举之为卿士以见于王,王命之以蔡仲,吕地也。”清代马瑞辰《毛诗传笺通释》曰:“吕国有二:一为虞夏所封之吕。”“周初吕地已封蔡仲,所云吕国,必虞、夏时所封矣。一为周时绍封之吕。”陈槃《春秋大事表列国爵姓及存灭表譔异》对此有所商榷:“案马氏谓虞、夏之吕已绝封,周时续封,此可也。然以上蔡之郙亭(即吕亭)为虞、夏时所封之吕,此则无文可验。周时之吕由姜太公而复兴,其续封也未知先居何许。上蔡、新蔡相去百六十余里,以二地相接,故或曰上蔡有郙亭,或曰新蔡有古吕亭,则吕氏遗址当二县交界之区矣。蔡仲之封,如其初居新蔡城南,则谓吕氏即居新蔡、上蔡之间,此亦不足为异。古之小国,地方不过五十里,而新蔡、上蔡之间乃径百六十里,何以已有蔡即不容有吕?况吕氏遗址不一,是其不恒厥居。谓吕已自上蔡、新蔡间他适,然后蔡仲之封始来居上蔡,似亦未尝无此可能。马氏之未之思耳。”[1]820
吕氏是姜姓的分支,“吕”的“迁徙之迹”反映姜姓发展历程。在“虞夏之际”的姜姓古吕国之后,新蔡、上蔡之间也存在过姜姓势力生息其间的“吕地”。《吕氏春秋·孝行览·首时》云:“太公望,东夷之士也。”《史记·齐太公世家》载:“太公望吕尚者,东海上人。”姜太公吕尚是商末周初的人物,生于“东海上”,最有可能出自新蔡、上蔡之间的“吕地”。
第三,南阳宛县的“吕”。《左传·成公七年》:“楚围宋之役,师还,子重请取于申、吕以为赏田。王许之。申公巫臣曰:‘不可。此申、吕所以邑也,是以为赋,以御北方。若取之,是无申、吕也,晋、郑必至于汉。’王乃止。”杨伯峻:吕,古国名,姜姓,周穆王(前976年~前922年)时所封,《尚书》有《吕刑》,即吕侯所作。彝器又有郘钟、郘大叔斧,孙诒让《籀庼述林·郘钟跋》谓“郘”即“吕”也。“故城在河南南阳市西”。
吕,本古国名,古帝王望祀四方,因有四岳之官。四岳、伯夷、许由,壹是皆传说中人物,其故事必因传说而有所演变,今皆无可深考[1]815。如前所述,吕之初封,远在四岳之世,虽历唐、虞、三代,仍继统不绝。吕氏或许常常中衰,逮周已克殷有天下,始由大姜之关系,因得绍封,理或然也。”[1]818太公因功封齐,为保持古“吕”国的继统不绝,将“吕”徙封至南阳宛县,以奉“吕”之先祖。姜太公是周武王时初封,约前1046年~前1042年,这或许也是南阳之“吕”徙封的时间。
第四和第五,江苏铜山的春秋吕邑和山东曲海的汉代之“吕”。西晋张华《博物志》云:曲海城有东吕乡、东吕里,太公望所出也。撰于宋太宗太平兴国年间(976-983)《寰宇记》云:“密之莒县东六十(里),汉曲海城。”有论者指出:“至于山东莒县东百六十里之有东吕乡、东吕里;而今江苏铜山县北五十里、亦为春秋时宋之吕邑,此其移殖,盖又其河南南部以后之事矣。”[1]828
综上可知:上古虞夏时代的晋南之吕,姜太公所出的新蔡、上蔡之间的吕,周初所封的南阳之吕,三者可视历时性存在的上古吕姓诸侯国,春秋宋时的吕邑,汉代海曲的东吕乡、东吕里,二者仅为地名而已。各类史料指向的时空关系十分明确,只需“兼存或说”的方法便能梳理成有序状态。
二、《史记》所记“莒”国存灭
莒国的史料与吕国的史料存在较大的共性,甚至其表象更为复杂。诚所谓“莒氏屡灭,遗址不一,而其姓抑或以为己、或以为嬴、或以为曹,盖尝改封易姓也。各据所见,故言之亦不尽同也。”[1]238古史中的“莒”国三次易姓,三次被灭。那么,分别为何姓?封在何地?为谁所灭?如果按上述“兼存或说”的方法,将莒国的存世史料进行历时性排比分析,莒国播迁、存灭的线索也能够大致分辨清楚。
1.商末“莒方”与嬴姓之莒的存灭
最早的莒国为赢姓,商朝时已存在,封土在岐山附近,为周人所灭。
“莒”为商代方国,在帝乙、帝辛时期的甲骨文中有“莒方”称谓(详见《含》27995,《屯》3533)。又据《史记·秦本纪》记载:“太史公曰:秦之先为嬴姓,其后分封,以国为姓,有徐氏、郯氏、莒氏。”孔颖达曰:“杜预《氏族谱》云:‘莒,嬴姓,少昊之后。’”《汉书·地理志》亦载:“周武王封少昊之后嬴姓兹舆期于莒。”
《诗经·大雅·皇矣》云:“爰整其旅,以按徂旅。”周振甫的注释是“按:止。徂旅:往莒。旅当作莒。”[2]416《韩非子·难二》云:“昔者文王侵盂,克莒,举丰;三举事而纣恶之。”“雷氏《竹书义证》卷33云:‘商时之莒,国于西土,与阮、密相近。’案阮,在今陕西泾川县;密,今灵台县。泾川东南与灵台接壤,而灵台东南则与岐山毗连。文王启土而侵及邻国盂、丰与莒,则莒与盂、丰境地相接,亦可知也。而此举之为何姓及其与东方之莒之关系如何,亦未渠详也。”[1]241-242
2.曹姓之莒的存灭
两周之际,存有易封之后的曹姓莒国,地在东土,与齐国相邻。春秋初年,齐桓公在位期间为楚国所灭。
《国语·郑语》载:“(郑)桓公为司徒,甚得周众与东土之人。”在周室东迁的公元前770年之前,郑桓公曾咨询过史伯天下形势,对话中两次提及“莒”:一是“东有齐、鲁、曹、宋、滕、薛、邹、莒”。元诰按:“莒在今山东莒县,与蒲侯氏莒,渠丘氏莒各异。”[3]462二是“曹姓邹、莒”。元诰按:“邹、莒见上。然上文韦《注》‘莒,己姓’,与此传文不同,说者谓《韩非子》‘文王侵孟,克莒,举酆’即此,未知是否。”[3]468嬴姓之莒已为周文王所灭,周室东迁时,莒为曹姓之国,徐元诰注解《国语》,把时空关系搞混了。
公元前721年,《春秋·隐公二年》载:“夏五月,莒人入向”,此时曹姓莒国尚存。《管子·小问》载:“楚伐莒,莒君使人求救于齐,桓公将救之。管仲曰:‘君勿救也。’公曰:‘其故何也?’管仲对曰:‘臣与使者言,三辱其君,颜色不变。臣使官无满其礼,三强其使者,争之以死。莒君,小人也。君勿救!’桓公果不救而莒亡。”又载:“且臣观小国诸侯之不服者,唯莒。”[4]378-379《吕氏春秋·重言》《说苑·权谋》等亦有所载。齐桓公于公元前685年即位,管仲先齐桓公而逝,卒于公元前645年,第二次莒亡的时间应该在公元前685年到公元前645年之间。
3.己姓之莒的存灭
春秋时期,又有“己”姓莒国。为在大国的夹缝中求生存,此莒一直活跃在政治舞台上,成为山东地区仅次于齐和鲁的重要诸侯国。到了战国时期,公元前431年,再次被楚国所灭。
《世本八种》载:“自纪公以下为己姓,不知谁赐姓。”又云:“莒前为嬴姓,后为己姓,共名为莒,而非一国。考世本纪篇及史记秦世家。嬴姓之莒,则莒先封于祁,后归于莒。嬴姓之莒亡,而己姓之莒仍其名也。汉地理志及姓氏族谱,皆以莒为嬴姓,俱未知莒之前后有两姓也。”[5]244-245其实莒前后有三姓,《世本》辑注者们忽略了《国语·郑语》记载的曹姓之莒的存在。
据《左传·文公七年》记载,公元前620年,“穆伯娶于莒,曰戴己,生文伯;其娣声己生惠叔。冬,徐伐莒,莒人来请盟,穆伯如莒莅盟,且为仲逆。及鄢陵,登城见之,美,自为娶之”。可知,莒女有己姓。不知是否为莒君或莒宗之女。公元前619年,《左传·文公八年》:“穆伯如周吊丧,不至,以币奔莒,从己氏焉。”《春秋大事表》言莒为己姓,其说本此。
此后,莒国多次参与到诸侯争霸的乱局之中,《春秋经传》花费不少笔墨记载其挣扎沉浮的史迹,兹择其要着胪列如下:
《春秋·文公十八年》载,公元前609年,“莒弑其君庶其”。
《左传·文公十八年》载:“莒纪公生大子仆,又生季佗。”杜注:“纪,号也。莒夷无谥,故有别号。”俞樾《平议》云:“纪乃莒邑名,纪公盖以邑为号。”莒公名庶期,鲁文公时人。
《左传·宣公四年》载,公元前605年,“公及齐侯平莒及郯,莒人不肯。公伐莒,取向,非礼也。平国以礼,不以乱。伐而不治,乱也。以乱平乱,何治之有?无治,何以行礼”?
《左传·宣公十三年》载,公元前596年,“齐师伐莒,莒恃晋而不事齐故也”。
《左传·成公八年》载,公元前583年,“晋侯使申公巫臣如吴,假道于莒。与渠丘公立于池上,曰:‘城已恶。’莒子曰:‘辟陋在夷,其孰以我为虞?’对曰:‘夫狡焉思启封疆以利社稷者,何国蔑有?唯然,故多大国矣。唯或思或纵也。勇夫重闭,况国乎?’”莒人以“辟陋在夷”自谓!国君无谥号,以地名为号,春秋时还有黎比公、著丘公、莒郊公、兹丕公(莒期)、莒共公等。
《左传·成公九年》载,公元前582年,“冬十一月,楚子重自陈伐莒,围渠丘。渠丘城恶,众溃,奔莒。戊申,楚入渠丘。莒人囚楚公子平。楚人曰:“勿杀,吾归而俘。”莒人杀之。楚师围莒。莒城亦恶,庚申,莒溃。楚遂入郓,莒无备故也。”
《春秋·成公十四年》载,公元前577年,“莒子朱卒”。《谷粱传》杨士勋《疏》云:“莒子朱者,莒渠丘公。今不书葬者,莒行夷礼,则是失德。又葬须称溢,莒夷无溢,故不书葬也。”
《春秋·成公十七年》载,公元前574年,“(秋)齐高无咎出奔莒”。
《左传·襄公六年》载,公元前567年, “齐侯灭莱……莱共公浮柔奔棠。正舆子、王锹奔莒,莒人杀之”。
《春秋·襄公十六年》载,公元前557年,“三月,公会晋侯、宋公、卫侯、郑伯、曹伯、莒子、邾子、薛伯、杞伯、小邾子于湨梁”。
《春秋·襄公二十三年》载,公元前550年,“齐侯袭莒”。
《左传·襄公二十三年》载:“齐侯还自晋,不入,遂袭莒。门于且于,伤股而退。明日,将复战,期于寿舒。杞殖、华还载甲夜入且于之隧,宿于莒郊。明日,先遇莒子于蒲侯氏。莒子重赂之,使无死,曰:‘请有盟。’华周对曰:‘贪货弃命,亦君所恶也。昏而受命,日未中而弃之,何以事君?’莒子亲鼓之,从而伐之,获杞梁。莒人行成。”
《春秋·襄公二十四年》载,公元前549年,“齐崔杼帅师伐莒”。《左传·襄公二十四年》载:“秋,齐侯闻将有晋师,使陈无宇从薳启强如楚,辞,且乞师。崔杼帅师送之,遂伐莒,侵介根。”
《左传·襄公二十五年》载,公元前548年,“夏五月,莒为且于之役故,莒子朝于齐。甲戌,飨诸北郭”。
《左传·昭公元年》载,公元前541年,“季武子伐莒,取郓。莒人告于会。楚告于晋曰:‘寻盟未退,而鲁伐莒,渎齐盟,请戮其使。’”
《左传·昭公十年》载,公元前532年,“(陈)桓子尽致诸公,而请老于莒”。“公与桓子莒之旁邑,辞。穆孟姬为之请高唐,陈氏始大。” 又载:“(鲁)平子伐莒,取郠。献俘,始用人于毫社。”
《左传·昭公十三年》载,公元前529年,“邾人、莒人愬于晋曰:‘鲁朝夕伐我,几亡矣。我之不共,鲁故之以。’晋侯不见公。使叔向来辞曰:‘诸侯将以甲戌盟,寡君知不得事君矣,请君无勤。’子服惠伯对曰:‘君信蛮夷之诉,以绝兄弟之好,弃周公之后,亦唯君。寡君闻命矣。’”晋和鲁皆为姬姓,以诸夏正宗自居,视莒为蛮夷。《国语·鲁语下》亦载此事,谓“晋信蛮、夷而弃兄弟”。《水经·沐水注》引《尸子》“莒君为鬼巫而国亡”[6]465。
《左传·昭公十九年》载,公元前523年,“秋,齐高发帅师伐莒,莒子奔纪鄣。使孙书伐之。初,莒有妇人,莒子杀其夫,已为嫠妇。及老,托于纪鄣,纺焉以度而去之。及师至,则投诸外。或献诸子占,子占使师夜缒以登。登者六十人,缒绝。师鼓噪,城上之人亦噪。莒共公惧,启西门而出。七月丙子,齐师入纪”。
《左传·昭公二十二年》载,公元前520年,“齐北郭启帅师伐莒。莒子将战,苑羊牧之谏曰:‘齐帅贱,其求不多,不如下之,大国不可怒也。’弗听,败齐师于寿余。齐侯伐莒,莒子行成。司马灶如莒莅盟;莒子如齐莅盟,盟于稷门之外。莒于是乎大恶其君”。
据《晏子春秋·内篇问下》记载:“景公问晏子曰:‘当今之时,诸侯孰危?’晏子对曰:‘莒其先亡乎!’公曰:‘何故?’对曰:‘地侵于齐,货竭于晋,是以亡也。’”齐景公卒于公元前490年,对己姓莒国未来命运的预测有待时间验证。
《左传·哀公十四年》载,公元前481年,“莒子狅卒”。时隔五十年,公元前431年,《史记·楚世家》载:“楚简王元年,北伐灭莒。”《六国年表》亦载:“楚简王仲元年,灭莒。”由于春秋与战国是各具奇观的双峰,然而却又仿佛是断裂的两岸,自鲁哀公二十七年(前468)春秋绝笔,至周显王三十五年(前334)苏秦合纵,其间“凡一百三十三年之间,史文阙疑,考古者为之茫昧。”[7]1005己姓莒国灭亡前半个世纪的历史,也在这一时段,其间发生哪些事件?只有等待新史料来揭示。
结论
通过考察上古的诸侯国吕和莒的存灭历史,可以形成如下结论:
上古之世,地广人稀,交通不便,诸侯国可以控制地域和民众极其有限。《孟子·万章章句下》云:“天子之制,地方千里,公侯皆方百里。”即便到了春秋初年,素有大国之名的齐的疆域也没有实质性的扩充。正如史家所言:“齐之东境,不逾百里。”[1]1349强大诸侯国伐灭弱小诸侯国之后,一般不考虑直接兼并,而是通过绍(继)封、或徙封、或易(改)封的方式保留弱小诸侯国的存在。《论语·尧曰》:“兴灭国,继绝世,举逸民,天下之民归心焉。”强大诸侯国由此博得“存亡续绝”的政治名声。《公羊传·僖公十七年》:“桓公尝有继绝存亡之功,故君子为之讳也。”在战国兼并之前,“存亡续绝”是值得称颂的行为,这也是导致一些弱小诸侯国屡灭屡存的根本原因所在。
春秋之前,古国林立,留下的有价值信息极其丰富,埋藏着中华民族生生不息的原始文化密码,以及中华文明“多元一体”构造的形成机理。古国史料值得后世倍加珍视,司马光《通鉴考异》所言对古国历史研究颇有启示意义:“参诸家异同,正其谬误而归于一。”意即采取“博采旁取,排比众说,理解古人”的科学态度,这样不仅可以打消对《史记》记载的怀疑,更重要的是,还能由此获得对古国研究中“历时性排比史料”的方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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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责任编辑:于孔宝)
2016-07-26
王珏(1974-),男,山东阳谷人,山东理工大学《管子学刊》编辑部副编审,历史学博士,主要研究方向中国古代军事史。
学术考辨
K207
A
1002-3828(2016)03-0088-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