互联网使用对居民政治信任的影响
——基于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的证据
2016-11-15晏艳阳邓嘉宜
晏艳阳,邓嘉宜
(湖南大学金融与统计学院,湖南长沙410079)
互联网使用对居民政治信任的影响
——基于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的证据
晏艳阳,邓嘉宜
(湖南大学金融与统计学院,湖南长沙410079)
基于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的截面数据,研究了居民互联网的使用对其政治信任的影响。研究结果表明,互联网使用导致了居民政治信任的降低。该结论表明,在互联网已经是居民获取信息的最主要渠道的形势下,政务部门没有快速跟上这一潮流借助网络传递工作信息,从而导致因信息不对称而形成的信息鸿沟,并引致信任问题。这也证明了“互联网+政务”推广的迫切性。
互联网使用;政治信任;政府信息公开
一、引言
2016年1月11日中央深改组审议通过了《关于全面推进政务公开工作的意见》(以下简称《意见》)。《意见》提出了未来五年政务公开的工作目标,要求实行政务公开负面清单制度,公开内容覆盖权力运行全流程、政务服务全过程。意在通过政务公开的举措,消除信息不对称性,加强公众监督,提高政务效率,塑造良好政务工作形象。在2016年全国人民代表大会的政府工作报告中,国务院总理李克强进一步强调要大力推进“互联网+政务服务”,并提出具体要求,实现部门间数据共享,让居民和企业少跑腿、好办事、不添堵。简除烦苛,禁察非法。为通过互联网实现公务公开,帮助促成服务型政府良好形象的树立,实现国家治理现代化进行了重要部署。
在互联网已经得到普遍使用的环境下,通过该途径的政务形象塑造是否取得了预计中的效果?而政务形象的塑造其中一个关键评价点是对政府的信任,这也正是本文所要讨论的问题。关于哪些因素会影响到政治信任的问题,已经有大量文献进行过研究(Nye et al.,1997;肖唐镖和王欣,2010),但关于信息沟通这一影响因素的研究还不够,特别是通过互联网这一当前沟通信息的主要渠道的影响尚未进行研究。本文则基于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截面数据进行了实证检验,因此是对居民政治信任影响因素相关研究的重要补充。在控制可能影响居民政治信任的其他因素后,本文发现互联网使用对居民政治信任产生了显著负面的影响。本文的结论说明,尽管“互联网+政务”的使用已经起步,但推广不够,政务信息公开在网络平台上的影响不够,这正好说明政府信息在互联网渠道中的公开和使用还有巨大的空间和十分紧迫的需求。
图1 我国历年网民规模
二、研究假设
中国宪法规定,一切国家机关和国家工作人员必须接受人民的监督,努力为人民服务。监督的前提是知情,以往由于各种原因导致政务信息沟通的渠道不畅,由此而导致各种猜疑和不信任。因此,“互联网+政务”的部署成为改善长期上述问题的重要选择。传统上,广播、电视、报纸是我国公众获取政府信息的三大媒介。近几年来,互联网的迅速发展使得网络成为了继三大传统媒介之后了解和获取政府信息的又一主要渠道。图1显示了中国互联网信息中心(CNNIC)统计的我国历年网民规模数据,可以发现,随着互联网的不断普及,我国网民规模呈现爆发式增长。因此互联网必然成为政府形象塑造和传播的重地,利用好了网络,就掌握了主动权。同时,在这种新型的传播方式走进千家万户的过程中,越是主动适应,就越能赢得人心。基于此,本文提出如下假设1。
假设1:互联网的使用有利于居民对政府信任程度的提高。
另一方面,从目前来看,虽然我国各级政府部门的“互联网+政务”工作已取得部分成效,但依然存在诸多问题:首先,主动公开的推动存在着不均衡。比如,推动力度较大的政府机关主动公开效果较好,而其他单位则公开效果较差,部分单位甚至没有被纳入主动公开的使用范围。
第二,主动公开缺乏有序性。以中美两国政府网站的特点比较为例,在中国各省政府门户网站中,分类条目往往缺乏逻辑性和有序性,导致民众往往无法方便快捷地查询到自己需要的信息而只好寻求“百度”帮忙。而美国州政府门户网站则更能针对用户的身份在网站导航中对进行分类,主要可以划分为适用于本地居民、外来访客、投资商的信息,或者根据公众的不同活动对信息进行分类,如就业信息、教育信息、旅游信息、商业信息等。此外,美国州政府门户网站更擅长对各种信息进行整合,尤其是服务于公众日常生活的各类信息,网站通过整合这类信息,制作成指导公众行为的相关专题,公众可以通过点击专题了解相关信息(图2)。这样使得公众更能直观、快捷的从各个网站中获取有效的信息。
第三,主动公开政府信息的质量不高,政府信息服务大众的功能未得到有效发挥。部分政府门户网站的公开内容可以填充大多不为社会公众所关注的内容,妨碍到公众对其期望政府信息的方便获取。根据刘磊等(2013)对南京和北京居民的调查分析,公众对政府信息公开内容的满足率仅仅占到16.43%,而基本满足和不满足则分别占到了39.63%和43.95%。
互联网运用的迅猛发展与上述政务信息互联网渠道公开的相对落后形成了较大的反差,因此,民众对互联网的使用可能不仅没有缩小政府与民众之间的信息鸿沟,反而因其它不是出自政府部门但与政府部门相关的信息(可能主要是负面信息)而损害政府部门的形象,并从而导致民众对政府信任程度的降低。基于此,本文提出相应的如下假设2。
假设2:从目前情况来看,互联网使用会降低居民对政府的信任程度。
三、实证研究设计
(一)变量定义及实证检验模型
本文的基准模型为基于(1)式的线性回归模型和有序probit模型(Ordered Probit),重点考察居民对互联网的使用是否会对居民政治信任造成显著的影响。被解释变量为居民政治信任,用PT表示,是基于CFPS成人问卷中问题N10025而构造的。该问题是:请问,您对干部信任程度如何?①答题的选择区间为0~10,其中0代表非常不信任,10表示非常信任。
主要解释变量为居民互联网使用情况,用Internet表示,基于CFPS成人问卷中问题U2构造,该问题是:请问,您是否上网②?若回答“是”,则取值为1,否则取值为0。回归方程(1)式中系数的大小及显著程度是本文关注的重点。本文还控制了其他可能影响居民政治信任程度的因素,用符号X表示,具体包括居民的年龄、性别、收入水平、教育水平、兄弟姐妹的个数、少数民族情况、锻炼身体的频率、本地的社会地位、对未来的信心程度、入党情况、社区位置是否在城市。此外,本文还加入了省份虚拟变量(Province dummy),为避免同社区不同家庭的随机扰动项可能存在相关性,本文还对回归方程中的标准误进行了社区层面的cluster处理。本文的实证分析均采用STATA13软件完成。
图2 美国政府政务信息分类
(二)数据来源
本文数据主要来自北京大学社会科学调查中心和美国密歇根大学调查研究中心等机构实施的“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CFPS)项目数据③。根据本文所用数据和变量的要求,主要变量采用2014年第三次全国调查的18岁以上成人数据,对家庭来说较为稳定的数据如居民兄弟姐妹个数以及民族情况使用的是2010年CFPS初访问卷中的数据。
四、结果及分析
(一)描述性统计
上述变量的描述性统计结果如表1所示,统计信息包括变量的名称、样本数、均值、标准差、最小值、中位数以及最大值等。从表1可以发现,在剔除缺失值之后,本文研究样本总数为20847。居民政治信任程度指标的均值(中位数)为5.015(5.000),标准差为2.657,说明居民之间政治信任程度的差距较大。表1的其他指标中显示,样本平均年龄约为49岁,男性占样本总数的比例约为48.9%,汉族占据了总样本较大的比重(92.3%),总样本中城市居民占46.3%。其他变量的基本统计量不再一一赘述。
表1 主要变量的基本统计量
将全体居民分成互联网使用居民组与不使用互联网居民组,并分别统计其政治信任程度并进行均值的差异检验,结果如表2所示。从表2可以看出,互联网使用的居民样本与不使用互联网的居民样本在政治信任程度上具有显著差异,在统计水平上具有1%以上的显著性。单变量检验验证了本文的假设2,接下来本文将进一步利用回归模型进行验证。
(二)回归结果分析
为验证居民政治信任程度是否受到互联网使用的显著影响,本文对方程(1)式进行回归后的估计结果如表3所示。报告的回归结果省略了常数项以及省份虚拟变量的系数估计结果。其中,第一列的回归结果为未加入互联网使用的基准模型,第二列和第三列为分别加入居民上网情况变量的OLS回归模型和有序probit模型。表3的第二列回归结果显示,互联网使用变量的估计系数(t值)为-0.389(t=-6.68),估计系数为负,并且具有统计意义上的显著性。第三列有序probit模型回归结果互联网使用变量前的估计系数(z值)为-0.152(z=-6.49),同样显著为负。表3的回归结果证实了本文提出的假设2,即居民对互联网的使用会降低居民的政治信任程度。
表2 均值差异检验
进一步观察控制变量的情况发现,年龄越大,政治信任感越强,这与王绍光和刘欣(2002)的研究一致;男性的政治信任度比女性低,与于文轩(2013)的结论一致;值得注意的是,受教育程度越高的居民,其政治信任程度越低;兄弟姐妹较多的个体,其政治信任也较低;相比于少数民族,汉族居民政治信任程度明显较低;但社会地位高的人,其政治信任度也高;对未来越具信心的人,其政治信任度也越高;相比普通群众,身份为党员的居民具有更高的政治信任程度。此外,相对于城市居民,农村居民的政治信任程度较高,这一结论与高学德和翟学伟(2013)的发现一致。
表3 互联网使用与政治信任的回归结果
五、结论及启示
本文以中国家庭追踪调查(CFPS)的样本数据资料检验了互联网使用对居民政治信任的影响,结果发现,当前互联网的使用降低了居民的政治信任程度。本文的结论说明,由于各级政府部门利用互联网平台传递政务信息的理念还没有跟上时代发展的潮流,政务信息的公开发布还远远滞后于民众的需求,因此而使民众对这部分工作投出了“反对票”。
本文的结论给我们的启示是:互联网是一把双刃剑,一方面,网络参与可以推动各级政府的社会管理创新,通过提高政务工作的透明度从而促进其提升工作效率;另一方面,互联网的出现也对政府治理提出了新的挑战,网络民意的存在加大了社会管理的难度,稍有不慎则容易形成群体事件。值得注意的是,互联网这把双刃剑是不容取舍的,不管各级政务部门是否喜欢,互联网作为信息传播的首要通道已然是一种客观存在,政务信息如果不能主动借助这一媒介进行传播,那么其他渠道关于政务工作的许多信息(而且经常是负面信息)则会占领政务信息的空间,降低居民的政治信任度,造成不良社会影响。因此明智之举是主动利用互联网来传递政务信息,以此凝聚公众的智慧与参与热情,满足公众的心理诉求,提升政务工作的公信力。
注释:
①根据CFPSF的说明,“干部”指当地地方政府官员。
②根据CFPS的说明,“上网”指的是通过电话线、局域网、无线网等各种方式接入互联网的行为。
③CFPS项目的官方主页可见http://www.isss.edu.cn/cfps。
[1] Nye J S,Zelikow P,King D C.Why people don't trust government[M].Harvard UniversityPress,1997.
[2]高学德,翟学伟.政府信任的城乡比较 [J].社会学研究,2013,02:1-27.
[3]刘磊,邵伟波,魏丹,王浩.基于公众需求的政府信息公开调查分析——以宁京两地为例[J].图书馆,2013,02:43-46.[4]王绍光,刘欣.信任的基础:一种理性的解释[J].社会学研究,2002,03:23-39.
[5]肖唐镖,王欣.中国农民政治信任的变迁——对五省份60个村的跟踪研究(1999~2008)[J].管理世界,2010,09:88-94.
[6]于文轩.政府透明度与政治信任:基于2011中国城市服务型政府调查的分析[J].中国行政管理,2013,02:110-115.
(责任编辑:邹乐群)
Impacts of the Internet on Political Trust—An Empirical Study Based on 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CFPS)
YAN Yan-yang,DENG Jia-yi
(College ofFinance and Statistics ofHunan University,Changsha,Hunan 410079)
This paper empirically investigates whether the Internet has a significant impact on political trust in China by using unique data from China Family Panel Studies(CFPS).We find that the use of Internet lowers the degree of political trust.This finding suggests that government has not made good use of the Internet to release information,although the Internet is the main access to information nowadays.This kind of information asymmetry leads to the trust problem,which in turn illustrates the importance of urgent use of“Internet+Government affairs”.
Internet use;political trust;governmental information opening
F669.5;D63
A
1008-2107(2016)05-0075-05
2016-08-10
湖南省社科基金重大委托项目“推进湖南政务信息共享体系建设对策研究”(项目编号:12WTA49),国家统计局重大项目“基于‘互联网+'的政务信息共享问题研究”(项目编号:2015LD06)阶段性研究成果。
晏艳阳(1962—),女,湖南益阳人,湖南大学金融与统计学院教授,博士生导师,研究方向:经济统计,公司金融,信用管理;邓嘉宜(1989—),男,湖南郴州人,湖南大学金融与统计学院博士研究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