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宋东京金水河的作用及其保护措施

孙婧悦

(陕西师范大学 西北历史环境与经济社会发展研究院，陕西 西安 710062)



北宋东京金水河的作用及其保护措施

孙婧悦

(陕西师范大学 西北历史环境与经济社会发展研究院，陕西 西安 710062)

北宋金水河从东京城西北部的咸丰水门入城，流经内城北部和宫城，自西向东横贯东京城。它始凿于北宋初年，北宋灭亡后逐渐淤塞。金水河水质清澈甘甜，最初用于补给五丈河，后经北宋历代统治者的开挖疏浚，金水河逐渐成为东京城居民的生活用水来源，并用于浇灌花木、美化环境、供应染院用水、灌溉农田。为保证金水河水质清澈，北宋统治者采取多种措施对金水河进行了保护。

金水河；开挖疏浚；作用；保护措施

金水河作为北宋东京城的饮用水源及补给水源，在北宋历史上发挥了重要作用。关于北宋金水河的概况，学术界多有论及，如周宝珠的《宋代东京研究》及刘春迎的《北宋东京城研究》都对金水河的开挖、利用及饮用、补给作用进行了论述[1-2]；程遂营的《唐宋开封生态环境研究》对金水河作为饮用水源在东京城的供给情况进行了阐述[3]；牛素娴的《两宋都城的用水及水源卫生》对金水河水源保护进行了论述[4]；刘芳心的《北宋开封水系研究》一文论及了金水河的疏浚及用途等内容[5]。笔者在分析史实的基础上，力图系统阐述金水河在历史上的作用及统治者对其采取的保护措施。

一、金水河的开挖疏浚

金水河是北宋东京一条较为特殊的河流，在素有“北方水城”之称的东京，金水河与汴河、蔡河、五丈河共同构成水路交通网，使东京航运发达，经济繁荣。汴河是流经东京的第一大河，其“自西京洛口分水入京城，东去至泗州入淮”[6]27，为东南物资入京的重要航道。蔡河是东京城内的第二大河，“自陈蔡由西南戴楼门入京城缭绕，自东南陈州门出”[6]27，为西南物资入京的主要航道。五丈河“自新曹门北入京”[6]28，为东京城东北的主要漕运航道。金水河与以上三条以通航为主的河流有显著区别，其因水质清澈甘甜，成为东京城主要的饮用水源及河流、池沼的补给水源。金水河等主要河流位置如图1所示。

图1　北宋东京附近河流示意图

金水河的上游为京水，京水源自郑州西南荥阳黄堆山的祝龙泉，祝龙泉泉水甘洌，水质好，金水河水质因此而清澈甘甜。金水河最初被用于疏浚五丈河而引入东京城。据记载，北宋初年，为了疏浚五丈河，宋太祖命左领军卫上将军陈承昭引金水河注入五丈河。陈承昭命人在东京城之西凿渠，引东京西南的京水(金水河的上游)北流，京水过中牟县被称为金水河，引金水河从京城西北的咸丰水门入城，然后注入五丈河。史载：“引(京)水过中牟，名曰金水河，凡百余里，抵都城西，架其水横绝于汴，设斗门，入浚沟，通城壕，东汇入五丈河，公私咸利焉。”[7]2340-2341在引金水河入京城时，要经过汴河，因金水河所处地势高于汴河，倘若直接决金水河注入汴河，金水河水会随汴河南流，很难继续向北流，达不到用金水河疏浚五丈河的目的[8]194，便在汴河上设置透水槽，“架其(金)水横绝于汴”。而且汴河中因引入黄河之水，水质浑浊，且多泥沙，若汴河和金水河合流，会影响金水河的水质，不利于疏浚五丈河。因此，在两河交汇的地方架透水槽，使金水河从透水槽流过，保证了金水河的水质，达到了疏浚五丈河的目的。

据记载，宋太祖“乾德三年(公元965年)，又引(金水)贯皇城，历后苑内庭池沼，水皆至焉”[7]2341。后苑为皇帝光顾最频繁的御花园，园中有太液池。金水河入皇宫，流入后苑及内庭池沼，不仅灌溉花木，补给池沼，也方便了皇城用水。太祖开宝九年(公元976年)，为方便晋王府第用水，下令引金水河注入晋王府第。后又引金水河“入潜龙园及公主第”[9]7588，潜龙园为帝王游宴之所，引金水河入内，补给了园内池沼。同年，太宗即位(公元976年)，下令扩建位于东京西郊的金明池，“诏以卒三万五千人凿池，以引金河水注之”[10]2707。金明池始凿于周世宗显德四年(公元957年)，作为周世宗征伐南唐教习水师之所，宋太宗扩建后，引金水河注入，金明池仍用于训练水师，并成为帝王的游乐场所[3]252。此池也因引入金水河水而被称为“金明池”。至此，金水河的使用范围逐渐扩大，河水惠及官寺、百姓，甚至整个东京城。据记载，真宗大中祥符二年(公元1009年)九月，“诏供备库使谢德权决金水，自天波门并皇城至乾元门，历天街东转，缭太庙入后庙。作方井，官寺、民舍皆得汲用。复东引，由城下水窦入于濠，京师便之”[7]2341。

真宗天禧二年(公元1018年)八月，下令引索水入金水河，补充金水河的水量[9]7588。索水发源于荥阳县小径山，与京水一起注入金水河，补给五丈河，供东京城使用。

宋初，为引金水河注入五丈河，在汴河上架透水槽，以“架其水横绝于汴”。然而汴河为漕渠，舟船往来不断，“舟至启槽，颇滞舟行”，透水槽的设置不利于汴河行舟。故神宗元丰五年(公元1082年)，遣宋用臣视察这一情况后，废弃了透水槽，派人在金水河板桥下石斗门东修一斗门，开河一道，引金水河水北入汴河，另在“汴河北岸超字坊开河一道，取水入内，径至咸丰门合金水”[9]7589。这样就引金水河水流入汴河，然后自汴河北岸引水注入超字坊至咸丰水门这一新开的河道中，使水在咸丰水门处与旧金水河合流，以此解决了透水槽阻碍汴河行舟的问题。

元丰二年(公元1079年)，宋神宗命宋用臣经过实地勘察后实施 “导洛通汴”工程，即引洛水为汴河的主要水源，用洛水疏浚汴河，以解决引黄河水入汴河带来的泥沙淤积问题。故此时的汴河水质就不似之前引黄通汴时那样浑浊，引金水河入汴河，也能保障金水河的水质。但由于洛水水量较小，使汴河常有“浅涩”之患，不利漕运，而且之前引黄入汴，使三分之一的黄河水能够通过汴河分流，减少了黄河汛期泛滥的可能性，而“导洛通汴”工程实施后，反而“增加了黄河在下游决溢的频率”[3]78。因此，哲宗元祐元年(公元1086年)，仍旧引京、索河水至宣泽门外架透水槽，使之通过咸丰水门，注入五丈河，即“由旧河道复广济河(五丈河)源”[7]2340。

徽宗重和元年(公元1118年)六月，因内庭池苑增多，患水不足，便下令于西南水磨处引索河，架石渠跨越汴河，南北筑堤，导入天源河(金水河)，以此保证内庭池苑用水。北宋灭亡后，金水河便因淤塞而废弃。

二、金水河的作用

除了为五丈河、宫廷池沼、金明池提供水源及为王府、官寺、百姓提供生活用水外，金水河还有以下用途：

第一，入宫苑，灌花木，美化环境。金水河被注入宫苑及内庭池沼，供皇室使用，并灌溉宫廷花木，塑造了优美的宫廷环境。据记载：“太宗即位，临幸三馆(昭文馆、集贤院、史馆)，见三馆甚为简陋，曰‘若此之陋，何以待天下贤士耶’，后‘令作园囿，植卉木，引金水河以注焉’”[11]132，金水河的注入，不仅浇灌了花木，也美化了三馆的环境。金水河美化环境的作用还体现在对道宫环境的塑造上。道宫环境中最重要的为仙境，而流水是塑造仙境的重要元素之一，东京城北部的玉清昭应宫，为了塑造出流水贯园的道宫环境，便凿渠引金水河水，环绕宫垣[5]。

第二，为染院提供水源。北宋东京西内染院，因靠近金水河，不仅取水方便，而且因金水河水质清澈，能很好地保证染色质量。可以说，金水河不但为西内染院的染练提供了水源，也为东京染织业的发展提供了基础。

第三，灌溉农田。金水河灌溉农田的记载很少，史载：“神宗熙宁八年(公元1075年)，诏琰管勾，罢勾当修内司。依旧兼巡护惠民、蔡河、京、索、金水河斗门、堤岸、河道。令开封府界提点司提举，俟灌溉有实，保明以闻。”[12]6478金水河虽用于灌溉农田，但灌溉不是其主要用途。

金水河作用广泛，主要是因为它水质清澈甘甜。史载：“旧三司勾院，井泉最苦。熙宁中，三司火，始引金水河注省中，去井差近。未逾年，遂为甘泉，名著都下，品第一。因知水脉流通者，无不甘冽云。”[13]7金水河的引入，使苦泉水变为甘泉水，金水河也因此为官民所依赖，为百姓带来了福祉。

三、北宋政府对金水河的保护

金水河为皇宫、贵族、官寺、百姓用水提供了水源，自然受到统治者的重视和严格管理。北宋历代统治者采取了一系列措施，以期更好地保护金水河。

一是通过架透水槽、筑墙、植芳木、砌砖等方式保护金水河。引金水河入皇城时，在金水河流经汴河的地方架透水槽，使金水河跨过汴河顺着透水槽流过，经过京城西北的咸丰水门，流入皇宫后苑。并在金水河两岸筑高墙，保护金水河。如《宋史·河渠四》记载：“引水过中牟，名曰金水河，凡百余里，抵都城西，架其水横绝于汴。”[7]2340-2341《东京梦华录》记载：“西北曰金水河，自京城西南分京、索河水筑堤，从汴河上用木槽架过，从西北水门入京城，夹墙遮拥，入大内灌后苑池浦矣。”[6]28在汴河上筑透水槽让金水河流过，防止多泥沙的汴河和金水河合流使金水河水变浑浊，保护了金水河水质。

从天波门到乾元门再到太庙及后庙，金水河所流经的地方“皆甃以砻甓，植以芳木，车马所经，又累石为间梁”[7]2341。“甃以砻甓”即在河水流经的地方砌上水磨砖，这样可以防止金水河水下渗。在河两边种植芳木，既可美化环境，也可防止暴雨时节将大量的泥沙冲入河中。在车马所经过的地方，用石砖垒成护栏，既避免车马误入河中，也用来保护金水河。

二是禁止废水污染金水河。官营西内染院因靠近金水河，所用水多依赖于金水河，为避免金水河水受染院废水污染，“欲只就西院开水池五所，置斗门放水，冲洗濯物帛，过使即开斗门，夜间下栈锁闭，本院内金水河两岸，即创置短墙遮护，不许放入浊污河水”[9]2991，设置斗门，将污水排入护龙河。

三是禁止在金水河滩种植莲芡。北宋时，有百姓纳课购买金水河浅滩，种植莲芡的现象，这样会影响东京城居民的日常用水，并污染河水，统治者便下令禁止在金水河滩种植莲芡。据记载：“天禧三年(公元1019年)五月，崇仪副使史莹言，民庶纳课买金水河漕里浅滩种莲芡之类，践污河水，望令传废。从之。”[9]7588

四是用严格的刑罚管理金水河。为保障皇宫及官寺用水，统治者设定了用水标准，并要求官员严格遵守。如熙宁七年(公元1074年)规定：“今后不问河水大小，须管依元定尺寸应副。内并太庙、万寿观等处供使，稍有阙误，责在本务。”[9]7589可见为了保障用水，要求官员不论水量大小，严格执行，不然要受惩处。政府还规定，对于擅自掘开金水河暗盖的或在暗盖处放置重物的，进行“各杖八十”的严酷刑罚。对私自引用金水河水者，鼓励百姓进行举报，并对举报人“每名支赏钱三贯”，对于犯事者，没收其家财[1]174。

五是北宋东京城的厢坊户数分布格局为东南户数多，西北户数少，这一分布格局间接地保护了金水河。《宋会要·兵·厢巡》中记载了天禧五年(公元1021年)北宋东京内、外城厢坊分布示意图，现绘图示范(见图2)。

图2　天禧五年(公元1021年)北宋东京城内厢坊分布示意图

由图2可知，东京城西北部户数少，东南部户数多。西北部较少的户数降低了金水河受污染的可能性，在一定程度上保护了金水河水质。同时减少了用水量，使金水河水能很好地向南流，供给皇宫、官寺和百姓，进而惠及整个东京城。

形成这一人口分布格局的原因，大概是因为东南部的汴河航运繁荣，商旅聚集，人口稠密。西北部的金水河，主要用于皇宫、贵族、官寺、百姓的日常用水，很少作为漕运使用，商旅不多，人口也较少。另有学者认为，北宋政府实施守内虚外的政策，大量军营驻扎东京，而军营多分布于西部，百姓多居住于东部，因此出现东部和西部巨大的户数差别[14]。这两种原因影响到东京城内厢坊户数的分布情况，西北部较少的户数分布也间接地保护了金水河。

四、结语

金水河在北宋历代统治者的开挖疏浚及治理下，成为东京城内的重要河流。金水河从最初用于补给五丈河，到供给皇宫、王府，再到供应官寺、民舍，作用逐步扩大，并且惠及了整个东京城，成为东京城内居民生活用水的主要来源。同时，金水河在浇灌花卉树木、美化环境及供应染院用水方面发挥了重要作用。金水河虽然也用于灌溉农田，但作用不大。金水河有如此广泛的作用，主要原因为其水清澈甘甜。北宋统治者采取了一系列措施对金水河进行保护，防止河水污染：在凿渠引水时，通过筑墙、架透水槽、植芳木、砌水磨砖等方式，有意识地保护金水河；下令禁止废水污染金水河，禁止在金水河滩种植莲芡，并用严格的刑罚管理金水河；东京城内西北少、东南多的户数分布格局，也间接保护了金水河。金水河在北宋统治者的有效治理下，发挥了重要作用，但最终因为北宋灭亡，荒于治理，成为弃河。

[1] 周宝珠.宋代东京研究[M].开封:河南大学出版社,1999.

[2] 刘春迎.北宋东京城研究[M].北京:科学出版社,2004.

[3] 程遂营.唐宋开封生态环境研究[M].北京: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2.

[4] 牛素娴.两宋都城的用水及水源卫生[D].保定：河北大学,2009.

[5] 刘芳心.北宋开封水系研究[D].上海：上海师范大学,2012.

[6] 孟元老.东京梦华录注[M].邓之诚，注.北京:中华书局,2013.

[7] 脱脱.宋史[M].北京:中华书局，1977.

[8] 程大昌.雍录[M].黄永年，点校.北京:中华书局,2002.

[9] 徐松辑.宋会要辑稿[M].北京:中华书局,1997.

[10] 王应麟.玉海 [M].南京:江苏古籍出版社,1987.

[11] 江少虞.皇朝类苑 [M].台北:文海出版社,1981.

[12] 李焘.续资治通鉴长编[M].北京:中华书局,2004.

[13] 庞元英.文昌杂录[M].北京:中华书局,1985 .

[14] 久保田和男.宋都开封城内的东部与西部[J].郭万平，译.中国历史地理论丛,2006(2):14-22.

(责任编辑：王兰锋)

Usage and Protection of Jinshui River in Dongjing of the Northern Song Dynasty

SUN Jingyue

(Northwest Institute of Historical Environment and Socio-Economic Development,Shanxi Normal University, Xi’an 710062, China)

The Jinshui River in Dongjing of the Northern Song Dynasty flowed into the Dongjing City through the Xianfeng Watergate, which was in the northwest of the capital. It flowed through the northern of the inner city and the imperial palace. And it acrossed the Dongjing City from west to east. It was dug in the beginning of the Northern Song Dynasty and silted up after the demise of Northern Song Dynasty. Jinshui River was clear and sweet. It was originally used to supply Wuzhang River. Then through the Northern Song Dynasty rulers excavated dredging, Jinshui River became the water source of residents in Dongjing City. And it was used for watering flowers and trees, beautify the environment, supply dye house water, irrigated farmland. To protect the Jinshui River quality keep clear, the rulers of Northern Song Dynasty took a series of measures to protect the Jinshui River.

Jingshui River; excavation dredging; effect; protection measures

2016-06-30

孙婧悦(1990—),女，河南南阳人，陕西师范大学西北历史环境与经济社会发展研究院硕士研究生，研究方向为历史人文地理。

K928.4

A

1008—4444(2016)05—0009—0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