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草原来(组诗)
2016-11-10龙小龙
龙小龙
白白的羊群
一朵一朵的云团
被绿色牧草修剪得更白了
白得让人心跳,让人痴迷
哈达和雪莲花次第盛开
歌声滑过蓝色天际
白,成为草原上一种不能触碰的标记
唯一可以抚摸它们的
是阳光,以及被露水洗过的青草
干净而透明的风
羊群点亮了大地
我便是站在季节之外
把情绪高高举在手里的那个牧羊人
啃食干草的马匹
干草很浅。一匹马在山坡上吃草
像在啃食一个金黄的馒头
阳光把它烙成皮画
遇到火便会燃烧
影子将黄昏缓缓地扯向枯萎
风在远处拉响沉雷
春天正临近草原。它分明听见了
但它继续低着头
用眼神和牙齿
挤着干草体内最后的水分
青草月光
我种的青草是寂寞的影子
在变成干草以前,患上了叫作自闭症的病
苦苦抵抗着疾风、暴雨
在夜色下的达茂旗草原,青草独自写诗
意境冰凉,像坚韧的砾石
只有熟谙大地的羊群,才可以走进去
月光如纸。草原铺开蓝色的空
露珠在青草尖上晶莹
我不由自主地想起悬挂天边的故土、乡亲
马头琴
一张阳光煅烧过的脸,红扑扑的伤
棱角分明。拉琴的手
像一条枯枝牵引着白色哈达或者炊烟
来回奔跑
无限延伸的韵律,像群马驰骋在草尖上
嘶鸣。起伏着,遥相呼应
戛然而止,雪崩的暴动全军覆没
心事归于平静的辽阔
流水在他脸上复垦表情
琴板上暮色翻新
背后看不清楚,像更多的悬念
很快,从我的听觉深处长出一片掌声
哈达楚鲁花
循着历史,追溯大风吹落尘沙的根源
达尔罕和茂名安
这两块偌大的马蹄铁,从什么时候起
让停歇的烽烟长出了茂盛青草
我曾想象活跃在边塞的先祖
北狄、匈奴、鲜卑、突厥、柔然、回鹘
这些在草原上起伏奔跑的花朵
一边在熄灭,一边在萌生
把记忆刻入岩石
将大地、阳光以及狩猎的心得体会
膜拜与图腾刻在石头上
这种碑文,世代续写,成为永恒
岩画。这是永开不败的花朵
古老的泪痕,风沙浇灌的一种植物
如果命名,它们只能命名为
哈达楚鲁花
巴音敖包
春风滑过天空和大地。滑过
干梗草的身躯。用淙淙雪水擦拭
野火烧过的痕迹
那些被水滋养的鸟声,迅速红润起来
巴音敖包如浓缩的天空、浑圆的奶子
充满母性
倒扣在人们仰望中
如果憋足丹田之气,你会产生幻觉
在套马杆上缭绕的破碎巾条
像男人发出的呼麦
让你夜夜失眠
没有人能给我合理的解释
为什么,砾石在草丛里一直等待到今天
依然冰凉而坚硬,跟我一样
在天底下沉默,无泪,无语,无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