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海学派”与中国戏曲:郭汉城先生对中国戏曲的贡献学术研讨会会议纪要
2016-11-10
主持人(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所长王馗):
中国艺术研究院终身研究员郭汉城先生是中国戏曲理论体系的重要缔造者之一。在郭老百岁华诞之际,我们举办 “‘前海学派与中国戏曲:郭汉城先生对中国戏曲的贡献学术研讨会”,共同探讨郭汉城先生对中国戏曲的贡献,梳理“前海学派”的历史贡献、“前海学派”所面临的任务,以及“前海学派”的拓展空间,从而推动中国戏曲理论研究的发展。
连辑(中国艺术研究院院长):
熟悉郭汉城先生的人,都知道他是浙江萧山人,浓重的吴语至今承载着他根深蒂固的江南情怀。了解郭汉城先生的人,也都知道北方是他奉献至今的工作之地,尤其是“三北”(陕北、晋北、冀北)和北京共同承载了他在事业上至今跋涉不息的步伐。如果我们稍微梳理一下他的工作履历:晋察冀边区从事抗战教育工作,察哈尔省文化局副局长兼察哈尔省文化艺术联合会主任、中国戏曲研究院剧目研究室主任、中国戏曲学院附设戏曲研究所所长兼任文学系主任,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所长、副院长兼党委副书记,国务院学位委员会学科评议组成员、文化部振兴京昆艺术指导委员会副主任、《戏曲研究》主编、《中国戏剧》主编等等,从这些履历就能发现,郭汉城先生的工作始终在教育、艺术、戏曲领域,始终进行着实践与理论的相互推进。
作为教育家的郭汉城先生,在1939年从华北联大毕业后,就在河北省平山县西柏坡第五分区第五中学从事抗战教育,之后在中国戏曲研究院、中国艺术研究院等机构,用坚实的理论指导戏曲教育,用戏曲教育的力量弘扬戏曲实践中的正确方向。正如他所说的,“这就需要我们坚持以唯物史观为指导,以时代问题为导向,自觉弘扬史学的时代精神,深刻把握历史——现实——未来的内在关系,通古今之变,以更好地完成戏曲改革的任务”,他始终秉持历史唯物史观,坚持理论指导实践的教育观,承他教泽的学生遍及戏曲界和戏曲理论界。这是他的重大贡献!
作为艺术家的郭汉城先生,是著名的诗人、剧作家。他的诗词作品情真意切,尤其是新时期以来的四十年间,他用诗歌表达对友人的怀念,对亲情的眷恋,对历史的抒怀,对国家的期望,对社会现象的评论。他在 71岁时完成的《除夜述怀》,五言古风八十六句,将七十年的人生历程娓娓道来,如同一部现当代史在个人生命中的投射,“老也何足悲,此心长似铁”,真切地道出了一个诗人在人生历练中恒久的坚忍与文心的灵动,这正是他的诗词随着他的年龄增长而不断地焕发出更加清纯、更加细腻的色彩之所在。而他的戏曲创作早在 20世纪 50年代就跃动出符合时代韵律的巧妙构思,他创编的晋剧《蝶双飞》将家乡越剧最具经典品格的《梁山伯与祝英台》做了在北方的移植和改编,一部作品在宝文堂书店再版 17次,其中的经典唱段至今在老一辈艺人中流传。此外,历史剧《复郢都》、神话剧《仙锅记》(后修订为《海陆缘》)、宗教戏《刘青提》等等,都显示了郭老娴熟驾驭不同题材领域时,为人所习知的故事赋予强烈的时代感。特别是他与谭志湘合作改编的《琵琶记》,至今都在舞台上上演,显示了成熟的编剧能力和成功的艺术功力。这些艺术创造是郭老心灵世界
的文学表达,是一个从传统走入现代的文化人无法割舍的人文情结之所在。
作为学者、理论家的郭汉城先生,最突出的成就是与张庚先生共同缔造了中国戏曲的理论体系。这一体系的核心价值标准即在于理论的民族视角与民族风范,理论的时代视角与时代风范。在数十年理论研究工作中,两位先生作为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史论研究团队的领导和学术权威,引领着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的发展方向,同时也引领着中国戏曲研究的发展方向。由他们领衔组织承担的科研项目和理论著作,以严谨、系统、成熟的理论建构,为海内外戏曲研究界所关注;由他们培养的几代学人至今仍然是戏曲理论领域的中流砥柱,由他们数十年来与各省地市戏曲研究者、各重要表演团体的代表人物进行的广泛交流,实现了中国戏曲史论队伍的梯队发展和有序传续。这个被称之为“前海学派”的戏曲团队,不仅仅体现于郭汉城先生捐资出版的《前海戏曲研究丛书》,更主要地体现在几代“前海”学者共同达到的理论建构,即:文献资料——戏曲史——戏曲志——戏曲理论——戏曲批评等五个相对独立、又相互递进的体系化思辨。张庚与郭汉城先生在戏曲理论领域的创造性贡献,也奠定了中国艺术研究院艺术理论领域的基本研究范式,可以说,戏曲的“前海学派”实际也奠定了中国艺术的“前海学派”的基础。
今年是郭老的百岁华诞,一位学术大师至今笔耕不辍,仍然在戏曲理论的前沿进行思考和拓展,这是中国艺术研究院以及中国戏曲能够不断健康发展的最足珍贵的精神宝藏。由郭老这一代学者所奠定的理论与实践交相互动的学术风尚,在中国艺术研究院 65年的建院历史上,形成了经得起实践考验、经得起理论推敲、经得起后代学者不断回味传承的学术资粮,这是在我们向百岁长者致敬的时候,最值得不断反思和继承的优秀传统。
郭汉城先生在 2015年写作的《百岁辞》中有云:“清清小河水,潺潺日夜流。东西南北路,春夏秋冬求。 ”在他的笔下,那条清清的小河不受污染,纯净无瑕地日夜奔流,最终博取众长,独树一帜,汇成了阔大无垠的江海汪洋。这是郭老的生命状态,也是中国戏曲近千年的历史所呈现的艺术状态。在时序轮回中,这种经得起考验的生命和艺术,是值得戏曲界、文化界以及当代中国人无比尊重的!值此忻庆之际,让我们敬祝国运昌盛,文化繁荣,嘉业有继,耆哲永年!
季国平(中国戏剧家协会党组书记、驻会副主席):
首先,我代表中国戏剧家协会向百岁郭老表示祝贺。郭老是中国当代戏曲界的骄傲,他对当代戏曲的发展作出了突出贡献。直至今日,郭老仍笔耕不辍。作为当代著名的戏曲大家,郭老著述丰厚,成就斐然。早年与张庚先生共同主编有《中国戏曲通史》《中国戏曲通论》等扛鼎之作,影响了几代青年学子。
郭汉城先生是我国戏曲现代化的奠基人和推动者。传统戏曲在 20世纪发生了深刻的变化,其现代化是在张庚、郭汉城等老一辈戏剧家的辛勤耕耘下推进的。经过六十年来的不断探索,戏曲现代戏的创作也已经走向成熟。郭汉城先生是“前海学派”重要的学术带头人。张庚和郭汉城先生不仅是戏曲现代化过程中最为重要的理论家,也是亲身实践者。理论与实践并重正是“前海学派”与学院派的明显区别。郭老本人就是一位理论与实践并重的戏剧家,他的理论总结是从戏曲实践中来的。郭老本人有着深厚的文学功底、诗文功底,写下了大量的理论文章、戏曲创作和诗词创作。中青年应该多读一些文学诗词,没有一定的文学修养,是很难写好戏曲文本的。郭老为人谦和,极具大家风范。即使学术争鸣,青年人说话深一点、浅一点,郭老总是微笑以对。作为“前海学派”的领军人物之一,郭老培养了一大批戏曲工作者,当今活跃在我国戏曲界的戏剧家,有相当一部分是郭老的学生。
曲润海(中国艺术研究院原副院长):
我有幸在我本命之年,又来中国艺术研究院上任。先在前海西街,后搬到这惠新北里,我叫它会心园。从此我才确切地知道了有个“前海学派”。它有很大的海量——包容性。它在开张的时候,就是容创作、演出、教学、研究于一体的。后来演出、教学走了,它的牌子变成了“中国艺术研究院”,它自己成了所,却容进来音乐、美术、舞蹈、电影、话剧、曲艺、建筑艺术、《红楼梦》、中国文化、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研究诸多的所,就戏曲本所来说,也不仅仅是研究戏曲文学,而是表演、导演、戏曲音乐、戏曲舞台美术、戏曲史、论,应有尽有。它并不标榜自己,“前海学派”的牌号也不是自己封的,就像山西的“山药蛋派”是别人送的。但是在学术研究上,张郭二老以及王朝闻、杨荫浏他们,既有深厚的传统国学的积淀,又有深沉的关注现实、关注民间的情怀,即使遵命的研究课题,也能选取独到的视角,足踏实地,取得独特的成果,或拿出独到的见解,绝不人云亦云。张庚先生 1939年提出的《话剧的民族化和旧剧的现代化》,具有高度的前瞻性,半个多世纪话剧和戏曲的发展,应验着他的预见。我们在好多时候都在讲戏曲反映生活,而张庚先生在好多讲话中却讲的是表现生活。十分有趣的是,拜读郭老的文集,他也多数情况下讲的是表现生活!他们还特别强调戏曲的现代化。郭老说:“所谓戏曲现代化,就是要使戏曲跟上时代发展的步伐。表现时代生活,反映时代精神,无论历史题材和现实生活题材的作品,都要符合今天人民的思想感情、美学观点,归根结蒂,是要戏曲艺术更好地为今天的人民服务。 ”“戏曲现代化的最基本、最重
要的一环,是要使戏曲这种古老艺术能够表现现代生活。 ”他甚至说,编演现代戏,是戏曲生存、发展的试金石。他是在戏
曲现代化的前提下讲现代戏的,也就是说,戏曲现代化是戏曲生存、发展的试金石。张庚先生还有个重要的剧诗说,就是说戏曲剧本是一种诗。他是从戏曲的起源说起的,也是总结宋元以来戏曲创作
得出的结论,文学史上从来是把关汉卿、王实甫、汤显祖、洪
当作诗人评价的。郭老是张庚先生剧诗说的实践者,郭老
的剧本诗味儿很浓。
郭老是大家,却没有大架子,总是那么平易、平和、平等。戏曲学会开会他都要来,而且要发言。他虽然在剧场里坐不了两个小时,进剧场不多了,却仍然在家里看光盘,看电视。他关心着文艺界戏剧界的动态,特别是看到一些新鲜的提法,总要在学会里提出来和大家讨论。前年,张林雨要我写一首诗,说是要收进书里,我便写了一首《感念》:
有幸京城涉艺林,学术大师崇几人。
周公领我识昆曲,张公勉我改戏文。
郭老为我做书序,更为前海树群伦。
襟怀开阔九零后,后学哪个不归心!
周公是周巍峙老部长,张公就是张庚先生。我崇敬他们和郭老,不只因为他们是老领导,更因为他们是泰斗大师级的老学人,又是循循善诱的长者典范。
王安葵(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
我认为郭汉城老师对中国戏曲的学术贡献至少包括以下五个方面:
第一,郭汉城老师具有高度的文化自信,对保护和弘扬民族文化具有高度责任感。新中国成立以后,戏曲艺术在不同的历史阶段,经常受到一些质疑。在这些历史节点上,汉城老师通过深刻的理论阐述,对保护和弘扬传统戏曲发挥了很大作用。例如,新中国成立初期,文艺界曾发生这样的争论:产生于封建社会的戏曲艺术是否依旧有用,它能不能为社会主义的时代服务?汉城老师与张庚老师一起用现实主义和人民性等理论观点,对传统戏曲的价值做了深刻的阐述。 1960年前后,张庚老师曾受到了错误的批判与围攻,郭汉城老师写文章为其进行辩护,对传统文化的价值与戏曲的人民性阐述得非常清楚。改革开放之初,流行文化与外国文化的大量涌入,使中国的传统文化面临着巨大冲击。在思想文化领域,有些学者认为,“五四”时期对封建文化进行批判的工作尚未完成,中国戏曲是传播封建文化的渠道,汉城老师亲自写文章进行批驳,阐述戏曲的价值和作用在不同的历史阶段,这些事实充分说明汉城老师对保护和弘扬戏曲文化具有高度的责任感。
第二,戏曲发展的各个不同历史阶段,汉城老师都系统地论述了戏曲艺术的推陈出新问题,即继承发展问题。这是一个永远在路上、永远不会停止的问题。汉城老师在各个阶段都能够深入实际,了解实践中产生的问题,对于戏曲艺术推陈出新在现阶段出现的问题,在理论上提出自己明确的看法。他对于戏曲的发展起着引领作用。新中国成立初期,关于戏曲传统剧目的认识出现很大分歧,汉城老师通过对一些剧目的精辟分析,使大家更清楚地认识到传统戏曲的价值。改革开放之后,对于戏曲艺术应该坚持“三并举”的剧目政策,对于现代戏的发展,对于古典戏曲作家的重视,汉城老师都发表了倡导性的意见。中国戏曲现代戏研究会举行年会,汉城老师多次参加,并做学术报告,对于现代戏创作的新经验、新成就和出现的问题,及时进行高屋建瓴的总结和剖析。他和张庚先生及其他前辈一起,积极提倡对昆曲进行保护、抢救和传承。在新时期,他撰写了多篇论述汤显祖及其他古代戏曲作家的文章,在这一研究领域起到积极的推动作用。
第三,郭老对中国戏曲美学有独特贡献。特别是对悲剧、喜剧的论述。早在五六十年代对莆仙戏《团圆之后》和一些民间小戏的评论文章中,就对中国的悲剧、喜剧的特点进行了论述,他指出:中国喜剧有其自身的价值;而悲剧也是各种各样的,不能用西方的标准否定中国具有悲剧性的作品。此外,在西方的美学观念中,悲喜剧与正剧混淆在一起,被认为没有多大价值;汉城老师最早在评《薛刚反朝》的文章中提出悲喜剧的观念,指出中国的悲喜剧具有不同于西方戏剧的特点和价值。在20世纪 80年代又主编了《中国十大古典悲喜剧集》。郭老师关于喜剧、悲剧、悲喜剧的问题的论述,推进了中国戏曲美学的研究。
第四,坚持理论与实践紧密结合的特点。汉城老师是诗人,他的诗感情深厚,富有韵味。他的剧本重视文本与场上的结合,是优美的剧诗。因此他的戏曲理论不仅是对别人的创作实践经验的总结,也和自己的创作实践结合,他是剧诗说的践行者。
第五,郭老重视学术集体的建设和对后辈的培养,在他与张庚老师一起领导《中国戏曲通史》《中国戏曲通论》和其他科研项目的过程中,言传身教,积极帮助年轻的研究人员提高思想、学术水平。他对全国各地的戏曲研究工作者和戏曲界人士都很关心,因此能使“前海学派”成为一个团结全国广大戏曲工作者为戏曲事业共同奋斗的学术群体。他把获得中华艺文奖的奖金捐献出来资助出版《前海戏曲研究丛书》,其目的也是为了使这一学术群体的学术思想和学术道路得到更大的弘扬。
龚和德(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
通过挖掘有关“前海学派”的资料,我们会发现它在政策和学术的关系及其变化中经历了一个过程。它从早期的政治倾向性转向现在的学术倾向性。但是并没有抛弃政治性,而是深入地思考并解决政策和学术之间的关系问题。这有利于我们观察学术传统的优点和缺点,从而继承和开拓学术资源。这个学术团体的主旋律是既要保护戏曲,又要推动戏曲发展,建立民族的新戏曲。只有解决好“五四”以来的民族虚无主义、文化激进主义、文化保守主义等各种历史性和规律性的问题,才能保护好戏曲,推动戏曲的健康发展。
徐涟(《中国文化报》副主编):
张庚先生和郭汉城先生是新中国戏曲理论的奠基者,正是由于他们带领、组织了一大批学者,才有了《中国戏曲通史》《中国戏曲通论》《中国戏曲志》等厚重的学术成果。他们坚持理论联系实际,用辩证法的方法解决问题,与时俱进,形成了戏剧理论研究领域现在的集体风貌。目前,戏曲研究已形成了老、中、青三代人,中青年的研究成果既汇入到老一辈戏曲大家的研究成果之中,又在继承、丰富前人理论的基础上,不断创新、发展,这也是张庚与郭汉城先生重要学术成就的发展与深化。
陈迎宪(文化部科技司副巡视员):
在郭老百岁华诞之时,特别感慨,特别感谢,感慨郭老风雨一生执著追求,感谢郭老为我国艺术科学建设所作出的具有奠基性和开创性意义的重要贡献!
郭老是中国艺术科学建设的奠基人和开创者,对国家哲学社会科学艺术学规划管理工作,郭老始终给予了极大的关注和支持。 20世纪 70年代末到 80年代初,由张庚和郭汉城等艺术学前辈就提出建立中国艺术科学学科理论体系的构想,并组织队伍开始了《中国戏曲通史》《中国戏曲通论》等基础理论的探索,由此在 1983年,文化部设立了全国艺术科学规划领导小组暨办公室,为我国艺术科学研究的顺利开展奠定了制度保障和组织队伍保障基础。 1994年,当这一工作由文化部科技司具体负责时,我们曾经多次向张庚老和汉城老汇报请示,而他们二老,总是耐心而满怀期待地指导我们,嘱咐我们在艺术科学规划管理工作中要积极探索并认真遵循艺术科学研究规律,强调在制定艺术科学规划时一定要加强艺术科学基础理论研究,处理好艺术科学基础理论研究和现实发展的关系,要求我们在政策制定时一定要有针对性,既要鼓励科研工作者坚持“甘坐冷板凳”的奉献精神,又要体恤科研工作者的艰辛,为他们创造、提供必要的保障条件,以激发科研积极性。正是由此,我国艺术科学建设在新时期以来稳步发展,三十多年中,已经基本建立中国艺术学理论体系,推出了体系化的一批重量级的研究成果,凝聚并培养了一支有老中青科研人员组成的艺术科研队伍 1999年,在国家哲学社会科学第一届优秀成果奖和文化部第一届文化艺术科学优秀成果奖评选之时,全国广大艺术科学研究工作者强烈呼吁,要对为我国艺术科学建设做出奠基性和开创性贡献的我国艺术学前辈大家给予表彰。经文化部研究批准,增加了新的奖项,对张庚、郭汉城、王朝闻、顾仲彝、缪天瑞等九位我国艺术科学前辈学人授予我国艺术科学建设特殊贡献奖。
今天,中国艺术科学建设所取得的丰厚的理论成果已经成为中华民族文化自信与文化自觉的重要基础、重要载体和重要见证,它极大地展现了中华民族艺术的博大精深,提高了我们的民族自信心和自豪感!中华艺术理论已经以自己独特的形态、独特的体系、独特的表达,成为世界各民族艺术之林中的重要而独特的一员。张庚先生和郭汉城先生对中华民族艺术理论的时代性贡献,将永远被感念并载入史册。
而“前海学派”则在这一历史进程中形成。今天,它已经成为相对稳定、有鲜明的地域特点和时代特点,同时,随着我国当代艺术建设和发展,不断地吸引注入新鲜血液,并团结全国艺术理论界,包容、开放的学派。它为中国民族艺术、特别是民族戏曲的发展做出了重要贡献。
直到今天,郭老仍然没有停止他为中国艺术理论孜孜不倦的探索步伐,他依然笔耕不辍。在他清癯的面庞上,在他满面春风的微笑中,在他坚定的目光里,在他笔下的字里行间中,凝聚着他对祖国的挚爱和骄傲,对人民的挚爱和骄傲,对民族艺术的挚爱和骄傲,对民族艺术理论的挚爱和骄傲。也由此,成为他留给时代和后人的最为珍贵的财富。
吴乾浩(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
“前海学派”的影响不仅局限于戏曲界,而且影响着全社会、全文化界。首先,“前海学派”具有 “与时俱进”的特点。郭汉城先生是新中国成立以来戏曲研究的见证人,他更多地考虑到新中国成立后戏曲研究应该如何走的问题。其次,学派是一个相对模糊的概念,我们不能将其数字化与精确化。在理论研究过程中,我们可以适当模糊“前海学派”的时间界限。再次,“前海学派”绝对不是“文革”之后的“前海学派”,我们不能将“文革”前后的“前海学派”割裂开来。最后,“前海学派”不仅是一个学派,它还产生了“前海学派”的学风。
李悦(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
“前海学派”始终秉承着“资料” ——“史” ——“志” ——“论” ——“评”的学科建设体系和理论联系实际的工作做法,经过几代人的不懈努力,已在全国树立起一面不倒的旗帜,并产生了巨大的社会影响。特别是少数民族戏曲研究室的建立,弥补了中国艺术研究院在少数民族戏曲研究方面的缺憾,也正式表明少数民族戏曲已经被纳入研究范畴。其次在《当代中国》丛书戏曲卷里增加少数民族戏曲的介绍,是首次将少数民族戏曲载入戏曲史中,具有特别的意义。再次,《中国戏曲志》的编撰为后续的研究工作提供了坚实的基础。“前海学派”弘扬了理论联系实际的学风。
贾志刚(中国艺术研究院研究员):
学科繁荣的标志有两点:第一,该学科是否有大师;第二,该学科是否形成学派。虽然戏曲一直讲究“剧目为王”,但是剧目仅仅只是戏曲发展的果实,大师的存在与学派的形成才是学科繁荣的种子。没有学派就没有原创性;没有学派就不可能出现“百花齐放,百家争鸣”的局面。在当今时代,重新提起学派的问题,至关重要。“前海”是一个学派,这不是自封的,而是戏曲理论界与创作者的共识。但是,这个学派需要进一步地建立与总结。任何一个学派的成功都在于其原创性,而不在于它的面面俱到。“前海学派”在前人的理论上,不断开创,将戏曲理论向前推进。总之,总结“前海学派”的理论成果,不断地丰富与完善它,对于戏曲的发展有极大的推动作用。
王馗(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所长、研究员):
我们希望随着戏曲艺术的发展,戏曲理论能够不断地引领,不断地焕发出属于这个时代的理论的生机。近年来,我看到一些批评“前海学派”的文章。对于这种现象,我认为,无论是外界的反思还是“前海学派”内部自身的反思,都会对戏曲理论建设产生巨大的推动作用。目前,世界文化格局中的中国戏曲不断被世人所认知,这就引发了一系列的问题。例如:中国戏曲应该是一个什么样的艺术体系?中国戏曲应该以什么样的理论姿态去引领戏曲艺术长足发展?中国戏曲作为民族风格与时代风貌的艺术样式,如何取得良性发展?这些都是理论界必须要面临的重大问题。因此,对于“前海学派”的批评将会成为戏曲研究的重要参照。在不断的批评当中,我们愈发能够感觉到戏曲理论的发展空间非常大,我们应当责无旁贷地进行理论的梳理和总结。或许我们现在的能力尚未足够,但是,只要我们坚持下去,戏曲理论的拓展必将有很好的前景。
在契机与危机并存的发展道路上,戏曲理论的总结、提升与引领始终是中国戏曲良性发展的重要基础,这正是中国艺术研究院几代戏曲学者努力奋斗的目标与方向。“前海学派”的形成是几代学者们始终秉持着基本一致的学术理想,始终保持着稳定的团队协作精神,用前后相续的学术成果,实现着戏曲理论体系的不断充实和完善的结果。理论源于实践,理论联系实践,理论指导实践,已然成为这个团队独树一帜的方法和视角。“前海学派”不是自封的头衔,而是这个团队在中国戏曲发展进程中不断被寄予高度期望、不断得到尊重和认同的必然结果。在这个名称被不断提及之时,总伴随着比较激烈的学术论争与理论批评,这不单来自“前海”之外学者针锋相对的责难和质疑,也缘于“前海”学者严格认真的自省与反思。由此而言,“前海学派”确是经过了学术考验而被戏曲界所公认了的学术流派。
“前海学派”是中国戏曲进入现代转型以后,以强烈的文化自觉进行理论创新的一个学术团队。纵观中国戏曲所经历的古典、近代等形态的变化发展,就会发现在 20世纪 50年代以前,传统戏曲理论的总结虽然成绩卓著,但始终不脱文人声色娱乐的底色,不脱文人在花雅并立的时代背景中由上而下俯视戏曲的偏见,因此,戏曲理论始终无视、同时也无力改变戏曲及其传承者们位处底边社会的现实。 50年代以后,戏曲理论研究以清醒的理性和自觉,面对中国戏曲崭新的发展契机,以适应时代精神的学术团体为依托,对艺术传统进行挖掘、整理、传承、革新,逐渐形成符合戏曲艺术规律的理论术语与学术范畴。因此,“前海”学者的重要使命就是以理论建设来推动中国戏曲的现代转型,全面实现“传承”与“创造”的良性兼容与有序发展。
对于“前海学派”的传统,我们担负着了解传统、学习传统、延续传统的大任务。所谓了解传统,是指要了解我们既往的前辈们到底做了些什么;所谓学习传统,是指要将前辈所做的拓展性的东西灌注到我们身上;所谓延续传统,是指要担负起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艺术研究的责任,以及承担起延续中国传统文化命脉的职责。这不是“大前海” “小前海”的任务,而是所有关注戏曲的人要面临的任务。有幸的是,我们身处在这样一个环境中,让我们能够把那些很好的传统延续下去,特别是在郭老百岁华诞之际,他的精神仍照耀着我们的情况下,我们能够亲自聆听前辈们的教导,把这样一个传统延续下去,这是我们义不容辞的责任。
“前海学派”是半个多世纪以来几代戏曲学者共同结成的学术团队。“前海学派”以张庚、郭汉城等先生为学术带头人,广泛地吸纳了曾经在中国艺术研究院及其前身中国戏曲研究院、文学艺术研究院工作的戏曲理论研究者,由于在实践中把握着教学、科研、创作相互结合的思路,其学术思想和学术成果对遍及各地的戏曲理论工作者和戏曲艺术传承者产生了重要的影响。“前海”学人打破了理论研究不能与场上艺术相通的学术局限,奉行着由张庚、郭汉城先生所秉持的“三通”原则,即:与表演团体相通,与高等院校相通,与海外戏曲界相通。因此,“前海学派”的学术视野始终面对着不断发展变化的戏曲,面对着不断累积的戏曲理论,面对着国家视野中民族艺术的走向。“发展”与“创新”是这一学派始终保持活力的前提。
“前海学派”的学术目标是建设多元开放和独具民族化风格的戏曲理论体系。“前海”学者完成了《中国戏曲通史》《中国戏曲通论》等一批为人乐道的学术专著,并积极牵头,与各省戏曲研究者通力合作,编撰出了内容完备的、系统的《中国戏曲志》等大型丛书,在戏曲文献、戏曲通史、戏曲志、戏曲通论、戏曲批评的工作过程中,“前海学派”广泛调动起戏曲理论界的智慧,将戏曲史的研究从先秦上古延伸到当代,将戏曲理论的研究从高度概括的艺术范畴推及当前的戏曲批评,将戏曲艺术体系从结构严谨的戏曲文本体系扩展到数百个形态不同的中国戏曲剧种所形成的表演体系。同时,用民族化的戏曲术语概括中国戏曲传承既久的艺术思维,张扬中国戏曲源远流长的艺术精神,将中国戏曲艺术的民族化建设塑造成一项伟大的系统学术工程。保持中国戏曲的民族品格,探索中国戏曲的民族理论体系,正是“前海学派”长期从事并已初见成效的工作。
“前海学派”面对着的是一个具有极大拓展空间的理论体系。理论总结要拓展,甚至要超越前辈学者的代表性成果;理论建设要强化,必须深掘中国戏曲艺术体系的民族文化品格。作为一支持续发展中的学术力量,“前海学派”应当责无旁贷地承担起深入建构中国戏曲理论体系的重任。当前,海量的戏曲资料正在得到整理,丰富的戏曲艺术不断呈现于舞台,各具特色的戏曲演艺经验大量被总结出来,多元的现代戏剧理论正在持续引进。特别是民族戏曲艺术面临着现代文化冲击,民族戏曲艺术亟待找到重振之路,理论的指导作用愈发受到重视。戏曲理论建设亟需层楼再上,与戏曲在当代的传承发展并辔而行。因此,“前海学派”的延续者、关注者、批评者们更需要共同研讨,相互砥砺,在增进了解的基础上共同拓展“前海学派”的学术成绩,以冷静的反思和批评为前提,推动中国戏曲理论体系的持续建设,为实现中国戏曲的再度辉煌而携手共进。戏曲理论界的希望端在于此!
会上,中国艺术研究院原副院长薛若琳指出,在张、郭二老的带领下,研究院几代人通过不断地研究、探索和总结,取得了一些学术共识。这是“前海学派”的研究者践行“思想自信,文化自信,理论自信”的重要成果。马也先生、颜长珂先生、黄在敏先生、钮骠先生、安志强先生等专家学者也都针对相关话题阐述了自己的看法;周传家、刘彦君、秦华生、戴云、何玉人、万素、毛小雨等与会专家也从各自的角度对“前海学派”及其所取得的学术成就进行了总结概括。此次研讨会客观冷静地从学理层面对“前海学派”进行了认真总结,这对于保持国家智库应有的学术根基与学术敏感起到了很好的作用。
(纪要整理:中国艺术研究院戏曲研究所硕士研究生苏文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