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家制造创新体系建设整合行动方案

【摘要】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美国开始了以先进制造战略为重点的再工业化进程。经过逐步演进，美国先进制造战略形成了完备的运行机制，已发展为以“国家制造创新网络”为核心、各方共同参与的国家制造创新整合行动方案。无论是其战略的“顶层设计”，还是具体落地实施的“底层设计”，美国先进制造战略对于深入推进“中国制造2025”战略都有较强的借鉴意义。

【关键词】先进制造 再工业化 创新 中国制造

2008年金融危机导致的经济衰退和失业问题，促使美国开始反思其经济结构问题，美国战略层重新认识到制造业，尤其是先进制造业，在经济发展和就业创造中的重要作用。国内学术界一般将2008年金融危机以来美国制造业振兴战略称为“再工业化战略”。从美国再工业化战略的演进看，显然这一战略的意图并非简单促进制造业回归，其核心在于重振先进制造业，通过发展先进制造业刺激经济增长，同时优化其产业结构，保持创新能力，最终重塑国家竞争优势，确保国家安全。

一、美国先进制造战略的基本维度、运行机制及发展路径

（一）美国先进制造战略基本维度

技术创新的外部性将导致阻碍技术创新的市场失灵。为克服市场失灵，公共投资在早期研发中的作用非常关键，美国先进制造战略以国家制造创新网络为核心，重点鼓励在技术开发和共享方面构建具有内在激励的平台和机制，对主要新兴产业的孕育和成长具有关键作用的新技术进行政府投资。除了克服市场失灵问题外，美国先进制造战略同时也在积极营造创新环境，包括通过加强教育和培训为技术创新和产业升级提供能力相适应的人力资源，优化税收政策、贸易政策、能源政策以及其他监管政策以改善商业环境等。美国先进制造战略作为创新政策将重点放在创造条件支持先进制造的创新方面，弥补市场失灵和营造创新环境是美国先进制造战略的两个基本维度。

（二）美国先进制造战略运行机制和发展路径

在白宫总统办事机构中，主要由科技政策办公室（Office of the Science and Technology Policy，OSTP）为总统科技政策决策提咨询建议。1993年，白宫成立国家科技委员会（National Science and Technology Council，NSTC），委员会是总统在行政机构内协调联邦政府研发机构科技政策的主要机构。根据OSTP工作职责，NSTC日常事务由OSTP负责协调。上述机构都是白宫内部常设机构，主要由政府部门高级官员组成，是代表“政府主导”的重要机构。2009年4月，奥巴马成立了总统科技顾问委员会（Presidents Council of Advisors on Science and Technology，PCAST），PCAST由美国一流科学家和工程师组成，其日常运作同样由OSTP负责日常协调。美国先进制造进程大体可以分为战略建议、战略深化和全面执行三个阶段。

（1）战略建议阶段。

2011年6月，PCAST正式向总统提交《确保美国先进制造领导地位》报告，标志着美国先进制造战略正式拉开序幕。报告分析了美国制造领导地位在低技术产品和高新技术产品制造方面同时下降的事实，并对重振美国先进制造领导地位提出了相应策略和具体建议。报告尤其强调应将先进制造战略定位为创新政策，而非产业政策，并建议从克服市场失灵以及营造创新环境两个方面制定相应战略。为实现这一目标，PCAST提出了一项具体的政策建议，即发起“先进制造伙伴”（Advanced Manufacturing Partnership，AMP）计划。奥巴马随即发布AMP计划，宣布联邦政府陆续投入10亿美元，通过在顶尖大学、最具有创新能力的制造商和联邦政府之间建立合作伙伴关系，尽快使新技术、新创意从实验室走向工厂，通过先进制造业创造高薪、高品质就业，实现在未来若干年内使美国稳坐制造业领导地位的目标。同时，宣布在商务部下设立先进制造国家项目办公室（Advanced Manufacturing National Program Office，AMNPO），作为美国先进制造战略在执行层面具体的协调机构。

（2）战略深化阶段。

奥巴马在2013年财年的预算中提议成立国家制造创新网络（National Network for Manufacturing Innovation ，NNMI），并在2012年3月正式对外披露成立NNMI的计划。奥巴马建议投资10亿美元，由国防部、能源部、国家科学基金会以及隶属商务部的国家标准和技术研究院（NIST）一起协同创建15个区域性的制造创新研究院（IMI），以此为基础构建NNMI。2012年7月，在以往报告的基础上，AMP指导委员会通过PCAST向总统提交了《抓住国内先进制造竞争优势》的报告，进一步提出加强NNMI建设以及促进先进制造战略实施的具体建议。2013年1月，NSTC和AMNPO联合发布《国家制造创新网络：一个初步设计》报告，明确了国家制造创新网络的使命与主要任务及基本的运作框架。至此，美国的先进制造战略聚焦为NNMI建设，并完成了从战略到执行的机制建设。

（3）全面执行阶段。

2014年AMP指导委员会（2.0）通过PCAST，再次向总统提交《加快美国先进制造》报告（俗称AMP2.0报告，本文将AMP指导委员会的《抓住国内先进制造竞争优势报告》称为1.0报告），围绕1.0报告所提出的政策建议作了进一步深化、细化。2014年9月，美国国会通过了《振兴美国制造业和创新法案2014》，授权商务部部长实施国家制造创新网络计划，在全国范围内建立制造创新研究院，并授权AMNPO具体负责推进NNMI建设工作，职责包括对计划的监管、开发和定期更新战略计划、向公众公开项目情况以及作为该网络的召集人。自此，美国先进制造战略进入全面实施阶段。

二、美国先进制造战略的核心：国家制造创新网络

（一）NNMI体系主要特征

（1）具有内生动力的官产学整合行动机制。

NNMI被设计为一个官产学整合行动机制，设立初期计划建设15个IMI，后增加到45个。在PCAST框架下运作的AMP指导委员会，通过研讨会和调查形成设立相关领域IMI的相关建议，并通过PCAST向总统报告，经NSTC决策通过后进一步提交国会审议通过发展为国家行动，再由AMNPO负责具体协调落实成立相应的IMI。经过几年的发展，美国先进制造战略已经形成了从战略建议到战略决策、战略执行的完善整合行动机制。作为主要战略建议机构，PCAST及AMP指导委员会所提出的相关建议均被白宫战略决策层采纳。与NSTC的成员都是政府官员不同，PCAST及AMP指导委员会成员主要来自产业界、教育界、研究院所及非政府机构，成为“市场主导”推动美国先进制造战略的中坚力量，从而使美国先进制造战略具备了民间主导的充足内生动力。

（2）将促进应用研究成果转化作为重点。

美国认为长期以来大量的研发投入被用于低技术水平、低商业风险和投资回报周期短的应用研究和技术转化上，并且将其制造业竞争力和创新能力的下降归结为，未能从研究的公共投资中获得经济和社会价值而错失发展机会。由于研发及技术创新活动与实际产品生产不能很好对接，同时大量资金被用于低技术应用研究和开发，使得美国在国际贸易中的高附加值和先进技术产品的贸易赤字不断增加。美国认为要想从研究和开发的早期成果中获益，加强对研究和开发的引导以及最终的量产和产业化的环节则非常重要。NNMI重点把对研发的支持放在产业化之前的应用研究阶段，促进应用研究成果的产业化是IMI的一项重要活动。

（3）运行主要采取PPP模式。

NNMI主要采取公共私营合作模式（Public-Private Partnerships，PPP）以更好地激励参与各方共同努力实现制造创新目标，联邦投资额视每个IMI的规模和实际需要而定，具体的投资额从7000万美元到1.2亿美元不等。每一个IMI都通过PPP模式建立在开放的伙伴关系基础上，其合作伙伴囊括国家、州和地方各个层面的参与方，具体包括企业、研究型大学和社区学院等各种高等教育机构及其他研究机构，国家实验室和政府机构、职业技术院校以及州和地方公共和私营实体等。申请开展PPP合作设立IMI的非联邦机构的投资规模必须不低于联邦投资。除IMI的设立采取PPP模式外，IMI设立后所推出的研究项目同样采取PPP模式，对于投标申请IMI相关研究项目的机构投资，同样要求不低于IMI对该项目的投资。充分运用PPP模式使美国先进制造战略得以用最小的政府投资，实现最大的社会带动效应。

（4）有效吸引并支持中小企业和创业企业参与。

美国许多大公司已经有足够的积累和资源来应对挑战，但美国认为还有大量的中小企业运行于当前的创新体系外。只有所有公司都能参与到这场制造创新推动的转型发展中，美国才能真正领导先进制造。美国先进制造战略尤其重视让中小企业和创业企业充分参与的制度设计，无论是申请设立IMI或是投标申请IMI的研究项目，申请者都必须就如何确保中小企业的参与制定详尽方案。IMI需要帮助中小企业以各种方式应对所面临的挑战，包括向中小企业提供技术趋势的信息，以及开放前沿技术并在相应的工艺创新和开发方面提供帮助。每个IMI都要向中小企业开放设施及专用设备以促进生产设计、原型设计以及相关测试，并在中小企业不具备相关专业知识的情况下，为中小企业提供技术咨询和援助。IMI还被要求积极创造便利条件以帮助新的创业型公司，促进其研发成果商业化。

（5）具备完善的治理和市场化运作机制。

每个IMI均高度自治，由其伙伴组织和机构共同治理，并且设立独立董事会，日常运作由IMI负责人即执行董事负责。每份IMI申请的提议都需要就如何治理和运作作出说明，包括运营、成员、知识产权、资本投资、项目选择、资金分配以及如何实现可持续性等。每个IMI都必须有具体的工作场所和明确的领导机构，而非作为虚拟或分支机构的形式存在。每个IMI还需要建立其业务模式，从而在整个生命周期内都具备开发和利用各种收入来源的能力，以实现可持续发展。在联邦政府5～7年的投资完成后，IMI将实现自负盈亏，其收入来源主要有会员费、有偿服务费、合同研究、规模化预生产、联邦和其他来源的补助和奖励、知识产权使用费以及捐赠等。为了鼓励每个IMI向可持续发展过渡，一部分联邦投资用于对IMI的竞争性奖励，奖励的依据主要包括技术质量、绩效以及产业参与的程度等。

（6）注重发挥NNMI的网络协同效果。

除了各个具体的“研究院”建设外，美国国家制造创新体系另一个重点在于涵盖全部IMI的“网络”建设，每个IMI都被要求进一步在国家制造创新体系的网络范围内发挥更大作用。NNMI着重从三个方面加强网络建设：一是跨IMI协同。各IMI被要求尽可能协同工作，共享资源、最佳实践以及研发成果，同时资金和会员模式、年度报告和相关预测对彼此开放。二是共同IMI政策。NNMI通过制定共同的政策来实现高效的网络运作，包括推动与中小企业互动政策，促进网络内协同和活动政策，以及共享人力资源管理等服务政策。此外，NNMI还制定维护知识产权、合作研究、运营、会计、市场以及品牌方面的共同政策；三是加入先进制造门户网站。每个IMI有自己的网站，但也需要同时加入并链接到AMNPO主管的先进制造门户网站。

（7）独立的全新制造创新体系。

NNMI与已有项目有很大不同，主要体现在以下方面：一是联邦投资的规模。一般的项目比NNMI中的IMI联邦政府投资规模要低一个数量级。二是专注于原型设计和产业化。已有联邦项目的投资主要用于基础研究和早期应用研究，并不关注可制造性以及相关的制造工艺与技术。三是产业驱动。对于NNMI中的每个IMI，产业层面通过联合投资在技术领域和研究计划的确定方面发挥强有力的作用，从而更快更高效地促进应用研究的产业化。四是产业联合投资特点显著。在IMI框架内，联邦政府的投资吸引更大规模的联合投资，从而对整个区域经济发展和产业部门的发展产生更大影响，最终提高联邦政府投资的效率。五是网络属性。NNMI中的各个IMI可以通过国家网络相互影响，最大程度提高每个IMI的效能。

（二）NNMI建设的最新进展

（1）NNMI呈现出强大的资源整合和带动能力。

2016年2月，AMNPO首次发布NNMI年度报告，对全面启动NNMI建设以来的主要进展进行了总结。截至目前，美国已在全国范围内成立9个IMI，涉及领域包括增材制造（3D打印）、数字制造和设计创新、下一代电力电子制造、轻型金属制造、先进复合材料制造、光子集成电路制造、半导体和柔性电子制造与集成以及革命性纤维和纺织制造、智能制造。2016年美国将完成初期15个IMI建设，并在10年内完成45个IMI建设。革命性纤维和纺织制造研究院和智能制造研究院因2016年成立，相关信息尚未正式对外披露，除此以外已建成的7个IMI通过PPP模式募资超过16亿美元，其中联邦政府投资实际占到三分之一左右，总会员数超过800，在全国范围内有效整合了大量的大企业、研究机构、非营利组织和政府机构的资源，并鼓励中小企业参与其中，充分调动每个经济细胞，共同促进美国先进制造肌体的快速发展。美国NNMI体系建设正呈现燎原之势，如果顺利推进，对于研究和开发的总体推动以及产业发展的促进作用难以估量。

（2）立足区域的制造创新生态系统正在形成。

2016年2月，白宫总统行政办公室（EOP）、国家科技委员会（NSTC）以及AMNPO联合发布《国家制造创新网络战略计划》，进一步明确了NNMI的愿景和目标以及实现目标的方法，联邦投资的协调机制以及相关评估的指标等。随着这一战略计划的发布，NNMI体系内的各IMI以及其他主体拥有了共同的行动纲领。NNMI通过IMI群创造了一个刺激制造技术创新和技术转化的、动态的、高度协调的创新生态系统，通过在会员间签定保护和共享知识产权的协议，IMI建立了高度信任的协调环境，在此基础上来自政府、企业以及学术机构的代表确定各自的需求，并协同制定研发路线图和人才开发计划，之后IMI进行项目发布并面向其会员开展竞标。IMI的这一项目运作模式，通过降低门槛、协调投资和减少浪费，进一步提高了制造创新系统的生态性，45个IMI将形成45个立足于区域的制造创新生态系统。

三、美国先进制造战略的重要支撑：人才供应和商业环境

（一）将保证人才供给作为先进制造业发展的重要基础

NNMI作为先进制造人才培养的重要平台。NNMI平台充分整合学校、政府和企业的力量，为完成各层次学习并且获得相关技能和知识的学生，转化为先进制造所需要的技术工人提供清晰的路径。NNMI体系内的各IMI在人才培养方面的一个重要职能，是为其合作伙伴正在发展的新兴技术界定各个层次人才所需要的技能，相关的工作包括与国家相关机构一起评估资格证书和学位体系，促进人才资格证书体系的发展；对于教育和培训提供方的课程和教材开发及传播提供支持；与企业和研究机构会员一起，通过区域合作和产业集群项目，提供实习机会。NNMI既是提供各IMI和相关参与者信息的门户，也是连接人才开发项目的桥梁，在先进制造人才开发中发挥信息交流中心的作用，为网络内的专业技能项目尤其是涉及跨IMI多技术项目的实施，提供了重要的协调手段。随着NNMI的全面推进，各IMI持续发展新的技术、材料和工艺，与此同时，也将在深入识别下一代工人所需要的胜任力方面发挥作用，并推动将这些胜任能力与现有的基础教育、社区教育、职业教育以及大学教育整合，渗透到相关行业的在职教育中。

NNMI平台以外总体推进人才培养和供给。美国将每年的国家制造日作为吸引公众，广泛参与并逐步改变民众对制造业的传统观念的重要契机。美国国家制造日期间，整个美国都会开展相应的活动包括邀请民众现场参观制造设施等，同时广泛邀请社会媒体对此进行宣传。美国的国家制造日已成为重塑其制造业形象行动的重要组成部分。美国先进制造战略提出，要强化社区学院（类似于我国的职业学校）在先进制造人才培养方面的作用，认为加大对社区学院的投入，通过大力发展社区学院强化先进制造人才培养非常关键。与此同时，美国先进制造战略也重视在职业路径中更为广泛深入的运用资格证书和认证体系，以及学徒计划和体现职业生涯发展需要的培训和再培训，激励美国民众加入到制造业，并帮助其更好地从事高技能制造业工作。此外，美国通过推行“职业和技术教育计划”（CET），来实现社区学院与产业界的结盟。该计划强调给学生提供以实践为基础的学习机会，而且许多社区学院已经开始与企业合作开发相关项目和课程，包括学位授予的课程和认证培训的课程。

随着美国从伊拉克和阿富汗撤军，退伍军人的失业率有进一步上升的趋势。而退伍军人拥有很多普通人力不具备而现实中又迫切需要的技能，这包括思想成熟、有组织纪律性、能够在团队中高效工作并具备领导力，以及很多退伍军人接受过全面的技术培训，这使得退伍军人能够很快适应制造业工作岗位，可以成为技工、复杂设备的操作员等。据此，美国将退伍军人群体作为先进制造业的重要人才来源，美国的社区学院等机构纷纷开展针对退伍军人的培训，以帮助其进一步完善技能，实现向先进制造业的职业转换。

（二）培育有利于先进制造业发展的商业环境

为了吸引先进制造业投资，帮助先进制造业更好地应对激烈的全球竞争，美国高度重视培育有竞争力的商业环境。美国将其先进制造战略定位为创新战略，而非传统的向公司直接投资或提供补贴的产业政策，希望通过创建有利于先进制造业发展的商业环境政策框架，刺激先进制造投资并培育政府、学术机构以及企业间的合作关系。

税收政策方面，为吸引先进制造投资，帮助美国企业更好地参与全球竞争，奥巴马政府主要从减税、R&D税收抵免以及打造具有国际竞争力的税收制度等方面力推企业税收制度改革。尽管奥巴马政府一直推动以上税收体系改革，但财政压力使得国会阻力重重，通过税收政策来支持先进制造业发展面临重重阻力。

贸易政策方面，美国将其贸易政策的重点放在行使贸易权利尤其是应对导致市场扭曲的补贴政策方面、不公平贸易以及知识产权保护方面，力求为美国企业营造公平的竞争环境。为此，美国提出加强与主要贸易伙伴合作和能力建设的倡议，发起新的贸易协定，并将跨太平洋战略经济伙伴关系协定（TPP）以及跨大西洋贸易与投资伙伴协议（TTIP）等贸易协定的谈判作为重点。

能源政策方面，美国先进制造战略的能源政策主要包括：关注能源效率和节能以降低能源成本和碳排放；确保供应增加及多样化。美国认为经济增长将继续依靠油气能源，需要更多的供应渠道以提高能源安全和减少价格波动。未来重点放在继续增加非常规能源页岩气的供给，同时加快可再生能源发展，逐步向低碳经济过渡。

四、美国先进制造战略对中国制造与产业升级的启示

（一）加强舆论宣传和引导，正确选择战略对标

中国制造战略需要找到合适的战略标杆，并通过全方位对标，结合我国的自身特点不断完善中国制造战略。而美国先进制造战略和德国工业4.0是两个具有全球和未来影响力的重要战略标杆。但从目前看，普遍将工业4.0作为战略对标的重点，而对美国先进制造战略重视不够。工业4.0本身确实代表了未来制造的基本方向，但工业4.0不是简单的硬件升级，而是制造和商业模式的转变，不顾基础和实际条件进行盲目的系统和设备升级与更新，容易在我国制造业造成新一轮的投资浪费。不重视产品设计和质量、缺乏对制造和商业模式的研究，而过于热衷制造技术的升级无疑是本末倒置。针对目前出现的工业4.0热潮，需要加强舆论宣传，引导企业将重点放在产品本身的创新、质量管理以及模式创新上，以产品和质量为中心，磨炼工匠精神，坚持问题解决导向，逐步实现技术升级。中国制造不能忽略美国先进制造战略，应动态对标美国先进制造战略，并结合我国的实际不断完善中国制造战略。

（二）重视“底层设计”，确保战略落地

美国先进制造战略经过几年的发展，已经形成了从战略建议、战略决策到战略执行的完整整合行动机制。目前我国已经出台了“中国制造2025”，为中国技术创新和制造业转型发展指出了方向，也意味着中国制造业的转型升级和结构调整有了重要的基础。但从长期看，战略本身是一个不断完善、持续改进的过程，而且也需要有一个强有力的执行机制，未来中国制造战略的深入推进需要将重点放在战略建议、战略决策以及战略执行的行动机制上，确保战略动态改进，高效落实。“中国制造2025”的出台标志着我国已经有了基本的顶层设计，知道了“为什么”以及“干什么”的问题，下一步需要把重点放在“底层设计”上，通过完善路线图解决“怎么干”的问题，明确落实责任解决“谁来干”的问题，同时设定阶段目标以及评价指标解决“干得怎么样”的问题。在“底层设计”上，通过建立中国制造创新网络，有效建立企业、研究机构以及政府三者间的合作关系，形成目标和分工明确、路线清晰的共同行动机制，同时广泛整合资源，向中小企业开放资源和基础设施，最大程度地调动市场主体参与的积极性，从机制上确保战略落地。

（三）深化简政放权，加大统筹规划力度

就中国制造战略而言，应该最大程度避免使用直接针对某个行业或公司的传统产业政策，转而在搭建并支持市场主体共享的创新平台方面着力，充分发挥市场竞争机制在资源配置方面的作用。目前已经确定了中国制造的战略目标，并制定了十大重点领域的路线图。“中国制造2025”也明确提出，到2020年重点形成15家制造业创新中心，并力争到2025年形成40家制造业创新中心。在下一步战略执行的具体设计中，更须关注这些重点领域的统筹规划问题，避免出现重复建设问题。美国先进制造战略在这方面的规划值得借鉴，其NNMI体系中计划建设的45个IMI针对不同的领域，并根据地方的资源和技术基础将各IMI设在不同的地区，帮助每个地区形成特色各异的产业公地，并通过加强IMI网络建设最大程度发挥溢出效应，既避免了重复竞争，也充分整合已有资源并调动了地方政府的积极性，形成战略合力从而最大程度发挥战略的统筹、整合和引领作用。

（四）重视应用研究成果转化，培育新兴产品和产业

与美国先进制造战略将目光放在应用研究及转化方面不同，“中国制造2025”重点关注的是已经具备一定优势和基础的产业，以确保这些产业继续保持战略优势，这也是中国制造战略务实而智慧的一面。同时也要重视美国以及全球其他国家正在开展的与产品、材料和技术创新相关的前沿研究，美国先进制造战略将重点放在促进应用研究成果转化方面，这也是其着力推动制造业转型升级的强力引擎，而美国为此设计的NNMI机制是实现应用研究转化的一大亮点。美国先进制造战略以IMI为转化平台，采取PPP模式整合政府、企业以及研究机构各参与方，化解了企业不愿投入但又符合国家需要的技术发展问题，同时解决了IMI转化平台的持续运作问题。更重要的是通过将全球领先的技术向商业应用转化，催生了代表美国竞争力的新产品和产业，最终建立美国在先进制造方面的全球领导力。中国制造战略在促进优势和战略产业发展的同时，应着力推动研究成果的转化，快速培育新兴产品，并占领产业发展先机。

（五）创建平台和机制，确保中小企业充分参与

“中国制造2025”中明确提出要完善中小微企业政策，但如何保证中小企业充分参与其中，特别是通过什么样的机制向中小企业开放技术前沿信息和基础平台，仍然是急待解决的重要课题。对于中小企业来说，面临的主要问题往往是缺乏足够的技术资源和早期技术转化所需要的资金支持以及相应的人力资源，而IMI平台通过向中小企业开放研究设施以帮助其进行产品设计、原型设计以及测试，提供技术信息与资金支持，并通过培训提供足够的人才保障，解决了中小企业的“痛点”，从机制上保证了中小企业的广泛参与。此外，在IMI平台上还可以孵化新的创业型企业。中国制造战略需要进一步通过机制设计和平台搭建保证中小企业的参与，“中国制造2025” 也明确提出“鼓励大学、科研院所、工程中心等，对中小企业开放共享各种实（试）验设施”，但相对于美国先进制造战略向中小企业开放IMI平台，并将中小企业的参与程度作为重要的评价指标，还需要进一步通过机制设计和平台搭建，确保中小企业更好的参与。

（六）推动人才结构升级，保证人才素质和供给

在促进经济结构升级过程中，特别需要关注要素禀赋结构的升级，而人才结构的升级是相应的要素禀赋升级的重要方面。美国先进制造战略尤为重视社区学院和职业教育的建设和发展，“中国制造2025”也明确提出要进一步强化职业教育，增加制造业人才供给。需要在专业设置和课程建设方面作更进一步的引导，特别是促进院校和制造企业建立紧密的合作机制，保证人才的能力结构与企业的实际需要高度吻合。随着“去产能”的深入推进，部分技术工人将面临转岗就业的问题，这些工人长期从事制造业，熟悉制造业的规律，也掌握了制造业所需要的基本技能，是制造业重要的人力资源。在中国制造战略推进的过程中应加强对制造业人才的培训，帮助其实现能力结构的升级以及在制造部门的再就业。长远来看，为了增加各类技术人才供应，还需要在基础教育中进一步增加与科学、技术、工程和数学（STEM）相关的内容，激发基础教育学生对于技术的兴趣。国家层面需要更多宣传引导，塑造制造业新形象，充分展示制造业和职业教育未来的发展前景，改变社会对职业教育的传统认识。如可以酝酿设立国家制造日，增加社会民众对于制造日的深入了解。

参考文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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专家小传：张各兴，男，1977年生，江苏南通人。2012年毕业于复旦大学，获经济学博士学位。上海国家会计学院副教授，教务部主任，美国亚利桑那州立大学访问学者。主要研究方向为产业组织与规制、产业政策。出版《中国电力工业：技术效率与全要素生产率研究》专著，在《中国工业经济》《财经研究》等刊物发表论文多篇。主持财政部省部共建课题《各国推动产业升级的研究与实践》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