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一秒深圳，下一秒朱河

Flora

沿着水渠向上走，大约十分钟，便是左右都不见边际的朱河了。朱河盛产莲蓬，每到夏季，河边的空气中便有莲花的香。经常在天气好的傍晚，我会陪着父母，还有儿子小团一起，到朱河边走走看看，聊聊天。沿途遇见了镇上的熟人，我们也会停下来，招呼寒暄——我们还会被这些熟人通过各种方式问：怎么很少在白天见到我和小团？

我和小团有个秘密，这个秘密只有在家乡的父母，以及在深圳的我先生知道。

一切从母亲生病说起。当时我正在深圳的公司开会，忽然接到父亲从家乡打来的电话。父亲十万火急告诉我，母亲前阵子还好好的，这两天突然身体难受，手脚感觉麻木，等到她终于扛不住肯去医院检查时，医生告诉她：急性中风，必须住院治疗。

放下电话，我迅速向公司请了假，又订了两小时后的机票。只是两小时后，我订的航班已经起飞了，我却仍无助地被堵在离机场还有三分之一路程的车上。

有那么好一会儿，我像一头被困在某个空间里的兽类，前所未有的焦虑和绝望。父亲还在电话里说，就在他给母亲办住院手续的当口，母亲的左半边身子已无法动弹了。我的健康常识并不丰富，但至少知道急性中风可能引发的严重后果有哪些。母亲的年龄跟父亲的一样，过了今年便七十了——我真的恨不能生出两只翅膀，立刻飞到母亲身旁。

事后想起来，就是这时候，见证奇迹的时刻出现了：我没生出两只翅膀，但我的眼前突的一黑……等我再次睁开眼睛，发现已置身家乡镇上医院的住院部，在我身前的病房里，父亲和母亲正沉默地看着对方。

接下来的一个多月里，每天我都会或多或少地抽出时间，依样从深圳来到母亲的病房，陪母亲说说话，调节她的心情；替父亲跑跑腿，为他分忧解难。在我的陪伴下，母亲的心情和病情都一日比一日地好起来：她的左手能拿着汤匙慢慢吃饭了；她的左脚能下地还能走几步了；在我或父亲的搀扶下，她能轻松去卫生间了……

也是在这段时间里，我和所有的家人，都接受了我突然能不受空间限制，可以瞬间移动去任何地方的现实。有一次，母亲津津有味地跟我说起前些年她跟父亲去上海旅行时吃的海棠糕，我只花了十分钟，就给她从上海城隍庙带回了包括海棠糕在内的几样点心。次日早上，前来巡房的医生说，母亲可以出院了！

哦，对了，还有小团的事情我没讲。母亲出院后，一天傍晚，我正要陪父母去朱河边，只觉得身前一股气流涌来，原本正在美国读书的小团活生生地站在我面前！小团告诉我们，一天早上，他从梦中醒来，发现自己突然可以瞬间移动了。很快他迷上了这种神奇的感觉，逮住空子去了许多国家和地方。不过，他说，去到地球上别的地方，新鲜归新鲜，但还是没有回家的感觉好，他最想瞬间移动到达的地方就是家，深圳的家，还有小镇上外公外婆的家——他的整个童年时代，都在小镇上跟外公外婆一起度过。他还抱着身体还很虚弱的外婆，很动感情地说了一句话：“此心安处是吾乡！”

我跟小团对了一下，考虑到时差，我从堵车的路上移动到母亲病房前的那一刻，正是他最初发现自己能瞬间移动的那一刻。

好了，我和小团的秘密讲完了，我们也该从朱河边回去了。

回去的路上，母亲突然轻声哼起一首歌，那是她年轻时爱唱的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