飘扬在远东密林的中国共产党党旗

·于佰春

飘扬在远东密林的中国共产党党旗

·于佰春

2002年春夏之交的一个上午，一架俄航班机从哈尔滨起飞，直航俄罗斯远东哈巴罗夫斯克（也称伯力，位于黑龙江与乌苏里江交界处东侧）。机仓内6位须发银白、年近九旬的中国老人格外引人注目，这几位耄耋老人都是当年东北抗日联军的老战士。此行，是要去寻找当年东北抗日联军移师苏联远东休整军训的营地遗址——雅斯克镇。

飞机在轻柔的白云与沉重的乌云之间上下穿行。老人们的思绪飞回到70年前那段血雨腥风的战争年代……

伯力之行

1940年3月19日，苏联远东边疆区（苏联早期的一个行政区）伯力城白雪皑皑。这天上午，远东边防军司令部迎来了3位表情严峻、步履匆匆的中国客人。他们是东北抗日联军将领周保中、冯仲云和赵尚志。在城郊白桦别墅里，他们将与远东边疆区党委和远东军负责同志进行会谈，议题是讨论东北抗日联军与苏联远东军建立联系及相互合作问题。

淡绿色的白桦别墅被茂密的白桦林簇拥着、包围着，显得十分肃穆、圣洁。围坐在椭圆形会议桌旁的赵尚志面对眼前那杯冒着缕缕热气的咖啡，内心怎么也平静不下来。

1937年11月，时任东北抗联第三军军长赵尚志曾写信给苏联远东军司令布留哈尔元帅，要求支援枪械和马列主义理论学习资料并特别请他代转给中共中央一封信件，帮助东北抗联恢复同中共中央的联系。布留哈尔在大革命时期曾来过中国，赵尚志早在黄埔军校学习期间就结识了这位元帅。但不久因苏联国内“肃反”扩大化影响，受到怀疑而被撤职的布留哈尔竟被处决。因而，东北抗联部队急切希望与中共中央恢复联系的通道堵塞了。后来，东北抗日联军党委又多次派人越界过江与苏军联系，协商转移远东野营军训一事，于是促成了这次伯力会议的举行。

而回顾几年来抗联部队浴血征战的一幕幕，东北抗联总指挥周保中更是忧心如焚……

1931年“九·一八”事变后，白山黑水遍燃抗日烈火。东北抗联有力地的牵制了日本关东军向关内进犯的军事行动。1938年气急败坏的日军对东北抗联进行了严密封锁和疯狂进攻。缺衣少药、几近弹尽粮绝的抗联部队被逼进了深山老林。无数抗联干部战士因冻饿而死。1938年深秋，8名花季年龄的抗联女战士为吸引追敌，掩护主力转移，牺牲在急流滚滚的牡丹江；杨靖宇将军在吉林三道崴子密林中被日军围困而壮烈牺牲；不久，陈翰章将军在镜泊湖小弯沟与敌遭遇，也以身殉国……

周保中少校与王一知中尉在东北抗日联军教导旅时合影

1940年，抗联部队从原来的3万人锐减至不足2000人。在与中共中央失去联系，部队面临绝境的危难情况下，北满省委决定缩编部队，保存实力，进行战略转移。而此次周保中、冯仲云、赵尚志一行3人的伯力之行，就是要从实际操作上解决这个问题。

具有典型俄罗斯民族性格的苏联远东边疆区负责人伊万诺夫面带惯常那副严肃内敛的表情，与远东军总司令那尔马西、远东军内务部长瓦西里等人不紧不慢地走进会议室，会议开始了。

这次会议的翻译由相貌平平，看似削瘦却有着铮铮铁骨的传奇人物赵尚志担任。他的名字，日本人听到就头疼、胆寒。但是很少有人知道，他是与苏联人打交道较多的抗日将领。

1937年初，苏联远东边防军负责人曾让人捎口信邀请北满抗联领导人到苏商议重大问题。不久，中共北满省委决定派赵尚志为代表赴苏会谈。不料过境后，苏联边防军竟否认有邀请之事，赵尚志还被当成“日本特务”关进哈巴罗夫斯克监狱，长达一年半之久。

从谈判桌到进监狱，又从监狱走出来，赵尚志曾以不同身份频繁地与苏联官员、军人、警察和平民打过交道。赵尚志学会了俄语，还熟悉俄罗斯人的性格和心态。此次会议，由赵尚志对我方意图进行主谈，他准确、详尽地表达了东北抗联急切希望能在苏方一侧建立野营地进行军训的要求。

周保中向伊万诺夫通报了东北抗日联军面临的困难。请求苏方考虑准许东北抗联转移到中苏边境苏联一侧建立野营地，进行阶段性休整以保持并发展抗联的作战实力。并阐述了中苏共同反抗东方法西斯，可减轻苏军卫国战争压力的重要意义。

政治经验丰富而老练的伊万诺夫静静的倾听周保中、冯仲云的述说。他明白这个议题的分量，在自己内心反复斟酌起来……

自1936年秋季起，侵华日军不断向苏联挑衅，并连续举行对苏军事演习。苏方几年来急切地想了解日军在东北的战略设施和军事情报。这项重大任务，仅靠派遣的俄侨谍报人员是远远不够的。由于相貌、语言与亚洲人迥然不同，妨碍他们独立开展工作，想要掌握日军动向，只有借助战斗在反法西斯第一线上的东北抗日联军的帮助。在反对日本军国主义侵略的斗争中，中苏双方确实有着共同利益。想到这儿，伊万诺夫嘴角漾出一丝浅笑。

接下来的会谈非常顺利，伊万诺夫同意东北抗联转移到苏联一侧进行休整，还就抗联各部在战斗失利或因其他原因需要临时过境时，苏方应予以接纳并提供便利等事宜达成协议。

周保中重申了在不妨碍中共政治威信和组织原则的前提下，可以把获得的日军在东北的军事情报通知远东红军。

为落实伯力会议精神，伊万诺夫特意把远东军内务部部长瓦西里介绍给周保中等3位抗联将领，并指定瓦西里作为远东边疆区和远东军的代表直接同东北抗联进行工作联系。伯力会议随即画上句号。

1940年3月27日，夜幕深沉，周保中、赵尚志率10多名警卫员向乌苏里江南岸进发。虽然，远东的初春仍寒风刺骨，但周保中心里暖意融融：他们为保存实力，养精蓄锐，最终消灭日本法西斯、解放东北，已经抓住了夺取胜利的契机。

拂晓时分，周保中、赵尚志一行到达虎林县穆棱河畔。此刻，抗联第二路军参谋长崔庸健和第七军政治部主任王效明早已赶来接应。黎明的曙光一丝丝地显露在天边，无言地向抗联将士们传递着春天的讯息。周保中、赵尚志与崔庸健、王效明等同志紧紧握手拥抱，为东北抗联打开战略转移通道，迈出通向胜利的第一步而互相祝贺。

移师远东　翘望延安

战略转移开始了，抗联各部队从不同方向朝黑龙江、乌苏里江进发。日军采取“围剿”战术，妄图彻底消灭东北抗日联军。在突围过程中，抗联战士忍饥受冷，昼夜兼程。李兆麟将军的警卫员李桂林在到达黑龙江边时，脚和鞋冻成一个冰坨子，过境后才用雪水暖开，拔出已失去知觉的双脚。

为保存实力，减少损失，保证战略转移的顺利实施，周保中频繁往返于乌苏里江两岸，策划指挥抗联各部队以最敏捷的速度、最安全的方式渡江越界。

1940年9月20日，周保中率总指挥部在宝清县驻扎，准备迎候抗联第二路军参谋长崔庸健等率西部部队在此会合后，向对岸转移。岂料日军闻讯后，立即调兵追堵。为减少损失，周保中率领百余名官兵昼夜强行军，向乌苏里江方向转移。10月29日，大雪纷纷，浓雾弥漫，难以辨认前行方向。周保中借助指南针，引领战友们，时而穿过高山密林，时而涉越齐腰深的草甸沼泽。一昼夜间，抵达乌苏里江畔。此时，敌军以两个营的兵力也驱车赶到了界江附近，追敌倚仗装备优势，布网拦截，准备将周保中等200多名抗联将士全歼于乌苏里江畔。

在万分火急的情况下，崔庸健连夜找来一只旧船，总指挥部和第二路军的官兵们在漆黑夜色的掩护下，从河岔处起锚，向对岸驶去。11月1日拂晓时分，数路日伪追兵赶到江边时，周保中已率部抵达对岸。

事后，周保中回忆道：“大江横隔，若无小舟渡过，乌苏里江则成为我之乌江矣。至1940年12月，东北抗联各部队冲破日军包围圈，分批、分期跨越了冰封雪覆的黑龙江，进入苏联边境。

距哈巴罗夫斯克75公里的雅斯克镇是一个依山傍水、森林茂密，既能与外界联系又非常隐蔽的地方，这里被选为建立野营地的最佳地点。因位于黑龙江边，黑龙江的俄文字头为“A”，所以简称A营，被称为北野营地。先期过境整训的东北抗联第二路军总部直属部队、第三路军三支队，约300多人驻扎于此。位于海参崴和沃罗斯诺夫之间一个小火车站附近有处山高林密，当地人称之为“蛤蟆塘”的地方，苏军小部队曾在此驻扎过。这儿被选定为南野营地，以沃罗斯诺夫的俄文字头“B”称为B营。东北抗联第一路军警卫旅和二、三方面军500多名官兵驻B营。野营部队的后勤供应和军训指导由苏军负责，日常行政管理和抗联部队移师远东后的思想政治工作由抗联负责。

东北抗联走出移师远东的第一步后，在筹建野营地的每一天里，令周保中、冯仲云寝食不安的头等大事，就是与中共中央接通关系的问题仍未解决。周保中在伯力会议之前曾多次过界赴苏，寻找中共驻共产国际远东联络站。但是，抗联为此所做的种种努力均未如愿。

为了尽快与延安取得联系，得到中共中央的指示和领导，周保中于1940年12月2日给苏联远东军代表瓦西里写信说：“我希望得到你的允许和帮助，我们要派代表到内地中共中央所在地去解决东北问题。或者在你的帮助下，能从伯力接到中共中央的直接指示。”希望苏方帮助东北抗联向延安转达给中央的信件。

周保中、赵尚志、冯仲云还以抗联总指挥、副指挥、政治部主任名义写信给国内颇具影响的《新华日报》主编，请其代转内地各大报刊予以刊登。信中陈述东北抗联浴血奋战、誓死抗敌的情况和迫切希望找到中共中央的心情。在伯力会议期间，周保中再度要求远东边疆区党组织协助建立同延安等地的无线电通讯联系，苏方虽然当时也许下诺言，但是不知道为什么，东北抗联渴望与中共中央建立联系的各种努力却无一实现。现在野营地建立起来了，抗联部队由国内游击战争环境转入境外军事整训，面临的迫切问题是思想工作怎么抓？队伍怎样带？

1927年，年仅25岁就在国民革命军第六军加入中国共产党的周保中曾于1928年赴苏学习过军事理论，1931年9月回国后被派遣到满洲省委工作。在全新的环境下，什么是最重要的核心任务，他心里非常清楚。

周保中与赵尚志和冯仲云一起认真研究了东北抗联部队的政治思想工作问题：东北抗联部队的成分比较复杂，其中有一些是旧军人，有部分人是投身抗日的绿林好汉，还有一些是为求得自身解放的劳动人民，真正具有政治头脑和文化素质，能够认清抗日战争伟大意义的官兵为数不多。这就给东北抗联党组织提出了挑战性的问题：抗联部队的前进方向在何处？特别是身在境外，环境复杂的形势下，兵要怎样带？仗要怎样打？部队党委必须头脑清醒、意志坚定，坚持中国共产党的政治方向和建军原则，无论身在何处，都要坚定不移地把抗联部队打造成中国共产党领导下的抗日军队。

在意见统一、目标明确的基础上，东北抗联党委确定了一项至关重要的事项：首先要在A、B两个野营地健全部队党的核心领导组织。在A营建立了由陈雷等各部负责人组成的北野营党委，在B营成立了由金日成任驻地负责人的南野营党委。并明确指出：在苏联整训期间，东北抗日联军必须坚持中国共产党在政治组织路线上的独立自主和核心领导。这项决定在后来的斗争实践中受到了挑战和严峻考验，并被实践证明，是一项具有战略意义的历史性政治决策。

1943年10月5日，东北抗日联军教导旅野战演习后，部分干部摄于北野营。

野营整训开始了。周保中通过各种关系，辗转弄到两本《论持久战》和《新民主主义论》的油印小册子。他如获至宝，派人把书本上的毛主席画像临摹放大，印成大幅画像，发到A、B两营区的每个连队。把《新民主主义论》和《论持久战》列为部队政治学习的必修教材，通过每周一次的政治理论学习，提高官兵的思想觉悟和政治素质，旨在教育抗联官兵怎样把自己锻炼成一个合格的中国抗日战士。

抗联党委还定期组织官兵听取从东北回到营地的侦察员描述日军暴行，转达挣扎在生死线上的父老乡亲们求解放的企盼。抗联党委通过多种形式的思想政治工作使广大官兵认识到：自己是中国共产党人民军队中的战士，要为中国人民的解放而奋斗。许多官兵踊跃申请加入中国共产党，愿为中华民族的解放而英勇战斗！

抗联将士们身在异邦，心系中华，翘望延安，牢记使命，全体官兵坚信：在中国共产党领导下，我们一定能够打回老家去，消灭日本侵略者，建立自由民主的新中国。

“弹劾”瓦西里

苏军代表瓦西里收到周保中要求“协助与中共中央联系”的信件后，他紧皱眉头，沉默不语。因为，瓦西里有自己的想法和打算。拖了两个月之后，瓦西里复信周保中，称“今年12月份，召集党和游击队干部会议，在此次会议上会有中共代表参加，所以，能在此次会议上解决党组织和游击队运动中的一切问题”“在12月份之前各级军事领导者、政治委员和党委书记要到达伯力”。

按照此信的表述和要求，1940年12月1日，周保中、冯仲云、李兆麟、金日成、崔庸健等11位抗联将领到达伯力城郊白桦别墅。

白桦别墅依旧寂静的耸立在肃穆的白桦林中，但此次会议会有一个什么样的结果呢？周保中敏锐地联想起前不久在B营一次双边会议上，当地苏军代表提出过“将抗日联军和中共党组织分开”的提案。周保中闻讯后，意识到这不是空穴来风，他立即直接找到远东边疆区党委负责人伊万诺夫，驳回了这个实际上要取消中国共产党对抗日联军的领导权和指挥权的危险提案，并直接批评了一些苏联军官绕过或不通过抗联领导人的同意擅自进入营地，直接选派侦察员去东北执行任务的错误做法。

周保中（左四）与苏联远东军军官合影

既然瓦西里在复信中说，这次会议将有中共中央代表参加，东北抗联就准备借此机会，向其汇报东北抗联党委的情况和请示意见。

但是，当东北抗联将领们到齐之后，并没有见到瓦西里所说的“中共中央代表到会”。等待了6天之后，周保中询问苏方：“中共代表何时到会？”拖至12月16日，瓦西里通知周保中：“中共中央代表不能前来参加会议。”这一反常情况，引起了抗联将领们的深思和疑虑。

他们决定继续交涉。在瓦西里避而不见的情况下，12月20日，周保中、李兆麟写信向苏方正式声明：“原来会议通知中共中央代表将参加会议，东北游击运动与苏联远东军的工作联系应由中共中央代表来规定新的方针。现在既已经没有中共中央代表参加今后，游击运动的一切必须由东北中共党组织决定。因为东北游击运动是中国共产党整个革命斗争不可分离的一部分，必须由中共党组织领导游击运动。”信中再次要求苏方代为接通中共中央与东北党组织的联系。

在无法按原计划召开联席会议的情况下东北抗联将领们在伯力城深入讨论了关于东北抗日联军加强中共党组织建设问题，选举周保中、魏拯民、金策为东北抗联中共代表临时机关设在伯力。

会议后期的一天，苏方人员和瓦西里露面了。这位灰发浓密，眼神有些虎视眈眈的苏军上校环顾着与会的抗联将领们，再次阐述着自己的建议：“同志们，我认为可以把中共东北党组织和东北抗日联军按地区分属到苏联远东边防军的各军分区，不再保存自己的组织系统。”另一位苏军中校紧接着向周保中解释把东北抗联的党组织和军队分开的理由是：“抗联在东北独自活动下去已无实际意义。”苏方其他官员也主张：由于反对日本法西斯根本利益一致，应当把两国军队合并一起，由瓦西里担任东北抗日联军总司令直接指挥东北抗日游击的军事行动。

瓦西里又以保护抗联，减少无谓牺牲作为理由，建议：“把仍留在东北牵制、打击日军的抗联部队全部撤到苏联境内，重新编组然后再分别派回东北进行侦察活动，为苏军提供情报。”

对于这种以“统一指挥”为名，行吞并抗联之实的沙文主义论调，周保中义正辞严地指出：“瓦西里同志这种沙文主义思想和论调严重违反了共产国际规定的不干涉各国内部事务的原则，这不仅会给日军和国民党反动派以口实，更不利于共同战胜日本法西斯。对此，东北抗日联军及其党组织，是绝对不能接受的。”

远东边疆区党委负责人伊万诺夫一时语塞，他明白这句话的内在力度，他耸了耸肩膀做出了费解的表情。紧接着，冯仲云那棉里藏针的目光从伊万诺夫等苏方代表身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到瓦西里身上时，眼睛里像闪电一样射出了锐利的目光。他以洪亮而坚定的语调告诉伊万诺夫：“我们可以谈判国际合作问题。比如，在苏联境内野营军训、交流反法西斯的军事情报等等。但是，抗日联军的领导权、指挥权不能谈判。我们也绝对不可能与任何人在这个原则问题上作交易！”

冯仲云的话音刚落，想要继续辩解的远东军代理司令官那尔马西瞠目结舌，一句话也说不出来了。尴尬无言的苏方官员们僵硬的深陷在沙发里，寂静的会场使瓦西里显得非常狼狈。半晌，伊万诺夫回过神来，打着圆场说：“我们还是把中国同志和苏军代表的意见汇报给莫斯科共产国际执委会吧，希望有一个双方都能接受的意见。”

周保中紧接着补充道：“任何损害中国共产党和抗日联军利益的决定，都将受到拒绝和抵制。我们认为现在瓦西里同志已不适宜作为联络代表。这个要求也希望苏联同志加以考虑！”说完，起身与伊万诺夫握手告别退出会场。伊万诺夫望着这些身穿苏联军装，但浑身上下都透着中国气节的抗联将领们，无可奈何地耸了耸肩膀。

会后，周保中决定上书苏共中央，阐明东北抗日联军党组织的立场、意见和要求。一个月之后，周保中收到伊万诺夫的请柬，称将于1941年3月中旬在伯力宴请中国同志。

3月中旬的一天，在伯力军区招待所宴会厅上，伊万诺夫宣布了苏共同意中共东北抗联党委的立场和意见，并委派新的联络员接替瓦西里的职务和工作，新任联络员瓦夏在祝酒辞中代表苏联远东边疆区远东军司令部向中国东北抗联将士“表示钦佩和慰问，并愿意在反法西斯斗争中与中国同志并肩作战，夺取胜利”。

解放东北　江河入海

以周保中为核心的东北抗日联军党委会，在过江越界野营整训的特殊环境下，牢牢地把握住了部队领导权、指挥权后，运用毛主席军事战略思想，制定了袭击干扰、连续打击的作战方案，不间断地派遣以共产党员为骨干力量的抗联小分队返回东北，分区域、分阶段的骚扰和消耗侵华日军的有生力量，把日本关东军拖得疲惫不堪，有效地牵制了日军向关内的大举进犯，展示出一幅东北抗联浴血奋战的壮丽史画。

1940年7月，抗联第三路军第三支队第七大队白福厚带队从苏联潜回国内，派出侦察分队摸清日军部署后，在鹤岗打击了梧桐河矿日伪警备队。后在抗联第三路军政委冯仲云、支队长王明贵指挥下，攻打日军扼守的抗联通道克山县，在此消灭守敌数百人。攻占了县公署，打开监狱，放出300名被日军关押的“囚犯”，又一鼓作气，攻打了霍龙门车站，连克北兴、通宽、拉哈、阿荣旗等重镇。

1945年8月8日，苏联外交人民委员莫洛托夫发表了《苏联对日本宣布进入战争状态》宣言。1945年8月9日零点10分，苏军最高司令部命令苏联远东军三个方面军从西、东、北三个战区同时发起总攻。番号为独立步兵八十八旅的东北抗日联军在周保中、冯仲云、李兆麟等将军指挥下，配合苏联红军分三路挺进东北。苏联红军依据东北抗联侦察分队提供的准确情报，出动上千架飞机和数千辆坦克，以猛烈的炮火摧垮了日本法西斯在东北地区构筑的数百个军事营垒和战略要塞。在抗联部队配合下，长驱直入占领了牡丹江、哈尔滨、长春、沈阳和大连。8月18日解放了全东北。

从建立野营整训地到光复东北，抗联野营部队频繁往返于乌苏里江两岸，不间断地打击黑龙江、吉林的日伪守军，破坏敌军战略设施，派遣情报人员潜伏起来，长期刺探，搜集日伪军事情报，扰得日军不得安宁。日本关东军山本中将在给东京的电报中惊呼：“匪患不除，进军关内，断无可能！”日军在东北三省城乡村镇到处悬赏通缉周保中将军，甚至喊出：“谁割到周保中的一两肉，就能兑换一两金子！”东北抗联的英勇斗争有效遏制和削弱了日军对苏联的军事威胁，支援了苏联卫国战争的胜利开展。

打回祖国后，迅速与中共中央取得直接联系是东北抗日联军将士的多年夙愿。早在反攻前夕，周保中就指示负责沈阳地区党和军事工作的冯仲云就近与关内联系，力争早日找到中共中央党组织。

1945年9月上旬，周保中到达长春，立即向驻东北苏军总司令马林诺夫斯基元帅提出要求，希望他提供飞机，派员到延安向中共中央汇报工作。马林诺夫斯基表示赞同，并决定由长春派飞机到沈阳接冯仲云去延安汇报东北抗联的政治军事工作情况。

9月10日，进驻沈阳的冯仲云电告周保中：冀热辽军区曾克林部也已进驻沈阳。周保中立即命令电台向东北人民广播八路军出关到沈阳的喜讯。9月14日曾克林与苏军代表维斯别夫等飞赴延安，周保中、冯仲云在给中共中央的信中汇报抗联已回到东北“希望中央派人来，越快越好”。9月15日，中共中央政治局听取了曾克林的汇报，宣读了周保中、冯仲云的信后，认为：东北抗联坚持党的政治领导，在抗日斗争中作出了重要贡献。为加强对东北地区的工作，中央决定成立了以彭真为书记的中共中央东北局，分批率领2万名干部和10万大军进入东北。

1945年10月20日，周保中、崔庸健在沈阳用了两天两夜的时间，向中共中央东北局彭真等10多位领导同志，汇报了东北抗联坚持14年抗日斗争的情况和配合苏军光复东北的进展情况，并把东北抗联党委会的全部关系及党员情况、档案移交东北局。至此与中共中央失掉多年联系的东北抗日联军找到了母亲，回到中共中央怀抱。

挥师东北，江河入海，东北抗联官兵以胜利的微笑，编入中国人民解放军序列，为打败蒋家王朝，建立新中国，创建新的功勋……

尾声

经过1小时的飞行，飞机平稳降落在哈巴罗夫斯克机场。旧地重游的东北抗联老战士采风团受到苏军老战士和当地群众的热烈欢迎。经过半个多世纪的风雨侵蚀，当年的营房已经塌陷，营地周围长满了茂密的树木，但是，东北抗日联军在雅斯克野营整训期间，周保中等抗联将领坚持中国共产党党性原则，让中国共产党党旗飘扬在远东密林上空，以威武不能屈的民族气节，牢牢掌握部队的政治方向，成功配合苏联红军消灭日本法西斯的历史功绩，将永远铭记在这片青山绿水之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