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PP下载

陈琮英:“布衣夫人”的红色之恋

2016-11-08文|瀛

传记文学 2016年10期
关键词:远志任弼时

文|瀛 瀛

陈琮英:“布衣夫人”的红色之恋

文|瀛 瀛

上图:任弼时、陈琮英夫妇和儿女们在一起

陈琮英,老红军,有“布衣夫人”之称。1902年1月出生于湖南长沙,1926年到上海参加党的地下工作,先后在上海、汉口、香港、汕头、潮州等地从事秘密交通、机要和油印文件等工作,并兼管一部分中央经费;1932年到中央革命根据地工作,同年加入中国共产党;1934年至1936年,参加了二万五千里长征;1938年,伴随和协助任中共驻共产国际代表团负责人的任弼时前往莫斯科工作;回国后,1941年任任弼时同志处机要秘书,1950年任中央机要局机要处处长;1982年离职休养。生前当选过八届全国妇联常委、五届全国政协委员。

从一个无法掌握自己命运的童养媳、备受剥削的工厂女工到一个坚定的共产主义者、经历过长征洗礼的老红军,陈琮英已静静走过了她无怨无悔的百年风雨人生路,完成了自己在这个人世的使命。以102岁高龄活着是一种福寿,但告别人世也许并不凄冷——另一个世界里有她亲爱的丈夫任弼时和曾在一起工作、战斗过的战友们,和他们在一起,一定有无限温暖。

任弼时在党内被誉为“党和人民的骆驼”,是党的一位德才超群的高级领导干部,1950年因突发脑溢血不幸逝世。在开国领袖中,任弼时与陈琮英的婚恋是传统而纯美的,作为坚定的共产党人,他们一生都坚守着那段源于双方家长指腹为婚的姻缘。

“娃娃亲”缘定一生

任弼时的父亲任裕道是个乡村教师,妻子是长沙陈家的女儿,两人结婚后,夫妻感情深厚,可惜陈氏不久病故。任裕道非常重感情,为了纪念亡妻,保持两家的来往,双方家长约定,任裕道续弦后,如果生下男孩,就与陈氏侄女结为娃娃亲。

陈琮英不足两岁时,母亲因病去世,父亲常年在外谋生,她只得随兄嫂生活。而任裕道后娶朱宜为妻,生下第一个男孩不幸夭折,生下第二个孩子就是任弼时,小名二南,便与陈琮英订了亲。因为和任家的这种关系,陈琮英儿时常小住任家。任家长辈待她如同亲生,虽过的也是穷苦日子,但陈琮英感受到了家的温暖。任弼时常年在学堂念书,但他天性厚道忠诚,体恤家里人饿着肚皮送他上学的不易,对陈琮英也是关照备至,二人来来往往,两小无猜。

1915年夏,任弼时考入长沙第一师范学校附属高小部读书。陈琮英也回到在长沙开小杂货铺的父亲身边,在北门外一个小织袜作坊当童工。那个作坊主雇有十多个织工和染工,陈琮英用手摇纺纱机织袜子。任弼时常利用节假日去看望陈琮英,而每次陈琮英总要尽自己所能弄一点好吃的给任弼时“打牙祭”,改善生活。当任弼时因家庭经济困境想要辍学时,陈琮英机敏地捕捉到了这一迹象,为了资助任弼时完成学业,她省吃俭用,把每月挣来的微薄的工钱一个铜板一个铜板地积攒起来,等积到一定数目时,就悄悄地交给任弼时,让他拿去读书用。这样的默默支持,从陈琮英十几岁当童工时就已经开始,她与任弼时的感情不是如烈火干柴般轰轰烈烈,而是在年少时的相互理解、相互支持的患难之中缔结起来的。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他们两个人,家境相当,思想上互相同情,生活上互相体贴,青梅竹马,虽不懂爱情为何物,却已自觉地将两人的命运紧紧地联系在一起了。

1921年,任弼时赴苏俄留学,启程之前他曾给父亲写过一封家书,书言“仪芳(陈琮英)读书事,乃儿为终身之谋”。这一年陈琮英已是快20岁的大姑娘了,明知任弼时此行难料归期,却无言地支持了他的抉择。任弼时经常从莫斯科写信给陈琮英,讲述自己学习、生活及身体情况,信中也不可避免会有感情流露之处。但陈琮英没有进过学堂,自然看不懂未婚夫的来信,只好求人念信。求别人的次数多了,陈琮英过意不去,而且心上人寄给自己的信老让别人先读到,她心里很别扭。其实,还有一个顾虑就是她觉得任弼时现在是留洋的学生,学问深,知识多,而自己没有文化,将来怎么能配得上任弼时这个读书人呢?方方面面的考虑让要强的陈琮英想到要去学习文化,加上任家也想让她进学堂念书,以遂儿子的心愿,便积极筹划,终于让陈琮英上了职业学校。

进学堂学文化对于陈琮英来说是件很新鲜的事,她小时候看到过父亲读书,也看过哥哥和任弼时读书,但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也能进学堂读书。机会来了,她自然不会放过,但学文化对于她而言也是很困难的。上午,她到学校去读书;下午,到工厂摇起织袜机工作;晚上,还得回家照顾父亲,料理家务;到了深夜,趴在灯下复习白天学过的功课,每一个字都是从生疏到熟悉,从一笔一画的模仿到放在任何地方都能认得出来。渐渐地,她也能试着读信了。开始时还很吃力,信上的字有的认不准,她就采取猜的办法,十之八九还真猜对了,这让她对自己感到满意,同时,她也甜美地遐想:假如他知道她有进步了,一定会非常高兴。

自从任弼时出国后,陈琮英经常抽时间去看望住在乡下的公公婆婆。去的时候,她总是想着给老人家带点什么,给几个小姑子带点什么,又或者家里有没有什么要拆洗的被褥棉衣,有没有过冬的柴火等等,她总要在心里估摸一阵。每次到了那儿,家里人都很高兴,特别是几个小姑子,都调皮地叫她“嫂子”,叫得她直脸红。

1924年,任弼时终于学成回国了,直接分配到党创办的上海大学教授俄文,并担任团中央的领导工作,根本无暇回家,更顾不上个人婚姻大事。这时的任弼时要学问有学问,要地位有地位,人也英俊潇洒。当大家看到他还是单身一人时,就经常有人要给他介绍有学问、漂亮的女朋友,甚至还有些大胆的姑娘主动出击,向他表露真情。但任弼时婉言谢绝了这些人的美意,他声明自己在家里已有了爱人,而且感情非常好。他的心里早已被陈琮英塞得满满的,哪还有位置放进其他人呢?

时间一晃,陈琮英成了24岁的“大姑娘”。身边的女伴都已经结婚生子,可是她却还一门心思地等着未婚夫。有人问她:“琮英,你的那位‘哥哥’什么时候回来?”人家这样问也是出于善意和关心。每当这时,陈琮英心里都有一种说不出的滋味,总要难受好一阵子。但她理解未婚夫的心意,相信无论现在他身在何处,总有一天会回到她身边的。

为了掩护任弼时繁忙而危险重重的秘密工作,党组织批准任弼时与陈琮英结婚,建立家庭。1926年3月上旬,受组织委派,共产党员王一飞将在长沙做工的陈琮英接到上海。3月11日,在北京参加党的紧急会议后回到上海的任弼时与阔别6年的未婚妻终于见面了。久违的相见,分外惊喜,在陈琮英眼里,他西装革履,英俊潇洒,正气凛然;在任弼时看来,虽然在她身上可以看出生活艰辛的痕迹,一身乡姑打扮,但她的眼神仍是他所熟悉和亲切的。

4月初,他们这对从小在生活的磨难中建立起深厚情谊的青年牵手缘定一生。这颗在贫困土壤里播下的爱情种子,在革命斗争的风雨中成长、开花了。没有丰盛的酒宴,但瞿秋白、杨之华夫妇,张太雷、恽代英等著名共产党人都是他们婚礼的座上客。瞿秋白代表大家祝愿新婚夫妇:“永远做一对革命的夫妻,白头偕老,互相帮助,团结前进!”从此,在任弼时的引导下,陈琮英这个小织袜工走上了革命道路,由一个无法把握自己命运的童工成长为党的一名坚强战士。

他们既是伴侣又是同志,在那些为革命而奉献的艰难岁月里,经历了无数的坎坷和风雨,在血与火的洗礼中,他们成长为我党优秀的革命者。在人生的旅途上,他们也享受到了升华的爱情与理想所带来的甜蜜与幸福。多年以后,每当陈琮英和别人谈起与丈夫任弼时在一起生活的24年,总是充满怀念之情,这感情使她刻骨铭心,支撑着她独自度过半个多世纪,直到生命的终结。

百年征程多磨难

结婚后,陈琮英担任了党的“秘密交通”,从事机要工作。她的工作就是将任弼时写好的书信和起草的文件送给中央领导同志,或是交给党中央的秘密印刷厂。

花花绿绿的上海素有“十里洋场”之称,红男绿女,霓彩闪烁。刚到上海的陈琮英身体瘦弱,眼窝凹陷,双手粗糙,一口浓重的湖南乡音,一副乡间妇女的穿戴,在十里洋场的上海人眼里,显得土里土气,在街上常遭遇少爷淑女们的冷眼。任弼时不但不嫌弃,反而温柔地安慰妻子说:“不要怕人家笑话你土气,我们是在这里干革命的,你要学会在新的环境下工作。”“革命”这个词在当时的陈琮英听来是陌生的,她还不很懂得革命的目的与含义,但丈夫真挚的言语,让她心里热乎乎的。更重要的是相亲相爱的丈夫是干革命的,他的那份热情、执着,都深深吸引着她。于是,她下决心要跟着丈夫好好干,为党做更多的事。她常常为没读多少书、不懂多少道理而焦急,所以她抓紧空余时间学习文化,而丈夫任弼时自然成了她的家庭教师。

陈琮英每次出门,都谨记丈夫的嘱咐——“早去早回。如果发现有人盯梢,千万不要急着往家里跑,得把尾巴甩掉。万一敌人盘问,你就来个一问三不知。”为了不引起敌人的注意,任弼时和陈琮英经常变换住址,住在上海人称之为亭子间的又矮又小的房子里,连头都抬不起来,放上一张床、一张桌子,就没有转身的地方了。生活上也极为艰苦,党中央的活动经费拮据,地下工作者只有很少的一点补助金,尽管他们非常节俭,也只能靠啃大饼、油条,喝白水度日。有时,甚至要饿肚子,但是,他俩相濡以沫,坚持地下斗争。

在陈琮英生命里,也曾有过一次被捕坐牢的经历。那是1931年,党中央调任弼时到苏区工作,可当时陈琮英即将分娩,不能同行。任弼时安慰她说:“别害怕,要坚强,孩子生下后不论是男是女,我们都叫他‘远志’吧,希望他有远大的志向!”任弼时离开上海后7天,陈琮英就生下了女儿“远志”。女儿才满百天,因叛徒出卖,陈琮英被捕了,她带着孩子被投到龙华监狱。面对敌人的严刑审讯,她一口咬定自己只是个乡下妇女。陈琮英在狱中被关了半年,吃了许多苦头,不满周岁的女儿远志更是饿得面黄肌瘦。敌人抓不到可靠证据,经党组织通过各种关系营救,这年秋冬之际,陈琮英获释出狱。不久,她收到周恩来从瑞金发来的电报:要她立即进入中央苏区。陈琮英只得将女儿托付给婆婆,独自踏上了去苏区的路程。在苏区,陈琮英的革命生涯经历了一次突变——1932年,由邓颖超介绍加入中国共产党,同时在中央机要科工作。

湘鄂川黔革命根据地创立后,任弼时担任省委书记兼军区政治委员。他非常关注壮大革命武装力量的问题,派出宣传队,动员青壮年参军,以扩大红军队伍。已是一位女红军战士的陈琮英由于从小生长在城市,过去一直在白区做地下工作,来到苏区后就做机要工作,还没有单独到农村去过,任弼时鼓励她去尝试各种革命工作,于是她报名参加了一支“扩红”宣传队。在农村,她以自己的革命热情投入到火热的“扩红”宣传工作中,走家串户,与青年妇女们拉家常,做她们的思想工作。在她的细致工作下,还真的有许多当地的青年女子积极参军,拉出一支“娘子军”走出村庄,来到部队。任务圆满完成后,她心里有说不出的高兴、自豪。回到家,任弼时上上下下地打量了一遍妻子,说:“哈!我们的陈琮英也长了本事,会招兵买马了,了不起!了不起!”可以看出,任弼时对陈琮英的进步是由衷的高兴!

1950年,中国大地刚散尽战争的硝烟,人们都为这来之不易的和平而欢欣鼓舞,建设新中国的热浪冲天。不幸的事发生了,因积劳成疾,任弼时被突发脑溢血夺去了生命。

“文革”期间,江青诬蔑陈琮英是“寡妇集团”的成员,并借陈琮英曾被捕入狱一事大做文章,趁机整陈琮英,还把她的女儿远志关入监狱达4年之久,女婿也蒙冤入狱。在那些日子里,陈琮英母女不为“四人帮”的淫威所屈服。还是周恩来总理闻讯后,仗义执言,洗刷了陈琮英的不白之冤。

陈琮英百余年的生命旅程历尽磨难。幼年丧母,中年丧夫,晚年丧子——人生的三大不幸都降临在她身上。但她的心中始终满怀革命的豪情,自谦、热情、平实地面对着生活的每一天。进入晚年后,陈琮英对自己参加红军、成为红军女战士的经历十分眷恋。1965年,女儿远志参军了,特意穿着军装回家让妈妈看。那时军装的式样、领章、帽徽的设计很像当年红军的装备,陈琮英非常有兴趣地打量女儿穿着新军装的模样,实在是羡慕不已,对女儿说:“远志啊,我也想穿军装!”在女儿听来,这分明是一个老红军对过去岁月的留恋与追忆。

令人宽慰的是,1986年,在纪念红军长征胜利50周年之际,中央统战部召开纪念大会,并发给每一位到会的老红军一顶红军帽作纪念。这可乐坏了陈琮英,她爱不释手地戴上去又摘下来,真有些不知怎么办了。会议结束回到家里,她仍旧舍不得摘,还走到镜子前仔细端详戴着红军八角帽的自己,由衷地笑了。

任弼时一家在延安

贤妻良母多情女

都说湘女多情,陈琮英本是世代居住在湘江边一个普通市民家庭的女儿,但她由对丈夫的无限深情到进而理解并热爱丈夫的事业,无私无畏地跟随丈夫,最后成为一名坚强的共产党员。毛泽东曾称她是“革命的贤妻良母”。是的,陈琮英不仅把个人的爱情熔入革命的熔炉,她对孩子的母爱更充满了革命的无私奉献精神。

1928年10月,任弼时在安徽巡视工作时不幸被捕。陈琮英接到消息后,心急如焚,她强忍悲痛立即向党组织作了汇报,并接受组织交给她的营救任弼时同志的任务,抱着襁褓中的女儿苏明连夜乘拉煤的货车赶往长沙。夜里风寒,母女俩的手脚被冻僵了,剧烈摇晃的车厢不时甩来煤块,砸在她们身上,母亲和孩子身上都被砸出了一道道伤痕。到了长沙几经周折,终于将任弼时营救出来了,但可爱的小苏明却因感染风寒得肺炎死去。任弼时出狱后得知小苏明的死因,他沉痛地握住妻子的手,久久没有说话。作为党的儿女,作为儿女的父母,他们把自己的所有都奉献给了党,坚强就是他们的品格!

第五次反“围剿”失败后,红军不得不准备撤出中央革命根据地。为了给中央红军大规模战略转移开路,1934年8月,中央命令任弼时、萧克、王震率红六军团突围西征,与已向湘黔边界转移的贺龙部红军会合。当时,陈琮英刚生下儿子“湘赣”几个月,带着婴儿随军突围实在不便,只得忍痛将孩子寄养在老乡家。解放后,陈琮英花了很长时间,跑遍了整个湘赣地区,也没有找到儿子。任弼时安慰她说:“不要难过,为了革命事业,有很多同志都失去了亲人。”接连失去亲生骨肉,这种剜心之痛岂是平常人所能体会得到的。

陈琮英一生共生育了六个孩子,第一个女儿苏明在一岁多时就夭折了,儿子湘赣失散民间不知所向,只有远志、远征、远芳、远远三女一子顽强地生存下来。在延安时,厮守在她身边的仅有幼子远远——远志、远征留在湖南老家,远芳远在苏联的国际儿童院。亲骨肉不能相见,这对陈琮英这个深情的母亲是个多么大的折磨,可想而知。两次失去亲骨肉的惨痛经历更是插在陈琮英心口上的尖刀。

远征生在红军长征途中,她的名字是朱德总司令起的。那是在红军长征进入西康阿坝地区时,怀着孩子的陈琮英随部队趟过一条齐腰深的河后突然临产,孩子就在苗家的羊圈呱呱落地了。长征路上没有粮食,任弼时就去摘野菜,老的自己吃,把嫩的留给陈琮英和远征。朱总司令将缝衣针改成鱼钩,与任弼时一起去河边钓鱼,给产后的陈琮英做鱼汤。在食物缺乏的大草地,能喝上鱼汤是件多么难得的事情,也正因有了鱼汤,陈琮英才有了珍贵的奶水喂养刚出生的女儿。部队正在艰苦地行军,陈琮英知道带着女儿行军将会给部队带来很大的麻烦;但作为一个母亲,她怎么舍得再把骨肉扔下呢?当时担负着繁重的领导任务又重病缠身的任弼时便缝了个布袋,把远征背在背上,一手搀扶着产后孱弱的陈琮英,一手拄着拐杖,一家三口艰难地行走在长征路上。

1950年夏,任弼时、陈琮英和儿女在颐和园

1987年6月,王震邀请帅孟奇、章蕴、陈琮英、刘英、林朋琴、薛明、郝治平、朱仲丽等老大姐到家中座谈,商讨为中小学幼儿教师筹集奖励基金

1938年年初,任弼时前往苏联担任中共中央驻共产国际代表,陈琮英同行,在苏联期间又有了女儿远芳。两年后,任弼时结束共产国际的工作奉命回国,为了便于支援抗日战争,任弼时和陈琮英把女儿留在莫斯科,送入国际儿童院。回到延安,任弼时进入中共中央书记处,成为中共中央领导核心成员之一。1943年中央机构作了较大变动,中央书记处由毛泽东、刘少奇、任弼时三人组成,他成为仅次于毛、刘的第三位中共领导人。这期间,陈琮英生下了儿子远远。

在艰苦的岁月里,任弼时、陈琮英把夫爱、妻爱、父爱、母爱都融汇到了所从事的事业之中,可他们也时时想念不在身边的儿女们。出于女性强烈母爱的天性,有时陈琮英思念儿女的情绪简直到了一种难以控制的程度。

远志和远征永远都不会忘记,1946年她俩到延安时与母亲相逢的情景。其实去延安之前,远志就曾向一位叔叔打听过自己的爸爸妈妈是什么样子。叔叔告诉她,爸爸戴着黑边眼镜,两撇小胡子;而妈妈呢,叔叔形象地说:“你到延安,看到一个又矮又瘦的女同志就叫她‘妈妈’,准没错!”下了飞机,她俩果然看到那位“又矮又瘦”的女同志。而陈琮英也一眼看到自己的两个女儿,她快步走上去,嘴里不住地喊着:“远志!远征!”两姐妹飞跑过来,扑进妈妈的怀里。陈琮英把一双女儿紧紧地搂在怀里,摸摸这个的肩,抚抚那个的背,眼里淌出喜悦的泪水。远志、远征平安到达延安母亲的身边,对母亲伤痛的心是个莫大的抚慰。

一家人在延安只过了一年多安定的日子,全国内战就爆发了。1947年3月,国民党军队大举进犯延安。中共中央撤离延安前,远志、远征正在学校读书,因为两个孩子年龄还小,学校建议她们随父母一起转移,一向怜爱孩子的陈琮英却表示不同意:“还是让她们跟学校一起走,吃点苦对她们有好处,不能把孩子养成娇小姐。”她只带着小儿子远远转移到晋西北的小山村。多年以后,远志、远征她们自己也做了母亲,再回想起这些事时,更能体会到母亲深沉而炽热的爱。

新中国成立后,病情加重的任弼时不得不离职休养,于1949年11月赴莫斯科治疗。任弼时走后,陈琮英顿觉心里空落落。任弼时也尽力填补因其远行给妻子带来的“真空”,一封一封地写信,除报告病情外,更多的是叮嘱孩子们要听妈妈的话,并宽慰妻子:“寒假快到了,会很热闹的。”就是在这封信的5个月之后,任弼时病情基本稳定,他带着10年前留在莫斯科国际儿童院的小女儿远芳一起回国了。陈琮英高兴得像迎接凯旋的战士一样,率子女全家出动去接站。

家人团聚的喜悦还是没能阻止不幸的降临,5个月后,任弼时被突发脑溢血夺去了生命。这对深爱着丈夫的陈琮英来说不亚于晴天霹雳,此时她正值中年,膝下三女一子都未成年,最大的女儿远志只有19岁,最小的儿子远远只有9岁。孩子失去了父亲,陈琮英失去了丈夫、师长、兄长。面对因家庭突变而惊慌的年幼孩子,陈琮英明白,从此以后自己就是四个孩子的一片天。她擦干眼泪,止住悲伤,教育孩子要坚强,要继承父亲的遗志,做“党的骆驼,人民的骆驼”。

当时,她担任了中央机要局机要处处长,一如既往地从事社会工作,勤勤恳恳、默默无闻。毛泽东感慨地说:“琮英同志搞机要工作,不为名,不为利,她是革命的贤妻良母。”1978年,她以72岁高龄当选第五届全国政协委员,还当选过全国妇联常委。1982年离职休养。

党和政府及中央领导人非常关心陈琮英一家。任弼时逝世周年祭日,周恩来亲自去看望了陈琮英和孩子们。陈琮英感谢组织上的关怀,但她不愿给组织上添麻烦,从不要求过多的照顾,她强忍悲痛,独自挑起了养育子女的重担,更把双倍的爱给了孩子。孩子们从母亲身上学到了勤奋的工作精神和俭朴的生活作风,没有辜负父亲的遗愿和母亲的养育之恩,一个个上了大学、参军、入党,工作有声有色,生活幸福美满。

1995年11月,任远远因病英年早逝,是年56岁。家人一直对老人守口如瓶。

晚年,陈琮英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不得已她只能以医院为家了,把任弼时的一些遗物也分发给孩子们作纪念。

2003年5月31日,陈琮英因病医治无效,在北京逝世,享年102岁。在她逝世后,中央领导同志分别以不同方式对她的逝世表示哀悼,对其家属表示慰问。

责任编辑/胡仰曦

老红军陈琮英

猜你喜欢

远志任弼时
厚朴课程 远志人生
善于正确解决复杂重大问题的任弼时
任弼时的军事思想和实践
任弼时:一条“幸福渠”
任弼时教练警卫班
毛远志书法篆刻作品欣赏
大力王
大力王
毛远志
贺龙与任弼时的革命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