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徽墨史话

2016-11-03汪晓东

江淮文史 2016年5期
关键词:制墨徽墨

汪晓东

自古以来,有知识、有涵养的读书人被称为“文人墨客”,一声“墨客”道出了墨之于读书人的重要。古之书房里,但见一文人在书案前吟诗作赋,旁边总会有一佳人或书童静静研墨……深谙墨道的书画家们都明白墨,尤其是古墨之于书画的重要性。现代的墨汁作画与研磨古墨所创作的书画,其作品大相径庭。古墨作画历经百年色泽依旧,而用墨汁作画几十年就会出现色差。

当年,黄宾虹曾言:“我不负墨,墨将许我。”大凡书画家们对墨锭的要求都很高:一看墨品,二闻墨香,方才开研墨汁,然后挥笔点染书画……

近年来,文房四宝收藏受到追捧,行情见涨。一锭普通的古墨,价值在3000至5000元之间。几年前,乾隆御墨“西湖十景彩墨”竟然拍出448万元的天价。而徽墨,更是自古便声名远播。

宋时,徽墨制作不仅歙州之地兴旺,几乎遍及古徽全境,即新安大部分地区,正所谓“新安香墨,香飘四海”。像潘谷所制的徽墨,被誉之为“墨中神品”:香彻肌骨,磨研至尽而香不衰。这位“墨仙”不仅精于制墨,还敏于鉴墨。一次大画家黄山谷拿出藏墨请他鉴赏,虽然隔着墨囊,一经他手摩挲便知墨质的精细好歹。有道是“墨仙”也是个“酒仙”,晚年因为饮酒过度,竟发狂落水而溺。苏东坡闻讯后曾有诗“一朝入海寻李白,空看人间画墨仙”悼念之。

宋宣和三年(1121年)歙州改名徽州,徽墨之名由此得来。

元代蒙古人统治中国,徽墨生产一度受挫,墨工被充当为奴隶。

明代,徽墨始有恢复,并且出现了墨工制作和文人兼制相得益彰的局面。

明徽州有呈坎的罗小华及岩寺的程君房、方于鲁等制墨名家,不仅继承了徽墨制作中传统的选烟、和胶、配料和蒸扦的技法,还在墨模的雕刻、墨锭的绘画方面大有提升。另一徽墨名家程君房则发明了用漆烟制墨,制出了“坚而有光,黝而有润,舔笔不胶,入纸不洇”的上乘好墨,深得行家里手好评,大书法家董其昌曾言程墨“横绝四海”。

歙之徽墨以“制墨隽雅大方,烟细胶轻,坚如石,黑如漆,纹如犀,且香气袭人,装匣极其讲究”为主要特征。与歙之徽墨相呼应的还有休宁徽墨,这是明代徽墨业的鼎盛时期。是期,社会进步,经济发达,制墨工艺不断改进,产量与质量都有较大提升,名品与名工层出不穷,而其中首屈一指的便是罗小华。

罗小华是黄山市徽州区呈坎人,生于1516年,卒于1565年,享年不足半百,字“含章”,另一字“章甫”,别号“住住道人”,官名“龙文”,是大盐商罗慕竺侄孙,呈坎前罗22世祖,著名的书画家、制墨家与墨商。他一改唐、宋沿用的松烟制墨旧法,发明了油烟制墨。所制的徽墨“坚如石,纹如犀,黑如漆,一螺值万钱”,尤以“小道士”墨最为著名。另有“大清玉”、“佛元珠”、“神品宝”、“玉虎符”、“符虎”、“朝升三级”、“尧年”、“通天香”、“临池志远”、“青蒲幽居”、“华道人”、“不二斋”等品牌。

据沈德符《野获编》记载:万历年间,神宗皇帝朱翊钧有意访求罗墨,命内侍以重金收购。时人也纷纷重金收购,贩卖罗墨致富者甚多。罗小华墨价逾拱璧,以马蹄(上色银子)一斤易墨一两,亦未必得其真者。由此可见,罗墨实在是金贵。

言之罗小华墨,清代大文豪纪晓岚曾坦言“笔墨达意,定当以御赐罗小华鹿角胶为首功”。

至今,故宫博物院还藏有罗小华制墨“一池春绿”和“桃核墨”两锭。可见,罗氏徽墨被皇室视为珍宝,封为御用。然而传世甚少,如今更是弥足珍贵。

查史得知,嘉靖年间,罗小华为严嵩之子严世藩的幕僚,曾官至中书舍人。安徽省建设厅原教授级高工罗来平,这位任职中国规划委员会风景环境专委会顾问的呈坎人,在言及罗小华时,曾说罗小华是徽州呈坎明代最著名的代表人物。他虽说买了个中书舍人的官,但他志不在官,而在于精研制墨技艺,名列“三大家”(罗小华、程君房、方于鲁)或“四大家”(罗小华、程君房、方于鲁、邵格之)之首。

罗小华入室为严氏幕宾后,虽然不可能再亲手制墨,但他嗜墨如命,并且主持墨事乃是不争之事实。他曾在呈坎村北水口建龙山庙,并亲书“龙山庙”匾,还曾有在村南水口,即当下的永兴湖处建“小西湖”的愿望,终因严嵩案受到株连,于嘉靖四十四年(1565年)与严嵩之子严世藩同斩于京华西市口。

再过往,家境殷实的罗小华,特别喜爱交朋结友。有史记载,他与汪直、徐海相善,交谊深厚。胡宗宪任浙江总督时,令他招降汪、徐,至则诛杀。当时,作为亦官亦商的制墨大家罗小华,其内心又作何想?世事多变,他自己半世时遭殃,是为何故?

眼下呈坎罗小华的旧居已不复存在,仅剩位居后街罗衡宅的宅基地。这座豪宅别院,也只能从罗衡宅的菜畦地里略见端倪,绝非现为国宝单位的“五房厅”。

回顾明朝,特别是中后期的明朝社会,由于资本主义萌芽刺激,徽州商人的足迹不仅在国内称雄,“无徽不成镇”传为佳话,甚至驰骋海外。这更为徽墨走向世界提供了可能。据明末麻三衡《墨志》记载,明代徽墨作坊有120余家,不少杰出的漆匠、雕手和画师派上了用场,展示出非凡的创造能力。然而这些杰出的工匠们,却名不见传,湮灭在徽墨巨大的声望之中。

话又说回来,与罗小华齐名的另一治墨名家程大约,也就是程君房也未得善终。程君房字“幼博”,号“筱野”,别字“君房”,又号“玄玄子”、“守玄居士”、“墨隐道人”、“独醒客”、“鸿蒙氏”、“鄣山放民”、“紫宸近侍”,岩寺人。由太学、官鸿胪寺序班。善制墨,竭桐膏之焰五石入漆缩烟百两,首创超漆烟墨制法。寂光内韫,神采坚莹,时人喻为“墨妖”。作《墨苑》12卷,分玄工、舆地、人官、物华、儒藏、缁黄6类,丁云鹏、吴廷羽等绘,黄鏻、黄应道、黄一彬等镌,万历年间新安程氏滋兰堂刻彩色套印,为墨法集要与版画珍品。自言“我墨百年后可化黄金”。董其昌亦谓“百年之后无君房而有君房之墨,千年之后无君房之墨而有君房之名”。著有《幼博集》、《寰中草》。

笔者与同仁联合主编《徽州民间故事全集》时,曾获知这样一个故事:“一板打死程大约”。话说程大约的徒弟方于鲁也擅于制墨,程大约待他不薄,还曾接济他经营墨业。后来两人因为“内事”不和产生隔阂。程大约于是在他所作的《墨苑》12卷末附《中山狼传》,极力诋毁方于鲁。方于鲁记恨在心,加上“同行必妒”,矛盾遂渐加深。

时隔不久,程大约不知为什么得罪了一个姓刘的县官,县官派人把程氏所建的“孝思庵”拆毁,将砖瓦木石等移去建造“程朱阙里”。程大约不服,竟至锒铛入狱。方于鲁趁机挑唆,从中加害。县官命差役对程大约用刑,将他按在板凳上痛责40大板。谁知一板下去,程大约毫无动静。差役觉得不对头,将程大约扶起一看,早已不省人事,随即口吐白沫,一命呜呼。据传,是差役用刑时轧断了他的命根子,从而铸成冤案。

“一板打死程大约”这句话不胫而走,一直流传至今。

真可谓是:徽墨史煌煌,墨人命凄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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