喀尔巴阡山、多瑙河、黑海
——罗马尼亚珍宝演绎璀璨中东欧文明(中)
2016-11-03文/董胤
文/董 胤
喀尔巴阡山、多瑙河、黑海
——罗马尼亚珍宝演绎璀璨中东欧文明(中)
文/董 胤
图1 十字形青铜镜手柄 塞西亚文化 公元前600年—前500年罗马尼亚国家历史博物馆
图2 青铜纹章剑 塞西亚文化 公元前500年—前400年罗马尼亚国家历史博物馆
罗马尼亚民族形成的序曲—古代罗马尼亚文明:盖塔—达契亚与罗马时期
一、盖塔—达契亚文明
来自喀尔巴阡山—多瑙河区域色雷斯人北方支系分为两个种族,即盖塔人和达契亚人。史籍早在两千五百多年前就提到了盖塔—达契亚人。习惯上,将主要居住在喀尔巴阡山区和特兰西瓦尼亚的部族称为达契亚人,而将居住在南部多瑙河平原的部族称为盖塔人。1在经历了与当地原住民的融合后,形成了现代罗马尼亚民族的直系祖先盖塔—达契亚人。公元1世纪的拉丁历史学家特罗古斯·庞贝尤斯写道:“达契亚人与葛特人是同一族”。古希腊地理学家和史学家斯特拉波也证实了这一点。他说:“达契亚人与盖塔人操同样语言”。2
公元前7年—前4世纪,盖塔—达契亚人开始与塞西亚人3建立联系,虽然两者之间时而对抗、时而和睦,但塞西亚游牧部落的社会组织形式和文化对盖塔—达契亚的精英阶层及其艺术产生了深远影响(图1)。图2是一把独一无二的青铜剑,历史文献中称为“纹章剑”,属于塞西亚或色雷斯文化中常见的“阿基纳克斯”型短剑类型。研究者认为它的独特之处在于这把剑并不是用来战斗的武器,背部的两颗钉子表明它是悬挂在纪念碑上的装饰物,纹章剑不仅是帝王权力的象征,也是一种礼仪用器。
公元前7世纪中期以降,由于黑海西岸地处欧洲贸易要冲,耕地、渔业资源丰富,吸引了大量希腊人前来(图3),他们在黑海西岸建立了四座重要城市,并在城市周围建立了几座自治市镇,成为罗马尼亚境内最早建立的一批城市定居点。希腊人带来了高度发达的城市文明和地中海石砌建筑、写实艺术(图4)及货币铸造技术,建立起与达契亚密切的经济、文化(图5)和政治联系,希腊文化对盖塔—达契亚文明的演进产生了积极深远的影响。图6这件海妖型陶祭祀器皿用女人的头作器物的头和颈,颈部上塑有圆孔用来悬挂,器物主体为鸟型,此类器物常见于黑海沿岸的各个圣殿。
图3 双耳玻璃瓶 古风时期希腊文化 公元前500年—前400年图尔恰县“加夫里尔·西米翁”生态博物馆研究所
图7 古希腊式角状陶杯 古典达契亚文化 公元前100年—公元100年雅洛米察县博物馆
图6 海妖形陶祭祀器皿 古希腊文化 公元前600年—前550年罗马尼亚国家历史博物馆
公元前6世纪—前4世纪陶轮开始应用于盖塔-达契亚社会,制陶工艺得到较大改善,他们通过模仿金属器造型制作出有光泽的灰陶或黑陶(图7),并且引入了陶器压印装饰技术(图8),以及陶器多彩绘饰图案的技术。随着商品交换关系的发展,货币的运用也愈来愈多,并体现在色雷斯人与希腊人的交往之中。4由于与希腊城邦的大规模政治、贸易交流的影响,这一时期盖塔—达契亚人开始使用金、银、铜币。公元前3世纪下半叶开始,盖塔-达契亚部落联盟开始铸造发行自己的金、银、铜币。这些货币的样式主要参照了马其顿国王菲利普二世(公元前359年—前336年)和亚历山大大帝(公元前336年—前323年)发行的银币,以及公元前2世纪—前1世纪发行的罗马共和国便士。克孙国王(约公元前44年—前29年)发行的金币是盖塔—达契亚王国铸造发行的唯一金币(图9)。盖塔—达契亚历任国王铸造的金银货币以大面值四德拉克马型银币和斯达特银币为主,这些货币主要用于招募外国雇佣兵,报答亲密盟友、供奉神灵,或王朝宣传和宗教宣传。四德拉克马型银币(图10)正面雕刻的头像有众神之王宙斯、太阳神阿波罗、大力神赫拉克勒斯等,背面则刻有马其顿骑士像,马腹下有奥达勒翁型字母组合。大多数的盖塔—达契亚货币是在秘藏中发现的,有时一座秘藏会藏有成百上千枚货币,然而在公元前1世纪至公元1世纪,越来越多的货币开始在达契亚人的居留地出现,这说明货币逐渐开始用于日常生活的中小额交易。
注释:
1李秀环《罗马尼亚》,38页,社会科学文献出版社,2006年。
2陆象淦《达契亚与达契亚国家的形成》,161页,《历史研究》,1980年第5期。
3塞西亚人是以畜牧业为生,操伊朗语的游牧部落,居住在黑海周围的广阔草原上。
4沈坚《色雷斯人与其周临的巴尔干诸族世界民族》,48页,《世界民族》,2003年第1期。
公元前5世纪—前3世纪,因为盖塔—达契亚人的家园土地肥沃,物产丰富,使得波斯、马其顿和罗马等周边大国开始觊觎这片土地。为了保卫领土和独立,盖塔—达契亚人不断和这些大国发生战争。在抵御外敌入侵的斗争过程中,盖塔—达契亚各部落开始形成几个由小君主或军事贵族领导的较大部落,这些领袖在古希腊历史文献中被称为“国王”,年长而德高望重的首领任指挥官,在具有天然防御优势的山顶等处筑起设有路堤、深壕、木栅、砖石建筑的大型防御要塞。根据古代文献记载,盖塔—达契亚人的军队十分强大,约有1万名步兵和4000名骑兵。5在共同抵御外敌的过程中,盖塔—达契亚各部族之间的联系更加紧密,为此后同一国家的形成奠定了基础。
此外,这一时期考古发现的金银器制作十分精良。国王们的生活极度奢华,这点从他们的随葬品,几处秘藏和偶尔发掘的物品可以获知。博托沙尼县的斯特切什蒂出土的一件仿生金贴饰(图11)被认为是罗马尼亚境内发现的最精美迷人的金器艺术品之一,这件饰板属于当地宫廷的艺术品,塑造了长有野猪头、鱼身和鸟类羽尾的神话动物,是典型的塞西亚仿生艺术品,极有可能是图腾徽标。1959年,库库特尼—伯伊切尼王后墓被发现(图12),墓内出土了一顶阅兵或巡游时的头盔,两只螺旋纹手镯,一些马具装饰物(图13)和不同器物残片。1970年,佩雷图窖藏里出土了一顶浮雕鎏金银头盔(图14),此顶头盔由整块银板锤揲而成,顶部呈椭圆形,脸部有一个长方形开口,与鼻子、面颊和颈部连在一起。额头上描摹有两只能避邪的眼睛。盔顶下围饰有一圈植物纹饰,面颊和颈部上饰有动物图案:一只鹿和一只嘴里衔鱼、爪握兔子的老鹰。此头盔造型庄重典雅但不乏威严之气,浮雕线条流畅舒展,制作工艺高超精湛。1931年,阿吉格尔王侯墓偶然发现墓穴内容纳有一座多墓室石头陵寝,陵寝内安放着这位君主的遗骸,随葬品极其奢华(图15),他身着护胫甲(图16)和银制头盔,旁边摆放着几只宴会或典礼用的银制杯子和药瓶。殉葬的还有几匹骏马,都佩有华丽的金银马饰。图17这只古希腊式鎏金银角状杯与中国古代器物“来通”类似,源于希腊语发音。此角状杯是用银制作而成,局部镀金,是一件宗教用品,常用于宗教仪式。据研究,这种角状杯源自公元前14世纪—前13世纪的赫梯艺术,曾经在古波斯世界中十分常见,后来希腊人借用了这一艺术,所以自公元前5世纪起它又开始经常出现在希腊世界。
图4 阿斯科斯式盛油壶 古典时期希腊文化 公元前400年—前300年罗马尼亚国家历史博物馆
图5 双耳陶罐 古希腊文化 公元前600年—前550年罗马尼亚国家历史博物馆
图8 浮雕骑士形象的陶罐 盖塔—达契亚文化 公元前400年—前50年罗马尼亚国家历史博物馆
公元前4世纪晚期,欧洲中西部的凯尔特部落开始大规模迁移,并频频袭扰达契亚和巴尔干各部落。在现罗马尼亚境内的西部地区建立了几大部落联盟。在公元前3世纪—前2世纪期间的几十年里,有些地区的凯尔特部落统治着盖塔—达契亚人,而有些地区这两个民族却共居融合。公元前2世纪至公元前1世纪,达契亚社会经历了一次深刻的宗教变革。金制饰物和器皿的使用十分严格,极有可能只有统治着萨米泽盖图萨的皇室才可以使用。达契亚皇室的一些金器幸运地逃过罗马入侵的洗劫而留存下来,使后人得以一窥萨米泽盖图萨宫廷的奢华生活。近年来,罗马尼亚境内出土了几件达契亚皇室曾经拥有的的纯金大手镯(图18),上面装饰有带翼巨龙的头部图案。公元前2世纪至公元前1世纪末,达契亚银器艺术到达顶峰,也能代表达契亚艺术的高峰。近250年里,罗马尼亚出土了数百座藏有各种手镯(图19)、扣针(图20)、项链、腰带、耳饰、戒指和银质器皿(图21)的秘藏,这些出土文物大部分被罗马尼亚和其他国家的博物馆所收藏。盖塔—达契亚上层阶级还通过与希腊、罗马社会的贸易纽带和政治联系,获取优质的外国军事装备和青铜器、陶器和玻璃器皿等奢侈品。
公元前1世纪,留在达契亚土地上的凯尔特人大多被当地人同化,其物质文化也随之消亡。在多瑙河中游的凯尔特部落联盟在布雷比斯塔国王的统治期间也被达契亚人所同化。凯尔特人在达契亚领土长期持续的活动深刻地影响着当地文明的演化。达契亚人的许多技术革新和文化走向,例如陶轮的应用,陶器的形制和装饰,先进的铁还原技术(图22)、工具和武器制造技术,货币铸造、银制珠宝和饰品(图23)制造技术,都源于凯尔特文明。
图9 斯塔特金币 克孙型金币窖藏 盖塔—达契亚文化公元前100年—前50年 罗马尼亚国家历史博物馆
图10 四德拉克马型银币 仿腓力二世四德拉克马银币的图尔杰什—米雷舒马雷型银币 正面宙斯头像 背面马腹下有奥达勒翁型字母组合盖塔-达契亚文化 公元前300年—前50年 罗马尼亚国家历史博物馆
约公元前1世纪初,为了抵御凯尔特人和罗马人的威胁,达契亚最伟大的政治领袖及军事统帅布雷比斯塔(Burebista,公元前82年—前44年在位)6以他强有力的领导,在历史上首次有能力将散居在喀尔巴阡山地区、多瑙河流域、尼斯特鲁河流域和巴尔干山区的各部组联合起来。至于他统一达契亚的具体方式和经过,历史文献并没有详细记载。据斯特拉波记载,布雷比斯塔坐拥一支二十万人的强大军事力量,根据目前考古发掘和残存的文字记载,经过一系列征战,他统治下的达契亚王国已经幅员辽阔,形成了一个从潘诺尼亚河谷到黑海西部,向南深入色雷斯的统一帝国。其都城建在位于喀尔巴阡山脉西南部,海拔高度1300米的萨米泽盖图萨圣地,并在附近的定居点建起拱卫都城的重重防御。
图12 库库特尼—伯伊切尼王侯墓窖藏 达契亚文化 公元前500年—前400年 罗马尼亚国家历史博物馆
图15 阿吉格尔王侯墓 盖塔—达契亚文化 公元前340年—前330年 罗马尼亚国家历史博物馆
图11 仿生金贴饰 第二铁器时代早期 公元前500年—前400年罗马尼亚国家历史博物馆
图13 马具金贴饰 库库特尼—伯伊切尼王侯墓窖藏 达契亚文化公元前500年—前400年 罗马尼亚国家历史博物馆
图14 浮雕鎏金银头盔 佩雷图窖藏 公元前400年—前300年罗马尼亚国家历史博物馆
图16 浮雕鎏金银护胫甲 阿吉格尔王侯墓 盖塔—达契亚文化公元前340年—前330年 罗马尼亚国家历史博物馆
图17 古希腊式鎏金银角状杯 盖塔—达契亚文化公元前400年—前300年 罗马尼亚国家历史博物馆
图18 螺旋形金手镯 穆恰—切特奇金手镯窖藏 盖塔—达契亚文化公元前200年—前50年 罗马尼亚国家历史博物馆
图19 螺旋形银手镯 塞内勒乌什窖藏 古典达契亚文化公元前100年—前50年 罗马尼亚国家历史博物馆
图20 三角形浮雕脸谱银胸针 夸达马卢卢伊窖藏 古典达契亚文化公元前100年—前50年 罗马尼亚国家历史博物馆
图21 康塔罗斯高足酒杯 圣克勒耶尼盖塔—达契亚窖藏 盖塔达契亚文化公元前50年—公元50年 罗马尼亚国家历史博物馆
达契亚建国之后,在布雷比斯塔的领导下政治稳固、国富民强,开始有能力介入外部事务。正如斯特拉波所描述的,他成为“罗马人之腹患”7。公元前48年,布雷比斯塔对罗马的内政进行了干预,为了阻止凯撒发动对达契亚的一次远征,他与庞贝合谋并对其进行军事支持以对抗凯撒,但最终凯撒获得胜利。此后,罗马与达契亚的纷争一触即发。公元前44年,凯撒与布雷比斯塔同年遇刺身亡,自此达契亚分裂为众多小国,开始了长达120年为抵御罗马威胁的战斗。公元1世纪,罗马帝国虽然征服了达契亚周围的所有疆域,使两国之间延多瑙河的边界线长达1500公里,但是因为达契亚人在军事和政治上的顽强抵抗,罗马并未能将达契亚归入版图。
公元87年,另一位伟大的首领德切巴鲁斯(Decebal,公元87年—106年在位)重新统一达契亚。这一年的春天,罗马皇帝图密善(Domitian,公元81年—96年在位)率军远征,但罗马统帅福斯库斯在红堡(TurnuRosu)被达契亚军队剿灭,远征以失败告终。公元88年,罗马远征军终于成功进入达契亚首都,德切巴鲁斯派遣使团去罗马求和,签订了一份对达契亚有利的条约,规定了罗马每年给予达契亚岁金和物资援助,并且提供武器、建筑工程师及其他所需设备,条件是达契亚名义上成为罗马的附庸国。这种和平状况持续维持了12年,但这份条约对于罗马元老院来说简直是莫大的侮辱,日益强大的达契亚成为了罗马帝国的威胁。
5同1,40页。
6关于布雷比斯塔到底属于哪一个部落联盟,目前罗马尼亚学者的意见尚不一致。一种意见认为,他属于以奥勒什蒂耶山脉为中心的特兰西瓦尼亚地区的部落联盟,是罗博博斯托斯的后裔;另一种意见则认为,他属于以波佩什蒂(据考证即是古代的阿尔吉达瓦)为中心的蒙特尼亚地区的部落联盟。同②,165页,注释1。
7〔罗〕米隆·康斯坦丁内斯库等主编,陆象淦、王敏生译《罗马尼亚通史简编(上册)》,75页,商务印书馆,1976年。
图22 铁头盔 凯尔特文化 公元前400年—前300年克卢日—纳波卡市特兰西瓦尼亚国家历史博物馆
图23 青铜腰带 凯尔特文化 公元前300年—公元前200年克卢日—纳波卡市特兰西瓦尼亚国家历史博物馆
图24 图拉真·德西乌斯皇帝头像 罗马时代 约公元249年—251年罗马尼亚国家历史博物馆
图27 青铜还愿牌 罗马时代晚期 公元400年—500年罗马尼亚国家历史博物馆
二、古代罗马与盖塔—达契亚文明
图拉真(图24)(Traian,公元98年—117年在位)被罗马皇帝涅尔瓦选中成为继承人,于公元97年10月27日正式被认为养子并得到元老院的确认。涅尔瓦去世后,图拉真于公元98年1月25日被正式宣布成为罗马皇帝。接手帝国后的图拉真马上意识到必须尽快解决达契亚,于是他开始了长达三年的精心准备。公元101年3月25日,图拉真集结了14至15个军团约15万人的大军穿越多瑙河进入达契亚地区,遭到达契亚人的猛烈反攻,止步于达契亚首都西部不远的地方。公元102年春天,罗马军队卷土重来,在付出了3800多名士兵的伤亡后终于取得胜利,德切巴鲁斯的部队更是损失惨重,最终向罗马求和。虽然德切巴鲁斯的王位得以保留,但根据合约,罗马获得了达契亚的部分领土并可以驻扎军队,停止了对达契亚的所有援助;要求达契亚退还之前罗马提供的所有物资并拆除军事设施;不得与他国结盟等。为了加强和巩固对达契亚的统治,图拉真从大马士革召来了当时最著名的建筑师阿波罗多尔(Apollodor)修建了一座横跨多瑙河的大桥,这座大桥的遗迹至今依然可见。
因为合约的过于严苛,公元105年7月,德切巴鲁斯为摆脱罗马的控制再次发动战争袭击罗马军队,随后,图拉真再次向达契亚宣战。公元106年夏季,最后的防线终于被攻克,图拉真和罗马军队为胜利庆祝了123天。经过这两次血腥战役,罗马最终侵占了达契亚大部分疆域,屠戮了其政治和宗教精英,摧毁了都城萨米泽盖图萨,最终以德切巴鲁斯的自杀宣告战争结束。图拉真由此战直接掠获的战利品极为丰厚,其金银数额浩大,据后人估计,仅黄金即当5.559亿金法郎,作为战利品运走的白银,也相当于6620万金法郎。8此后,罗马文明就更加深入、迅速地在当地民族中传播。
图26 战神玛尔斯小雕像 罗马时代(图拉真—哈德良统治时期)公元100年—150年 图尔达市立博物馆
图25 朱庇特小雕像 罗马时代公元前50年—公元100年 图尔达市立博物馆
在罗马统治的一百七十年间,达契亚文明在保存精华的基础上开始与罗马文明的先进因素结合,大规模的罗马移民同达契亚人相互融合,形成了达契亚—罗马人,即今天罗马尼亚人的直系祖先。9他们不同于这些地区的其他民族那样是迁徙而来的,而是在史前时代就在这里居住。考古发掘表明,达契亚人大多数旧生活元素很快被新文化所替代。罗马征服之后,大量的优质陶器进口到达契亚,陶器工厂在当地也随之建立,生产出当地风格的罗马陶器,新的陶器类型和制陶技术的传播明显加快。玻璃制品、精美奢侈品、玻璃珠和其他类似装饰的大量使用越来越普遍。
罗马征服带来的深刻影响也体现在新的宗教信仰和习俗的传播上。达契亚经过罗马化的长期冲蚀,对传统诸神的信仰早已淡化。在罗马尼亚境内,人们发现了大量青铜或石质雕塑和铭文,表现和赞颂的都是罗马神话中的朱庇特(图25)、阿波罗、玛尔斯(图26)、默丘利等男神女神。自罗马征服达契亚之后,罗马文明一直在这里发挥着持久深远的影响力,即使是公元3世纪末罗马政权在达契亚行省垮台后,其影响依然绵延不绝。在公元313年公布《米兰赦令》(MilanDecree)后,基督教成为罗马帝国的国教,并由传教士向喀尔巴阡山—多瑙河地区传播,相当数量的盖塔—达契亚人皈依基督教。公元3至6世纪,基督教在罗马尼亚境内的广泛传播及其后来的发展,不仅深刻改变了当地社会的文化,还孕育了复杂的礼拜艺术。图27这件青铜还愿牌1775年在必尔坦村被人发现,它由一个方盘和一个圆盘组成,圆盘由“X”和“P”两个希腊字母组成,代表耶稣姓名的前两个字母,该十字符号曾被罗马国王君士坦丁用在军旗上。10在罗马军队撤退以后的将近1000年里,接踵到来的迁徙部落又纷纷侵入喀尔巴阡山—多瑙河地区,大多数游牧民族要么穿越现在罗马尼亚境内领土,要么在那里定居,或者定居几年后再迁徙,这一过程就会产生大规模的掠夺行为。中世纪早期的公元275年—567年间,摩尔达维亚、瓦拉几亚、特兰西瓦尼亚等地区先后被西哥特人、维克托人、匈奴人等占领,直到公元7世纪才进入相对的稳定期。公元4世纪,在达契亚领土上的这些移民种族中,一部分哥特人开始皈依基督教,使基督教得到广泛传播,这主要是由于这些移民种族与生活在多瑙河北岸讲拉丁语的当地基督徒及其邻近的罗马帝国居民有密切联系。图28这件金圆盘就来自西哥特人或东哥特人文化。在罗马放弃达契亚之后,达契亚人重新统一了起来,成为罗马尼亚人民发展的基本因素。因此,罗马尼亚人在相当于其祖先发源地的这片领土上,不间断地保持了生存和人种、语言的连续性。11在公元8至9世纪,拜占庭帝国已经全盘希腊化。11世纪中期,东方教会与拉丁基督教会分裂,罗马尼亚虽然被斯拉夫人和保加利亚人包围,没有和君士坦丁堡直接接触,但是传教团在保加利亚、西伯利亚及俄罗斯传播东正教,《圣经》和礼拜仪式也翻译为斯拉夫语作为罗马尼亚的教会语言,直到17世纪一直是官方语言。12
在中世纪和近代早期,奥斯曼帝国以及后来的哈布斯堡帝国和沙皇俄国的扩张政策严重威胁着罗马尼亚的民族生存。
图28 金圆盘 彼得罗阿萨窖藏公元400年—500年 罗马尼亚国家历史博物馆
8沈坚《色雷斯人与罗马帝国》,36页,《华东师范大学学报(哲学社会科学版)》,2003年第35卷第2期。
9陆象淦《光辉的斗争篇章—罗马尼亚独立一百周年》,122页,《历史研究》,1977年第2期。
10〔英〕布鲁斯-米特福德,〔英〕威尔金森著;周继岚译《符号与象征》,178页,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2010年。
11水金《扎哈里谈罗马尼亚史分期问题》,143页,《国外社会科学》,1987年第3期。
12罗马尼亚语存在着两个层面的基督教术语。最早的一套包含有基督教信仰基本名词的宗教术语,源自拉丁语,可追溯至公元3—6世纪。罗马尼亚语中第二套基督教术语则可追溯至9—13世纪。这套术语中包含了中世纪希腊语和斯拉夫语的术语,是863年保加利亚人皈依后,尤其是在1054年基督教大分裂并建立东正教之后,通过拜占庭教会传播过来的。希腊语和斯拉夫语都是东正教神圣仪式中使用的圣语。
(本文作者任职于中国国家博物馆)
责编/王可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