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雅尔丹：“穷丫头”骑进马术圈

毅涛

在刚刚过去的里约奥运会马术盛装舞步个人赛中，卫冕冠军英国选手夏洛特·杜雅尔丹携爱驹“瓦莱格”以几乎完美的表现成为全场唯一一位得分超过90的选手，并为自己夺得了职业生涯中的第三枚奥运金牌。

马术可能是整个奥林匹克运动会上最精致优雅的一个项目。在这个大项之下，盛装舞步中的琵阿斐表演环节更是承载了旧时代欧洲贵族气质的全部精华。马儿和骑手一起表演琵阿斐时，他们时而原地踏步、时而跨越栏杆，就像做体操一样。有人因此形容观看琵阿斐就像观看翻书式动画般带有些许怀旧情怀。

杜雅尔丹和她的赛马瓦莱格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人类发明了琵阿斐这种奇怪的运动。一些学者指出它最早被用于训练战马，因为马儿的协调性也和其爆发力一样重要;还有理论则认为让马学会做艺术体操能够迷惑对方阵营，上演一个出其不意。史书记载，早在17世纪欧洲各地就已经开始举行琵阿斐锦标赛，而法王路易十四的侍从武官埃里居埃则是琵阿斐的狂热爱好者，他写到：“骑手的手脚控制力决定比赛的成败。”

今年31岁的英国选手夏洛特·杜雅尔丹是现今这一领域的世界冠军。她在14岁那年因为随母亲拜访一家位于伦敦北郊的高级马场，而得以偶然接触到盛装舞步，这开启了她走向竞技马术的大门。名为托马斯的驯马员是杜雅尔丹一家的好朋友，在马场工作了40多年的他在那天第一次让未成年人登上了一匹“大满贯”级别的赛马。这匹昵称“特鲁迪”的母马天赋异禀，正需要一位好骑手来驾驭。

在盛装舞步领域，赛马共被分为八级，“大满贯”是其中最高的一级。在整个英国，能达到“大满贯”水准的赛马不超过100匹，每匹价值10万美元级别。

托马斯回忆称，那天之后，杜雅尔丹和特鲁迪很快就建立起了默契，他们的表演水准飞速提升。“它（特鲁迪）很快就能领会到我的意思，并按照我的指挥去做。”杜雅尔丹说，她也从此走上了专业运动员的道路。

“穷丫头”闯入富人圈

随之而来的则是大把大把的烧钱——尽管当代马术已经平民化不少，但在专业领域尤其是像盛装舞步这样的项目，权贵阶层仍然是主要玩家。

“真的可以说是全部家当都用来投资在她和她的马身上了，”杜雅尔丹父亲伊恩的公司当年恰好拿下了一份大的合约，所以才有钱买下特鲁迪。然而几年之后，情况直转而下，杜雅尔丹的中产家庭顿时陷入了不得不变卖房子和赛马的窘境。

马术尤其是盛装舞步究竟有多贵族化？一些有趣的行业花边能让读者略知一二：2012年奥运会上，美国政客、亿万富翁罗姆尼曾经送了一匹马去参赛;而2008年的奥运会上，代表丹麦出赛的则是其皇室公主。刚出生的优质良种小马驹要价超过6万美元，而具备夺牌实力的成年马更是可以拍出百万美元的天价。“努力训练是后话，入门测试就要看你的钱包够不够鼓。”欧洲盛装舞步网站的编辑阿珀尔斯感叹到。

马术赛场的杜雅尔丹

“我们一直知道这项运动非常人所能负担，更何况我们有时候连房租都交不起，”伊恩说，“但看到她这么具有天赋，就这么放弃实在太令人痛心。”

勉强坚持下来的杜雅尔丹终于在5年前拿到了国际大赛的入场券，也是从那时开始她才意识到她自己在这个圈子里是有多么的与众不同：当其他选手都戴着高级定制的高礼帽和大牌手套时，她戴的是一顶安全帽和普通的白手套;当其他选手身着华服昂首挺胸入场、不带一丝畏怯时，她却仍然无法避免地产生紧张情绪——装备不够高级，唯有靠技术来支撑，这后来也成为她进一步锤炼表演细节的某种动力。

2006年，当荷兰选手、三枚奥运会金牌得主范格林斯芬创下80分的世界纪录时，马术圈为之而震动。然而在这之后的5年内，杜雅尔丹和她的赛马却已经16次超过80分，并成为新的世界纪录保持者，给这项运动带来更多的惊喜。

2014年，杜雅尔丹在自由式中创下94.3的分数，被称为“近乎完美的表现”。丹麦盛装舞步资深评委巴勒普称杜雅尔丹以一人之力开创了这个领域的新纪元，“现在的标准已经被拔到如此高的水平，可能以后大家就会以100分的零瑕疵作为标杆了。”

千里马遇伯乐

和传统选手花大价钱请专业人士来授课不同，杜雅尔丹和她的启蒙老师托马斯是从DVD视频教程中学会盛装舞步的——推出这套DVD的卡尔·赫斯特是马术圈子里知名的盛装舞步平民化推广者。赫斯特本人的第一匹“赛马”实际上是一头驴，出生于普通家庭的他一直致力于改变马术被非富即贵人士把控的传统。

“她就这么看看视频演示，然后就可以自己上手了，不得不说是祖师爷赏饭吃的那类极品人才。”另一位见证杜雅尔丹成长的驯马师朱迪·哈维尔举例说，她曾经尝试教自家的一匹马学会琵阿斐，但几个月都没教会。“但杜雅尔丹一来，两天后马儿就学会了。”

2002年，杜雅尔丹的外祖母去世，并给她留下一笔遗产——钱虽然不多，但足够杜雅尔丹去买上一匹好马。各方比价挑选后，要价18000英镑、名叫“费德南兹”的一匹栗色马被她收入囊中。

经过三年时间的训练外加打零工存钱后，杜雅尔丹和费德南兹终于在技术和装备上达到了参加全国性选秀比赛的门槛。这场在白金汉郡阿丁顿庄园举行的比赛汇集了全英国的50多位盛装舞步新星，竞争可谓激烈。坚持老学究标准的评委们自然不能认可像杜雅尔丹这样的“圈外人”，但幸运的是，杜雅尔丹在这里遇到了更适合她的伯乐。

从小在电视屏幕里指导杜雅尔丹的卡尔·赫斯特也来了，他最终决定要成为杜雅尔丹的教练，哪怕其他评委都对此嗤之以鼻。作为回报，杜雅尔丹则开始在赫斯特的马厩里做一些日常的清扫和维护工作，顺带也驯驯其他马。

如果说赫斯特是发现了杜雅尔丹这匹“千里马”的伯乐，那么杜雅尔丹则在赫斯特的马厩里发现了更多实实在在的潜力良马——就在她第一次到赫斯特那里上课时，爆发力十足又英姿飒爽的一匹公马吸引住了她的眼球。在此之前，赫斯特一直觉得这匹名叫“瓦莱格”的马儿更适合赛马而不是盛装舞步，所谓“冲劲足够但优雅尚缺”，有一次因为用力过猛甚至闪到了赫斯特的腰，因此他一度产生要将它卖掉的想法。

后来在杜雅尔丹的多次恳求之下，“热血马”瓦莱格不仅免于了被出售的命运，而且成为了杜雅尔丹麾下的又一匹大将。赫斯特回忆说，杜雅尔丹在马厩驯马时异常艰苦，对马儿也要求严格，通常一天之内要带11匹马出去训练。马厩工作人员给她起了个外号叫做“剪刀手杜雅尔丹”，形容她驯起马来简直出神入化。

终成一代驯马大师

2011年3月，杜雅尔丹带领瓦莱格出席他们联手以来的首场“大满贯”赛事。在法国南部的和煦阳光赛场里，他们一鸣惊人地拿下冠军，也见证了瓦莱格从“愣头青”到“大满贯”的传奇转变。

这场比赛为杜雅尔丹赢下650欧元的奖金，但这连支付往返旅程和食宿都不够——尽管她那时在圈内已经小有名气，但仍然面临财务入不敷出的困境。杜雅尔丹不得不忍痛割爱，将也已达到“大满贯”级别的费德南兹出售给了一位挪威选手。

法国之后，杜雅尔丹和赫斯特一起将目光聚焦到了2012年的伦敦奥运会上。这一次他们一老一少两人都将代表英国出赛，在家门口冲击金牌。

在此之前，德国是奥运马术赛场上的绝对王者：如果前东德和西德都包含在内的话，德国人在历史上已经拿下30多枚金牌。在盛装舞步赛场上，荷兰队则占有统治地位，2000年至2008年的三届奥运会个人赛上，荷兰选手范格林斯芬包揽了全部金牌。

2012年的伦敦之夏，赫斯特、杜雅尔丹以及贝切罗斯米尔领衔的英国队在泰晤士河沿岸的格林威治公园赛场里创造了双重历史：他们不仅打破了德国队的垄断获得了英国的首枚团体赛金牌，还靠着杜雅尔丹和瓦莱格的卓越表现击败范格林斯芬夺得了个人赛金牌。

接下来的里约奥运会成为14岁老马瓦莱格的最后一场战役，杜雅尔丹计划在今年末让战绩卓越的它安心退役。在去年的盛装舞步世界杯上，瓦莱格和杜雅尔丹一起再度创造历史拿下冠军，奠定了杜雅尔丹在这个项目上的世界第一地位——里约赛场之上，几乎所有的选手都将目标对准了这对夺冠大热门组合，希望前来踢馆挑战。

2016年里约奥运会，杜雅尔丹成功卫冕马术盛装舞步个人赛冠军

为了让瓦莱格调整状态安心备战，“剪刀手杜雅尔丹”这一次也温柔了不少。赛前几个月的时间里，杜雅尔丹和赫斯特每天早上7点30分都准时出现在马场上，训练一轮后就让它回到马厩里好好休息。

她现在花了更多时间来训练新的爱驹，7岁的“圣约翰”成为杜雅尔丹的最爱，她说可能考虑带它参加2020年的东京奥运会。“不过现在最重要还是备战里约，希望能让瓦莱格光荣退役。”她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