语篇语境对句子理解的影响

□李文静

语篇语境对句子理解的影响

□李文静

本文考察了语篇理解中整体语境和局部语境对句子理解的影响。在前人研究的基础上，对10名不同层次的受试进行句子理解测试，所有句子都属于语义异常句。测试表明：由于受试对句子的熟悉度不一，导致语义理解产生差异。程度较好的受试能够辨别语义异常句，先考虑整体语境，然后进行局部语境分析，进行深加工；程度较差的受试不能进行深加工。该测试证明了在句子理解中，整体语境制约局部语境。

语篇理解 整体语境 局部语境

一、引言

语言理解是一个涉及多层面、多维度的复杂认知过程，大致可分为以下四个层次：1.语音信号处理：主要是音位识别；2.词汇加工：词汇识别与通达（词性与词义）；3.句子加工：字词句法信息的提取和组合形成句子表征，而后与语义信息及相关知识整合形成句子释义；4.语篇理解：连续句子释义间的整合形成语篇水平的表征。（Fontaneau，Frauenfelder & Rizzi，1998）目前，事件相关电位（event related potentials，ERP）技术成为研究语言理解最主要的方法之一。在语言加工领域，已发现三种不同的ERP成分：负成分N400、左前负成分和晚期正成分P600。N400与词汇语义有关，对语义违反比较敏感。

本文主要通过回顾一系列基于语篇水平的有关N400成份的ERP实验研究，对10名不同层次的受试进行句子理解测试，结合相关的语境理论，初步探讨语篇语境对句子理解的影响。

二、语境的分类

广义的语境，包括语言语境（言内语境）和非语言语境（言伴语境和言外语境）两个类别。语言语境，指上下文关联，包括文章的上下文和说话的前言后语。非语言语境，指使用语言的外部环境，包括由时间、地点、场合、对象等客观因素和语言使用者的身份、思想、性格、职业、修养、处境、心情等主观因素所构成的语言使用环境。

三、语境的影响及作用

以句子为界，又可将上文语境分为句内语境和句际语境两种（王建华等，2002），而只有句际语境才能产生具体的动态意义——语境义，因此如果没有明确说明，下文中提到的上文语境主要是指句际语境。上文语境具有制约性和协调性的作用。上文语境的制约性表现在对句子的语义加工上，如果一个句子合乎语法但不符合语境的语义限制，人们对这个句子的加工也是异常的。研究发现，符合句子语义但不符合上文语境语义的句子，就会出现N400效应。上文语境还具有协调作用，其预设知识可消除由于句中局部的语义违反而产生的加工困难。这一实验结论也与日常经验相吻合，当人们读童话故事或看科幻小说时，可以接受任何非常理、非常规的事发生。

四、可能的影响机制

第一个可能的影响机制是词汇语义启动。由于N400的波幅主要反映了整合加工过程的难度，当语境内出现相关词时，由于词汇联想而产生的语义激活，就会降低整合加工的难度，因而表现为N400波幅的降低。启动无关词比启动相关词引起的N400要大，词汇的语义启动作用对N400具有显著影响。

第二个可能的影响机制是场景适宜性。与词汇语义启动相类似，语境中某些词汇会激活与场景相关的一些概念，如果随后出现适用于场景的词，那么整合加工过程的难度就会降低，表现为N400波幅的降低。

第三个可能的影响机制是基于文字本身传递的语义信息。Otten和Van Berkum（2005）通过实验，发现基于文字内容预期的N400效应明显大于基于词汇联想的N400效应，说明语境的影响作用只是部分取决于词汇联想，大部分还是取决于文字内容传递的信息。通过实验，可推测基于语境的文字信息比词汇启动影响更为显著可能是因为语境承载的信息量更大。

第四个可能的影响机制是因果推理。给被试视觉呈现三种不同语境条件的语篇：一致的外显支持语境、内隐的可推理语境、无关语境，随后呈现句子，结果显示：句尾关键词在无关语境中产生的N400波幅最大，推理语境其次，一致语境最小。推理语境在一定程度上弱化了N400波，说明通过因果推理，较为内隐的语境也能影响下文语义的理解。（Kuperberg，Caplan，Eddy，Cotton & Holcomb，2004）

以上实验表明，以N400的波幅作为因变量，利用其反映了语义信息整合加工过程的难度这一特点，对语境影响作用背后的潜在机制进行探讨，所涉及的机制完全可以根据心理语言学家Kintsch（1988）提出的表征观进行划分。在语篇理解模型的建构中，Kintsch将读者阅读时对文章信息的表征分为3种水平：文章字词本身的水平，即表层表征或字词表征；由命题及其关系构成的文章的语义结构水平，即文章基面，又称文本基础表征或命题表征；与其他先前知识整合而成的、更深层理解的文本表征，即情境模型（situational model）。

五、非语言语境对句子理解的影响

在使用语言的语境中，除了语言的内部语境即上下文，还包括语言的外部环境即非语言语境，如有关现实世界的知识﹑说话者的背景知识和伴随语言等，也影响着对句子的理解。

从功能上看，由于非语言语境蕴含言外之意，因此主要起着制约和补充的作用。非语言语境的制约性主要体现在知识语境上，即使句子的语义信息正确，但是不符合常识，与客观世界的一般知识或常识相悖，一样会造成语义加工上的异常。研究表明，常识和语言信息不仅同时影响和制约着句子的理解，二者还具有一定的交互作用（Hald，Steenbeek-Planting & Hagoort，2007）。常识的限制还包括有关说话者的背景知识，当一个人说的话与他的社会角色不相符时，比如一个男人说“我怀孕了”，就会让人觉得很怪异。句子会产生语义异常，出现N400效应。这体现了说话者的背景信息对句子理解的制约作用。（Van Berkum，Van den Brink，Tesink，Kos & Hagoort，2008）

与语言语境不同，非语言语境对句子理解具有补充的作用，主要是以“伴随语言”的形式，提供一些超乎语言信息之外的内容和含义。在日常交际中，副语言是人们使用较多的一种伴随语言。除了副语言，体态也是人们使用得较多的一种伴随语言，一个表情﹑一个动作或一个眼神都能传递思想和交流情感。如果让被试同时看图片和听句子，图片所描述的动作信息与语句含义不相符时也会出现N400，说明由图片提供的不一致的补充信息会造成被试在语义信息整合上的困难。（Özyürek，Willems，Kita & Hagoort，2007）

六、对语义异常句中语境的考察

回顾了关于语境的一些基本信息后，本文挑选出6个容易产生语义异常的的句子，分别对10名不同层次的二语学习者进行测试，要求他们判断句子的合理性，并写出判断的依据。

六个句子如下所示：

（1）He spread the warm bread with socks.

（2）Moses put two of each sort of animal on the Ark.

（3）Can a man marry his widow’s sister？

（4）After the air crash，the authorities had the problem of where to bury the survivors.What do you think they should do？

（5）a.When an aircraft crashes，where should the survivors be buried？

（5）b.When a bicycle accident occurs，whereshould the survivors be buried？

这些句子已经在实证研究中被证实会在大脑中产生N400效应，但个体由于背景知识、意识、情感等的不同，对句子的加工深度不一，会产生不同的效果。有的受试能判断出句子的不合理之处，有的则忽略其不合理之处，把语义异常句判断为正常句子。对10名受试进行测试，只回收到6名受试的有效数据，其他4名的测试结果判定为无效。这6名受试中，5名受试通过专八考试，英语水平相对较高，只有1名受试英语水平较差。受试的测试结果统计如下：

注：能够判断句子属于语义异常句则按正确计算

虽然判定句子语义异常的正确率相对较高，但大多数人只是察觉到语义异常，却很难判定是哪里出错。当指出错误的地方时，他们表现出惊讶或者称没有意识到，与Barton & Sanford（1993）的实验结果相同。本测试发现，以前接受过类似知识的受试比没有接受过类似知识的受试表现好，接受过类似知识的受试能够进行深加工，没有接受过类似知识的受试大多对句子进行浅加工，以致于不能准确地判断语义异常句。

在句（1）中，“socks”既不符合整体语境，也不符合局部语境，因此受试理解时，会产生语义异常现象。句子（2）、（3）、（4）的异常符合句子的整体语境，即便在局部语境中异常，受试也很难察觉。在句子（5a）、（5b）对比呈现的情况下，受试容易把“survivors”与“air-crash”联系起来，因而，会觉得句（5a）正确，句（5b）错误。之所以很难察觉到语义异常，一是由于这些异常现象处于意识的边缘，二是“Moses”“survivors”和“widow”这些词没有从记忆中提取出来，或者虽然提取出来但没和读者的句子表征融合在一起，由此产生语义浅加工。程度好的受试更容易把语义异常句和已知整体语境联系起来，对句子异常的判定首先依靠整体语境进行加工，当加工出现问题时，进而对句子进行局部语境加工。程度差的受试不理解句子，容易误以为句子符合整体语境，把语义异常句当作正常句子对待。因此，在句子理解中，整体语境往往制约局部语境，导致受试忽略句子异常句。

七、结语

无论是语言语境还是非语言语境，对句子理解都会产生不同程度的影响。在实时的阅读或交流过程中，语言理解过程会受到客观语言因素和主观非语言因素相互作用的影响。本文通过对受试进行句子理解测试发现，在理解语义异常句时，由于语言本身的语境和非语言语境的相互作用，程度好的受试会偏向使用整体语境理解句子，如果受试能够把语义异常句和已知语境联系起来，则会对句子进行深加工，更好地理解句子，并判断句子是否符合语境。程度差的受试可能由于缺乏专业知识以及背景知识，无法准确判断句子异常。总的来说，不管受试程度如何，理解句子时，整体语境往往会制约局部语境。

[1]Fontaneau，E.，Frauenfelder，U.H.，& Rizzi，L.On the Contribution of ERPs to the Study of Language Comprehension[J].Bulletin Suisse de Linguistique Appliquee，1998，（68）：111–124.

[2]Hald，L.A.，Steenbeek-Planting E.G.，& Hagoort，P.The Interaction of Discourse Context and World Knowledge in Online Sentence Comprehension： Evidence from the N400[J].Brain Research，2007，（146）：201–218.

[3]Kintsch，W.The Role of Knowledge in Discourse Comprehension：A Construction-integration Model[J]. Psychological Review，1988，（95）：163–182.

[4]Kuperberg，G.R.，Caplan，D.，Eddy，M.，Cotton，J.，& Holcomb，P.J.Electrophysiological Correlates of Processing Causal Relationships Between Sentences[J]. Journal of Cognitive Neuroscience， 2004.

[5]Otten，M.，& Van Berkum，J.J.A..The Influence of Messagebased Predictability and Lexical Association on the N400 Effect[M].New York：Poster Presented at Annual Meeting of the Cognitive Neuroscience Society，2005.

[6]Özyürek，A.，Willems，R.M.，Kita，S.，& Hagoort，P.Online Integration of Semantic Information from Speech and Gesture：Insights from Event-related Brain Potentials[J].Journal of Cognitive Neuroscience，2007，（19）：605-616.

[7]Stephen B.Barton，Anthony J.Sanford.A Case Study of Anomaly Detection：Shallow Semantic Processing and Cohesion Establishment[J].Memory and Cognition，1993，（4）：477-487.

[8]Van Berkum，J.J.A.，Van den Brink，D.，Tesink，C.，Kos，M.，& Hagoort，P.The Neural Integration of Speaker and Message[J].Journal of Cognitive Neuroscience，2008，（20）：580–591.

[9]王建华，周明强，盛爱萍. 现代汉语语境研究[M].杭州：浙江大学出版社，2002.

[10]曾红玲，刘思耘. 语篇语境对句子理解的影响：来自N400的证据[J].心理科学进展，2009，（2）：314-320.

（李文静 浙江宁波 宁波大学外国语学院 31521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