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政’让我们遭遇灭顶之灾”
2016-10-28
一位与滴滴合作的汽车租赁公司老板自述:
“首先触及司机群体的利益,但受冲击最大的是我们。司机只有一辆车,卖掉后损失不大,即使不卖车,也可以留着自己用,就是苦了贷款买车的低收入群体,而能被‘打死的是我们。”
北京一家汽车租赁公司的老板李易(化名)用四个字描述了北京网约车经营服务的管理实施细则对汽车租赁公司的影响:“灭顶之灾”。李易的公司是在北京与滴滴合作的百余家汽车租赁公司中的一家。
有意思的是,李易口中可能遭遇“灭顶之灾”的汽车租赁公司,管理实施细则中“只字未提”。
其实,与网约车平台合作的汽车租赁公司的身份一直“晦暗不明”,其与网约车平台、劳务公司、司机签订“四方协议”的模式一度被外界认为是规避现行客运管理规则,实现网约车“合法”的关键。
李易则表示,自己的公司一方面在滴滴与政府之间,另一方面又在滴滴与司机之间,“承担着一个费力不讨好的角色。”
那么,这个“费力不讨好”的角色又为何会面临“灭顶之灾”呢?
汽车租赁公司的“尴尬”角色
“(汽车租赁公司与滴滴的关系)说是合作伙伴,我们算供应商,实际上我们就是滴滴的下属。”李易这样形容汽车租赁公司与滴滴的关系。
按照法律,滴滴不能自有车辆与司机,只能提供出行信息,而汽车租赁公司负责招募、管理司机。李易介绍,“汽车租赁公司会定期对司机开展培训,比如一些‘优中选优的认证司机,要求他们每天穿白衬衫、西裤上岗,每月进行一次培训,而且设有评分考核制度,并且核查过司机的背景资料。”不过他也坦言,“唯一钻的空子是汽车租赁公司和司机没有雇佣关系,不需要给司机缴纳社保。”
滴滴自己也成立了橘子租赁公司,在北京与其合作的百余家汽车租赁公司中,规模最大的是北京君巢汽车租赁有限公司,旗下大约管理着6万名司机。
李易则在2014年“误打误撞”入了这一行,本是做艺术品生意的他一次坐高铁从武汉回到北京,叫了一辆专车奔赴晚上的应酬,没想到路上被运管拦了下来。“我告诉司机,你放心,你就‘铁嘴钢牙,结果运管因为拿不到证据,就把他放了。”后来,这位司机和李易成了朋友,还帮他注册了网约车。
“滴滴当初的一些政策表述不接地气。”李易回忆,自己为司机群体解读滴滴的各种奖励政策,一来二去就有了一些威望,后来有两位朋友找到李易,开始搭伙干汽车租赁公司,加上近年来书画市场不景气,李易开始将生意的重点放到了汽车租赁公司。
李易的公司在成立之初有270多名司机,目前则管理着近1.2万名司机,“从200多人扩张到1.2万人,都是我自己一家一家去谈,兼并来的,有些靠花钱,有些靠合作。”
而在这1.2万名司机中,快车司机占据三分之二。李易介绍,所有与滴滴合作的汽车租赁公司,都以“加盟车”为主,即司机自己带车“加盟”,此外还有小部分“对公车”,车是租赁公司的,再招聘司机提供网约车服务,公司与司机签订汽车租赁合同,李易的公司就有大约200辆“对公车”。
其实,汽车租赁公司的存在似乎颇为“尴尬”,一些汽车租赁公司则将自身定位为“中介”,但在一些司机眼中,因私家车做专车、快车需要挂靠而催生出的汽车租赁公司“无功受禄”。
李易告诉记者,滴滴对于很多司机来说就是一个平台,“他们能见到汽车租赁公司的人,就觉得你是我的管理者,在他们面前我就代表滴滴。现在市场逐渐成熟,很多司机才转过向来,明白租赁公司跟他们一样,与滴滴之间也是雇佣关系。”
“许多司机觉得钱被你们赚走了,有司机甚至说租赁公司应该给我们配备衬衫和脚垫。”对于这种情况,李易表示,“我可以把分账记录给你看,你这部车我每个月分20块钱,我再负责提供衬衫与脚垫,不得赔死?”
汽车租赁公司“晒”账本
那么,滴滴、司机与汽车租赁公司之间究竟如何分成呢?
据了解,每单生意,司机拿走车费的80%,从里面扣除5毛钱的保险费,再扣除1.77%的劳务公司费用,滴滴拿到20%的信息服务费,再从这20%的费用里返还一部分给汽车租赁公司。
李易向记者表示,“自己公司一个月的总流水最高曾达到700多万元,返利不到5%,拿到了30万元左右。”此外,他向记者透露,汽车租赁公司能够从滴滴拿到多少返利,并不完全取决于流水业绩,而是综合评定的结果,“流水算辅助标准,主要看服务标准,现在难度也挺大的。”
“下一步滴滴要从我的公司调走6000个司机,属于业绩低的,直接调到橘子租赁公司。”李易表示,自己公司这个季度的业绩只有之前的三分之一,以前一个季度的返利可以达到百万元,而这个季度只有30万元左右。
当然,除了司机自己带车“加盟”,汽车租赁公司从每单生意“抽成”外,公司还自有一部分“对公车”用于网约车运营,而前期购置车辆的投入也是李易称汽车租赁公司为“重资产投入”的重要原因。
“像帕萨特级别的车,我们以每月6000元的价格租给司机,这个价格并不高,在社会上,帕萨特每天的租金可以达到400元。”李易表示,自己正在削减“对公车”的数量,而这很大程度上是因为地方网约车细则的不确定性,“车租不出去,在那儿放着就是亏损”。
汽车租赁公司损失几何?
“从这个月看,我的流水业绩明显下跌,不是下滑,而是断层式下跌,好多司机都另谋生路了。”李易表示,按照北京的网约车经营服务管理实施细则,自己捋了捋公司旗下不到1.2万名司机,将只剩下100人左右,“不到百分之一”。
当然,李易自己也承认,1.2万名司机中也有“僵尸司机”,有人是注册后很少接单,有人是看到政策好、补贴高就接单,或者在几个网约车平台上不断变换“东家”。
从实际情况看,北京管理实施细则发布后的一周,李易公司的1.2万名司机中每天出车的人数在800人左右,而此前这一数字可以达到两三千人,即司机总数的六分之一到五分之一。
李易并不认同管理实施细则中对于司机户籍须为京籍的要求。
此外,对于政策中有关车辆排量的要求,李易也表示难以理解,“现在汽车技术日新月异,1.8T完全抵得上2.4L,帕萨特已经有1.4T车型了,综合工况可以达到1.8L,哪怕政策从综合工况的角度制定,也强于以排量‘一刀切。而为什么伊兰特可以作为出租车,却不能作为网约车?难道网约车就是给高端乘客预备的?”
限制车型最直接的影响莫过于自己公司买的车“用不上”了,“我们前期购买的雪铁龙C5,轴距达标,却是1.6L排量。购置时我们还在探讨,国家鼓励低碳环保的政策不会变。”
李易表示,自己当初不光购买了一批车,还租了一批车,而这些车的合同基本上是一签一年。此外,由于自己的租赁公司没有那么多的指标,李易还租来了一批指标,而这批租来指标的合同基本“一签签10年”。
“以前根本没有‘闲车,司机排队等车,现在形势一变就是司机排队退车,在北京管理实施细则出台后一周时间,我就将原来200辆‘对公车压缩到100多辆。”李易表示,“一部车停一天,以每部车每天平均租金200元计算,100部车得多少钱?”
对于未来,李易表示:“如果政策能有所松动,我们可以走下去,如果政策沿袭下来,不调整,我就两条路,一是回归传统租赁行业,二是卖公司改行,不管怎么说都是一次尝试的失败。”
“我比较淡定,既然政策改变不了,咱们就去适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