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让尊重规则者吃亏

南方周末评论员 朱迅垚

最守规则的那个人死了。

这是人们对2016年10月17日北京一起惨烈车祸的结论。

当天，在北京国道103与凉运路的十字路口，出租车司机李勇在此等待红灯，而他侧道的一辆大货车闯红灯，随后另一辆装满石头的大货车紧随闯过红灯的大货车驶向路口，突然，一辆私家车从李勇的出租车后面压着实线换道，抢在大货车前停在了路口。大货车猛打车轮避让，因为车速过快，车辆失控侧翻，大货车车体、石头都硬生生地砸压在李勇的车上、身上，瞬间将李勇的车掩埋。

整个车祸涉及四辆车，两辆大货车，一辆私家车，以及李勇的出租车。交警认定，第一辆大货车闯红灯（至少是黄灯）、私家车实线并道，而侧翻的大货车超载，路口未减速，只有李勇的出租车遵守交通规则等红灯，他什么都没做，但他却是唯一惨烈死亡的那个。

听到这个新闻，多数人应该都会沉默无言。很多交通事故中，人为因素大于自然因素。但是，一次车祸里，几乎所有的车辆都在违反规则，好几个低概率事件同时发生，最后造成一个无辜者的躺枪，却令人深思。

你当然可以说，前面三个责任车也并非故意，都是意外，但这种意外却绝非偶然。很多年前曾经有个笑话是说，一排行人集体闯红灯，结果有个人迟疑了，等他准备跟着走的时候已经绿灯，却被撞倒。

这就是典型的劣币驱除良币，这就是规则的“挤出效应”。在一个公共场域，出现多方参与者，每个参与者是否按照规则行事都会改变其他人对规则的态度。当大部分都在违反规则的时候，少数人就必须跟着采取相同的策略，否则他就很有可能面临两种情况，一是被大多数人排挤，二是被新规则玩死。

劣币驱除良币最大的问题在于，看上去每个人在进行决策时都违反了一点规则获得了一点眼前的好处，但总的来说，人们的总福利得到了极大损耗。原因很简单，按照规则，效率一定最高，每个人也都有公平感，人们的总福利最大化。

在博弈论里，存在着非合作博弈，研究人们在利益相互影响的局势中如何选决策使自己的收益最大，即策略选择问题。比较坏的博弈状况就是我们看到的北京车祸这样的例子，最后每个人的利益都受损，出租车最惨，但其他车也各自获得了不同程度的惩罚。

全球各地时常发生的踩踏事件也是典型的非合作博弈，其实可能没有任何真正的危险，只是一次恐慌，立即引起大规模的群体反应。消防官兵在学校、医院等单位经常做火灾逃生实验，讲的一个最基本的道理就是，每个人都慢一点，有序一点，所有人就会快很多，大家都能逃出来。

踩踏事件大多发生在信息不对称的空间里，这时没有真实信息传达，人性无法改变，人们都不会遵守规则，最后一定是乌合之众的互相踩踏，自己玩死自己。

但人类最厉害最独特也最智慧之处在于，我们懂得去控制人性的愚蠢，甚至引导人性。怎么做？那就是道德、法律和一切规则。

无论什么游戏，要玩下去就必须讲究规则，在规则里面，人们才能克服群体行为的不理性。当规则确立之后，所谓文明就自然而然，劣币驱除良币就逆过来，变成良币驱除劣币。换句话说，如果你在这个游戏里，不遵守规则，你就会被惩罚，久而久之，每个人都会去遵守规则。

每次遇到出租车司机，问他们，中国很多大城市的交通状况的解决根本之道是什么。他们在说了很多道路规划这些技术手段之后，总会加上一句，最重要还是大家都遵守规则。其实，该集体遵守规则的又何止交通领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