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活在乡间
2016-10-27杨军
●杨 军
生活在乡间
●杨军
醒来
一夜之间,从河谷飘来的微风把篱笆上的三角梅吹皱了,几次探头探脑后,它终于在黎明到来之前悄悄盛开。
在农事很忙的乡间,没有人顾及这些入微的细节,包括与乡村息息相关的母亲。在干燥而寒冷的腊月,她总是第一个在黎明之前醒来。然后第一个走出家门,走出小小的灰蒙蒙的村庄,用日渐苍老的双手打发着节令前后的任何一个日子。关于乡村的这点小小的花絮,勤劳的母亲总是忽略这些微妙的细节。在故乡的土地上不停奔走,仿佛是镶嵌在她内心深处的一支永不停歇的颂歌,召唤着她在每个寒冷的清晨按时醒来。
和母亲一起醒来的,还有早晨的第一声鸟鸣。在滇西乡村,鸟儿是大地的朋友、天空的信使、乡亲们最熟悉的亲人。在远离都市喧嚣的乡村,黎明的诱惑常常如出一辙,每个人都急迫地等待着天亮。这种想法简单而普遍,即使是鸟儿也不例外。在经历了琐碎而单调的夜色之后,随着一片叶子的飘落,它会提前结束短暂的睡眠,用心底卑微的颂歌,轻轻叩击母亲以及所有父老乡亲的耳膜,在清晨的空气中挤出一声声源于生命张力的音色。
在我所熟悉的滇西乡村,没有人会排斥这黎明前最先醒来的鸟鸣。那被清风和空气洗涤过的歌唱,一声声,有氧吐纳,召唤朴实辛劳的乡亲在天亮前走出家门,开始一天在红土地上的蛰伏和付出。
属于村庄的人永远是土地的守候者,灵魂的皈依者,大地上的静修者。这些,都需要一种生命的韧性来养育。所以,除了乡村,谁都不会知道,人的一生常常都是在一声鸟鸣里开始一天的忙碌。
在乡村,还有风,也是人们最好的朋友。沿着开裂的河谷,它把高山吹绿,带来大地上莺莺燕燕、翠翠红红的芬芳;把枝头的新芽催绽,结出丰美的果实;它也会在一年中每个季节每一天与每一个蛰守土地的人不期而遇,捎来野花的馨香、山果的美味。就连那一声让天地万物苏醒的鸟鸣,也是借由它的路径,把滇西乡村最美好的一天款款表达,甚至抒情达意。
和众多的父老乡亲一样,我也曾经和大地上的乡村相依为命。在生命中承受了一幕幕类似的场景。以至在每次回乡的路途上,我会刻意关注哪怕一声呢喃的鸟鸣。只有在那天籁般的呓语中,我的心灵才会变得温润柔软甚至透明。不管归家的步履如何沉重,只要借着挟裹着乡土气息的清风,就能循着那一声引路的歌唱,清醒地、专情地找到踏进乡村和家门的路。
从早晨开始的鸟鸣是乡村结出的最好的果,没有人会拒绝它的诱惑。人们和花花草草、山山水水一样,已经习惯了这种生命意象的存在。痛苦时抚慰内心,彷徨时引领出发,除了终结生命那一秒外,没有任何一种事物可以挽留它的表达。那无字的歌宛若一首安魂曲,让生活在滇西乡村的父老世世代代结痂在红土高原上,打理着鸡犬桑麻,抚育着杏花梨花,延续着梦想和希望。也把河谷孕育的传说放在乡情里漂洗了又漂洗,在最初的鸟鸣声中放飞。
沉睡的村庄需要号角,就如同赶路的脚步需要思想的指引。在我所熟悉的乡村,黎明前的一声声鸟鸣之后,大地上的一切事物才会从真正意义上苏醒。天地之间慢慢回暖起来,被冰凌覆盖的溪水流动起来,树叶在清新中吐纳起来,露珠从月牙旁滴落下来。我的世居乡村的亲人,才会从甜美的梦中醒过来,在晨光熹微前再一次把惊蛰、春分、清明、谷雨、雨水等等这些词汇在心底一一排列,然后在农事中勾提点圈,写下四季的去向和来历。
在滇西乡间,聆听鸟儿的欢鸣永远是亲人们最好的情感表达。在他们看来,宁静的乡村本身就需要这种生命的歌声来装点。篱笆墙外的世界有多大?峡谷延伸的远方哪里才是尽头?高原上天空中的朵朵白云,它们又将飘向何方?夏天和秋天将以什么作为过渡?这些,都需要鸟儿们善意的提醒,甚至在它充满张力的歌声中寻找到真正的答案。
在我居住的滇西乡村,已经有许多年没有人对一只鸟儿进行猎杀。人们习惯它和它的歌声的存在,也就自然习惯了许多微小事物的存在。这些长在乡村的生灵渺小而寂寞,但它们的内心饱满而结实。所以我常常将它们当做是最靠近内心的朋友。每天在鸟鸣中醒来,清洗一下布满灰尘的内心,然后按时出发,走向已知或者未知的远方,最后准点抵达,这真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不是吗?静下来一听,那催人出发的鸟鸣,就是生命扑向大地的声音。虽然这种声音也并非所有人都能够听见,但是只要在内心接纳了,也已经足够受用一生。
真的要感谢那些来自乡村,生命绝唱般唯美的鸟鸣。多少年了,一直天真地想,如果能在竹林深处的村庄,在溪水清清的田野,在蛙鼓噪动的芭蕉树下,在露水轻轻摇晃的荷塘,看见飞翔的鸟儿将一对干净的小脚伸向河谷,伸向秋天里渐渐变得缓慢的流水,静静地听着那脚趾撩拨起的悠悠的水声,再从它吹响的号角里开始跋涉远方,那该是多么幸福美好的一件事!
谁会知道,鸟鸣从何时开始?唯有故乡。
泥土与种子的爱情
往往是农历三月,这个乡村一成不变的季节。随着犁铧剪切着果盘一样的大地,故乡,渐渐在农事的扉页丰满起来。
最先嗅到泥香的,是弥散在乡间的麻雀。仿佛是一种预感的召唤,它们一夜之间从未知的远方聚集到亟待收割的麦田里,瘦小的身影轻轻摇晃着湛蓝且透明的天空。像一片片秋后的落叶,次第缀结在麦秸和新翻开的红土上,用贪婪的抢食诉说着它们对这块土地的依恋和深情。
借助三月的指引,春天的韵脚开始闪亮在泥土和种子之间。被昨夜的露水滋润的叶芽,在微风送来的春的讯息里慢慢拔节。叫天子、金铃子、蚂蚱、蛐蛐争先恐后地从青青的草丛中跳起欢快的舞蹈。这是滇西三月的早春,掺和着鸟儿虫儿们的歌声,在一场万物欢庆的宴会中,布谷鸟一路按节气飞来,在打开一本怀古的历书的同时,最先打开了一扇属于春天的门。
布谷的到来让滇西三月忙碌起来。一把闪光的犁铧经过父亲结痂的大手,最终镶嵌到祖传的木犁上。这个时候,父亲的眼神永远充满了幸福。当黎明来临,闷骚的夜蝉,不安分的蚂蚱,失眠的蛐蛐,连同父亲悸动的内心,就会一起从寂寥的梦境中醒来。在露水的抚摸下,日渐苍老的父亲和他心爱的犁,就会穿过秋茅,踏着青霜,和早晨最初的一缕阳光一起,准点抵达散发着泥香的大地。
像熟悉自己的亲人一样,父亲熟悉闪光的犁铧割碎土地的“沙沙”声,他苍老的牛歌驱赶着气喘吁吁的老牛,踉跄的脚步就如乡间舞蹈,迎风而歌,踏步起舞。在散乱的舞步后,母亲追随着深深的延伸不止的犁沟,把围兜里的豆粒、玉米粒、高粱粒统统撒向泥土深处。她的十指粗实但温柔,生怕捏疼了任何一粒种子。她的动作宛若一首有节有律的民歌,随着犁铧的深浅跌宕起伏,从不放过哪怕一块坚硬的土块。在母亲看来,泥土深处的犁沟就是一道生命的轨迹,它能接纳所有的生命,孕育泥巴和种子的爱情,也能创造任何一个关于民间和大地的传奇。
在滇西乡村,没有人否认,父亲永远是农事最好的讲述者。当每一个收割的季节过后,播种成了他急切完成的一件大事。祖传的土地就横亘在离家不远的山坡上,一块块月亮田像弯弯的月牙,星罗棋布地散落在大地这块棋盘上。在所有的父老乡亲中,勤劳的父亲总是第一个抵达春天的田畦,他弯腰捡拾着上一个季节遗留的瓜秧藤蔓,唯恐它们牵绊了老牛前进的步伐。有时候他也会咂着辛辣的草烟,用苍老的眼神含情脉脉地抚摸脚下的泥巴,仿佛想从中打探一点关于下一个季节收获的讯息。
播种季节的到来,让母亲常常忙得不可开交。进入三月,布谷一声一声啼血的叫唤往往让她整夜整夜睡不好。在我的滇西老家,人们忌讳在睡梦中听到布谷的叫唤,因为不小心听到了那闯入梦境的布谷声,将预示着来年的收成不好。所以母亲永远是第一个在东方熹微时醒来,然后从正房的楼上找到去年积压下的种子。她要按时把种子撒出去。
土地永远充满了生命的激情。在播种的间隙,偶尔有早起偷嘴的鸟啊雀啊肆无忌惮地从她眼皮底下抢走一粒或几粒种子,母亲脸上总会浮起善意的笑,她嘘嘘地驱赶着那些可爱的生灵,心里却充盈着浓浓的喜悦。当一切结束后,天色大亮,她会静坐在地角的某个角落,看晨光一点一点在乡村的上空亮起来,看父亲朦胧的身影慢慢在她的眼神中清晰。
母亲是泥土与种子的红娘,是她用母性的温情,牵起了我对童年乡村记忆的宿命。当每一个春天来临,在无数个乡间的清晨黄昏,她孱弱的身影融汇在滇西的薄雾里,最后消散在泥土的清香之中。那是让人一想起就倍感温馨的乡间岁月,就连一只蚂蚁也会对母亲的指尖表示出不舍的依恋,它们怀念母亲播种后留在指尖的种子扑鼻的芬芳。
从这个早晨开始,母亲和父亲亲手播种了泥土和种子的爱情,他们在含蓄而专注的付出中完成了滇西乡村最简单而神圣的仪式。
倾听蛙鼓
蛙鼓,顾名思义,蛙在鼔鸣。夏秋之交,蛙鼓在经过了一年的蛰伏和历练后,终于在一片潮湿的、漫溢着湿润的氛围中开始欢鸣。一声声,如浪如波,铺天盖地地席卷而来,声势浩大中又透出一份精慎细腻,且不烦耳,让人听了心旷神怡。那种源于生命,发自内心的美妙音乐,一如天籁,一丝一丝叩击着耳膜,撞击着生命的动感。
故乡在滇西,那里气候温和,水量充沛,是蛙栖身的理想之地。在美丽的故乡,我是枕着蛙鼓声长大的。那曼妙动听的蛙鼓,在我听来,如一首清雅高亢的诗,又如一曲遒劲有力的生命进行曲,时时洗涮着心灵的尘埃,伴和着生命的清唱。
蛙鼓唱起来的时候是激越壮观的。日落西山,当最后一抹红云隐退时,蛙鼓终于沿着清风流动的方向,沿着水草间的缝隙,在草芽拔节、花苞绽放的瞬间来了。开始是一两声,接着是蛙声一片。在乡间的一角,借着空气和微风这无声的翅膀,蛙鼓透着细瓷的质感清清脆脆地传过来,只闻蛙声,不见蛙影,让人可以随意想象蛙的模样。
在乡村的黄昏,张开耳膜,最先听到的一定是这像镰刀放倒麦子一样地放倒夜色的蛙鸣。蛙鼓来时,一如淅淅沥沥的雨声,循序渐进,坚韧激越,恍然间,已是气势磅礴却又整齐有序的一片。屏息静听,又宛如一曲来自城市的金属管弦合奏,如此清丽,如此跌宕起伏,如此雄浑壮观;这时,暮风也微微地、柔柔地夹杂着泥香吹来了,伴着蛙鼓声拂过人的发梢眉间、眼角耳际……你就会觉得你其实是一只唱颂生命赞歌的蛙,一缕风,一缕被乡音乡情揉化了的魂。
我常常被那些熟悉亲切的来自蛙鼓的乡音所感动。在灰蒙蒙的城市高楼中,许多陌生面孔的话语和负重的心绪常常将我折磨得不堪憔悴。唯有那欢悦的、了无愁绪的蛙鼓声,飘荡着,拥挤着,声声入耳,从遥远且熟悉的乡间向我的梦境中传来。那一声一声刻进心灵深处的亲切乡音,用它高亢的鼓点快慢有致地抚慰着我的内心世界,愈合我的忧伤,慰贴我的困乏,让我跟随着这生命律动的声音,在灵魂深处与一生走不出的故乡临近。
蛙鼓这东西是有灵性的。它此起彼伏,前呼后应,一个高潮接着一个高潮。在短短的瞬间便唤醒天空,唤醒大地,唤醒庄稼,唤醒花草……在蛙鼓的合唱声中醒来,耳畔飘拂着大自然幻化出来的美妙灵息。这丝丝缕缕的天籁之音,宛如行云流水,又仿佛我故乡土地上父老乡亲脱手而出的种子,撒到哪里,长到哪里。无时无刻不在我的灵魂深处流淌着生命的韵律。
在温暖的乡间,蛙鼓唱的时间长了,累了,随着一声清亮而感染力极强的蛙鸣,更多的蛙鼓便会四声三声,以至两声一声,慢慢地越来越稀薄,瞬间便了无声息,那流动的韵脚也随之化为弥散的音符,在大地和天空之间洇染溶化开去。这时只有人的内心还在强烈地跳跃,在脉搏震颤的节律中感悟那从自然时空中迸涌而出的,富有生命穿透力的鼓点。
蛙鼓这东西又是极富诗意极含蓄的。不是么?看到一片落叶,听到一声蝉鸣,你或许会想到一首意境深远的诗,一段难忘难了的情。而倾听蛙鼓,你会感到这之中不仅有诗、有情,还有画;有寓意深邃的哲理,也有耐人寻味的意韵。这是对生命的本质感悟。它夹杂着泥巴味、青草味、乡土味的歌唱,是乡村一切声音里最美妙的一种。的确,没有蛙鼓的乡村,又怎么称得上是完美的乡村呢?
蛙鼓最让人受用的不是它的鼓噪,而是它鼓噪中渗透了哲理意味和活力的那种不屈不挠展示其生命力和生命态度的精神。蛙鼓给人的永远是一种坚定的无畏的生命韧性,一种激昂的奋发向上的斗志和豪情。蛙鼓所昭示的,永远是一种伟大的生命力的存在。
我曾经痴痴地聆听过蛙鼓,对那种执着的生命表白方式产生了一份浓厚的情结,以至不愿走出那浓郁的氛围。但我终究走出了。我想我是明白蛙鼓的意味的。对我来说,蛙鼓蕴含着简洁、生动的生命过程。在内心需要清洗的时候,在平淡、诗意的生活中偶尔睁开眼睛,张开耳朵,倾听一下蛙鼓,那也是一件非常幸福的事。
生活在乡间
故乡是一片沃土,我应该是飘泊在乡土上的一只风筝。炊烟、篱笆、女人、狗……乡间的一切对我来说太熟悉。我所经历是乡间生活,于我而言是一种福祉,也是一种磨砺。经过太多的坎坷、磨难后,我不敢相信:我竟然一下子喜欢上了乡间。喜欢乡间的清净、安宁、寂寥、柔和,以及属于乡间的暖暖的阳光、清风、明月……
我是在走出乡间、蛰居都市,倍感心灵疲惫的时候,从本质意义上真正认识乡间的。虽然,在钢筋水泥的丛林与霓虹灯闪烁的都市一隅里,我看不到乡间湛蓝的天空中鸟儿飞过的身影,闻不到篱笆下花儿慢慢绽放的清香,听不到夜里大河流动的声音与蛙鼓浅浅的欢鸣。但在每一个远离乡间的日子里,我从未淡忘过乡间独有的清爽与明朗,哪怕是屋顶上一挂挂的炊烟,柴扉外女人的一声娇喝,或者是充满了乡情的一声狗吠……我知道,乡村作为我的母亲,一定在人生的某个路口等着我,安顿我的困乏,抚慰我的忧伤,接纳我的痛苦,给予我一些欢乐……
早些年读梭罗的《瓦尔登湖》时,读到了作家的一段思想笔记。梭罗说:人生活在哪个地方最好?生活在乡间更好。如果是乡间,可以闻到来自空中的芳香,听到天籁那不息的音乐。感官的生活休息之后,灵魂的生活才会开始。不再为喂食感官而担忧操劳后,灵魂才会酣畅无虑地生出理性与智慧的花朵。
读《瓦尔登湖》的时候,与梭罗一样,我也生活并固守着属于自己的乡村。那些粘贴在大地上的山野、江河、峡谷,飘浮在红土高原之上的蓝天、白云,滋润过干裂的土地和父老乡亲焦渴的内心的山歌民谣,我再熟悉不过了。和乡间融为一体的岁月里,我甚至能解读出与乡间有关的每一个词,记录下在乡间生活的每一个场景,描摹出走进乡间的每一个脉络。
生活在乡间,首先要熟悉乡间,就像必须熟悉自己的母亲一样。乡间给你欢乐,教你如何做人,如何学会生存,如何走出忧伤。乡间不会让任何一个在苦难中生存的儿子永远驻足困境,乡间用任何事物无法取代的魅力和魔力让你踏踏实实地赶路,让你平平凡凡地活着,教你本本分分地做人。解读乡间,就是在远离乡间的日子,内心备受世俗折磨后,对乡间的一种向往,衍生的一种源自心灵的回应。乡间不会拒绝她的任何一个儿子,她教你走路,教你舞蹈,教你唱歌。她让你感受故园的清风,倾听家门外的鸟语,观望高空上的蓝天……乡间需要你和她心灵相通,所以,在乡间生活,母性的乡间会点化你被世俗慢慢包裹的灵魂。
生活在乡间,必须要学会解读乡间。每一个喜欢乡间生活的人,都不会拒绝这个过程。解读乡间,要像了解自己一样了解乡间的每一条大河、每一棵树、每一朵小花、每一段道路……对内心烦躁的人而言,解读乡间是一个从痛苦转化为幸福的过程;是一个还原心灵原色、丢弃思想糟粕的过程。解读乡间,需要用乡村儿女的心境皈依她,认识她,接触她。用内心和灵魂苦读她的每一座山,每一块石头,每一个传说……在乡间生活,要有很大的耐心,很大的毅力;解读乡间,要读懂乡间生活的苦与乐,爱与恨,得与失……解读乡间,就是要将血肉、灵魂深深地融进乡间的每一粒土壤,每一滴水珠,每一个故事……
在乡间生活,要摒弃烦恼、浮躁和哀伤,让内心所有的想法真实回归到理想、充实、富足的大道上。乡间生活是一剂医治心灵顽疾的良药。身在乡间,要学会把乡间当做自己的母亲,向她倾诉自己的忧伤。乡间会医治你的痛苦,慰藉你的忧郁。生活在乡间,要把乡间当做心灵的憩园,在她母性的宽阔的胸膛上独处、静思和休息,在她的抚慰中赢得灵魂的复苏和调剂,看到灵性的活跃,领悟的高扬,灵魂的奔放。
乡间是神,她会召唤你,感化你,接纳你,宽容你;乡间是母亲,她给予我们关怀、呵护、恩宠、幸福……所以,乡间生活是一种心灵的洗礼、碰撞与净化过程。在乡间生活,乡间才会让我们真正感受到她的伟大、美丽与平凡。
我的很多日子是在乡间度过的,牛羊、山庄、庐舍、炊烟与狗吠成了我内心深处永远无法淡忘的景致。那地毯般铺张开来的大地,滚动着摇晃着天空的云朵,浓酽酽似乎拧得出水的绿荫,一声接一声啁啾嬉闹的鸟语……面对乡间一切事物的召唤与启示,让人由不得不心生一种对大自然的崇敬与感怀。乡间诱惑你的感官,召唤你的眼睑,收拢你的本性,让你平平凡凡地做人,踏踏实实地赶路;她让你享受空山鸟语的轻灵,稻香蛙鼓的灵动,引领你在寂寞、淡泊、恬静中安守本分,自觉地寻求灵魂和自然碰撞的过程。
生活在乡间,可以倾听到大自然的天籁私语。乡间生活本身就是一个体味生命安分、平凡的过程。在乡间生活,你首先要学会乡间原创的每一个手势,每一句俚语,每一个动作……在乡间生活,你必须学会甘于淡泊,甘守清贫,甘受寂寞。唯有如此,乡间才不会拒绝你,远离你,鄙夷你;乡间才会宽容你的过错,总结你的得失,教会你如何在乡间生存。在乡间,自然之神会让你倾听到泼溅而出的蛙声,看到露水上滑动的月牙,闻到藤蔓上荡着秋千的绿叶与花朵散发的清香。
在乡间,可以和鸟儿为邻,倾听它本真的歌唱;可以和庄稼对话,了解它的蓄意和内涵;可以和自然之神一起舞蹈,唱歌,感受它的伟大。在乡间生活的人是自然的旁观者,生命本质的思想者,灵魂生活的关怀者。所以,在乡间生活是一种人性对大自然恩赐的接纳,对平凡幸福生活的一种向往。在乡间生活,瓜棚李下的天伦之乐可以抚慰世俗对人性心灵的冲撞,熨贴我们因疲乏困顿带来的悲伤。在乡间生活,只有贴近自然,贴近朴实,贴近从容,我们才会学会安居乐业,安贫乐道,不怕贫穷,不怕寂寞,一味地汲取乡间土地、山水、人情的养分,洞悉劳动的本质,恪守朴实、理性、品德和良知。
在乡间生活,一定要把大自然看作是教化灵魂的摇篮。在乡间,美丽的山花是我们的朋友,活泼的鸟儿是我们的伙伴,天地万物是我们的邻居……在乡间生活,唯有心怀一颗善意的心,去和乡间的一切事物接触、交流,心灵才不至于贫乏得一贫如洗、一无长物。所以,乡间是可以让心灵休憩的居所,生命真善美的发源地。唯有乡间,才会引领我们走向平凡、知足常乐和幸福的大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