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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尹默与李大钊、陈独秀的交往

2016-10-26戴自中

中华书画家 2016年7期
关键词:刘三沈尹默李大钊

□ 戴自中

沈尹默与李大钊、陈独秀的交往

□ 戴自中

沈尹默像(北大时期)

沈尹默(右)与沈兼士在重庆合影

“五四”时期,沈尹默(后排左二)与好友合影(前排左起:沈士远、刘半农、马幼渔、徐祖正、钱玄同;后排左起:周作人、沈尹默、沈兼士、苏民生)

沈尹默是海内外公认的20世纪中国书坛泰斗,《辞海》收录的清朝以后的书法家仅他一人。他也是五四新文化运动的先驱、学者、诗人和教育家。毛泽东主席曾数次接见过他,对他的工作和艺术成就给予了高度评价。《中南海收藏书画集》的第一页乃是沈尹默写给毛泽东的书法。1962年周恩来总理曾专门请沈尹默书丹毛泽东的《沁园春》挂在中南海办公室和自家卧室。

沈尹默(1883-1971),原名沈君默,号秋明,祖籍浙江吴兴。1905年沈尹默与胞弟沈兼士同赴日本留学。归国后始在浙江高等学校(现浙江大学)任教,1913年起任北京大学教授。1929年辞教职任河北省教育厅厅长,1930年受聘为故宫博物院古物馆专门委员,专门负责鉴别晋唐以来书法名迹。1932年任北平大学校长等职。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沈尹默与陈独秀、李大钊、鲁迅、胡适、刘半农、高一涵等人轮流编辑《新青年》,交往密切。

沈尹默与李大钊

李大钊同志是中国共产党的创始人之一,在五四新文化运动时期,沈尹默和他都在北京大学任教,在五四反帝爱国运动的伟大斗争中建立了深厚友谊,留下了不朽的论述和诗篇。

在十年浩劫中,有所谓李葆华专案组曾到沈尹默家调查李大钊父子的情况。嗣后沈尹默先生曾对笔者说:“守常(李大钊的字)是我的老朋友,曾在北大图书馆任主任,还教过经济学,又一起编过《新青年》,往来甚为密切。李葆华是守常的儿子,很早就参加革命,尝在孔德学校读书,孔德学校是我和蔡孑民、马幼渔、钱玄同诸人在1917年12月筹建的,蔡任校长,这所学校从小学到高中读10年,是培养北大教师子弟的学校,是我国第一所男女共读的学校,北大教员兼教这所学校的高中。在守常被捕后,我曾搭救过李葆华,后来,我又以孔德学校名义把李葆华送往日本留学。值得庆幸的是:我们筹建的孔德学校的校舍还在,是北京一所重点学校,玄同的儿子钱秉雄正任这所学校校长呢!”

1918年,《新青年》成立编委会,沈尹默和李大钊都是编辑。李大钊于1916年从日本留学归国,旋进北京大学任图书馆主任。沈尹默因患深度近视,很少去图书馆看书,但去图书馆时必和李大钊接触,又因同编《新青年》,相互更加熟悉起来。近读《知堂回想录》(周作人著),其中记述李大钊被捕的经过那一节,和沈尹默对笔者所说的是一致的:

1927年4月5日清明:方那天,学生放假,北大一批教员同往海甸去找沈士远(沈尹默的长兄,也在北大任教)。同去的有北大朋友的子女,李大钊之子李葆华也一同去了,并在沈士远家住下。第二天,在城里的沈尹默得到李大钊被奉系军阀张作霖逮捕的消息,急忙打电话给沈士远,叫他马上把李葆华隐藏起来,不可让其外出,以免遇害。就这样,李葆华在沈士远家住了两个星期。后因考虑到侦缉队就在沈士远家附近,不甚安全,沈尹默就和周作人商量,决定把李葆华安置在八道湾周宅。4月28日,李大钊就义。翌日,报纸头条新闻报道李大钊、路友于等20人被害的情况,周作人见报大吃一惊,急忙和沈尹默商量,由沈尹默出面劝慰李葆华:“你令尊为主义而牺牲,本是预先有觉悟的……”然后把李大钊遇害的情况告诉了李葆华。不久。李葆华化名杨震,以孔德学校名义送往日本留学。

由此可见沈尹默和李大钊的友谊之深,以及他对友人的后人是多么的关怀备至。

沈尹默 毛泽东《渔家傲》 纸本 1963年

沈尹默与陈独秀

2000年,中国书法家协会组织了39位书法名家,评定“中国二十世纪十大杰出书法家”,中央文史研究馆原副馆长沈尹默入选其列。沈尹默的书法誉满天下,可是很少有人知道,沈尹默当年的书法练习与陈独秀对他的一次批评有密切的关系。

1909年底,陈独秀任杭州陆军小学历史、地理教员时,和高君曼同居,过着隐居式的生活。在陆军小学,他又遇到了在该校任教的刘季平(1878-1938)。刘季平自名“江南刘三”,是陈独秀在日本成城学校的同窗。《苏报》案后,邹容死于狱中,遗体被弃置“化人滩”荒冢地。刘三冒杀身之祸,将邹容遗体运回自己住宅“黄叶楼”,为其营葬。此举被章太炎誉为“刘三今义士,愧杀读书人”。刘三确实是古道热肠的知识分子,“尚气谊,重然诺,与人交肝胆相照,人多喜与为友。”陈独秀认识刘三以后,经常到他家里闲坐谈论。有一天,陈独秀在刘家见墙上新挂了幅字,是一首五言古诗,落款“沈尹默”。陈独秀问刘三:“沈尹默是什么人?”刘三回答:“沈尹默也在校任教,去过日本。”陈独秀说:“这诗写得很好,字却不怎么样,流利有余,深厚不足。”刘三说:“昨日,沈尹默在我这儿喝酒,回家乘酒兴写的。他爱好书法,15岁便为人写扇面,但底气不足。仲甫若有兴趣,哪日我带他去你处坐坐?”陈独秀忙说:“不必,不必,还是我去看看他吧。”

第二天,陈独秀敲开沈尹默家的门,进门就说:“我叫陈仲甫,昨天在刘三家看到你写的诗,诗做得很好,字则其俗在骨。”沈尹默听了,觉得真是刺耳。天下还有这样的人,素不相识,见面便把人贬一通。但转而一想,自己的字确实平常,忙招呼客人坐下。陈独秀超逸不俗、谈笑自若,沈尹默情绪受了感染说:“我的字受了南京仇涞之老先生的影响,用长锋羊毫,至今不能提腕,所以写不好。”“我的父亲是练隶书的,从小叫我临摹碑帖,少习馆阁体。”陈独秀见沈尹默很虚心,就乘兴和他谈起了书法。沈尹默说:“前日,刘三请我和哥哥沈士远喝酒,从中午一直喝到晚上九时,乘酒兴写了那幅字,让你见笑了。”陈独秀赶紧摆了摆手:“我是快人快语,你别介意啊!”

从此,陈独秀与刘季平、沈尹默以及谢无量等常在一起以诗酒相娱。陈独秀1910年在一封致苏曼殊的信中说:“去岁岁暮,再来杭州,晤刘三、沈尹默,……仲现任陆军小学堂历史地理教员之务,虽用度不丰,然‘侵晨不报当关客,新得佳人字莫愁’……”1914年7月,陈独秀去日本协助章士钊编《甲寅》,便在其编的《甲寅》第一卷第三期上发表《杭州酷暑寄怀刘三沈二》:“病起客愁新,心枯日景沦。有天留巨眚,无地着孤身。大火留金铁,微云皱石鳞。清凉诗思苦,相忆两三人。”可见杭州的这一段生活给陈独秀留下了美好的回忆。沈尹默也在《我和北大》一文中写道:“我和刘三、陈独秀夫妇时相过从,徜徉于湖山之间,相得甚欢。”

陈独秀与刘季平、沈尹默、谢无量等都参加过科举考试,学书都是从“馆阁体”开始。但陈独秀的字却是以能见天质为指归的,天生的反叛性格在陈独秀初学写字时就有所表现。十几岁的他就坚决反对学习“馆阁体”,而只是一味在碑帖上下功夫,因而他的字线条洒脱、流畅,行笔不拘,行、草、篆、隶皆能达信笔挥洒,并臻妙境。陈独秀以专家的眼力对沈尹默的尖锐批评,如楞严棒喝,令后者倏然警醒,沈尹默此后发愤异常,“从指实掌虚,掌竖腕平,执笔做起,每日取一刀尺八纸,用大羊毫蘸着淡墨,临写汉碑,一纸一字,等它干透,再和墨使稍浓,一张写四字。再等干后,翻转来随便不拘大小,写满为止。”两三年后,又开始专心临写六朝碑板,兼临晋唐两宋元明名家精品,前后凡十数年挥毫不辍,直至写出的字俗气脱尽、气骨挺立,始学行书。1914年起,沈尹默任北京大学教授。1916年秋又被蔡元培委为主持北京大学书法研究会,当时沈尹默的苦练可说已初见成效了。

沈尹默非常敬重陈独秀这位诤友。1916年的11月27日,汪孟邹、陈独秀同车赴北京。某日,他们走访北京大学,在校园内路遇沈尹默。当时,北京大学文科学长正好缺人,沈尹默便把陈独秀在北京的消息告诉蔡元培。蔡元培随即赴陈独秀住处,诚邀他来北大任文科学长。

沈尹默书赠周恩来总理的毛泽东词《沁园春·雪》

30年后,陈独秀飘零沦落于四川江津。沈尹默其时也在四川,曾写诗赠陈独秀。可是陈独秀仍然称沈尹默的字与30年前无大异也。他明确反对死学“二王”,就沈尹默学“二王”一事提出他的看法:“存世二王字献之数种近真,羲之字多为米南宫临本,神韵犹在欧褚所临兰亭之下,即刻意学之,字品终在唐贤以下也。”抗战胜利后,沈尹默辞去监察院监察委员之职,专力临池赋诗。新中国成立之后,沈尹默的书法真正进入全盛期。由于沈字法度精严,气息典雅,圆润秀美,清雅遒健,不作怪奇之体,在平正中求变化,在变化中见姿致,因而雅俗共赏,从者众多,也成就了沈尹默一代书法大家的地位。

责任编辑:陈春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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