蚁族奇遇

贾波

一

林飞是乌江边思州城里的一个蚁族，租着面积小但租金昂贵的房子，靠微薄的薪水勉强度日，经常被房东追得像只鸵鸟似的四处乱躲。房租是他日常生活最大的一项开销，他做梦都希望能住上免费的房子。

一次偶然的机会，在网上认识了一个自称“网络乞讨帝”的网友，此人创办了一家名为“行行好吧”的乞讨网站，吸引了成千上万的网络乞丐在他的网站开设网页乞讨。每个乞讨者都巧舌如簧地把自己的身世说得凄惨无比以博同情，然后每天只需坐在电脑前轻点几下鼠标，敲敲键盘，就有钱入账。更妙的是，还不会暴露真实身份，可以顾全乞讨者的脸面。

媒体上不时曝光的“网络乞丐一夜致富”的新闻令林飞心潮澎湃，于是，他也开设了自己的乞讨网页，在网页上留下了银行卡号。

这天，一位没有透露姓名的善心人在林飞的乞讨网页上留言：你好，我是一个想帮助你的人，我以前也是个一无所有的蚁族，对你现在的遭遇感同身受。现在我已出国定居了，在这个城市我还有一套房子，所以希望你能帮我看房。当然，我不会让你白白付出劳动，你不但可以免费住在这套房子里，而且我每年会给你汇来五万元钱作为报酬。如果你愿意，请把你的联系地址发给我，我会把房子的钥匙寄给你。留言后面还写着一个电子邮箱。

林飞被这个不知名的好心人感动得热泪盈眶，就把自己的联系地址发给了对方。

十几天后，林飞果然收到了一封邮件，邮戳上的寄信地址是澳大利亚。信封里面装着一把钥匙，钥匙上粘着一张纸条，上面写着房子的地址。

林飞心花怒放地叫来两位也是网络乞丐的哥们儿孙勇和周兵一起去看房子。孙勇以前做过保安，身材魁梧；而周兵身材瘦弱，平时沉迷于网络，脸色也因长期不见阳光显得十分苍白。

房子位于郊区，是一栋面积足有两百平方米的独立别墅，装修豪华得令人炫目。客厅中那璀璨夺目的水晶吊灯、金黄色的意大利进口沙发和富丽堂皇的丝质地毯……都令人啧啧赞叹。

孙勇看完房子，伸手一拍林飞的肩膀，嫉妒地说：“行啊，你小子居然交了狗屎运，被天上掉下的馅饼砸中啦！”喜不自胜的林飞见房子很宽敞，就大方地叫孙勇、周兵也搬来住，三个人各住一间卧室。

晚上十一点，林飞巡视了房里的客厅，检查了大门和窗户，没有发现任何异常，便关了灯，躺在床上睡着了。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被一阵轻微的脚步声惊醒。林飞睁开眼睛，看见一个蒙着脸的人影像幽灵般悄无声息地立在黑暗中！他分明感觉到，那黑影正阴森森地盯着自己，甚至能感觉到对面那双像狼一样的眼睛里露出了狞笑！

林飞浑身冒出了冷汗，瞪大眼睛问：“你是谁？”那个鬼魅般的人影一言不发，突然开始移动了，而且一步步向他逼近。林飞心知不妙，立即跃下床。就在他移动的瞬间，那黑影挥起一根铁棍猛地向他击了过来。

林飞躲过黑影的铁棍，使出自己以前学的跆拳道招式，飞起一脚踢中了黑影背部。黑影闷哼了一声，目露凶光，转身一棍恶狠狠击向林飞头部。

林飞侧身一闪，伸出左手紧紧抓住了那条握着铁棍的手臂，黑影的另一条手臂死死箍住了林飞的脖子。危急关头，林飞用右手从衣兜里取出一把水果刀，刺入了蒙面黑影的肩头。黑影惨叫了一声，箍住林飞的手顿时松开了一些。

林飞抓住机会，挣脱了那只手，身子一缩，落在地板上。接着就地一滚，滚出五米开外，像一只狸猫伏在地上，屏息静气，倾听黑影的动静。

他听见黑暗中似乎传来一阵轻微的脚步声，但很快就消失了。黑影没有再向他发起进攻。难道已经离开了？林飞蹑手蹑脚站起身子，从口袋里摸出打火机，打着了火。

鬼火一般跳跃的火苗勉强照亮了房间，可林飞的脸上却突然现出了恐怖的神色，因为——他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正站在自己的背后，只有半米的距离！

二

林飞头皮发麻，身上的血液如凝结了一般。

一道闪电破空划过，他转身看清了眼前的情景——

一个黑色的影子无声无息地站在自己的背后，此人披着一身灰黑色的衣服，尖尖竖起的衣领，几乎遮住了全部的脸！

林飞正欲将手中的打火机掷向黑衣人的头部，突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灰黑色衣服下传出来，“林飞，是我。”

“孙勇？”林飞感到非常意外。

孙勇神情惊慌地说：“我刚才睡不着觉，去找周兵聊天，可他不见了！我急忙来找你，听到你房里传来打斗声，我就摸进你的卧室，但漆黑一团，直到你打着打火机，我才看见你。”

周兵不见了？一种不祥的预感立时涌上了林飞的心头！他狂奔到周兵卧室门口，用手推开了门，卧室里空无一人。林飞急忙看了一下大门，大门依然从里面反锁着，这套房子的各个窗户外面都安装有钢质防盗网，周兵根本不可能从窗户翻出去。林飞和孙勇两人搜查了全部房间都没找到周兵，他究竟到哪里去了呢？

“你不要进入房间，避免破坏现场留下的线索。”林飞对孙勇说了一句，然后仔细观察周兵卧室里的每一寸地方。这卧室里带有一个独立卫生间，林飞在卫生间的地上发现了一把牙刷，牙刷上面还粘着牙膏的泡沫。他顺着牙刷左边的地板一看，只见那白色泡沫若隐若现地通往墙角的木地板下。他心头一凛，推断周兵是正在刷牙时被人打昏，拖往墙角，由于周兵拿着牙刷的手上沾着泡沫，因此在地上留下了痕迹。他立即伏下身子用手敲了敲墙角的木地板，听见声音十分空洞。他用手指抓住木地板的缝隙用力往外一拉，六块木地板被先后拉出了地面，下面竟露出一个黑漆漆的洞口！

“地道！”林飞和孙勇瞪大双眼，几乎异口同声地喊出来。没想到这房间里暗藏着一条地道！这地道下隐藏着什么秘密？周兵会不会在地道里？

两人钻进了地洞，一股阴冷的寒气立刻将他们包围起来。林飞走在前面，用打火机照着前面的路，孙勇心惊胆战地跟在后面。

他们一步一步，越走越深，越来越黑……突然，一件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一个令人毛骨悚然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是阴森森的含糊不清的说话声！就像是地狱里的冤魂在凄厉哭泣，令人毛发倒竖！

林飞猛然发出惊叫，声音在洞里反复回荡着。由于遭受过度惊吓，他的身子变得僵直，手中的打火机也掉在地上，立刻熄灭了。他在黑暗中提心吊胆地站在原地，双腿好像钉在了地上，一步也迈不出去。过了好一会儿，他才缓过来，弯下腰把打火机拾起来，再次打亮，却看见一个黑乎乎的东西在他面前的半空中，像鬼魅一般无声无息地左右飘荡着！

他战战兢兢地举起打火机仔细一望，顿时如雷轰顶，只见周兵被悬挂在一根粗大的钢筋上左右摇摆着，他的肚子左侧被割开了一个口子，里面的内脏器官竟已不翼而飞！他的眼睛仍圆睁着向下阴森森地盯着林飞和孙勇，似乎死不瞑目！

“周兵……”林飞和孙勇心胆俱裂。林飞浑身冰凉，正不知所措，突然从黑暗中伸出一只白花花的手死死抓住了他的脚！他顿时魂不附体，浑身一软瘫坐在了地上，感觉那只手湿漉漉的，就像一条蛇！

林飞定定神，硬着头皮用打火机一照，只见自己脚旁的纸箱旁蜷缩着一个被捆着的男人，他背对着林飞，四肢都被捆着，却有一只手没捆好，挣扎出来抓住了林飞的脚。这男人好像受了什么伤，口齿不清，原来地道中的怪声就是他发出的。

孙勇壮着胆子弯下腰，解开了捆男人的绳子。男人看上去被绑得太久了，浑身都被捆麻了，过了好久，才缓过劲来。

“你是谁？这是怎么回事？”孙勇定下神，问了一句。

“真他妈邪门儿了！我到现在还没弄明白这究竟是怎么回事！”男人哭丧着脸惊魂未定地说，“我叫王强，是一个网络乞丐。不久前有一个人在我的乞讨网页上留言说想雇我帮他看房，他每年付给我五万元报酬，我见有这么轻松的挣钱机会就马上同意了。昨天我收到这人寄来的钥匙和地址，就住进了这座别墅里，谁知当天晚上就被一个突然出现的黑影打昏了，直到你们进入地道后我才醒过来，所以急忙向你们呼救。”他喘息了一会儿又说，“我们得赶快逃出去，否则就来不及了！”

林飞听了心里泛起一阵寒意：眼前的王强也是个网络乞丐，那个雇人看房的神秘人物为什么要将他们骗到这座诡异的房子里来？他问王强：“你知道是谁杀害了挂在铁丝上的周兵吗？”

王强一脸茫然地摇了摇头说：“我一直处于昏迷之中，直到你们进入地道后我才醒过来，所以没看见是谁杀害了他。”林飞告诉他自己和孙勇的姓名，然后三个人结伴往外走。

三

为了给警方保护好现场，他们没有移动周兵的尸体，决定马上返回地面报警。孙勇走在前面，他先爬出了洞口。林飞扶着王强走在后面，王强忽然附耳悄悄对他说：“刚才孙勇在这里，我没敢说实话，因为我害怕他杀我灭口。其实凶手杀死周兵的时候我已苏醒了过来，但凶手一点儿也没有察觉。他提着一个照明灯，所以我偷偷看清了他的相貌，就是孙勇！我看见他拖着被打昏的周兵进入地道，然后取出一支注射器向周兵体内注入了麻醉剂，再拿着一把小巧的手术刀割开了周兵的肚子，取出了他的内脏器官，简直就是一个来自地狱的魔鬼！孙勇很可能是一个人体器官贩卖罪犯，他以雇人看房为诱饵把我们骗到这里来，作为他获取人体器官、牟取暴利的‘供体！”

王强的话就像一阵惊雷惊得林飞冷汗如雨，他吓得一个趔趄，用手抓住王强的肩膀才勉强站稳身子，战战兢兢地说：“我也一直怀疑他就是幕后凶手，但没想到他竟如此阴险歹毒，我们得齐心协力把他制服，交给警察才行，否则他会干掉我们的！”

王强忽然一皱眉，好半晌才舒缓开来，说：“就这么办！他不让我们活，我们就给他来个鱼死网破！”

林飞和王强钻出地道后，急忙找电话报警，却一下子傻了眼：这房里居然没有安装固定电话。他们掏出手机拨打“110”，但电话根本打不通！林飞的心一下子沉了下去，明白这房中被人安装了手机信号屏蔽系统，所以手机根本没有信号。他想打开大门出去，然而门却打不开了，好像被人从外面反锁了。“窗户！”孙勇跑到客厅的窗户旁用手死命地推，然而窗户也打不开了，就像被人从外面焊死了一样。他恼羞成怒，举起一把椅子狠狠地砸在玻璃上，椅子被砸得粉碎，可那厚厚的玻璃居然纹丝不动，而且几乎没有发出什么声音，这竟是一种能够隔音的钢化玻璃！孙勇冷汗淋漓地又跑进卧室，林飞也跟了进去，发现卧室的窗户也打不开。他们就像被关入铁笼子里的几只小白鼠，只能任人宰割了。可是，神秘的幕后之人究竟是谁？

这时，王强端来两杯水递给林飞和孙勇，安慰说：“先喝点水，天无绝人之路，我们一定会想到办法的。”孙勇伸手接过水杯正准备喝水，猛然间，林飞一下子飞身跃起，把孙勇死死压在地板上，用一把寒光闪闪的水果刀抵住了孙勇的脖子。

孙勇动弹不得，骇然失色道：“林飞，你他妈要干什么？你疯了吗？我是孙勇！”

林飞冷笑道：“孙勇，别演戏了！你就是杀死周兵的真正凶手，杀死周兵后你编出一套谎言来骗我，但没有想到被我发现了下面的地道，我可不是任你愚弄的傻瓜！”

孙勇为了活命，趁林飞说话之机猛地推开了架在脖子上的水果刀，爬起来就逃。林飞反应神速，扑上去一刀刺入了孙勇的背部。孙勇发出了一声凄厉的惨叫，他像一头因受伤而垂死挣扎的野兽，用左手忍痛拔下了被鲜血染红的水果刀，反手刺入了林飞腹部，然后一头栽倒在地。林飞被刀刺中腹部，惨叫一声就倒在了地板上，用手捂着伤口对王强不停喊道：“王……强，救命……”

“哈哈哈！”王强突然发出了异常阴森的狞笑，“笨蛋，没有人会救你的！实话告诉你吧，周兵是我杀死的！我就是‘网络乞讨帝，其实我的网站只是一个钓鱼网站，钓的就是你们这些总想不劳而获的家伙。你们活在世界上也没有什么价值，把你们作为提供人体器官的‘供体，是再恰当不过的了。”

四

原来，王强是个十分狡猾的人体器官贩卖罪犯，今天他本想引诱林飞一人住进别墅，不料林飞叫来了孙勇和周兵陪他，打乱了王强的计划。三个人中以周兵身体较为瘦弱，所以王强以周兵作为第一个目标。杀死周兵后，他又想对林飞下手，不料被林飞的水果刀刺伤，急忙逃入了地道之中，伪装成受害者，伺机挑拨离间林飞和孙勇，使他们自相残杀。林飞和孙勇果然上当了。

王强笑声未绝，倒在地上呻吟的林飞突然像一头猎豹般跳起来，动作敏捷地一个扫堂腿就将王强击倒在地。本已倒在地上的孙勇也飞身跃起，将王强死死压在了地上，然后两人将他紧紧捆绑了起来！

“你……你没受伤？”王强望着林飞，目瞪口呆，脊背里冒起了一股寒气。

“我差一点儿上了你的当。”林飞冷笑道，“你说孙勇是真正的凶手，但你做梦也没有想到吧，我刚才假装站立不稳用手扶着你的肩膀时，看见你面露痛苦之色，我就知道你的肩膀上一定有伤口，那是被我的水果刀刺伤的，真正的幕后黑手是你！我推断你在撒谎，目的是挑拨离间我和孙勇。为了证实你的真面目，当孙勇进入卧室时，我跟了进去，和他悄悄商量出一个假装中计的办法，引诱你上钩！”

林飞说完，从腹部的衣服下取出了一块厚厚的棉絮，孙勇也从背上的衣服下取出一块棉絮，“砰”的一声扔在了地上，至于水果刀上的鲜血，不过是事先涂在棉絮里的一种暗红色墨水。然后，两人对别墅进行了一番搜查，终于从客厅天花板上发现了王强安装的手机信号屏蔽系统，将它破坏掉后，他们打电话报了案。

经历了这次死里逃生之后，林飞就像换了一个人，成熟了许多。他重新找到了一份自食其力的工作，每天起早贪黑地勤奋工作着。他相信，只要努力工作，总有摆脱蚁族身份、拥有大房子的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