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苏打怎么“饿”死癌细胞
2016-10-22黄筱
黄筱
“不仅不给肿瘤‘吃饭,还让它去健身房快速消耗,迅速‘饿死”
“饿死”癌细胞,是不是异想天开?
中国科学家尝试了一种新疗法,并发表在国际生物和医学领域权威杂志《eLIFE》上,得到了国际著名肿瘤学者的肯定。
“饿死”癌细胞,要断什么“粮”
“癌细胞也需要‘吃东西才能生存,剥夺它的食物,癌细胞就会死亡。”浙江大学肿瘤研究所教授胡汛说,就是循着这个看似简单的原理,他和研究团队一起发现了“饿死”癌细胞的新疗法。
经过多年基础研究,胡汛发现葡萄糖是癌细胞必须“吃”的东西,照理剥夺葡萄糖癌细胞就会死亡。但实际上葡萄糖供应不足时,肿瘤没有饿死还不断生长。
原来,肿瘤中有大量的乳酸,乳酸解离成乳酸阴离子和氢离子,成为癌细胞的两位“帮手”,让其自身能够根据“食物”的多少决定“消耗”多少。
因此,若想有效“饿死”癌细胞,不仅要剥夺葡萄糖,还需同时破坏乳酸阴离子和氢离子的协同作用。在葡萄糖饥饿或缺乏的前提下,只要去除这两个因子中的任何一个,癌细胞就会快速死亡。
研究人员用碱如碳酸氢钠(小苏打)来去除肿瘤内的氢离子,就可破坏乳酸根和氢离子的协同作用,从而快速有效地杀死处于葡萄糖饥饿或缺乏的肿瘤细胞。
不给“吃饭”,还得“健身”
将基础科研成果快速转化成肿瘤临床治疗,让更多患者受益是关键。
2012年起,拥有30年临床经验的浙江大学医学院附属第二医院放射介入科医生晁明和胡汛团队一拍即合,投入到对原发性肝细胞肝癌新型疗法研究中,并将这种方法命名为“靶向肿瘤内乳酸阴离子和氢离子的动脉插管化疗栓塞术”,简称“TILA-TACE”。
临床上,晁明给出解释:“常规动脉插管化疗栓塞术(cTACE)切断了肿瘤的‘食物通道,然后我们再用碳酸氢钠去除肿瘤内的氢离子,相当于不仅不给肿瘤‘吃饭,还让它去健身房快速消耗,迅速‘饿死。”
令人欣喜地是,他们进行的临床研究结果显示:用cTACE治疗了37例病人,18例有效;用TILA-TACE治疗了40例病人,40例有效。
而且在这个临床研究中用TILA-TACE治疗的肝癌都是难治型肝癌。
而国际上综合报道,cTACE治疗的平均客观有效率位35%。35%到100%,这样巨大的对比,不仅让国际同行在接受这篇文章时,非常慎重,就连两位教授也一直是带着怀疑在进行这项研究。
“目前初步统计,病人的中位生存期,已超过三年半;后续还需要大样本的随机对照研究,如果证实有效,对肝癌治疗来说,确实是一个飞跃。”两位专家表示。
怎么给癌细胞“喝”小苏打
事实上,喝碱性水虽然有益于健康,但对于“苏打水防癌作用”这个问题,目前还没有准确的科学依据。
那么,用小苏打“饿”死癌细胞,是不是等于喝苏打水可以抗癌防癌?TILA-TACE疗法中,小苏打究竟是通过何种方式进入体内?是通过打针、吃药还是别的方式作用在肿瘤上?
“我们采用的方式是把碳酸氢钠通过肿瘤滋养血管注入瘤体,改变肿瘤内部的pH值。用碱如碳酸氢钠(小苏打)来去除肿瘤内的氢离子,就可破坏乳酸根和氢离子的协同作用,从而快速有效地杀死处于葡萄糖饥饿或缺乏的肿瘤细胞。”晁明说。
“科学原理如何在人体得到实现需要反复验证,这是一个初步研究,但结果是真实的。” 晁明补充道。
目前,虽然TILA-TACE疗法的研究都是针对原发性肝细胞肝癌治疗,不过,晁明说,其原理对大部分实体肿瘤是有普遍意义的。
不过,晁明说:“肿瘤生长在不同位置,它的血供条件、能否栓塞都需要考虑,比如脑部肿瘤就不适合做cTACE(传统动脉插管化疗栓塞术),栓塞会造成严重并发症。虽然研究的初步结果让人鼓舞,但还需要更多深入的研究,一项研究有它的边际效应,随着推进才能实现在其他癌种的应用。”
是创新不是改良
上世纪70年代,日本学者提出cTACE疗法,至今已有40年。临床早已证明这种疗法的有效性,但其瓶颈是疗效不够高,尤其是对中晚期肝癌。
TILA-TACE看似只是在cTACE疗法上“加了一点佐料”,“但它具有深刻的肿瘤生物学背景,引入了新的肿瘤死亡机制,先解决了科学理论的问题,再转化到临床实践上。”胡汛说,“若经过科学的反复验证后证实TILA-TACE的疗效,才可能替代现行的cTACE术式,使更多患者得到更好治疗,这才是研究的意义所在。”
“不少基础研究停留在实验室,难以转换到临床上来,从理论到实践是一步艰难的跨越。改良是技术问题,创新是科学问题。TILA-TACE不是一种改良,而是一种创新,它用技术推动了科技的发展。”晁明说。
“另外,目前有对临床试验40人病例数量的质疑,我们想说的是,这个研究是前沿研究,病例数量不可能很多。”胡汛说,他们希望能起到一个“抛砖引玉”的作用,虽然有其不成熟性,但发表的论文结果是在符合严格条件规定下入组患者的治疗结果,结果还需要更多研究来反复证明其准确性。
“我们认为,我们的研究代表了一个治疗肿瘤的新理念,有理论上的意义。原发性肝细胞肝癌是检验这个思路最好的模型,我们突破了大肝癌疗效差的瓶颈,这是一个进步,但离终极目标还很远,需要我们这一代人乃至下一代人坚持不懈地努力。”胡汛说。